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摩斯将手中的那本履历往桌面上一推,靠着椅背,双手搭在腹部,十指相对。
他看向坐在对面的莱斯特雷德先生,说道“被判有期徒刑的三人在一年前已经出狱。”
莱斯特莱特先生愣住,“难道这是寻仇”
福尔摩斯“有可能,但人物的年龄不太符合。根据我在费尔班克别墅发现的足迹和雷恩的口供,杵着拐杖的人是六十岁左右的老者。那三名已经释放的抢劫犯,如今算起来不过四十左右。还有,他们在狱中并没有受伤,刑满释放的那天还有报纸报道。”
阿加莎“这个银行抢劫案,主谋是卡特赖特,他在十五年前已经死了。他还有亲人在世吗”
福尔摩斯不禁侧目,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右手拿着文件夹觉得手腕疼,干脆将文件夹放在桌面上,她不自觉地转动手腕,问莱斯特雷德先生“卡特赖特的亲人有调查过吗”
莱斯特雷德先生一怔,谁会调查一个十五年前就已经去世的人亲属是否健在
阿加莎神色凝重,“既然你觉得这些自杀案件中,有部分可能是连环杀人案,我看这些死者的履历,包括霍尔德太太的经历,都有雷同的地方。可是前面的自杀案现场已经不可能复原,如果你的假设是真的,布莱辛顿先生之死的真相,就是突破口。”
福尔摩斯天灰色的眸子落在阿加莎精致的五官,随即移开,他说“两年前,卡特赖特的父亲尚且健在,年龄五十五岁,是一个园艺工。至于现在,还得莱斯特雷德先生充分发挥警察系统的能量,去查一查那位老先生的现状。”
莱斯特雷德先生点头,打算等会儿结束会谈之后就着手安排。
莱斯特雷德先生又满怀期待地看向阿加莎。
阿加莎:……
莱斯特雷德先生搓手,有些激动“听说杰克布鲁塞尔那一案,就是你和霍格博士根据他做的事情推测他的生平经历和性格,以及可能从事什么职业之后,才能破案的。如果我们现在面临的就是连环杀人案,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做一些分析”
虽然平时看阿加莎帮忙审讯嫌疑犯的时候,莱斯特雷德先生已经觉得这个年轻女孩简直会读心,但还是想见识一下她在分析犯罪嫌疑人心理历程和生平经历的本事。
阿加莎被弄得哭笑不得。
莱斯特雷德先生“至少说两句。”
“莱斯特雷德先生,你这样令我觉得自己像是会魔法的女巫。”
阿加莎想了想,就说了两个她觉得很明显的特征“布莱辛顿先生案件的主要策划者,应该是那位老者。霍尔德太太说,老者自称是正义的审判者,我猜他生平应该遭受过身边亲近之人的背叛,但无人为他主持公道。他喜欢哈瓦那雪茄,用的雪茄盒大方不张扬,平时给人感觉应该是低调随和,又有一定的权威性。”
阿加莎想了想他身边好像有不同的人陪着,又说道“他应该是这个团伙的头目之一,跟随他的人有着与他一样的精神信仰。”
莱斯特雷德先生叹为观止,“心理学真是博大精深。”
阿加莎忍不住笑,笑声清脆悦耳,仿佛风中银铃。
福尔摩斯看着她的笑颜,竟然有些移不开眼。
阿加莎笑着起身,跟莱斯特雷德先生说道“好啦,莱斯特雷德先生,今天就到此为止。”
莱斯特雷德先生欣然同意,他将桌面上的文件收拾好,跟阿加莎跟福尔摩斯说“两位都是跟我们很熟的朋友,我还有事情要安排,就不送你们了。”
熟人之间,不需要客套。
阿加莎和福尔摩斯都不是那种瞎讲究的人,所以愉快地跟莱斯特雷德先生表示他们会自行离开。
莱斯特雷德离开,阿加莎开始收拾自己的笔记本和文件。
福尔摩斯双手空空,他站在会议桌旁,目光落在阿加莎的右手上,问“你的右手怎么了”
“手腕有点疼,不碍事。”
阿加莎收拾东西,她中午的时候回去换了一套衣服,如今身上这套是浅绿色的连衣裙,衣袖有点特别,是喇叭袖,收拾东西的时候,衣袖随着动作往手肘滑,能隐隐看到手腕往上那片肌肤透着不寻常的红色。
福尔摩斯见她回答得敷衍,忍不住伸手按住她的右手。
阿加莎怔住,看向他。
“失礼了。”福尔摩斯顾不上礼节,将她浅绿色的衣袖往上一捋,然后看到了她小臂上的擦痕,红色的擦痕在雪白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福尔摩斯“怎么弄的”
阿加莎“被马车撞的。”
福尔摩斯听了,心里狠狠一跳,仿佛自己也跟着疼似的,皱着眉头问道“疼不疼”
阿加莎“……”
阿加莎没说话。
福尔摩斯的目光从她小臂移开,天灰色的眼睛望着她,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问你话呢,疼不疼”
阿加莎跟他对视,面无表情“疼。”
福尔摩斯愣了一下,因为阿加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说过疼。
阿加莎又说“很疼,我当时都快疼哭了。”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当机立断,“那我们赶紧去找约翰”
“是哪里觉得疼?这里吗?”
