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等福尔摩斯说什么,她就已经走出房子。
莱斯特雷德先生见到福尔摩斯上来,愣了一下,“你没碰上阿加莎?”
福尔摩斯:“碰上了。”
莱斯特雷德先生顿时恨铁不成钢:“既然你见到阿加莎走,怎么不送送她呢?”
有什么好送的?
福尔摩斯为此感到莫名其妙:“阿加莎又不是不认识路。”
莱斯特雷德先生:“……”
好在,莱斯特雷德先生已经习惯了福尔摩斯足以拉低整条街的情商行为。
莱斯特雷德先生的表情很严肃:“约翰跟我说,你这段时间为了让自己不想起阿加莎而变本加厉地工作,把自己折腾病了,病得死去活来还得他带你去乡下养病。”
福尔摩斯:???
福尔摩斯眉头皱紧,十分严肃地澄清,“莱斯特雷德先生,别听约翰胡说好吗?我一直热爱工作,病了只是巧合,至于去乡下养病是因为华生太太去海滨城市度假了,只留约翰一个人在伦敦,我看他惨兮兮的没人陪他,才跟他一起去乡下的。”
莱斯特雷德并没有把他澄清的话听进去,“夏洛克,说实话,你虽然在案子上表现得非常出色有智慧,但在追求女士的事情上就表现得太不及格了。”
“今时不同往日,你的面子不够大,即使生病阿加莎也不去贝克街看你。我好不容易把她约来,你却跟个木头人似的,你再不努力一点,她很快就会把你忘记得干干净净。”
福尔摩斯:“……”
真是鸡同鸭讲。
福尔摩斯这辈子都没有这么无语过,认为很有必要跟莱斯特雷德先生澄清一下他和阿加莎之间的事情。
克莱斯特雷德先生没给他这个机会,他站在窗户前,招手让福尔摩斯过去。
等福尔摩斯过去了,他指向不远处的广场,阿加莎正在广场上喂鸽子,在她身边站着一个年轻高大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一束鲜花。
年轻的女孩本来在低头喂鸽子,一束鲜花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愣了下,随即抬头看向对方。
于是,莱斯特雷德先生和福尔摩斯都看到阿加莎高高兴兴地接过那束鲜花,跟着青年走了。
福尔摩斯看着那一幕,面无表情。
莱斯特雷德先生好像生怕福尔摩斯会太过无动于衷,慢悠悠地说道:“那是阿加莎的追求者,已经从埃克塞特警察厅调到伦敦,明天会正式到伦敦警察厅报道。夏洛克,你跟他是老朋友了。”
福尔摩斯看着走在阿加莎身旁的高大青年,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从埃克塞特追到伦敦,格雷戈里先生这个年轻人怎么老是阴魂不散?!
第70章
阿加莎没想到会在卡文迪什广场里遇见格雷戈里先生,当那束花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确实愣了一下。
抬头,就看到格雷戈里先生那张俊朗英气的脸。
阿加莎顿时笑完了双眼,语气难掩惊喜,“格雷戈里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
英俊的年轻警探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目光落在阿加莎姣好的五官上,说道:“我本来是去了摄政街的,诊所的人说你去找华生医生了,于是我只好去华生医生的诊所找你,见了华生医生,他告诉我你到了卡文迪什广场附近办事。”
从达特穆尔庄园到伦敦,又从摄政街找到卡文迪什广场……费了这么大的周折,如果都不能找到阿加莎,格雷戈里先生肯定要觉得上帝是故意跟他作对了。
幸好,他今天是个幸运儿。
格雷戈里先生心情很好,他将手里的鲜花往阿加莎怀里塞,感叹说道:“现在想找你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阿加莎抱着他塞过来的鲜花,低头轻轻一嗅,芳香扑鼻。
格雷戈里先生双手插在兜里,欣赏着美人细嗅玫瑰的画面,放轻了声音:“是卡罗拉今天大早就在玫瑰园里剪下来的,喜欢吗?”
