保命符李老师走了，他重新变脸的可能性很大。
果然，江白的脸重新变得僵硬，动作也僵滞起来。
阮莹并没有什么类似于悔恨或埋怨的情绪。
毕竟，厉鬼大多数已经失去意识了，恩将仇报很正常。
出乎意料，他却用那僵硬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谢谢你。”
他从胸口的校服上取下一个徽章，伸直手递给阮莹：“这是我们班的班徽，带上它，这个学校里也没有谁敢欺负你。”
阮莹有些错愕，下意识的伸手接过。
［道具：班徽（副本道具）］
［等级：稀有］
［道具描述：佩戴该道具后，你将成为初三（1）班的正式成员］
［道具功能：佩戴该道具后，初三（1）班的学生不得无故对你发起攻击，其他班级的学生见到你会因为畏惧而自动退散］
［备注：副本道具，不可带出副本“川阳一中”］
阮莹微微有些心惊。
这根本就是一块通关符！
按照道具功能来看，只要自己不惹事，全校所有的学生都无法对自己发起攻击……也就是说，自己什么事都不需要干，就能安安全全的活过剩下的三个小时，躺赢通关！
阮莹瞬间感到有些雀跃，把班徽别在了身上。
“谢谢。”她真诚的说道。
江白似乎笑了一下，但是一瞬即逝，马上又恢复了死尸般的冰冷。
阮莹眨了眨眼。
原来看上去这样带着社会流氓气的坏学生，也会露出善意真诚的笑容。
——————————
阮莹又重新回到了五楼。
她跟着江白一起进入了初三（1）班的教室。
教室里的座位满满当当的，只剩最后一排靠门的那个角落有一个空位。
阮莹就在那里坐了下来。
班里同学对她的态度既不友好，也没有敌意，就好像她本来就是这个班里的普通的一员。
然而，阮莹知道，比起走廊上那些一言不合就拧头的同学来说，他们的态度已经是非常友好了。
这大概是班徽起了作用。
教室真是一个好地方，有课桌，有凳子，高度也算适中……
阮莹困倦的阖上双眼，在课桌上趴了下来。

川阳一中5
这节课好像是音乐课，老师在上面自顾自漫不经心地讲着，同学们就在下面各做各的。
阮莹本来也不是来听课的，在课上睡起觉来就更加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趴了一会儿，渐渐的有了困意。但她总感觉背上有一阵阵凉风吹过，每每都会让她从将入睡的状态中惊醒。
挺冷的。
丝丝凉意拂过，阮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习惯性的蜷紧了身子。
她一直都比别人更容易畏寒。
只是，这里是室内，空气不流通，怎么会有风呢？
“同学，”阮莹迷迷糊糊间忍不住向前桌问道，“教室里怎么这么冷啊。”
前桌的男生转过身来，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笔。
“因为开窗了呗。”
他侧对着阮莹，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哦。”被他这么看着，阮莹才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傻。
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教室另一边的那排窗户。
正对着她的最后一扇窗户洞开着，透进股股寒风。
窗户全开了，怪不得风一阵阵的呢。
困意席卷，阮莹迷迷糊糊的想。
窗……全开了？
阮莹被这个闪过的想法惊醒了。
学校里所有的窗户都被装上了安全锁，只能开出一条缝！而这扇窗——五楼教室里的最后一扇窗——正完完全全地洞开着！
这里是初三（1）班。那个被全校师生孤立最后跳楼的女孩，就是这个班上的学生。
她很可能就要来了。
既然这是厉鬼所为，那么那扇窗想必关不上了。
阮莹于是向前前桌的女生借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然后重新趴回课桌上。
感谢互助友爱的同学，这样果然暖和多了。
入睡前，阮莹忽然感到周围的氛围格外的阴冷压抑。
而那种压抑感，和嬉笑欢闹、聊天摸鱼的课堂氛围格格不入，就好像阮莹的课桌椅区域已经与周边环境完全的脱节了，甚至根本就处在两个世界。
阴冷的气息越来越凝重，伴随着她沉入沉沉睡梦。
————————