在摄政街的一个私人诊所里,华生医生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坐在阿加莎对面,皱着眉头观察阿加莎右手腕和小臂上的伤。
他双手抬着阿加莎的手腕,小心地检查。
福尔摩斯脸色凝重地站在旁边,跟华生说:“看上去好像伤得挺严重,在警察厅的时候我看她连笔记本都拿不住。”
专心为阿加莎检查的华生抬头,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福尔摩斯迎着他的视线,抿了抿薄唇,“她都快疼哭了。”
华生:???
他低头,继续帮阿加莎检查,小臂上的是皮外伤,手腕也没伤到骨头,顶多就是有点软组织挫伤。
疼确实会有点疼,但阿加莎不至于忍不了。
他狐疑地看向坐在眼前的年轻小姐,被福尔摩斯说快疼哭的人神情无辜地看着他。
华生:“……”
华生默默地将手收了回来,又看了福尔摩斯一眼。
福尔摩斯:“她伤得怎么样?”
平时那么聪明绝顶的人,怎么一遇到跟阿加莎有关的事情,就变得这么笨?
华生觉得很无语。
阿加莎站起来,她低头将卷起来的衣袖放下,语气有些抱歉地跟华生说:“我都说了是小伤,他觉得我在骗他。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华生医生。”
华生闻言,有些不赞同地看了阿加莎一眼,“阿加莎,说这些话太见外了。只要受伤了,不管大伤还是小伤,就得找医生认真检查。”
福尔摩斯深表赞同,“不错,而且你都快疼哭了,怎么会是小伤?”
阿加莎侧首,瞥了他一眼,“小伤也是伤,也会令人觉得很疼,只是快疼哭而已,还没疼晕呢。”
福尔摩斯皱眉,“你还试过有疼晕的时候?”
她在贝克街的时候,顶多就是因为厨艺不精刀工不太好,在厨房被刀弄了点皮肉小伤。
怎么离开贝克街之后,听起来很多灾多难?
阿加莎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她问福尔摩斯:“你还有事要跟华生医生说吧?”
福尔摩斯点头。
阿加莎于是辞行,“那我先走,不打扰你们。”
浅绿色的倩影离开华生的诊所,福尔摩斯忍不住问华生:“她离开贝克街之后,经常受伤吗?”
华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忽然问这个?”
福尔摩斯没说话,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抽烟吗?”
华生从办公桌的抽屉找出一盒雪茄递给他。
福尔摩斯接过那盒雪茄,“……谢谢。”
华生重新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跟福尔摩斯说:“其实离开贝克街之后,阿加莎虽然经常找我,但都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年轻女孩,即使受了伤,也不会随意向人倾诉。但她的工作性质你也了解,多少会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吧。”
福尔摩斯长腿一伸,勾来一张椅子,跟华生隔着办公桌相对而坐。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雪茄的味道盈满口腔,尼古丁并没有抚平他的心绪。
而华生又说:“这半年来,你为了探案满欧洲乱跑,几乎不见人影。阿加莎也没闲着,她帮莱斯特雷德先生攻克了几个难缠的嫌疑犯,让本来难以立案的棘手案件得以立案判决,她的才能开始大放异彩,也会不可避免地与人结下仇怨。你从事侦探行业多年,经手过数百桩案子,心里很清楚有的仇怨一旦结下,是无法消除的。”
“阿加莎心里有数。夏洛克,她是个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雪茄被福尔摩斯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红色的火点一闪一闪,“对一个年轻的小姐而言,她的工作性质是不是有点过于危险?”
