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BE后全员火葬场—— by起跃
起跃  发于:2024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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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明酥眸色一怔,不由看向他。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中如此剧毒。
封重彦今日去了一趟东宫,傍晚才回到府上,刚下马车,乔阳便迎了上来,低声禀报:“主子,万才牙行那边查到了消息。”
封重彦脸色一正,“说。”
“找到了那对流民的名字,男的化名为凌枫,女的叫林柔。”
封重彦褪下肩头的披风,交给了福安,偏头问:“青州人?”
乔阳却对他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古怪,“不全是。”
封重彦看向他。
乔阳道:“凌枫应该是宫里的人。”
封重彦脚步突然一顿,慢慢地停了下来,“什么意思?”
“此人面部烧伤,但据属下打听来的消息,倒是与一人极为相符。”乔阳道:“十七年前,太医院的那场大火把当夜当值的太医,全都烧死在了里面,无一幸免,其中便有一名太医,名叫顾玄之。”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晚上好。凌墨尘为何会等,下章会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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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回到静院,仆役正添着灯, 封重彦歇得晚,亥时才会入净房, 仆役照常往他书案上放置一盏灯火。
封重彦今日却没去书案后,坐在矮几前,倒了一杯茶水, 慢慢品着。
一到夜里, 他习惯一人静坐。
今日在东宫熬了一日,上午替赵佐凌讲学,下午被太子叫去了殿内。
一进去太子妃也在, 双眼因流了太多泪, 又红又肿。
太子看向他轻轻叹了一声, 封重彦便明白了,两人今日找他乃为何。
江十锦的身份好查, 一查便能查到他身上, 江十锦是他的未婚妻,沈家的长女沈明酥。
沈家也好查。
沈壑岩, 十七年前太医院的一名太医, 太医院失火后, 他也染了一场重病, 因无法再会诊,被皇帝罢免了官职。
十七年后, 沈壑岩被灭家, 凶手乃前朝人所为。
这些是对外宣布的消息。
实际原因, 太子和太子妃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 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是怎么来的,皇帝为何要肃清太医院。
他需要一批新人,对前尘往事,对那场大火一无所知的人。
沈壑岩曾跟过顺景帝出征,自然在被罢免的名单之内,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把沈明酥带出昌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养到了十六岁。
沈壑岩却死了,又是所谓的‘前朝人’。
哪里有那么多的前朝人,太子妃岂能不清楚是谁,查了那么久终于查出了她的身世,可那真相却让她当场晕厥了过去,已经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日,此时身子也虚弱,看到封重彦进来,眼里又有了泪。
太子这几日怎么安抚都无用,只好找来了封重彦,问他:“她如今人在哪儿。”
“宫里。”封重彦没多说,只道:“她的性子随了娘娘。”
都是刚烈之人。
太子妃一怔,她来宫里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是已经知道了杀沈家的人是谁,她进宫来是替沈家报仇的。
太子妃手捂住心口,流着泪,颤抖地问太子,“咱们这是要逼死她啊,你要让她怎么活......”
太子脸色也是一片苍白,半晌才转过头看向封重彦,哑声问道:“封大人还有办法吗。”
封重彦没答。
太子便也明白了,他若真有办法,必不会让她进宫。
“她要报仇就让她报罢。”太子妃看着封重彦,“恳请封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替她瞒住身份,她不姓赵,她只是沈家的女儿。”
太子脸色一变,“太子妃!”
“我说得有错?”太子妃情绪忽然崩溃,冲着太子,一字一句呜咽道:“自古杀人偿命,天理如此,她不该报仇吗......”
屋里虽没其他人,可封重彦还在,太子猛然起身,“阿嫣,莫要胡说!”
“我早就受够了,十七年前,他要杀我的孩子,十七年后,还要来杀一回,这回是连命诛心了,那是我身上的血肉,我怀胎十月,在肚子里时,个个称他们为龙孙,一生下来,怎就成了灾星,不得不死了......”太子妃瘫坐在蒲团上,抬头扫了一圈金碧辉煌的殿堂,满眼绝望,喃声道:“这杀人不见血的牢笼,谁要爱谁拿去......”
太子妃已然失了理智,封重彦不便再留,起身往外走。
太子很快追了上来,面如土灰,“封大人......”