“喜欢。”
阿加莎抱着鲜花转身,跟格雷戈里先生一起往广场外走去。
从去年春天开始,她和格雷戈里先生之间就一直保持联系。
格雷戈里先生的性格非常容易讨人喜欢,阿加莎对格雷戈里先生并没有异样的情愫,但她确实很喜欢格雷戈里先生这个朋友。
今天天气很好,很多人在广场晒太阳喂鸽子,还有许多小朋友在广场上嬉闹追赶。
路过喷水池,还听到两个小家伙对着喷水池许愿,希望自己能拥有食之不尽的糖果。
阿加莎忍俊不禁,只有小孩永远无忧无虑,心愿只有那么一点大。
格雷戈里先生也听到了两个小家伙的愿望,笑着跟阿加莎说:“他们的愿望真小。我就不一样,我像他们那么小的时候,愿望是长得比父亲更高更强壮,这样我就不用什么事情都要听父亲的安排。”
阿加莎虽然去过几次达特穆尔庄园,也经常听格雷戈里先生说过他的父亲,但她其实从未见过老格雷戈里先生,只偶尔的时候听莱斯特雷德先生说过老格雷戈里先生对儿子从小严格,虽然没有望子成龙的心理,但希望儿子长大后是个善良正直的人。
——很符合世上大多数父母对孩子的期望。
阿加莎听着格雷戈里先生的话,抿着唇笑,问道:“那你现在如愿了吗?”
格雷戈里先生默了默,讪笑说道:“前面两个愿望实现了,后面的愿望没实现。”
阿加莎一怔,侧头看向格雷戈里先生。
格雷戈里先生迎着阿加莎澄清的目光,轻咳了两声,十分郑重地跟阿加莎说:“我在父亲的安排下,调动到伦敦警察厅。”
阿加莎:???
阿加莎脚步停了下来,“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格雷戈里先生见状,也跟着停下,他含笑的目光都落在阿加莎的身上,声音温和,有时候,走父母为你选好的路,也没什么不好。
阿加莎,伦敦的天气总是不太好,经常浓雾笼罩,比不上达特穆尔庄园的优美景色和新鲜空气,可这里繁华热闹,总是令人向往的。
阿加莎想起去年在达特穆尔庄园的那个晚上,喝醉的格雷戈里先生抱着福尔摩斯不放,念叨着自己只想当一个躺平的富二代,却被警察厅的各个前辈各种分功劳,压力山大,十分悲催。
旧时回忆令阿加莎失笑,“格雷戈里先生,你离自己的梦想已经越来越远。”
格雷戈里先生:“好在这里有讨人喜欢的朋友,阿加莎,我们以后会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阿加莎:“……”
怀里的鲜花娇艳明媚,花瓣柔软,她却莫名觉得有些扎手。
阿加莎迎着格雷戈里先生的目光,把握着分寸,“伦敦警察厅聘请的顾问是霍格博士,我只在博士指派任务的时候,去警察厅帮博士处理一些事情。像金帕克山林袭击案和埋尸案那样需要我们直接介入的案子,毕竟是少数。”
格雷戈里先生听懂阿加莎话里的意思,他并不在意,反而朗声笑起来,“阿加莎,不必顾虑太多。你既然已经与福尔摩斯先生解除婚约,现在就是自由身,可以接受任何人的追求。像你这样美丽又有才华的年轻小姐,会有很多优秀的绅士追求,我知道自己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先前的时候,阿加莎和福尔摩斯有婚约,他不便做些什么。
现在既然阿加莎是自由身,他当然可以追求阿加莎。
刚才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在他心里,伦敦缺点太多优点太少,本来是远远比不上埃克塞特在他心里的位置的,但他喜欢的女孩在这里,光凭这一点,伦敦已经无敌。
但是这一年的时间,格雷戈里先生已经对阿加莎有了一定的了解。
这个女孩并不像他从前接触过的女孩,阿加莎温柔随和,对人真诚,可是她的心始终跟别人保持着距离。
格雷戈里先生有时觉得阿加莎就像春风,温柔拂面,却难以捉摸。
他转移话题,问阿加莎是为了什么案子而来。
阿加莎将布莱辛顿的案子告诉格雷戈里先生,“夏洛克到现场之后,认为这起案件是精心策划的谋杀案,参与者有二人,光凭这些线索,应该还不足以找出凶手。”
夏洛克?
格雷戈里先生听到福尔摩斯的名字,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他问阿加莎:“你刚才与福尔摩斯先生见过面吗?”
两人走出广场,在广场外,一辆轻便的两轮马车在路旁等着。
那是格雷戈里先生的马车,他走到马车前,十分绅士地将阿加莎扶上马车之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在他身旁的女孩抱着鲜花,脸色很平静。
格雷戈里先生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他以为
阿加莎和福尔摩斯解除婚约之后,两个人不太可能会有交集。
阿加莎微微侧首,湛蓝色的眼睛微弯,笑问:“我跟夏洛克见面,令你很惊讶吗?”