不是跟精神失常的人打交道,就是跟犯罪行为打交道,她这么莽,不怕有朝一日会遇上无法应对的危险吗?
华生忍不住笑,“她不是一般的年轻小姐,夏洛克,你在桐榉庄园的时候也看到了,遇上危险,她有自保的能力。”
可人并不是遇上任何危险,都能自保。
福尔摩斯探案这么多年,也曾遇上过很多危险,他喜欢寻求刺激,愿意为心中的正义而战,并不畏惧探案途中遇上的危险。
每次遇上危险时,他其实并没有十全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烟雾缭绕间,福尔摩斯脸上的神情莫测,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又什么都没说。
华生见他不吭声,也不说话,专心整理桌面上的文件和病历。
阿加莎回到诊所的时候,时间已经挺晚,其他坐诊的医生都已经离开,只有前台的护士还在,她告诉阿加莎霍格博士有访客在。
阿加莎已经看到麦考夫的秘书坐在前台侧后方的招待处喝茶,她笑着跟护士说“博士的访客我认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我吧,你可以先回去了。”
护士一听说可以下班,喜形于色,“那就麻烦您了,杜兰小姐。”
阿加莎笑着跟她点头,然后走向招待处。
西装革履的秘书见到阿加莎,站起来跟她打招呼,“杜兰小姐,又见面了。上次您从埃克塞特给我们带回来的香袋很好,大家都很喜欢。”
阿加莎微笑着跟秘书坐在招待处聊天。
麦考夫的秘书喜欢跟阿加莎聊天,因为不管跟阿加莎聊什么,似乎都不会冷场,话题五花八门,吃喝住行会聊一下,工作也会聊一下,不管什么话题,她都能信手拈来。
大概是学心理出身的,她又从来不会给人压迫感,很会营造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
麦考夫和霍格博士一起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阿加莎和秘书各占一方,两人已经结束了聊天,各自拿着一本书在看。
听到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将书合上,站起来。
霍格博士见状,神情莞尔。
麦考夫的目光落在阿加莎身上,笑道“听说你下午去了警察厅。”
阿加莎点头,“嗯,例行工作。”
“见到夏洛克了吗”
“见到了,他挺好的,现在应该还在华生医生的诊所里停留。”
麦考夫点了点头,转身跟霍格博士握手,“关于开设心理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课程的内容可能还要再研究一下,你可以先做个大致的方案,到时我们再推敲细节。”
霍格博士爽快应下,然后笑着看向阿加莎“阿加莎,你可以送一下麦考夫吗”
阿加莎没有意见,笑道“当然可以。”
阿加莎将麦考夫送出诊所,四轮马车已经停在路边,秘书站在马车前等候。
麦考夫像是闲聊似的跟阿加莎说“你最近做了许多事情。”
阿加莎笑着“嗯”来一声,“还行。”
“锋芒毕露,有时不见得是好事。”
麦考夫的声调缓慢,抑扬顿挫,听上去就是很绅士的感觉,他问阿加莎“听说你早上遇上了一些小意外,受伤了”
阿加莎不认为霍格博士会跟麦考夫提到这些小事情,于是抬眼看向麦考夫。
那双跟福尔摩斯如出一辙的天灰色眼睛,此时并不像平时那样带着笑意,麦考夫又说道“昨天你从费尔班克别墅回来的路上,就在牛津街的一个商铺门口,你差点被楼上掉落的盆栽砸到。”
“这你都知道”
只要麦考夫愿意,他可以知道在英国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但他平时关注的,应该都是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而她不过是一个无关重要的小人物。
阿加莎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跟麦考夫说道“我跟夏洛克已经解除婚约了,对他影响有限,你没必要这么关注我。”
“年轻的小姐,不要妄自菲薄。”麦考夫沉声说道,“你的才华有目共睹,政府正在物色一批出色的心理学者,为政府的工作人员进行一些必要的谈判技巧培训,有一些特殊工种的政府工作人员,也需要心理医生为他们定期进行疏导,保证他们的心理健康。”
