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墨尘忽然沉默。
沈明酥知道他在看自己,但他戴着面具,有些背光,她转过头时,没看清他眼底到底的神色。
腹部的伤处理好了,余下的还有他胳膊。
沈明酥没同他闲谈,剪开衣袖,一处一处地替他处理完,包上纱布,已到了后半夜。
再看胡床上躺着的人,血衣被剪出了窟窿,上半身几乎都被白纱包裹。
实在不太美观,取了他挂在墙上的一件大氅盖在他身上。
刚缝合好了伤口不宜挪动,今夜他八成要歇在这儿了,沈明酥看着他的面具,犹豫了一阵后,还是问道:“你要一直戴着它吗?”
麻药的药效一过,他要是疼昏过去,指不定会被捂死。
“取吧。”
“嗯?”
凌墨尘微微抬起两条胳膊示意,他动不了。
可能是知道自己人脉广,怕被人认出来,凌墨尘的面具比十全的要大许多,除了鼻子眼睛和嘴巴,其余部分都挡得严实。
沈明酥手伸过去,凌墨尘主动偏开了脑袋,让她轻松地拉到了脑后的绳子。
他是一国国师,在朝堂总不会也戴着面具,刚进来的那一日,沈明酥便偷偷问过殿内的药童,“你们国师长得很丑?”
那药童像是看杀父仇人一样地盯着她,回敬了他一句,“你眼睛瞎了吗。”
她眼睛不瞎,美与丑她比谁都能分得清。
绳子松开,面具下的那张脸随着她的拉扯,慢慢地露了出来,因伤势的原因,他脸色苍白,额头的发丝被细汗沾湿。
再往下,那双桃花眼便彻底地暴露出来,比戴着面具时清晰许多,是一双能勾姑娘魂魄的星眸。
薄唇皓齿,不如封重彦的锋芒,也不似十全的天真。
但比她想象中年轻许多,眉眼之间含着风情,俊而不媚,正是时下姑娘们最喜欢的偏偏少年郎。
这长相与她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
他应该更像狐狸才对。
她这副看着人不眨眼的模样,凌墨尘倒是熟悉,见她迟迟没有反应,轻声一笑,问她:“如何?后悔还来得及。”
“可惜了。”
凌墨尘眉尾一扬。
沈明酥收回目光,“可惜这么一张脸,装着的是九曲十八弯,和我走的路不同。”
凌墨尘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不慎蹦到了伤口,腹部又开始渗出血迹。
沈明酥生怕他再笑下去,自己白费了功夫,不敢再同他说话,起身把面具给他搁在枕头边,拉了另一张胡床过来,安置在了他对面,自己躺上去,“不早了,国师早些歇息,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叫我。”
折腾了这大半夜,沈明酥也困了,正是迷迷糊糊之际,突然又听他问了一回:“你为何要救我?”
他指的是今夜她听到了自己和梁馀的谈话,知道自己在利用她,她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走,那把火没必要放。
沈明酥似乎睡着了,没答。
为何,可能是因为他的那颗药丸吧。至少那一刻,他是真心在救她。
即便知道两人将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但她此时,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敌人。
他需要她。
她也需要他。
临近黎明时,凌墨尘烧了一场,昏昏沉沉跌入了梦境。
长空婚暝,寒云浓稠,他跪在漫天雪地里,看着那道紧闭的门扇,声声哀求,“阿爹阿娘,我不想离开你们,我谁也不是,我就是你们的儿子......”
