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关灯
护眼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声音没了,她浑浑噩噩地从谷草堆里回来,还没走出去,便听见了一道轻笑声,“找到你了。”
她惊愕地转过头,那人冲她一笑,“沈家二娘子吧?我当年可比你藏得好。”
那日在京兆府,她看到封重彦抱着她出来,国师问她:“心疼了吗。”
她摇头,“不疼。”
此时她迎着光线往前,回过神来,一滴泪已挂在了脸庞。
沈明酥,你就不能自己认认路吗。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加更来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明酥也迎着光线, 眼睛被太阳照得发花,人走远了,才转过身。
目光里的光芒退去, 渐渐归于平静,再露出了失望。
不是月摇。
若她是月摇, 她早该认出了自己,这张脸在幽州,她便用过无数回, 且无论她怎么伪装, 月摇总能识破,此时该扑进自己怀里,哭着笑着叫她, “阿姐。”
且她要真在昌都, 知道自己和封重彦有婚约在, 也该找到封家去,又怎可能进宫来。
她是被太阳晒糊涂了, 沈明酥晃了晃头, 照着适才叫‘阿月’的那位宫女所说,走去了左侧的甬道。
这回很快就看到了太医院的牌匾。
沈明酥扬起脖子, 端详着跟前的这道朱漆大门, 从小到大她从父亲嘴里听过无数次关于这道门的描述。
......
“阿锦知道以前父亲最讨厌看到的是什么吗, 就是太医院的那扇门。”
“为何?”
“因为一旦进去, 那一日便有做不完的事,看不完的病, 断不完的诊......”
他虽如此说, 脸上却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眷念, “咱们太医院的那块牌匾, 是顺景帝亲手所写,除了‘太医院’三个字之外,左侧还有四个大字,‘医者仁心’,意为医在人心,心正药自真。也不知道如今那块牌匾还在不在......”
她看到了,父亲,牌匾还在,‘医者仁心’四个字也在。
她终于来到了父亲曾说起时还带着遗憾的地方,而父亲口中十年如一日的描述,也早就在她脑海里留下了画面,尽管第一次来,却像是熟悉已久。
沈明酥抬头袖口拭去了额头上的细汗,又整理了一番衣衫,拉了拉肩上的药箱,才抬步走了进去。
太医院的门敞开,并没有人相守,沈明酥自己走了进去。
......
“门口有一颗老槐树,也不知道当年是谁种下的,父亲进宫时便已经有两人相抱那么粗了。”
“院子里还有一片杨树,那年顺景帝来太医院,进门没个遮阳的地方,被热气烤得发闷,特意准许太医院在院子里种上一片树遮阴,我和你几个叔伯商议后,意见一致地定下了杨树,父亲也种了一颗,第二排从东数第六颗......”
沈明酥顺着方位寻去,脚步停在了那棵树前。
树干已有茶壶那么粗,抬头仰望,如今正值夏季,枝叶茂密,绿油油的叶片儿被风吹得‘哗啦啦’响,那声音朝气蓬勃,极为悦耳,沈明酥笑了笑,轻声道:“父亲,树长得很好......”
来太医院的人每日都络绎不绝,其中后宫的主儿居多。
一大早太医院的人便开始忙碌,进出之际,冷不丁瞧见院子里居然站着一位身穿对襟白衫袖口纹仙鹤的药童,眼皮子顿时几跳。
仙丹阁的人?
他也敢来。
七年前凌墨尘以一脚蹴鞠得了皇帝青眼,圣宠不断,起初所有人都没在意,以为他不过是同之前那些被招进来的蹴鞠童子一般,终究是昙花一现。
谁知凌墨尘隔年又炼制了一颗护心丹,呈给了皇帝。
那颗丹药太医院的院史柳大人练了十年,年岁已达五十,都没能成功,凌墨尘却成功了,那年不过才十五。
得知消息,柳大人一夜白头,把自己关在屋内一个晚上,最后以丹炉炸裂而告终,翌日一早前去找到了凌墨尘,虚心想同其讨取一颗丹药。
凌墨尘态度却极其嚣张,“就算我把丹药给了柳大人,太医院恐怕也练不出来,柳大人不如直接问我炼制丹药的方子,岂不是更简单?”