阿加莎意外于现在的英国政府居然这么有前瞻性吗
麦麦考夫微笑着说“去年你在银行抢劫案里的表现令我惊讶,也给了我一些启发,心理学的应用永无止境。关注你跟夏洛克并没有关系,你是我物色的第一个人选。”
阿加莎惊讶地看向麦考夫,猝不及防地被麦考夫的话所打动。
麦考夫“不要质疑我的眼光,即便是你的老板霍格博士,都要佩服我慧眼识珠。阿加莎,你现在是他最得意骄傲的学生。”
阿加莎内心说不上什么感觉,就像是一个孤身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忽然看到了绿洲。可是因为之前期盼的太多又有点心切,在没看到绿洲前就把自己折腾累了,导致看到绿洲时,甚至无法表现出快乐。
但她还是试着酝酿情绪,笑着跟麦考夫说“那真是太好了”
麦考夫戳穿她的敷衍,“你并没有觉得太高兴,夏洛克惹你不高兴了”
阿加莎“没有,是我有心事。”
“可不得有心事。”麦考夫慢悠悠地说,“昨天差点被盆栽砸死,今天差点被马车撞飞,还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意外呢。阿加莎,在拉仇恨的事情上,其实你比夏洛克要有天赋得多。”
怎么说话的
什么叫拉仇恨比夏洛克有天赋
阿加莎忍不住皱眉,反驳说道“我不是拉仇恨,我只是因为太敬业太有职业道德,所以才会跟这些人结下梁子。”
麦考夫“哦”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么说,你是承认自己被人盯上了”
阿加莎“……”
第81章
阿加莎确实是被人盯上了,如果说昨天那个掉下来的盆栽,差点砸到她还能说是意外,但今天清晨差点撞上她的马车,是故意的。
因为马车扬长而去的时候,她看到了车夫充满恶意的目光。
只是想追也来不及。
两条腿跑不过四个轮,只恨她不会飞。
麦考夫说:“是什么人做的,你心里清楚吗?”
阿加莎其实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她最近插手的案子有点多,其中一名牵扯到入室抢劫的强|奸犯拒不招供,莱斯特雷德先生请她去刑讯,她布置好刑讯现场又故弄玄虚,逐步击破对方的防线,令他误以为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这个犯人被判处绞刑,法官和陪审团一致通过判决的时候,他在法庭破口大骂,说自己是被一名叫阿加莎·杜兰的女人迫害,要家人朋友为他报仇,
那个是比较极端的,还有一些不太极端的,但也并不友好的事件发生。
而最近的,就是布莱辛顿先生和霍尔德太太的案件。
阿加莎清楚得罪的人有点多,但谁盯上她想让她死这件事情……还真是不太清楚。
麦考夫从阿加莎默然的态度得到答案,看来口头上骂她心里想她死的人还真不少,她都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情付诸实施的。
麦考夫顿时有些头疼,“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知道。”
阿加莎表现得很冷静,语气自信而笃定,“但我命大,肯定没那么容易死的,你放心。”
她是被穿越大神偏爱的穿越者,来到这世界还一事无成,不太可能现在就嗝屁。
掉个盆栽,撞个马车而已,多大事。
她小时候被连环杀手绑架,都没被吓哭。现在这点小儿科,还想她被吓到屁滚尿流吗?
犯罪分子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阿加莎并不为自己的处境而感到害怕,她甚至安慰麦考夫,“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麦考夫:“……”
这年轻女孩莫名其妙地端着高人的范儿,是怎么回事?
麦考夫哭笑不得,“敌在暗,你在明,你还是多加小心。夏洛克知道这件事情吗?”
阿加莎:“他只知道我手腕很疼。”
麦考夫:???
麦考夫神色有点懵。
阿加莎见麦考夫神色迷茫,于是解释道:“没必要让他知道。”
麦考夫不赞同:“你应该让他知道。”
“为什么?”阿加莎神色不解,“我跟夏洛克已经解除婚约。大路朝天,我与他各走半边,如果不是莱斯特雷德先生有的案件同时邀请我与他当顾问,我跟他不会有任何交集。我的事情,凭什么应该让他知道?”