封重彦对他弯腰拱手道:“殿下放心,臣今日什么都没听到,也没见过殿下和娘娘。”
跟前的烛火陡然一亮,又回到了两年前,看到了那封沈壑岩给他的绝笔信。
......
伯鹰亲启:
雲骨的消息已被泄露,皇帝毒发,梁家小儿今日已登门,恐乃为师最后一封书信。
生死一劫,早已注定,我死而无憾,唯有阿锦乃心中一结。为师有一不情之请,请永世隐瞒我的罪孽,我一身罪恶,已无力为自己开脱,唯恐她心念受损。
带她去昌都,与太子和娘娘相认,父母在,有所依。
我今日之死,乃医患恩怨所致,与赵家无关,切记!不可为我寻仇。
白日一场暴雨,夜里屋檐还在滴着残露。
滴滴答答的声音脚步声被打断,桌上的烛火忽然倒向一边。
有人推门。
福安进来禀报:“主子,三娘子来了。”
封重彦点头。
很快跟前的珠帘被拂开,佛兰进来看了一眼他跟前的茶壶,笑了笑,问道:“兄长还没睡呢?”
“嗯。”封重彦抬头问她:“怎么了?”
佛兰坐在他对面,将手里的一块鲁班锁递给了他,“不知兄长可还记得,之前我从兄长处瞧见这锁,一时觉得有趣,便讨了来,原本是想拿来解着玩,可我脑子实在是愚笨,一直没解出来,今儿忽然发现里面似是有东西,且摇起来有动静声,怕是有心人专门赠予兄长的,不敢再占为已有,今夜过来,物归原主。”
封重彦自然知道是谁送的。
这样的锁,她曾做过不下百把,逗逗佛兰还行。
倒是不知道里面还装了东西,封重彦接了过来,“好,喜欢什么,改日再补给你。”
“多谢兄长。”佛兰等了他一日,夜里才知道他回来,忙赶过来只为还东西,不方便久留,起身辞别,“兄长早些歇息。”
快走出去了,她忽然又回头,看着封重彦欲言又止。
封重彦察觉到了,回头问:“还有事?”
佛兰没去看他,硬着头皮道:“兄长能不能把沈姐姐找回来,沈姐姐挺,挺好,比荣绣好上千万倍......”
她语气着急,说完脸都红了。
本以为会被教训一顿,不知尊长,封重彦却意外地没出声,她赶紧溜走,刚拂起珠帘,又听他应了一声,“嗯。”
灌完三碗药后,凌墨尘终于出了一场大汗。
沈明酥让冯肃替他换上干爽的衣衫。
换好后,她才转过身,坐在床上,摸了一下他的脉象,平稳了不少。
已过了半夜,冯肃怕她要走,待会儿要是再烧起来,他不知该如何应付,正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挽留,听她忽然问了一句,“他今日真淋了半日的雨?”
沈明酥还是有些不信。
就算是常人,也不会等那么久,别说是他凌墨尘。
冯肃知道她是在怀疑,轻声道:“沈娘子也是觉得主子傻吗?”