柳大人承受不住打击,回去后便一病不起,半年后撒手人寰。
自此太医院和凌墨尘之间便结下了梁子。
这些年仙丹阁和太医院的矛盾只增不减,一见面便会互相挤兑,太医院骂仙丹阁的人装神弄鬼,走的是偏门歪道。
仙丹阁的人骂太医院的人拿着陛下给的俸禄,却没半点本事,只知道混吃混喝。
两家一度闹得水火不容。
但奈何仙丹阁嘴巴子再厉害,几张嘴也说不过几十张嘴,凌墨尘又下了禁令,不许底下的人再去招惹太医院。慢慢地,太医院的势头便压过了仙丹阁,平日里仙丹阁的人见了太医院的都是绕道而行,今日竟然找上门来了。
沈明酥还在仰着脖子,身后便传来一道极不友善的声音,“怎么,仙丹阁今日是要来我太医院砸场子?”
沈明酥忙转过身,跟前竟围来了五六人。
沈明酥愣了愣,随之一笑,抱拳客气地道,“诸位太医们好,小的今日冒昧前来,想同太医院讨一些止血草,不知方不方便?”
话音一落,跟前的几人的脸色便有些僵硬。
沈明酥不明白情况,又道:“诸位放心,等仙丹阁的药材到了,小的一定前来还上。”
“这不是笑话吗?”左侧一人突然轻嗤道:“仙丹阁是什么地方?众所周知,那是上通神仙,下通阎王的神佛之地,还要什么止血草,小丹童回去吹一口仙气不就行了?”
那人说话的声音极大,话毕跟前几人哄然大笑。
动静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围观。
沈明酥诧了诧,也跟着扯了唇角,心里大抵明白了,自己临走前那些药童的反应是为何。
合着凌墨尘同人家结了仇。
既然来了,沈明酥没拿到药,也没打算走,态度依旧客气,“这位大人说笑了,咱们看病治人,不就在于一个‘看’字,吹口仙气要管用,仙丹阁的人不是个个都登仙了,且我站在诸位面前喘了这么多口气,诸位不是也没登仙吗。”
“你......”
为首那人扬手止住身后人,笑着道:“仙丹阁的人,也能知道看病治人,倒是出乎人意料,活血草,太医院确实有,可丹童今日特意来我太医院一趟,总得让咱们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谁都知道仙丹阁除了凌墨尘,底下的人都乃药人出身,能有什么救人的本事,怕是一本医书都认不全。
柳大人死后,太医院憋屈了这么些年,早就想扬眉吐气了。
比起占嘴上的功夫,更想在医术上掰回一局,好替当年的柳大人一雪前耻。
沈明酥也陪着笑了两声,“那大人想要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仙丹阁,太医院都是替陛下看诊的地方,可比的也只有医术。”为首的太医转身叫退围上来的人群,为她让出了一条路,“咱们今日就来比会诊,你我各开一剂药,两日的药量,两日过后,看谁的方子管用。”
太医院从不缺病人。
为表公允,选了两位差不多病症的宫女。
提出同她相比的太医姓蒋,在宫中也有一定的名望,先替跟前宫女把完脉,再仔细询问她最近的饮食和症状,很快便写好了药单。
转过头,却见沈明酥依旧坐在那,也不号脉,也不询问病者情况,不由笑了笑问道,“这位丹童,不知有何难题?”
沈明酥没去看他,目光专注地落在宫女的脸上,“我正在会诊。”
不号脉,也不问病状?
那就只剩下‘望诊’了。
太医院几十年以来,敢望诊的太医只有一人,便是十七年前的太医沈壑岩。
可惜新帝登基之后,他身体大不如从前,因常日怠诊,被皇帝连同之前的一批老太医,一道剔出了太医院。
直到去年他的女儿沈明酥到了封家之后,众人才听说了消息,从太医院离开后,沈壑岩便回到了幽州,自立门户,却没能躲过多厄的命运,两年前前朝余孽上门讨药被拒,一怒之下屠了沈家满门,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女儿沈明酥。
沈太医一死,望诊也就成了绝学。
他一个仙丹阁的药童,怎可能会望诊,蒋太医一笑,“丹童可是在望诊?”
此言一出,众人皆不相信。
不等嘲弄出声,沈明酥便道:“望诊乃望神、望色、望形态、望皮肤,望五官......”