麦考夫看着阿加莎,没说话。
这时,阿加莎又笑了起来,她的态度并没有咄咄逼人,但是话锋却尖锐,“你如果真的了解夏洛克,你觉得他会想知道我的事情吗?”
其实跟福尔摩斯解除婚约已经半年,即使曾经失望难过,她也已经走出来。
搬出贝克街公寓的时候,她将自己的住址留给了福尔摩斯。
她经常去华生的诊所,跟华生谈工作,跟华生太太谈生活。
哈德森太太经常到牛津街看她。
福尔摩斯如果有心,会知道她这半年做了什么。他为探案走遍欧洲,确实很忙,只是再忙应该也有时间在街头买下一张明信片,给她片言只语的问候,亲自让她知道他的下落。
而不是让她在报纸和别人的口中,得知他昨天去了什么地方,今天捅了哪个马蜂窝,明天又怎么作死把自己弄生病了。
阿加莎跟麦考夫说:“夏洛克是个幼稚鬼,我不跟他玩幼稚的游戏。”
幼稚鬼的哥哥麦考夫:“……”
麦考夫虽然也认为自己的弟弟有时幼稚别扭难相处,但听别人这么说,总是不痛快。
“你别这么说夏洛克,其实——”
麦考夫想为福尔摩斯说话,但被阿加莎打断。
“——你也是幼稚鬼。”
麦考夫:“……”
阿加莎面无表情:“你来问我夏洛克知不知道我的事情,如果我说他不知道,你接下来肯定会去贝克街嘲笑他。他又不是我的谁,他有什么必要知道吗?你还不承认你也幼稚。”
麦考夫:“……”
阿加莎将心里的憋屈发泄完之后,又变成没事人似的,她笑容可掬地跟麦考夫说:“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感谢你的关心。能成为你物色的第一个心理学者,是我的荣幸,希望以后有与你合作的殊荣。”
这变脸的功夫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麦考夫心想阿加莎刚才的举动真的鲁莽又有点失礼数,但他不想计较,风度翩翩地跟阿加莎说再见。
他转身走向马车,秘书为他撩起车帘。
刚要弯腰上马车,却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脸色十分严肃地看向身边的秘书。
秘书顿时愣住。
老板平时总是像只笑面虎似的挂着温文无害的笑容,极少表现得这么严肃。现在这么严肃,是他工作有什么严重的疏漏,还是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了吗
秘书内心很惶恐,忍不住喊道“老、老板”
麦考夫回过神来,忽然问道“我很幼稚吗”
秘书的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于是想确认一下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老板,您刚才问我什么”
能再问一遍吗
麦考夫却突然笑了起来,摇头说道“没什么。”
随即上了马车。
低调奢华的四轮马车在摄政街上疾驰而去,消失在街头。
阿加莎送走麦考夫之后,返回诊所。
霍格博士已经将身上的白大褂换下,在离开前,他问阿加莎“今天你回来得有点晚,警察厅有案件需要我们协助”
阿加莎点头,她将布莱辛顿先生的谋杀案和霍尔德太太被盯上的事情告诉霍格博士,并且将她在警察厅看到的几个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死者生平经历告诉霍格博士。
霍格博士听了沉默半晌,语气沉重地说道“如果这些人有罪,应该交由法律去审判他们。”
阿加莎心想,谁说不是呢
霍格博士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你对这些案件有什么想法这是一个犯罪团伙,心理画像没那么容易分析。”
阿加莎也没那么天真,认为自己能对每个犯罪嫌疑人都能做出分析。
“倒是没想着能对每个人做出分析,但我觉得为首的老者是我们分析的主要目标。几个年轻人,应该都是跟随他的。”
阿加莎将自己下午在警察厅跟莱斯特雷德先生分析的两点给霍格博士看,霍格博士对案子的细节并不如阿加莎了解,只能看个大概,难以给出指导性的意见。