沈明酥尴尬一笑,她可没那么说。
冯肃沉默片刻,便缓缓地道:“五岁那年,主子等他的父亲回来,等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等来的却是一碗毒药。”
沈明酥一愣。
“后来主子又等,等他的母亲来接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春暖花开等到了大雪纷飞,有一天终于得知,他的母亲也早已走了,他每日望着的那个方向,早就没了他的亲人,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唯独他不知道。”
“再之后,主子又等,等一人为他敞开门,拥他入怀再喂他一口热汤,可等到双肩落满了雪,眼睫结了冰,也没能等到。”
“后来在七月的一场雨里倒是等到了,等来的又是一罐骨灰。”
冯肃看着床榻上的主子,无比痛心。
认识他的人都想让他拿回属于他自己的东西,时刻都在提醒他要去复仇。不认识他的人,个个都羡慕他的风光,想成为他。
可没有一个人看到他内心的挣扎和煎熬。
他只要想一个家。
有一个他能等到的人。
“主子已经很久没有等过人了,几年来,沈娘子是第一个,可一旦他等了,便会固执地等到最后,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他失约。”
可即便是没有等到,他也不会怪罪谁。
若今夜他能熬过去,沈娘子没来,等过了明日,一觉醒来,他对沈娘子,依旧会和从前一样。
他的笑容和他的轻松,都是一道一道自愈后的伤痕而堆砌。
冯肃知道主子和沈娘子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生死较量,可不知为何,此时却想沈娘子能多陪他一会儿。
想让沈娘子再赴一场主子的约,不再食言。
沈明酥一面听冯肃说着,一面看着床上面色苍白之人,很惊讶他言中所说之人,会是他。
因他从一开始给她的印象,与冯肃口中之人完全不一样。
但父亲常同她说,人不可貌相。
她并非有意要忘。
只是也习惯了回头时身后再无人。
油灯才刚添了灯油,层层柔光笼罩在他脸上,病容夺走了他面上所有的神情和伪装,仅仅只是一位平常的患者。
沈明酥回头同冯肃道:“你去睡吧,我守着,天一亮你过来换。”
适才沈明酥是如何救治的凌墨尘,冯肃都看在了眼里,知道她不会害他,两个人熬着确实费神,起身道:“麻烦沈娘子了。”
冯肃走后,沈明酥又替凌墨尘用热水擦了一阵额头。
几回探手,见其没再发热,应该是稳定了,长松一口气,后半夜实在抵不住困意,便趴在他床边睡了过去。
天麻麻亮时,凌墨尘睁开了眼睛。
记忆停在了冯肃焦急唤他的那一刻,知道自己八成身体出了问题,动了动,想抬手,胳膊却没能抬起来,袖口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眉头一拧,转过头,便看到了枕在他身侧的一张小脸。
脸上的黄泥已被擦去了大半,抹去的地方肤色如雪,两种颜色成了鲜明的对比,成了一张大花脸。
凌墨尘眸中露出诧异。
她怎么在这。
抬头扫了一圈,没见到冯肃,目光又回到了床边人身上。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今天先更这么多,大姨妈来了,影响了我脑速,下午看看还能不能多写,能就加更哈。(评论红包继续~)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去看花吗◎
仙丹阁的长衫都是宽袖, 被她以襻膊绑住,挽至小臂,手指头还搭在他的胳膊上, 摆出把脉的姿势。
屋内弥漫着一股药味,床头的一盏油灯已枯尽, 青色的天光朦胧地映在她脸上,面容熟睡,眉间却带了些淡淡的疲倦。
确实是沈明酥。
多半是见自己迷昏, 冯肃束手无策, 叫过来的。
应该是守了一个晚上。
趴得太久,青帽都被蹭掉了一半,松散的青丝几缕挠在她眼睛上。
不痒吗。
瞧了一阵终究没忍住, 右侧的袖口被压住, 凌墨尘没再抽, 微微翻身,伸出左手, 小心翼翼地碰过去, 手指头谨慎地捻起那几根发丝,正要替她拂开, 底下的一双眼睛轻轻一颤, 忽然睁开。
凌墨尘来不及扯回, 神色僵住。
“醒了?”沈明酥没没注意他的动作, 睡眼惺忪地看着他,人还是迷糊的, 手已经探了过去, 碰到了他额头, 不烫了, 长吐了一口气,“可算好了。”
凌墨尘收回胳膊,“多谢。”高热后喉咙有些干涉,声音也嘶哑。
沈明酥听出来了,起身道:“我去烧点水,你刚退热,四肢会很酸软,好好躺着,既然醒了,我把药也一道热了,待会儿还得继续喝。”
没等他应,沈明酥转身便提着茶壶,去了小厨房。
丹四刚起来,见她蹲在炉子前吹了半天,烧出了一堆浓烟,也没见冒出个火星子,吓了一跳,“师弟怎么了?”
沈明酥正愁没人烧火,招手道:“师兄过来帮忙烧下火。”
听沈明酥说凌墨尘病了,丹四很是震惊,“国师也会生病?”
沈明酥一愣,瞌睡都被他惊醒了大半,一手指弹在他额头上,苦笑道:“真以为你们国师是神仙?”