蒋太医顺着她目光,看向了那位宫女,面上的一抹讽刺渐渐地消失,各人都闭了嘴,屋内再次安静了下来。
沈明酥诊完,低头开了药方,交给了那位宫女:“三碗水煎成一碗,早中晚各服三次,用药期间不得再吃湿寒之物,比如雪梨......”
闻言宫女脸色一慌,匆匆点头,一把抓过了药方,搁下三枚铜钱,转身便走了出去。
沈明酥这才起身,同蒋太医行了一礼,“药方已经开了,那小的过两日后再来讨要止血草。”
“慢着。”
蒋太医就坐在她身旁,她写的那张药方他都看到了,不用等上两日,也不用等结果出来,宫女的病已经被她治好了。
将太医脸上再无半点轻蔑之色,自己起身去往药柜,从中取了一袋止血草,走到沈明酥面前,递给了她,“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众人见蒋太医此番态度,便知丹童适才开的那方子必然已经赢了,热闹没得看了,脸上也无光。
沈明酥却并没有因此而涨气焰,弯腰接过止血草,“多谢大人施舍,在下姓江,单名一个十字,大人叫我小十便好。”
蒋太医是个愿赌服输之人,“江公子,没想到仙丹阁还真出了一个人才。”
“不敢当。”沈明酥连连谦虚,“小的不过是依葫芦画瓢,关公面前耍大刀,论望诊,还得是十七年前太医院的沈太医。”
蒋太医一愣,“你认识他?”
沈明酥点头笑笑,“略有耳闻。”
身旁一位年轻太医立马接过话,“沈太医的名头谁不知道?别说沈太医,若非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如今太医院何至于没落至此,那时的太医院人才备齐,除了沈太医,还有萧太医,萧太医要尚在,如今哪还有他凌墨尘什么事......”
“萧太医?”沈明酥一愣,看向一旁说话的年轻太医,好奇地问道,“不知是不是那位传言能打开人脑袋,医治头疾,且极为擅长为孕妇诊脉,据说只要经他诊过脉的产妇,没有一个难产......”
“何止这些......”
“咳,咳......”门口突然几道咳嗽声,打断了里面说话声。
太医院的人一听到咳嗽,便知道了是谁。
王老太医,人称太医院铁户。
平日里他虽懒散,哪儿清净躲哪儿,可他运气实在太好,十七年前前朝人放的那把火他不在场,后来皇帝为肃正太医院,他那一个月刚好为太后诊好了一场风寒,又留在了太医院。
要说太医院真正混吃混喝的人,也就只有他了。
如今太医院除了太医院院史之外,底下的人平日里都有些看不起他,尤其讨厌他那咳嗽声,可他偏偏还要往人堆里凑,“咳......今日,咳......什么事,咳......这么热闹。”
众人皆偏开头,没人理会他。
沈明酥不明情况,见他一头白发,年纪不轻了,忙接了话,“倒也没什么热闹,晚辈今日过来,只为讨要些止血草。”
老者似乎没料到她会回答自己,连点了几下头,“哦......咳咳......”
众人齐齐扭头避开。
蒋太医见她对太医院的人都很尊敬,似乎当真只是来借药的,没再为难他,“江公子请回吧,这点止血草就不用还了。”
“多谢蒋太医,不过俗话在先,有借有还,再借不难,等仙丹阁进了药材后,我必会还上。”
经过那位老太医身前,沈明酥朝他鞠了一躬,“老人家别只顾着替他人治病,而忽视了自己的身子。”沈明酥从袖筒内掏出了一个瓷瓶,递到了他手里,“里面是几颗护心丹,主以人参入药,能缓解前辈的内寒咳症。”
原本众人想借此羞辱仙丹阁一番,没想到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自丹童进门后你便没说过太医院一句坏话,且言语之间很是客气,竟然还给了一瓶仙丹阁视为宝贝的护心丸。
太医院本就是为了一口气,要的是对方的态度,沈明酥这般摆抵了姿态,太医院的人再为难,便显得没了风度。
没人一人吭声,个个目送着沈明酥走出了门口,人彻底消失了,一人才疑惑地看着老者手里的瓷瓶,“什么意思?凌墨尘这是打算休战了?”
“我还没见过护心丹呢,王太医,快拿出来给咱们瞧瞧。”
“我也没见过......”