阮莹发现自己在教室里，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周边的位置全都空了，十几个同班同学围坐在教室中央。
那里有四张课桌被并了起来。周围的桌子围成了半个圆，上面按照某种奇怪的形状摆放着一些符咒、破旧的竹制品、人形娃娃。
各种奇怪的物件被两面对方的大镜子互相映射，延展出令人眩晕的无限空间。
十几个学生都虔诚地、一瞬不瞬地盯着桌子上某个被挡住的东西，嘴唇张张闭闭，发出同样的声音。
“笔仙，笔仙，请告诉我们——”
“请告诉我们——”
“请告诉我们——”
……尖细或粗犷的，男男女女的声音交杂在一起，不停地重复交叠。
这是在请笔仙？
能够招鬼……这些学生都是活人？
阮莹向教室中央飘了过去——她发现自己好像成了透明的魂体状态，可以随意的飘来飘去。
她看见中央的桌子上铺着一张写了字的纸，上头悬空地立着一只钢笔。那是一只老旧的钢笔，被磨损的有些褪了色，但从笔尖的色泽来看，似乎非常名贵。
“招魂……那被招魂者的黑白色的照片，每个人滴上我们的血，第一在那张照片上，把它用阳火焚烧……”
那个男生显得很激动，神经质的念叨着。
“完成了！所有的仪式都完成了！”
所有人的眼里都迸发出了狂热的光芒。
“以吾之名，召汝灵魄——”
“召汝灵魄——”
阮莹忽然觉得身子一重，再也无法受自己控制。
她再睁眼时，发现自己又做回了那个位子上。
她想抬起手，手臂却纹丝不动，甚至根本就像假肢一样无法被她感知到。身体似乎已经与她的意志完全分离了。
她慢慢地走向了那群人——准确的来说，是阮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步步走向了那群人。
“她的灵魂真的出来了！”
那十几个学生中爆发出一阵欢呼，轻蔑又不怀好意。
“戚余烟，快过来写下名字！”那个主持仪式的男生喊道。
“这样恶毒的人，竟然还真的有灵魂？哈哈，我都以为戚同学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早就魂飞魄散了！”
“就——是啊。”
“不对，人家总说自己能见鬼呢，准是勾引了阎王爷才保住了灵魂！”
“你竟然真的敢给李老师下堕胎药！害得她伤心的病死！阴沟里的臭虫也比你高尚！”
“都没关系了，”那个主持仪式的男生急切地拽着她的领子将她拖过去。
“我们会将复活李老师和她腹里的胎儿，你现在要向她献祭灵魂。感谢仁慈的笔仙大人，让你这样罪恶的灵魂，也有机会成为祭品。”
她被揪着领口，难受的咳嗽了几声。
她被一群人推拽着被迫站到了放着纸和钢笔的桌前。
侧面有一块透明的镜子，她经过镜子时，阮莹看到了一闪即逝的镜像——“自己”是一个瘦弱的女孩，低垂着头，长而厚的刘海覆盖了她的容貌，什么都看不清晰。
钢笔悄无声息的占据了她的手心。
她仿佛被什么力量所勾引，直直地看向纸张上的字。
“召笔仙大人：
我们愿献祭灵魂，作为复活的交换。
许愿者：林一鸣，江白，孔南枝……
献祭者：——”
钢笔引着她的手，她仿佛是没有意识的提线木偶，任由笔仙的摆布。
她的食指正搭在钢笔笔尖上一寸，悬于那条横线的正上方，不过数毫米的距离。
“快写！就在这里！”
“快写——”
手中的钢笔开始震动，一股无形之力牵扯着她的手腕向下压，几乎要触到纸面。
“在献祭者那里写下你的名字——”
“写下你的名字——”
“戚余烟——”
那只钢笔强迫她往下拽，在横线上写下一横。
“哈哈你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良心也很愧疚吧，也只有献祭能弥补你的过错。”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她不愿意又怎么样，由不得她选择！”
“哈哈她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她下堕胎药让老师流产，我都忘记她是什么名字了——”
“绝了！她不就是一个怪胎吗，每日每日地一个人，还经常说自己见了鬼。谁都不愿搭理她。”
“跳楼啊，所以人总想用这种方式博得同情，把自己犯下的滔天大错掩盖过去，那你就跳下来呀——”
“她果然跳下来了！哈哈，但是她的灵魂还得再死一遍——”
她的笔尖停住了。
戚余烟。
“烟”字还差最后一横。
钢笔依旧猛烈地拖拽着她，无形之力压的压迫甚至比之前更甚。
只是那一横而已，献祭就将成功。笔仙似乎开始浮躁了，嗡鸣了一下，周边的气压陡然增大。