可白雪淋白了他的发,压垮了他的肩头,那道门始终没有打开。
雪化了,他又站在一场七月的雨里,昔日那个让他骑在肩膀上的男人,跪在他跟前的雨中,捧着一罐骨灰,同他道:“她死了。”
“陛下,你还记得先帝和娘娘的样子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记不记得,但他知道那个坐在灯下为他缝衣,总问他‘务观,累不累’的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您必须记得,昌都的消息传来时,先帝实则还有选择,但先帝却选择了死守青州,他说,他乃大邺的君主,不能拿百姓的性命去堆砌他的皇位,大邺的敌人永远只有胡人,他相信赵良岳同他也一样,他不会背叛。”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来啦,给宝儿们推一篇基友的文,质量非常有保障。
风里话《见月》
【女主篇】
从渭河畔被他救起,到抱素楼中被他教授文武,再到未央宫中被他扶上帝座,以及后来他助我平世家定疆土,世人都道,他是我的一枚护身符。
我也曾这般认为,却在多年后恍然,他要护的从来不止一个我,他的眼里有远比我更重要的东西,名声,礼法,道义……隐隐作了他人手中刀。
我可以没有护身符,但我不能让旁人握着一把随时可能捅向的我的刀。
所以那一日,我弃符断刀,不再要他。
【男主篇】
这一生,我曾被她敬过,爱过,依赖过。
也曾被她在明堂高台中囚禁过,镣铐加身摧眉折腰;
也曾被她在朝堂上设计过,律法施压罪名莫须有;
也曾被她在天下黎民前放逐过,身败名裂不堪回首。
我面目全非地回来,满心想要一雪前耻,然不过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
只是为了想和她一起烂在这史书上,野文里。
——江山如画,抵不过她眉目间一段颦笑风华。
【心机疯逼女帝VS端方清正丞相】
高坐魏国龙椅的女君,名唤江见月。
世人皆知,女帝挚爱有二:丞相苏彦,无边权力。
后来,唯剩权力。
却不知,帝名“见月”二字,亦是苏彦所取。
#他也曾见月欢喜,后来见月生悲。#
#再后来,见月阴晴圆缺,便知他离合悲欢。#
1、女非男处,微群像,养成系,男主大12岁,HE。
1、事业批女主VS恋爱脑男主,性转版强取豪夺+相爱相杀。
◎她没办法再去关怀他了,各自安好吧。◎
翌日早朝, 众人一到大殿,便看到了跪在大殿外白玉台阶下的梁老夫人,一身素衣怀里抱着梁馀的牌位。
昨夜那场火闹出了大动静, 众人都已经听说了,但没想到死的人会是梁馀, 消息太震惊,个个开始交头接耳。
寝宫内皇帝也在听高安禀报:“陛下,昨儿半夜梁家失了一场大火。”
皇帝一愣, 这梁家梁清恒昨日才刚死, 怎么又失火了,神色关心地问道:“人都在?”
“火起后院,扑得及时, 人倒是没什么伤亡。”
“人没事就好, 天干物燥, 上回梁耳灵堂失了火,还没长记性, 不知道防火?”皇帝话里声声都是关切。
话音刚落, 外面的太监进来又带来了消息,说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 等着皇帝传召。
皇帝一脸震惊, “梁馀死了?”
一月前梁耳死了, 一天前梁清恒又死了, 如今梁馀也没了。
前几日他还同封重彦说起,梁家和邵佳两大家族, 人丁兴旺, 后辈人才众多, 这才过了多久, 大房梁馀就只剩下了一个尚未及冠的独子。
“这真是......”皇帝叹了一声,疑惑地道,“怎么回事?”
传信的太监也不清楚,只见到梁老夫人抱着梁馀的牌位跪在了殿外,不知道是如何死的。
莫不是丧子之痛悲伤过度?
不太可能。
换做别人还能相信,但他梁馀不同,顺景帝时期的第一大家族,走到今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说是两个儿子,梁家就算死绝了,只剩了他一个,也不见得他会倒下。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就一连走了三个,梁老夫人这一趟怕是肝肠寸断了,快扶朕起来,朕过去瞧瞧。”
梁老夫人曾是顺景帝时期许的一品诰命夫人,赵帝登基后,前朝的官制不变,所有家族的荣誉也都保留了下来。
今日她在殿上那一跪,倒是担得起皇帝亲自接见她。
高安推着皇帝到了大殿,因腿脚不便,皇帝无法起身相扶,弯身虚扶了一把,“老夫人快快请起,梁爱卿到底是因何而去,您告诉朕,朕必定替还老夫人一个公道......”