众人看向王太医,王太医却一把将药瓶塞进了胸前,“不给,咳咳......”
“你!”
王太医几步跨出门,“仙童给我的,咳咳,没你们的份......”
这边沈明酥回到仙丹阁,一进门便见包括凌墨尘在内的五双眼睛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进入第二个阶段:女儿查暗查凌墨尘身份,凌墨尘设计爆出十七年前的天象,封大人一路护妻。这章继续红包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太医院的秘密◎
走了一趟太医院, 此时沈明酥已知道了他们在想什么,手中的止血草往上抛了抛,对着几人一扬唇角, “借到了。”
凌墨尘在屋里躺得无聊,她走之后, 又让冯肃把胡床移了出来,见她如此得意,倒是一笑, 问道:“太医院借的?”
沈明酥点头, 顺便劝了劝他,“我瞧太医院的人也不见得不讲道理,还挺好说话的, 国师以后也别再为难他们。”
太医院的人好说话?
凌墨尘还没出声, 几位药童先是一脸怀疑。
这些年仙丹阁都被欺负成了什么样。
从仙丹阁到内务府, 最近的那条路得从太医院门前经过,每月一到领月钱的那几日, 太医院那些人便故意堵在路上等着仙丹阁的人, 堵过几回后,仙丹阁的药童无一不是灰头土脸地回来, 为了避开太医院的人, 如今领月钱, 都得绕上好大一个圈, 从御花园那头进内务府。
来回的路程,得多花好几炷香。
于仙阁的人而言, 宫中还有谁比太医院的人难缠?就连内务府那位发放月钱的白眼公公, 都比他们好说话。
沈明酥没理会几人的神色, 进屋把药箱放好, 再把止血草放入药柜,回来问了一声凌墨尘的伤势,“国师感觉如何?”
凌墨尘没应,反问道:“你是不是不会刺绣?”
沈明酥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承认,“不会。”母亲没教过她,月摇也会。
“难怪。”凌墨尘一副了然,毫不留情地道:“你缝得也太难看了。”
沈明酥:......
“我同国师说过,医术一般。”
“一般,还能拿回止血草?”凌墨尘笑了笑,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沈明酥没应,上前扶住他肩膀,缓缓抽出垫在他后背的长枕,“国师还是躺着吧,再缝一回,只会更难看。”
沈明酥的动作很轻,似乎真将自己当成了公子爷,也不避嫌,两人离得很近,俯身的一瞬,凌墨尘似乎闻到了她颈项间的一缕幽香。
很轻很淡,却很好闻。
有点像他殿内的那颗紫藤花香。
沈明酥扶他慢慢地躺下,凌墨尘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她,见那耳侧的青帽底下有几根细碎发丝,被透进屋内的阳光染了一层金黄,随清风轻轻浮动,脆弱得让人心动。
凌墨尘忽然闭上了眼睛,没再说话。
沈明酥拉过胡床上搭着的大氅,盖在他胸口,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的配合颇为满意,“那就拜托国师大人乖乖躺着,别乱动,小的去给你煎药。”
凌墨尘扯唇应了一声,“好。”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被大氅盖住的胸口,暖意慢慢涌上来,竟微微生出了几分涩痛。
沈明酥起身去后院煎药。
刚把药罐子架在了炉子上,几个药童便跟了过来,有人假装去翻晾晒的药草,有人扫地,有人拾柴,但都在一寸一寸地往她身边靠拢,边上拾柴的药童先靠近了她身边,细声问她:“你,你是如何拿到的止血草?”
沈明酥一愣。
来了仙丹阁这么久,这还是药童头一回主动和她搭话,沈明酥挺高兴,如实道:“比了一场会诊,赢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药童却听得一脸震惊。
旁人不知,仙丹阁的药童自己知道,他们不过是被皇帝寻来替国师试药之人,但国师并没拿他们试药,收了他们为药童,教了一些简单的治病常理。
平日里他们在仙丹阁撵药,煎药还行,要与太医院那些经过十年寒窗苦读,靠着真本事考进太医院的人相比,怎能比得过。
太医院的人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一圈就知道了。
被堵在路上,比了无数回会诊,回回都是仙丹阁的人输。
这也是仙丹阁几个药童,宁愿忍气吞声,多走近半个时辰的路,也不愿招惹太医院的原因。
忍气吞声了这么久,今日会诊竟然是仙丹阁的药童赢了。
其余几个药童也都听见了沈明酥的话,再也不装了,陆续围过来,蹲在她面前赐教道:“敢问师弟,是如何赢的?”