后生可畏。
在犯罪心理的探索上,阿加莎不管是能力还是天赋,都远胜于他。
霍格博士懂得人各有所长,也知人善任。
他微笑着跟阿加莎说道“在这些事情上,或许你才是我的老师。我们可以共同探讨,但我给不了你更好的建议。”
阿加莎怔住。
这时霍格博士说“其实以你的能力,给我当助手有些屈才了,但你毕竟年轻,想独当一面还要历练几年。阿加莎,如果我邀请你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诊所,你愿意吗”
这个时代对女性有诸多的限制和歧视,阿加莎第一次见霍格博士的时候,霍格博士也没能逃脱世俗的偏见。
可是埃克塞特警察厅给他的感谢信,令他打破了世俗之见。
就如麦考夫所说的,曾经的阿加莎是蒙尘明珠,如今灰尘不再,她不自觉地散发着光芒。
阿加莎对霍格博士对话感到惊讶,“博士,您是认真的吗”
她以为霍格博士让她当助手和学生,已经很不容易,没想到霍格博士还能做到这个地步。
霍格博士笑道“当然是认真的。阿加莎,如果我现在不邀请你当诊所的合伙人,不久之后,就会有其他的诊所花高金来将你挖走。为了避免有朝一日我会面临那样的窘境,我决定还是先下手为强。”
好事接二连三地来,阿加莎感觉自己今天仿佛在做梦。
但是不管了,做梦就做梦。
这个世界立足不易,好事来临,谁还会笨到将好事往外推
阿加莎很爽快地同意了霍格博士邀请她加盟诊所的建议。
等手续办完之后,她就是诊所的合伙人之一,别人提起她的时候,将会尊敬地称呼她为杜兰医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阿加莎仍然会遇上一些小意外,但是并没有受伤。
阿加莎猜对方可能只是想小小地吓唬她一下,并不打算要她的命。
她依然每天到诊所,也去警察厅跟进案情,只是每次出行,都要比以往小心警惕。
一周过去,那是周一的清晨,阿加莎人还没到摄政街,就遇见了坐着两轮马车的莱斯特雷德先生迎面而来。
莱斯特雷德先生见了她,神色凝重“阿加莎,费尔班克别墅出事了。”
还不等阿加莎说什么,莱斯特雷德先生又说“事情有点复杂,你上车,我们边走边说。我也派人去贝克街找夏洛克了,希望到费尔班克别墅后,能顺利把人找回来。”
把人找回来
莱斯特雷德先生空出一个位置,向阿加莎伸手。
阿加莎搭着莱斯特雷德先生的手上了马车,人才坐定,马车就已经向费尔班克别墅的方向疾奔。
阿加莎“是霍尔德太太不见了吗”
莱斯特雷德先生摇头,“不是霍尔德太太,是小克莉丝汀。费尔班克别墅如今都乱成一锅粥了。”
马车到费尔班克别墅的时候,福尔摩斯也从贝克街赶来。
警察厅安插的便衣警探和费尔班克的仆人正在别墅的大门等着。
便衣警探是当时领阿加莎去布莱辛顿命案现场的年轻小伙子,二十岁出头,叫琼恩。
琼恩见了莱斯特雷德先生,脸上露出惭愧的神情,“莱斯特雷德先生。”
莱斯特雷德先生没有说什么责怪的话,只是语气有点急,“边走边说,现在什么情况?”
事情发生在昨天傍晚,当时别墅里园艺工正在后花园里修剪草花,霍尔德太太在前花园里做手工。因为阿加莎和福尔摩斯认为犯罪团伙的目标是霍尔德太太,因此琼恩的注意力都放在霍尔德太太身上。
根据莱斯特雷德先生找出来的疑似连环杀人案的案情,犯罪团伙针对的都是有道德瑕疵的死者,并没有谁认为一个天真烂漫的三岁小孩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当时小克里斯汀正在后花园里和侍女玩捉迷藏的游戏,小女孩净钻往草丛花丛里藏,让侍女好找。最后一次找克莉丝汀的时候,侍女就怎么也找不着,呼喊克莉丝汀的名字也不见回应,侍女原本以为克莉丝汀只是一时恶作剧,等天黑了就会出来。
可是等到天将入黑,克莉丝汀也不见出来,侍女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在后花园里的园艺工也不见了。
侍女当时就急哭了,连忙跑去找阿瑟·霍尔德,说克莉丝汀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