梁老夫人却对着皇帝磕头道:“多谢陛下垂怜,我儿早年便存了郁结之症,昨夜病发而去,并无冤屈。”
皇帝皱眉,“朕可是听说贵府昨日进了盗贼,还失了火,老夫人莫怕,梁爱卿不在了,这里还有朕,朕倒要看看是哪个大胆包天之人,竟要诛杀朕的臣子。”
梁老夫人依旧没有松口,额头点地道:“陛下,无人放火,也无盗贼,昨夜的大火乃我儿犯病后自己所点。”
皇帝神色微顿。
梁老夫人便冲他磕了三个响头,声声啼血:“我儿辅佐陛下十七年,一心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要建学府,我梁家二话不说,一家挑起大梁,卖了昌都十二处房产,甚至将祖宅也一并奉上,给了寒门学子们一个落脚之处,只为让世人感受到陛下的宽仁。如今我儿已死,将死之际唯有一件憾事,往后的日子,梁家无法再替陛下分忧,让我这老婆子来同陛下说一声抱歉。我梁家命薄,但陛下仁慈贤明,还望陛下看在梁家曾经为朝堂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情分上,保佑我梁家余下的孤儿寡母......”
今日早朝被梁老夫人一耽搁,免了,凌墨尘也省得去折腾编理由,躺在胡床上,听到消息时,对梁老夫人佩服不已。
她但凡说出梁馀的真正死因,封重彦必然会提出以对梁家的账本存疑。
是以昨夜前去查账,但梁馀反抗不从,他不得已动了手,梁馀的死只会成为尚书省缉拿他归案的正当理由。
那样的结局皇帝可是巴不得,为证公道,会立马让人对梁家查账,到最后梁家不仅讨不到好,所有的家产都会被抄。
但梁老夫人往殿下一跪,否认了封重彦到过府上,倒让皇帝无从下手了。
毕竟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如此替杀害自己儿子的凶手掩盖真相。
皇帝若是还要继续为难梁家,便会被世人诟病,他是在趁人之危,欺负梁家孤儿寡母,这可与他一向贤明的作风相背。
梁馀已死,梁家知道他身份的人也就没有了,就算梁馀告诉过梁老夫人,但她今日选择退出朝堂,既要隐世,便不会惹上麻烦。
封重彦的线索到这儿,也就断了。
梁家的一场大火和梁馀的死,最后以梁老夫人的息事宁人而告终,于凌墨尘而言,这样的结局不错。
但梁家也不亏,凌墨尘中的那一刀,没有三五天起不来。
今日殿内的其他四个药童齐齐被休沐,此时殿内只剩下了他和沈明酥,本打算再睡一觉,耳边时不时听到一声“咚咚~”捣药声,凌墨尘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忙乎不停的沈明酥,无奈道:“你就使劲地薅吧,真把我这儿当成了免费药铺,非得把药材搬空?”
沈明酥似乎意识到了,停了手上的动作,“我吵到你了?”
“无妨,你继续。”
沈明酥没再发出动静声,把捣好的药粉倒在了黄纸上,这样的黄纸包,桌上已有了十几个。
凌墨尘没说错,她确实把这儿当成了免费的药材铺子,丹药房的药材不仅不花钱,且好多都是外面铺子没有的。
穷久了,她怕错过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半天没听到动静声,凌墨尘又不习惯了,还是睡不着,又睁眼看向她。
沈明酥正在调制药粉,裁剪了不少小包的黄纸,配好药粉后,一包一包地包裹好,放进了自己的宽袖。
手上的动作小心翼翼,没让纸张发出半点声音。
许是看久了她这张蜡黄脸,凌墨尘忽然发现也没那么难看,甚至越看越顺眼了。
目光偷偷盯着她,正看得入神,门外便进来了一人。
平日里来他丹房讨药的人不少,余光瞟见人影,凌墨尘看也没看,直接下了逐客令,“今日休沐,不见客。”
那人却没应,不仅没回头,还往里面走来了。
凌墨尘不耐烦地转过头,便对上了封重彦两道冰凉的目光。
凌墨尘愣了愣,“稀客啊。”他这丹药房建了好几年了,这位封大人还是头一回光顾。
沈明酥闻言也扭过了头。
封重彦的视线缓缓地移到了她身上,将其打探了一番,见没什么事,卸下了一口气。
他能找到这儿,沈明酥倒没什么意外,桌上的药包还没包好,她不方便腾出位置。起身去给他搬来了一张木墩,放在了凌墨尘床头。
他们说他们的,她不影响。
凌墨尘愣愣地看着她摆在自己床头边上的木墩,眼角抽搐,不知道她是故意的,还是脑子缺根弦。
她就不怕他被封重彦一把捏死,她再也无法呆在宫中。
凌墨尘揣测的功夫,封重彦已经坐了下来。
一落坐,距离更近了。
凌墨尘别扭地把头往后挪了挪,对他抱歉一笑,“封大人还请见谅,无法起身相迎了。”
封重彦抿唇一笑,看向他腹部,“国师不必多礼,伤势要紧。”
凌墨尘庆幸大氅还搭在身上,没让他看到伤口的狼狈,他记得没错他封重彦昨夜肩膀上那道伤也不轻。
凌墨尘朝他伤口上扫了一眼,知道该往哪儿捅,“不得不说沈娘子医术确实好,昨夜亲自替我处理了伤口,如此养上两日便也好了,倒是封大人昨夜肩膀上的刀伤,不知道有没有处理好?”