这一声师弟,沈明酥似乎很受用,温和一笑,手里的团扇轻轻地扇着火,“雕虫小技。”
几人摆出一副洗耳恭听。
沈明酥缓缓道:“那宫女面色发黄,眼下却有些发青,你们都知道,面色黄多半乃寒气所致,这青色嘛,多半是疼出来的,我查看了一番,见她的手指内还残余了一些梨皮,腰牌又写着东宫,恰好前几日无意间听说太子给太子妃娘娘买了好几筐雪梨,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那姑娘是在痛经之时,偷吃了雪梨,寒气堆积,雪上加霜,才会腹痛难耐。”
“是以,不需治腹痛,只需戒嘴,再给她开一剂调理妇女疾病的温补方子即可。”
几位药童听得目瞪口呆,均对她露出了佩服之色。
“咱们仙丹阁总算出了一口气......”
“有了师弟在,下回过几日去领月钱,便也不用绕道而行。”
一人夺了她手里的团扇,把他扶到木墩上坐着,“师弟歇着,我们来。”
大伙儿一口一声师弟,还抢了她的活儿,沈明酥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好奇,“为何要绕道而行?”
几位药童也没瞒着,把这些年太医院和仙丹阁的恩怨纠纷都说给了沈明酥。
沈明酥疑惑道:“你们一次都没赢?”
几人顿时面露羞愧。
沈明酥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补救道,“这太医院的人确实个个都是厉害角色,若非我今日运气好,钻了个空子,也得输。”
“师弟不必内疚。”一人垂目道:“我们本就比不过。”
沈明酥不太明白,凌墨尘连护心丸都制了出来,手底下的药童还能差到哪儿去。
不等她问,有人便解了她惑,“我们同师弟一样,也是药人出身。”
沈明酥愣了愣。
视线在几人身上扫了一圈后,更为疑惑,她还没见过如此鲜活的药人。
药童又解释道:“师弟别怕,国师从未拿过我们试药,每回做出来的丹药,先以白鼠来试,白鼠没事了,国师便自己试......”
沈明酥怔了怔。
“师弟可千万别听外面所传的那些谗言,国师实则人很好,若非国师,咱们早就没了命,咱们也只有在仙丹阁,才能像个人一样地活着......”
炉子里的火势起来了,药罐内慢慢地冒出了热气,沈明酥被围在中间,听他们一一介绍丹门之事。
也终于知道了四个师兄的名字,分别是:丹一,丹二,丹三,丹四。
她叫江丹十。
沈明酥暗叹,他凌墨尘是有多懒。
药煎好后,端出去,凌墨尘还在睡。
五月初,已正式进入了夏季,药凉得慢,沈明酥坐在他对面的木桌前,拿团扇轻轻地扇着跟前的药碗。
天气热,再在火炉子前蹲在这半天,背心生了一层薄汗,沈明酥抬手松了松衣襟,无意之间露出了小片雪白的后颈。
肤色与她脸上的蜡黄完全不同,像是刚落下的一场初雪,莹白细嫩。
让人忍不住想要去碰一碰,戳上一戳。
沈明酥坐了一阵,便觉得后脖子发凉,回过头冷不丁地对上一双桃花眼,愣了愣,平静地拉好了衣襟,转身把药碗递给了他,“醒了就喝药。”
凌墨尘又把眼睛闭上了,等着她来扶。
沈明酥:......
凌墨尘见她没动,又道:“伤口要是崩了,还得辛苦你补一回。”
沈明酥搁下药碗,又把他扶了起来,顺便问:“冯肃呢。”他总不能真让她照顾到伤好。
“在跟封重彦。”
他倒是毫不避讳,沈明酥等着他详说。
凌墨尘却是肩膀一耸,很擅长破罐子破摔,“我怕他啊,夺妻之恨,怕他背后给我一刀,再也爬不起来。”
“国师要没有把柄,他也捅不到你身上。”
“有啊。”
“是什么?”
凌墨尘盯着她的眼睛,半晌后突然“噗嗤”笑出声,“有长进,知道套我话了?”