“快写——”所有人都尖叫着，愤怒地嘶吼，甚至扼住她的手腕，拼尽全力想推出那一横。
她拿着笔的手很稳。
钢笔不停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无形的压力四面八方的逼近，千金之重，似乎要将她的头盖骨震裂。
她依旧稳稳地拿着笔，一动不动。
似乎有一声叹息。像是崩裂天地前冰山最后的沉默，被封掩的戾气最后一次妥协于冰凌。
“我……生而有罪。”
她第一次抬起那似乎永远低垂着的头，提起笔——
阮莹眼前忽然黑了，她感觉身上猛的一轻，身体似乎又重新受她意志的支配了。
她眼前的场景变得清晰。
一群身穿校服的男男女女围住她，脸色狰狞而带着虔诚的狂热，额头上尽是豆大的汗水，滚滚滑落衣领。
面前是那张白纸，她手里还握着那只钢笔。
场景依旧在继续。
钢笔震动，无形之力迫使阮莹的手腕下压。
“嗯？”
阮莹并没有反抗那力量。
她顺着这股无形之力，将钢笔的笔尖狠狠的砸在了桌沿上。
没有丝毫停留的，阮莹用尽最大的力气又将钢笔向桌角上猛砸。
墨水浸开了。
钢笔的笔尖已然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
从中间，裂成两半。
“……”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果然，不管有没有成仙，钢笔都是不经摔的。
阮莹默默感叹。
“……”
钢笔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像是有滔天的愤怒要在顷刻间全部报复在她身上。
钢笔自己悬空飞了起来，在纸上胡乱地狠狠画了一笔——由于出墨不顺，它画得很艰难。
好歹还是画出来了。
钢笔显得似乎松了一口气。
“这样都能出墨？”阮莹看向那忽粗忽细的一笔，若有所思。
她抓起那笔仙，飞快地在笔身上拧了两下，旋转开了钢笔的壳子，露出了里面的墨囊。
“结束了。”
指尖用力向下一按，阮莹将墨囊里面所有的墨水都挤在了那张白纸上。
黑墨溅染开。
白纸上的字一瞬间成了黑乎乎的涂块，再也不可辨认。
教室瞬间明亮起来，周围的阴气顿时大乱，一点点的向外散去，周围的场景逐渐变得模糊。
“你毁了献祭！你竟然敢……”学生们愤怒的嘶吼着。
“你，你！”
阮莹从旁边那堆奇怪的物件里抽出一把剪刀，一下子将墨囊剪成两半。
浑浊的黑色墨水四处流淌。
钢笔彻底报废，世界终于清静了。
阮莹将那透着死气的笔壳子扔在了桌上。
眼前的场景顿时分崩离析。
——————————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阮莹醒了。
她从课桌上直起身子。
周围的音乐课还没上完，同学们依旧在下面嬉笑欢闹，聊天摸鱼。
什么都没有变化，除了……
阮莹看向她的课桌。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高度和形状，但是她面前的课桌比刚来时老旧了很多，甚至有些斑驳的污点——就像是时光飞逝，这套课桌椅在一瞬间衰老了十几年。
不，应该说，这套课桌椅是十几年前的。

阮莹看向周围，他们的反应都很平静，像是根本没有看见一样。
这样的话……课桌周围的区域连带着自己应该是和这个世界隔离了。
她低头看向桌子。
它看上去除了旧了一点，没有什么特别的，连规格型号和周围的桌子也是同一批。
这张课桌，和自己做的梦会有什么联系吗？
环顾四周，阮莹果然没有找到和梦里那个女孩相似的身影。
她不在班级里，而班里恰好只空着这一个位置……这应该就是戚余烟生前在班里上课的位置。
阮莹伸手向桌肚里摸索了一下，果然摸到了什么东西，她于是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日记本。
牛皮封面虽然挺柔软暖和的，可惜这本本子太薄了，所以不能用来枕着睡觉。
她顿时觉得有点遗憾。
也就是想想而已……枕着别人的日记睡觉也太没有礼貌了！
为了表示尊重——准确来说是为了不让自己短时间内再次睡着——阮莹翻开了日记本。
［2011.9.30
我该怎么办呢？我不动手，李老师会死的，那东西已经在她肚子里待了四个月了。］
［2011.10.1
阴冷的气息如影随形，它在威胁我。］
阮莹微微一怔。
东西，它，威胁……日记里对李老师怀的胎儿的描述很奇怪。
［2011.10.15.