身后沈明酥抓药的手一顿。
耳边安静下来。
封重彦的脸色如同被夜里的冰霜,一点一点地覆盖。
......
“我医术不好,以后就只替封哥哥医治吧......”
两人都是记性极好的人,那句话自然没忘,此时都想了起来,面色渐渐僵住。
封重彦没去回头质问身后之人。
失信了的誓言,不仅是在告诉他两人再也不似从前,甚至连两人的从前也变得一文不值。
疼痛乃无形,有多痛,只有自己才能感受到,封重彦扬唇对凌墨尘轻轻一笑,忽然伸手按在了他的腹部,“是吗,是这儿?”
凌墨尘躺在胡床上,躲不开,只能任他宰割,剧烈地疼痛让他脸色聚变,额头慢慢地渗出冷汗。
真是头疯狗。
沈明酥默默地起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了封重彦,“封大人,先喝杯茶。”余光一瞥,凌墨尘腹部已经一片血红。
伤口应该是崩了。
封重彦看了一眼凌墨尘脸上的冷汗,这才收回手,接过沈明酥手里的茶杯,仰目紧紧地瞅向她的眼睛,温和地笑道:“咱们家阿锦自来善良,今日就算是一只狗躺在这儿,她也会替他医治。”
凌墨尘疼得抽气,却也是个不怕死的,喘着气笑出声来,“那她治过的狗可不少。”
沈明酥眼皮一跳,他就不能闭嘴吗,及时打断,“封大人,是来找我的吗。”
封重彦知道她的意图,眼底微红,继续看着她。
沈明酥轻声道:“出去说。”
炼丹讲究心静,是以炼丹房里外都不能有嘈杂的声音,两人并肩走在廊下,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沈明酥实则也不知道同他说什么,是怕凌墨尘今儿暴死在屋里。
她迟迟不开口,封重彦先问:“不是有话要说?”
他一问,好像她是应该有很多话要同他交代。
比如她为何会武功,为何前脚答应了他,转头又跟着凌墨尘进了宫。
可这些说了也没什么意义,解决不了问题,沈明酥只能再次同他说明自己的选择,“上回封大人所说的那些条件,我确实心动了,我会嫁给你。”
封重彦脚步减缓。
沈明酥走了几步也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但在这之前,还请封大人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先查清楚一些事。”
春末的一场大雨后,太阳一日比一日灼热,已有了初夏的气息,封重彦的肩膀被光线烤得灼热,眼前的一张蜡黄脸庞,与昨夜隔着火海望向他的人,判若两人,那股快要抓不住的心慌感,再次从心口蔓延出来,默了默,到底没去问她想要查什么,“要多久?”
“半年。”
封重彦知道她不会接受讨价还价,没去开口,“若出意外,我会提前接你出来,还有月中的宫宴,你得同我一道出席。”
退婚的消息已经传到了皇帝耳里,既已走到了这一步,她也该露面了。
沈明酥不觉有些唏嘘,曾经她拿着两人的一纸婚书,到了封家后巴不得立马嫁给他,但她等了一年,封家人绝口不提婚期,如今却以这样的方式达成了一致。
她还是要嫁去封家。
沈明酥点头道:“好。”
比起以往几回的针锋相对,这回倒是意外地和谐,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封重彦看了一眼她藏在袖筒内的手,终于提起了昨夜的事,“何时会的武功?”
“你走之后的那一年多,父亲每日都在让我练习。”沈明酥笑笑,“本想告诉你。”但他总是不见她。
她没说完,封重彦但已经知道了后半句。
他没去解释,若能重来他还是会选择同样的路,不管她会不会恨自己,他只希望她的痛苦到此为止,别再往前走了。
他又问她:“没受伤?”