丹四摸了摸额头,傻傻地笑了两声,蹲身吹着火炉里的火,边吹边道:“我是觉得国师那么厉害,怎可能会生病。”
“只要是人都会生病。”沈明酥正色道:“所以啊,你们以后千万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别被人家叫一声仙童,真就以为自己成仙了。”
“好,师弟说得对。”
药刚热好,冯肃便来了,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小十公子去歇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熬了一宿,沈明酥确实有些累。
已经退了热,凌墨尘应该没什么问题,沈明酥把药碗递给了冯肃,交代道:“有点烫,但能入口,让国师就着喝下,能出一身汗更好。”又道:“两个时辰喝一回,我让丹四煮了一些粥,待会儿好了,再给国师吃一些。”
这场风寒说到底,和她有很大的关系。
冯肃道:“好。”
“有什么事随时叫我。”
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适才因染了草木的黑灰,丹四才没看出来,沈明酥回屋洗了一把脸,换下衣衫,补好了妆容。
后半夜趴了那一阵,胳膊有些酸,揉了揉,倒去床上,一觉睡醒,已是午后。
夏季的雨不同春季,来得快去得也快,地面上的水汽还没干,头顶又是一片艳阳。
收拾好去了丹房,却意外地看着了凌墨尘,正坐在案前配药,申请专注,似是昨夜压根儿就没生过病。
沈明酥一愣,走过去,脸凑在他跟前,细细看了一眼他面色,还是能看出病容,“国师不多休息?”
凌墨尘往后仰了仰,避开她,“一场风寒,躺一夜就够了,还要躺多久?”
嘴巴硬,嗓子却出卖了他,沙哑得如同铜锣。
沈明酥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要个个病患要都像国师这样,天下的大夫估计得气死。”
凌墨尘清了清嗓子,不再理她。
昨儿确实是自己不对,沈明酥正式同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是真没想到国师会等我,还淋了雨。”
凌墨尘一笑,想说话,想起来嗓子,酝酿了片刻,还是败在了她目光下,开了口,“无碍,这不是被你治好了吗。”
“还没好。”沈明酥问他:“喝粥了吗?”
“嗯。”
一场雨后,凉爽了不少,即便是艳阳也没之前那么热,偶尔几道虫鸣声落在耳边,凌墨尘见她坐在那没打算干活,便问道:“之前谦虚了,医术不错,救过不少人?”
大病她不会,但像这样的风寒,她治过不少,“数不清。”
“封重彦也是你救的。”凌墨尘抬头看她,“他配合吗?”
“比你配合。”
凌墨尘笑着附和了一声,“是吗。”
沈明酥没再答。
仙丹阁的药材被她薅得差不多了,再薅下去,多少有点过分了,今日没什么事,沈明酥静静地坐着,转头看向屋外,暴雨后殿内的那一树紫藤,不仅没有凋零,反而越发明艳。
忽然想起冯肃昨夜的话。
......
“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的每一个人都会对他失约。”
沈明酥回头,看着凌墨尘,“国师,咱们去看紫藤吧,紫藤比荷花好看。”
凌墨尘手中药勺一顿。
沈明酥继续游说,“你瞧,紫藤花多好啊,枝叶碧绿,花瓣淡雅清丽,一身傲气凌然,又不惧酷暑暴雨,默默守在这,为人遮阴乘凉,还能供人观赏,多无私的花。”
她也是临时一通瞎编乱造,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到点子上,亏欠的总得还,“桥市南边有好大一片紫藤林,要不明日咱们去看罢,我等国师下朝。”
回过头等他答复,却冷不防地撞进了一双眸子里,那瞳仁如浓墨一般深邃,像是一道漩涡,随时都能把人卷进去。
沈明酥一愣,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国师不喜欢啊?”
凌墨尘眸子里的迷雾一瞬敛去,恢复如常,转过头,轻嗤道:“失信的人,话不可信。”
沈明酥:......
既说了出来,便不能再度失信,“明日国师准我出宫,我休沐,不见不散。”
凌墨尘一笑。
两日了,她是该去找稳婆了。
今日封重彦又来了东宫,继续为赵佐凌讲学。
赵佐凌有些心不在焉,几度神游,目光偷偷往边上一位宫女脸上使着眼色。
那宫女倒是机灵,借着添置茶水上前,瞟了一眼他跟前的宣纸,随后退下,悄悄地走了出去。
赵佐凌松了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书页上。
“世目杨朗,沉审经断......”封重彦似是并没有察觉,慢慢地踱步到他跟前,忽然停下,同他伸手道:“拿出来。”
赵佐凌心头一跳,想要去护,封重彦却抓住他胳膊,往上一抬,从他的书本下抽出了一张宣纸。
赵佐凌脸色一变,“先生,我......”