我下了堕胎药。如果我不这么做，整个校园将不会有一个人能活下来。那个阴间的东西想毁灭一切。］
果然是这样吗？李老师怀在肚子里的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那会是什么呢……
脑海中快速闪过一个念头。
阮莹心头一跳。
李老师怀了一个会害死校园里所有人的鬼胎。也就是说，在这个副本里，看上去的受害者李老师才是悲剧产生的源头。
而那个因为心里扭曲而害老师流产，从而使整个校园变成死地的反派boss，其实是这个校园的守护者。
学生们的咬牙切齿或噤若寒蝉，有关她化作厉鬼推人跳楼的场景，板上钉钉的谋杀孕妇腹中胎儿生命的罪行……明明各种迹象都指向戚余烟是泯灭人性的罪人。
不过，她从一开始就保有怀疑。
五楼楼道里的女孩只因为一个小小的过错，就被一群人校园暴力，以至于拧断头颅。
这种极端畸形和扭曲的现象本身就是一个关键的信息：
“被认定为罪人的人不一定是恶魔，那些为数众多的义愤填膺的正义守护者才是。”
果然，接下来的两条日记和她所料无差。
［2011.10.18
堕胎药让李老师流产了。我松了口气。但我成了过街老鼠。］
［2011.10.21
医院终于传来消息，一尸一命。他们都很伤心。］
［2011.10.22
我坐在窗沿上。所有人都在喊：“跳啊，快跳下来！”］
日记到这里就没有了。
不过，故事似乎已经清晰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应该是那个叫戚余烟的女孩。她因为能见到鬼而被所有的同学排斥，却也因此发现了李老师怀的是鬼胎。她意识到了鬼胎的恶意，最终下定决心偷偷下药让李老师流产。
事发之后，没有人相信这荒谬的理由，全校师生都认为她是出于某种扭曲的心态，而对老师和孕中的无辜胎儿很下杀手，把她定罪成杀人犯。因为李老师在学生中的人缘很好，所有学生都非常恨她，甚至采用对她实行校园暴力。他们将她逼在窗台上，挑衅她，让她跳楼为孩子偿命。
那么，她最终跳下去了吗？
根据小女孩的话和他们在休息室里看到的跳楼鬼，她应该是跳下去了的。
那么之后呢？为什么校园会变成现在这样，没有一个活着的人？
是因为戚余烟在报复吗？
阮莹总是感觉有些不安。有什么思绪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却飘飘忽忽的好似抓不住。
她又将目光放在了日记本中那娟秀的字迹上。
［2011...］
时间不对！
阮莹清晰的记得刚刚进入游戏里的背景提示。
［今年是建校的第五周年，学校邀请你们……］
但是今年是2021年，距2011年已经过去了十年了。
而戚余烟写日记的时候，学校必然已经建校了。
从班牌号上的信息来看，戚余烟这年级的学生，似乎是学校招的第三届学生，而他们今年初三，已经在学校里生活了三年。
所以……
时间一直停滞在了事发的这一年！
那么时间的停滞，是停滞在了某一个时间点，还是某一个时间段在循环往复呢。
阮莹仔细的回想从进入游戏里来见到的每个人的生活状态。
时间线重叠了！
恰在这时，电子腕表突兀的响了起来。
［玩家“乔雨”请求加你为好友］
［由于你未曾成功通关过游戏副本，无权使用“好友”功能，系统已自动降级为“发起临时会话”］
阮莹按了接受。
“乔雨：交换线索吧。”
“我从其他学生嘴里套到了话，大致能确定凶手了。”
很明显，她在抛一个钩子引用自己。
阮莹也不想管这么多，她没有通关游戏的欲望，完全懒得理会那些勾心斗角。
她正想到了时间线的关键之处，便随心地直接发了一条语音。
“我找到了让李老师流产的女孩的日记……”
她寥寥几句，概括了自己的发现。
“五楼走廊里的学生曾经提到李老师现在是怀有身孕的。但是现在，跳楼事件已经发生了，戚余烟已经死掉了，按照这条时间线推断，李老师的胎儿也早应该被下药流产掉了，但她现在还有身孕，这就很矛盾。”