攀屋檐时,她手指头被瓦片割了几道口子,昨夜已经抹了药,没什么大碍。
沈明酥摇头。
礼尚往来,他这般问她,沈明酥想起适才凌墨尘在屋里说的话,也瞟了一眼他的肩膀。本想问问,又想起他的医术比她还精通,伤势如何他自己心里有数,且府上还有一位韩先生,便觉没了开口的必要。
封重彦则紧紧地瞧着她脸上的神色,一直等她开口。
片刻后却见她轻轻地挪回了目光,什么也没说,挑眼看着远处盛开的一树紫藤。
一股失落拽着他往下坠,封重彦唇边凄凉一晒,如今是问他一声都这么难了吗。那她昨夜替凌墨尘医治之时,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也像是曾经救他那样?
“阿锦。”
“嗯?”沈明酥转过头,封重彦双眸灼热地望入她的眼睛,问她道:“是所有的话都不作数了?”
爱他的誓言,永远陪在他身边的誓言,那双手不愿意碰别人的血,只愿为他一人医治的誓言,都被她一一破了。
接下来是什么?
他目光里带着隐隐的伤痛和质问,沈明酥很熟悉,就像是曾经她站在他紧闭的门前,想质问他是不是都忘记了一样。
沈明酥没去辩解,也没否认,只冲他坦然一笑,“封大人好好保护自己。”
她没办法再去关怀他了。
各自安好吧。
作者有话说:
宝儿们周末愉快!(没写到女主见妹妹,啪啪打脸,晚上奋起加更!)继续红包。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沈月摇,姐妹相见(加更)◎
等沈明酥回去, 凌墨尘的伤口果然崩了,沈明酥又给他缝了一回。
这回似乎是元气大伤,凌墨尘躺了整整一日, 第二日早上才醒来,人已经不在炼丹房, 被沈明酥和冯肃连床带人移到了里屋。
腹部的疼痛还在,凌墨尘知道封重彦昨日是对他下了死手,好奇沈明酥还在不在, 唤了几声, “小十。”进来的却是冯肃。
凌墨尘劈头便问:“人呢?”
“沈娘,小十公子说,殿里没了止血药了, 她去太医院借点, 让主子好好歇息。”
凌墨尘一愣, 又问了一遍:“她去哪儿了?”
他没听错,“太医院。”
半个时辰前, 殿内的四个药童, 和凌墨尘的反应一样。
炼丹房不需要止血药入药,存着的本就不多, 前夜凌墨尘回来, 沈明酥便用了一半, 今日封重彦光顾一回后, 另一半也没有了。
虽说暂时应该不需要,但总得备一些, 万一他伤口又崩了呢......
沈明酥冲屋内的四个药童喊了一声, “师兄们, 我要去一趟太医院, 你们谁认识路?”
以往她说话几乎没有一个人理会,今日话音一落,四人皆扭过脖子看向她,一脸惊愕。
沈明酥莫名其妙,愣了愣,“怎么了,都不认识?”
不认识就算了,沈明酥挎着药箱出了门,打算一边走一边问。
谁知一出仙丹阁,竟是连个人影子都没遇上,笔直的一条甬道没有半点遮掩,艳阳当头晒久了便也不能称之为明媚,该叫烈日了。
沈明酥拿手挡在额头,一条甬道走到了尽头,才见到三两位宫女经过,忙上前打听:“请问,太医院怎么走。”
能从此条甬道走出来的只有仙丹阁的人,宫女们见到他很客气,同她指了左手边那边甬道,“仙童顺着甬道往前,第一个甬道口子往右,再走百来步,再往左......”
也不管沈明酥有没有听懂,几个宫女说完便匆匆离去。
宫中有规定,宫女不能与仙童搭话。
沈明酥脑子一团凌乱,除了宫女最初只给她指的那条道,一句都不记得,硬着头皮往前,每回这时都会想起月摇。
月摇很会识路,哪怕走过一回的街巷也能记在脑子里,哪里有什么,清清楚楚。
......
“我并非记性好,是阿姐不喜欢记路,我便只能去用心留意,若是我再不去记,咱们不就只有迷路了?”