封重彦将宣纸轻轻一抖,便看清了上面一排苍劲的字迹,俨然是他赵佐凌的笔迹。
——“送两筐樱桃到仙丹阁交给丹十。”
封重彦眉头微拧,回头意味不明地看向他。
赵佐凌当场被抓,脸色慢慢地红了起来,从位置上起身,立在也不敢吭声。
他谁也不怕,甚至连太子偶尔他也能说几句玩笑话,不知为何,竟对封重彦有一种压迫性的敬畏。
本以为又要遭一顿罚了,过了一阵,封重彦却轻轻地把那张宣纸放回到了他案前,低声道:“认真听。”
赵佐凌一脸意外,愣了愣,“多谢先生。”
封重彦坐回了位置上,“收好心思,别胡思乱想。”
赵佐凌羞愧地点了头。
这几日他是有些心神不宁。那日在荷花池边,他几乎一眼就认了出来,仙丹阁的丹十就是十锦,因这世上也只有他才会在袖子里随时揣着鸡蛋,沉甸甸地托在袖筒内,格外明显。
他知道他还在恨着自己,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补偿。
他让姚永查了,说是凌国师请了天命,算出了下一个仙童的生辰八字,照着生辰八字,从市井寻进宫来的。
没想到他们还能有这样的缘分。
知道他人在宫里,不再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他很替他开心。想去问问他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如何,可那日他对他说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久久不消,怕自己再惹他厌恶,只能偷偷让人给他送一些日常所用。
一个时辰后,那宫女回来了,封重彦还在,没再讲学,只陪着赵佐凌诵书。
见她要进来添茶,赵佐凌忙同其使眼色,宫女了然,往后退了两步,正要转身,封重彦忽然叫住她,“麻烦添些茶。”
宫女脚步一顿,又走了回来,垂头跪坐在他身前,一手提着茶壶,一手压着金黄色的盖儿,缓缓往里倒。
封重彦听着潺潺的水声,目光轻瞟向她的手,宽袖挡住的手腕内侧,隐隐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封重彦神色平静,伸手端起茶杯,似是不经意的一问:“你叫什么名字。”
阿月俯身回复:“奴婢名叫阿月。”
封重彦没说话,没让她离开,也没继续往下问。
阿月俯身垂目,脊背越绷越紧,捏着茶壶的指腹已经泛了白。
半晌后,才听封重彦道:“起来吧,下回不能再纵容殿下,讲学时,更不能扰他清净。”
声音温和,只是劝告,并非责罚之意。
“是。”阿月起身,退了出去,一直到殿外,绷住的脊梁才慢慢地松懈下来,不觉背后已是一片冷汗。
她的脸是凌墨尘给她做的易|容,沈明酥都没能认出来,更何况是封重彦。
是她太紧张了。
阿月出去不久,封重彦便起身,终于解放了赵佐凌,“今日时辰差不多了,殿下歇息片刻,晚膳后再练几篇字。”
赵佐凌腰都坐痛了,起身相送,“先生慢走。”
封重彦出宫后,卫常风也出来了,将查来的情况禀报道:“顾玄之,顺景八年入职太医院,乃顺景帝的御用太医之一,大火前两月,也就是顺景帝死讯传回宫中之后,再也没有出过诊,据说得了一场天花,被关在了太医院一处废弃的倒座房内,没人敢靠近,直到那场大火,再也出不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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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出不来, 那便是死无对证,没人见过了。
既然没被十七年前的那场大火烧死,应该走得越远越好才对, 封重彦沉思了片刻,问:“家中可有子嗣?”
“有。”卫常风道:“有一个儿子, 和凌墨尘年纪相仿。”
但卫常风觉得奇怪,凌墨尘若真是顾玄之的儿子,那他处心积虑地跑到宫里去做什么, 就为了报十七年前那场大火的烧伤之仇?
为了脸上的一块伤疤, 不惜冒着诛九族的风险?