“我一开始还在想，是不是李老师又怀上了新胎，但是从身形上来看，她已经显怀了，那么至少应该有三个月。”
“但这不可能。因为日记里记的下药时间是10月份，即使李老师刚流产就又怀了孕，那么再过三个月，也该到了第二年。但是我上音乐课的时候，看到教材还是初三上学期的。”
“另一种解释是，时间线正确，李老师在流产后又怀孕了，但是不满三个月。之所以显怀，是因为她这一胎怀的也是鬼胎，异于正常胎儿。”
“也就是说，无论如何，鬼胎还在李老师的身体里。”
阮莹松开指尖，语音消息转了两圈，发了出去。
对面就静悄悄没消息了。
半晌，对面发来了一个“……”
在消化了巨量信息后，乔雨的第一反应是——
［乔雨：你……就不怕我翻脸不认人，白嫖了消息转身就陷害你，自己独吞通关奖励？］
乔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容易沟通的队友——这哪里是容易沟通，分明是不用沟通，队友就把所有消息都白送上来了！
对方的警戒心根本就等于没有，毫无保留地就把底牌亮出来。真是令她迷茫了好一会儿。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真正的旷世难遇的傻白甜，要么就是……根本不在乎。
如果是这样的话……乔雨被震撼到了，这么多信息对她而言都无所谓，这得有多么强悍的实力呀！
她哪里猜得到，那大气的不在乎，只是因为阮莹不在乎自己的生死，或者说通关与否罢了。
乔雨终于冷静了下来，细细推敲了一遍阮莹的话。
她越分析越是惭愧，觉得以自己的头脑根本就不配和她交换信息。
［乔雨：你的分析很有道理。还好你同我说了，不然我还以为这个世界的终极boss是戚余烟。］
她用道具里最厉害的技能套到话的时候，还很是兴奋了一把。
［乔雨：那你一定要离五楼远一点啊，虽然戚余烟不是罪魁祸首，但她毕竟现在在不停的杀人。］
阮莹沉默了一瞬。
［阮莹：我现在正在五楼。］
［乔雨：那你就离初三一班远一点，千万不要碰上那个戚余烟啊。我还没见过鬼胎杀人，但是她，杀死那些能轻易掐死我们的学生鬼怪都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阮莹：我现在正在初三一班的教室里上课。］
［乔雨：……］
［乔雨：听说她的座位是教室里最后一排的靠门的角落，你离那里远一点！］
［阮莹：……我现在正坐在那个座位上。］
［乔雨：……］
［乔雨：！！！］
阮莹刚想安慰她几句自己没事的，就听到音乐老师忽然朝她这边吼了一句。
“上课低着头鬼鬼祟祟的干嘛呢，站起来听！”
是在说她吗？
果然，刚刚和乔雨聊天太投入了，都没有注意到老师已经盯上她了。
可是，当音乐老师转过头，朝她看过来时，她的瞳孔却微微放大，脸上带了难以掩饰的惊恐。
她挪了挪唇。
“算了，你，你不用站了……”
阮莹感到有些奇怪。
音乐老师却立刻转过了头，加快了语速讲她那没人听的课。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阮莹坐在位子上，呆呆的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为什么呢？她明明已经死去了，却又莫名其妙的被游戏逼着活了下来。
可是，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东西能牵动她的心绪了。她活着，又该干些什么？
再活一遍十七年的迷茫、孤单和无牵无挂吗？
她这样想着，有些头疼。
阮莹忽然警觉起来，因为她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