“月摇真好。”
“是吧?那阿姐以后走哪儿,记得要叫上我,不可偷偷一人出去,不然小心迷路。”
“好,以后走哪儿,姐姐都会带上月摇。”
看着跟前铺在金砖上的烈日光芒,忽然有些胸闷,脚步慢慢地减缓。
二叔说月摇死了,还将她的遗物给了她,她一直不信,但过去的一年里所消失的每一天,都在压垮她的信念,直到前几日,又从梁馀口中找到了她还活着的希望。
她也在昌都吗?
“月摇,你在哪儿......阿姐想你了。”她要怎么才能找到她。
愧疚和思恋拉扯着她的心口,疼得发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又有一位宫女来了。
太阳光太晒,她眼底泛红,没抬头,只在对方经过自己身边时,客气地问了一句,“请问,太医院怎么走?”
对方脚步停在她身侧,轻声道:“前面左手边就是。”
“多谢。”沈明酥道了谢,埋头继续往前,走了没几步,又见到了一位宫女,脚步匆匆追上刚才经过的那位,冲她喊了一声:“阿月。”
沈明酥心口一跳,惊愕地回头。
灼灼日头映上红墙,泛出绚丽的光圈,前面的宫女也回过了头,那是一张她极为陌生的脸,含着笑朝她的方向,应了一声,“姐姐,怎么了。”
耳边一瞬安静,沈明酥脚步忘了挪动。
正发呆,适才唤人的宫女从她身后走了过去,立在阿月跟前,“殿下怕妹妹难受,让我来同妹妹说一声,碎了就是碎了,妹妹不必放在心上,他早就想换一套茶具了。”
阿月低着头,“是殿下心善。”
“好了,回去吧。”
“殿下喜欢吃蜜饯李子雪花糕,东宫这批蜜饯没有正殿那边的甜,我去御膳房借一些,做错了事,总得要赔罪。”
宫女没再拦她,“好,那你去吧,快去快回。”
阿月额首,目光扫了一眼前面光线那道一动不动的身影,平静地转过了身,裙边的一抹海棠轻轻地荡开。
......
“姐姐你别走,我害怕。”
“月摇别怕,躲好了,我没回来之前,千万不要出声。”
“那姐姐快些回来。”
“好。”
屋外有脚步声进来,不是姐姐的,她埋在谷草堆里,紧紧地抱住胳膊,连呼吸都不敢大喘。
共进来了两人,其中一人道:“主子,沈家只剩下了两位小娘子,梁耳正在四处找......”
“找到了?”
“还没。”那人又道:“主子可千万别让她们落在梁耳手里,尤其是大的那个,沈明酥。”
“季叔是觉得雲骨在沈家大娘子身上?”
被问之人,轻嗤一声,“当年沈壑岩下毒之时,便想到了之后的报复之路,解药放在了那位小郡主沈明酥身上,日后赵帝想要雲骨就得从自己的亲生孙女身上剔骨,为了活命骨肉相残,多恶毒的招。不过十六年过去了,沈壑岩一直没有动静,属下本以为他这是养着养着有了感情,真当亲生的了,谁知沈家有雲骨的消息还是传了出来......”
那每一句话都如同惊雷,一道一道地劈在她身上,起初还没反应,后来便慢慢地颤抖了起来。
不可能......
沈明酥,她是自己的亲姐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父亲总说她最像沈家人,有身为医者的一身傲骨。
她不认识什么小郡主,她就姓沈,她是沈家人,是她的亲姐姐。
可曾经脑子里的那些零碎的片段,却不断地翻涌出来。
......
“你能不能对阿锦好点?”
“我对她不好吗?”
“不是不好,你就像对月摇一样,也同她多说说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骂她都行,这孩子服管,你越管她她越高兴。”
“我恐怕做不到。”
“怎么就做不到了,你......”
“沈壑岩,你别蹬鼻子上脸,她能和月摇一样吗,你是当真忘记了?沈壑岩,你明知道......又何必呢。”
她也曾嫉妒过父亲对她的偏爱,不明白父亲为何总喜欢同她说话,不理自己,可当她听到了这些,内心又觉得内疚。
她怨父亲没有偏心,姐姐同样也对母亲的偏心在介怀。
她以为这些只是父母之间的偏心眼,从未想过这样的可能......
“姐姐,我怎么发现,你同我长得一点都不像。”
“我像爹,你像娘。”
“不是,姐姐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
“月摇!”父亲突然插话进来,“你姐姐乃隔代遗传,月摇是没见到你们的祖父,你阿姐啊,长得和他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