他不回答,沈明酥也没再问,再次把药碗递到了他手里,凌墨尘一口饮尽,碗交给了她后,这才问:“今日去太医院什么收获?”
沈明酥坐在他对面,回答道:“十七年前的老太医倒是有一个。”
“谁?”
“曾受过内伤,留下了喘咳之症的王太医。”
凌墨尘看着她,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低声问她:“都说聪明的人容易被折断,你怕吗。”
“我要是笨一些,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沈明酥看着他的眼睛,凌墨尘这回却没与她对视,轻轻避开,看向殿门外退下柱头的太阳,头一回没去反驳她。
沈明酥便问道:“国师接下来还要我查什么?”
“我只知道十七年前太医院的那把火并非前朝人所为,若能查出真相,应该就能弄清楚皇帝到底是中了何毒。”
沈明酥起身拿走了药碗,“明白了。”
今夜太医院正好是蒋太医轮值。
陪他一起的还有两位年轻的太医,从天黑到半夜几人已经跑了两三趟,脚肚子都抽筋了,回来后没好气地道:“怎么就这么倒霉,排到了他王太医。”
今夜轮值的人,王太医也在内。
可谁都知道,太医院内王太医只是个摆设,但偏偏资质最老,靠着倚老卖老,平日里四处偷懒,就没干过活儿。
哪天轮值要是遇上和他,只能认栽。
扫了一眼屋内,没见到人,一人问道:“他人呢?”往日即便不干活,人也在屋里坐着,今夜怎么连人都不见了。
蒋太医放下肩头的药箱,揉了揉眼眶,头往后一扬,“在库房内睡觉呢,小声点,听得见。”
“听见了又如何?等明日我非得去催大人面前告他的状。”
“没用,有那功夫埋怨,还是先歇会儿吧。”
“你说这崔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也不知道管管......”
“省省吧,这会儿他没堵在你面前咳嗽,你就该偷着乐。”
声音从前面传进来,王太医正端坐在库房内的一张竹席上,手里拿着白日沈明酥送给他的那个瓷瓶。
瓷瓶里的盖子已揭开,里面的药丸也全都倒在了掌心。
不是护心丹。
是百草丸。
沈壑岩的毕生珍藏。
王太医紧紧地盯着掌心,又想起了白日里见到的那张脸,虽易过容,但那双眼睛里的光芒却藏不住。
性格的举止倒是和他沈壑岩一模一样。
见到谁都爱笑。
他连‘望诊’都教给了她,可想而知,这是后悔了啊。
他早就说过,此招不可行,可他一心要为老萧报仇,竟想出这样的昏招,到头来却把自己也给折在了里面。
“你到底是怎么死的。”王太医看着手心里的药丸,嘴角一阵颤抖,喉咙嘶哑地道,“沈倔驴啊,你怎么就让她到了这儿......”
到了这儿不就是死路一条吗。
夜深了,封重彦才从皇帝寝宫出来。
梁家老夫人那一跪后,皇帝果然改了主意,“梁家就暂时先别动了,你擅闯梁家私宅,也好好去道个歉。清者自清,等找到了账本,你再来翻案也不迟。”
封重彦点头领命,“是。”
见皇帝一直在翻开折子,手似乎没什么问题,封重彦关心道:“听说太子殿下为陛下寻得了一味真药,陛下最近觉得如何?”
皇帝摇了摇头,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朕这身子,封爱卿再清楚不过,是中了剧毒,十几年了,还有什么药能医?”
封重彦没再搭话,突然起身跪下,“陛下万金之躯,且有凌国师在,定能熬过这一关。”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起来吧,天色不早了,朕就不耽搁你了。”
封重彦起身后又行礼道,“陛下保重身体,早些歇息,臣先告退。”
人走远了,皇帝面上的笑容才慢慢淡去,高安顺着他的目光望了一眼封重彦即将消失的背影,低声道:“陛下,看来这封大人,还是没想明白,舍不得啊。”
皇帝沉默,看着手里的折子,半晌才道:“自古忠义两难全,别逼太紧了,封大人是个聪明人,比咱们心里都清楚。”
高安垂目:“是。”
时候确实不早了,皇帝把折子合上,交给了他,“明日去把成郡王放出来,你亲自挑个厉害点的人,好好管教。”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