乔阳摇头,“怕没这么简单,这林柔的身份也有点意思, 青州十七年前压根儿就没这个人, 属下查了她前后出没的时间段, 每次在十七年前就断了线索,倒像是十七年前藏在了青州隐姓埋名, 就为了等顾玄之离开昌都去找她, 这一点属下一直想不通......”
“私奔啊。”这有什么想不通的,福安冷不丁地接了一句嘴。
三人齐齐看向他。
福安眼珠子乱转, 被乔阳拿剑鞘敲了一下头, 忙缩回了脖子不敢再吭声。
回到府上, 封重彦沐浴更衣完, 卫常风才进去禀报:“沈娘子两日前,去了太医院, 且找到了王太医......”
封重彦眸色一凝, “有何动静?”
“这两日倒是一直在仙丹阁, 没出宫。”卫常风不知道王太医同沈娘子说了什么, 但以防万一,提醒他道:“主子,稳婆那边属下要不要......”
王太医乃沈壑岩的挚友,见到她必然会阻止她进宫,唯一能让她放弃复仇的办法,便是让她知道自己并非沈壑岩的亲生女儿。
若要想继续隐瞒下去,最好的办法是先灭口。
封重彦没出声,忽然想起了那日在梁府,透过火光看到的那双眼睛,清冷而坚定。
......
——“你曾对我说,这世上没有人能护得住你,唯独只有自己,如今我也一样。”
沈壑岩,太子,包括他自己,所有人都替她选了一条自认为对她最好的道路,却遗漏了最关键的一点。
她的想法。
已经到了这一步,这条路她得必须往下走,怕是谁也阻拦不了了,封重彦揉了揉疲惫的眼眶,哑声道:“不必。”
想查就查吧。
大不了,把这天给掀了。
封重彦把手里的折子一撂,“继续盯着,一出宫,立马通知我。”
“是。”
第二日又是大晴天。
沈明酥出门时,凌墨尘已经去了早朝,揣好腰牌兴冲冲地问四丹,“师兄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
听说她要出宫,四丹也跟着高兴,可想了一圈,也不知道买什么,反而担心地问她,“师弟银子带够了吗?”
上回几人领回来的俸禄,全都给了沈明酥,每人三两银子,沈明酥推不过,如今她算是仙丹阁的大户了,“多着呢,师兄们要买什么,赶紧说,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下回出宫还不知道何时。”
确实出宫一趟很难。
四丹又想了想。
“那师弟帮我捎半斤牛肉,我再给师弟卤一块放着。”
“给我称二两糖,半斤花生米。”
“一包桃酥糕。”
“师弟帮我带一壶酒。”
都是些吃的,还是她喜欢的,沈明酥无奈道:“你们就没自己要买的吗?”
几人吃穿都在宫中,有凌墨尘在,内务府那帮子人从不敢亏待他们,什么都不缺,家里又没个人,粗老爷们儿能有什么东西要买,齐齐摇头,“师弟想买什么,多买点。”
沈明酥被几人送到了门口。
出了宫后,她先去往桥市。
王嫂子没把他认出来,热情地招呼道:“客官瞧瞧,新鲜的鸡蛋,茶叶煮的,味道好,还经饿,一颗能抵一日呢......”
沈明酥拿出荷包,把自己那份俸禄三两银子,都递给了她。
片刻后,沈明酥提着鸡蛋去了桥头。
那群孩子也没把她认出来,看着她愣着,个个都不敢靠近,直到瞧见她递过来的鸡蛋,其中一人才反应过来,眼睛一亮,“十......”
沈明酥手指头放在嘴上,嘘了一声,笑着道:“叫丹十哥哥......”
在这一带混的孩子,都是些孤儿,无父无母,没有点乞讨的本事早就饿死了,时间久了也就成了人精,
知道她这番打扮,是不想被人认出来,那名孩童立马明白了,悄声问道:“丹十哥哥,这回要找什么人?您说,我们一定帮你......”
沈明酥摸了摸他的头,笑着道:“不找人,就来看看你们。”
那孩子一愣,低头捏着手里的鸡蛋,眼圈竟慢慢地红了起来,轻声问她:“丹十哥哥最近过得好吗。”
沈明酥点头,“挺好。”
孩童抿了抿唇,又小声问她:“那还会回来吗?”
他们都听茶叶铺子的张叔说了,弄影戏没了,往后她再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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