哒，哒，哒……
那好像是咀嚼东西的声音，有规律的从背后传来。
轻微又细碎，伴随着若有若无的呜咽。
哒，哒……
很近，就在背后。
似乎逐渐逼近，将要贴上她的脖颈。领口处裸露的肌肤凉凉的。
令人微颤。
阮莹忽然觉得眼前一花。
日记本上的空白处在一瞬间多了一段。
［2011.xx.xx
那个晚上，我看到他们被逼到教室的窗台上，脸上全是恐惧。
我在楼下对他们喊：“跳啊，快跳下来。”］
［我要赶在他们死去前，亲手杀死他们。］

一点点的靠近，越来越近，声音似乎快要贴到耳畔直钻进来。
甚至能感受到，发出那个声音的人正贴在他身后，一点点咀嚼着，靠近他。
哒哒哒……
不停的咀嚼着，像在艰难的咬些什么。
又似是空空地咀嚼，像是想要……吃人。
阮莹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果然，她想的太简单了，如果一个班徽就能保证四小时的安全，游戏未免也太友善了。
距离越来越近，阮莹能清晰的听到那呜咽声，很孱弱，很痛苦。
随之而来的，似乎有一点辛辣的甜味。
阮莹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几乎是同时，一只冰凉的小手，掐住了她的后颈。
阮莹看清了那个女孩。
她穿着洗得褪了色的校服，很端正的坐在课桌椅上，双腿并拢，规规矩矩——然而那里事实上没有课桌也没有椅子，她是悬在空气中的。
她正机械的咀嚼着什么，神情痛苦，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眼神空空荡荡。
又咀嚼了一下，她的眼泪一瞬间控制不住的，大滴大滴的夺眶而出。
阮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你看上去很难受？”
她不说话，兀自咀嚼着。
“是饿了吗？”
真是让人心疼。
阮莹伸手进口袋，摸出了最后一颗棉花糖。
“送给你。”
她将棉花糖递到女孩子面前。
阮莹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紧，那双冰凉的手掐的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察觉一样，将棉花糖拿了回来，右手搭在塑料小袋上，在锯齿处轻轻一撕。
“送给你。”她甜甜的笑了一下。
女孩抬头看向她，神情茫然。
她又低头看向阮莹手心的棉花糖。显得无措又犹豫。
女孩缓缓的松开了掐住他脖子的手，试探性的向那颗棉花糖伸出手。
阮莹笑了一下，将糖放向她的手中。
“塑料包装撕开了，小心不要拿反。”
女孩接过，她冰凉的手心被阮莹温暖的指尖擦过，下意识的蜷了一下手指。
她小心翼翼的将棉花糖递向口边，轻轻地咬了一下。
她看向阮莹，空洞的眸中恢复了清澈和灵动。
“甜的。”声音很轻很轻，像绒尘飘散在空气里。
一刹那，阮莹身边忽然泛起了淡淡的白光，她的面前的日记本瞬间消失，课桌椅迅速从老旧斑驳变得崭新，教室里一阵阵的阴冷的寒风也停止了。
再看时，女孩已经不见了。
阮莹看向周围的同学，很真切，似乎自己身周围那圈无形的时空隔离已然被打破了。
她是拥有初三一班班徽的人，是受这个班级的同学保护的。照理说不可能会有人在初三一班的教室里面堂而皇之的对她释放恶意。
这个校园里不怕初三一班的同学，并能出现在这个教室里的，只有……
那个校园灵异事件的源头。
戚余烟。
阮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向教室那边看去。
教室的最后一扇窗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