格雷戈里先生点头,他在阿加莎面前一向坦诚藏不住心事,“有点惊讶。”
阿加莎本来不想就自己和福尔摩斯解除婚约的事情多说些什么,但格雷戈里先生是她到来这个世界,走出贝克街后的第一个朋友。
既为朋友,多少会在意他的感受。
阿加莎想了想,还是跟格雷戈里先生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我跟夏洛克之间,并不像别人所想的那样。他没有对不起我,我也没有对不起他。解除婚约,并不会影响我与他之间的关系。”
格雷戈里先生木然着脸,心想像不像别人所想的那样他不清楚,但确实不像他所想的那样。
求爱之路漫漫长,他开局就被打蒙了。
自从金帕克山林的案子之后,格雷戈里先生就已经完全将福尔摩斯视为偶像,万一偶像对阿加莎余情未了……
格雷戈里先生忍不住抹了一把脸,觉得自己在跟偶像抢人很不像话,有点心虚。
格雷戈里先生将阿加莎送到摄政街的诊所,今天是周四,但霍格博士却意外地在诊所里。
阿加莎本来只是想回诊所拿本书回家看的,见到穿着一身大白褂的霍格博士,有些惊讶。
“博士,您今天不是应该在剑桥吗?”
气质儒雅的中年绅士脸上露出一个轻淡的笑,“应该在,不代表一定在。有事耽误了,我等会儿就走了。”
阿加莎好奇:“被什么事情耽误了?”
霍格博士坐在沙发上,他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取下,语气有些疲惫:“霍尔德太太的病情突然恶化,霍尔德先生一大早派了马车接我去看她。”
霍尔德太太?
阿加莎记得她,是阿瑟·霍尔德的妻子。
公公是伦敦银行届数一数二的人物,丈夫对她一往情深,百依百顺。
阿加莎曾经跟霍格博士讨论过霍尔德太太的病因,但是最近半年,霍尔德太太基本上没到过摄政街,都是霍格博士上门为她看诊。
阿加莎也跟着霍格博士去看过霍尔德太太,年轻又美丽的太太看上去被照顾得很好,容光焕发,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康复在望。
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恶化?
阿加莎狐疑地看向霍格博士。
霍格博士也百思不得其解,止不住地叹息,“霍尔德太太最近半个月再度出现幻觉,在没人陪伴的时候,她总能见到一个杵着拐杖的老者审判她。有时在清晨的花园一角,有时在经常散步的小路上,那个老者口口声声说她有罪,不该活着。就在今天凌晨,她在房间自残,幸好贴身侍女及时发现,才避免了一场悲剧的发生。”
阿加莎却觉得奇怪,“为什么幻觉只在无人陪伴她的时候出现?”
精神病人出现幻觉很正常,幻觉无法控制,随时随
地,不管身边是否有人陪伴,都有可能出现。
霍尔德太太的幻觉光挑只有她独自一人的时候出现,就显得很蹊跷。
霍格博士一怔,“这种事情,我也无法解释。”
对于霍尔德太太的病情忽然变重,出现幻觉的事情,阿加莎心里觉得有些疑虑。
阿加莎干脆在霍格博士对面的沙发坐下,神情认真,“博士,您看过的精神病人自己也数不清,其中也不乏像霍尔德太太那样患有精神分裂和妄想症的病人,也从来没见过哪个病人出现幻觉像霍尔德太太那样吧?”
精神分裂人格的切换可能需要特定的触发场景,但是关于幻觉……阿加莎真的没听说过病人的幻觉只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出现。
霍格博士还没反应过来,阿加莎就猜测道:“或许她见到的并不是幻觉。”
霍格博士:???
阿加莎觉得自己的猜测并不是毫无原因。
霍尔德太太在跟情人私奔的那段时间,谁也不知道她曾经遇见过什么人,是否与人结怨。
华生根据福尔摩斯的旧案写成的探案故事为了故事性,或者会有一些地方跟事实不一样,但霍尔德太太和情人私奔的事情,是真的。
阿加莎还记得第一次在诊所遇见阿瑟·霍尔德夫妻后,她去温切斯特的时候,跟华生提起过霍尔德太太,当时华生感叹阿瑟对夫人用情很深,能修成正果,也算是得偿所愿。
阿加莎那双蓝色的眼睛瞅向霍格博士,“博士,您在跟霍尔德太太交谈的时候,她是什么反应呢?”
“她本人也无法解释那到底是幻想还是真的。”
霍格博士有些头疼地掐了掐眉心,“阿瑟第一次意识到她或许有精神疾病的时候,是不止一次见她在卧室和花园里跟空气说话。但是这次她产生幻觉,跟阿瑟说她总看到一个老者的时候阴魂不散地跟着她,要审判她,她为此痛苦不堪。可是不管是阿瑟还是身边的侍女,都没有发现过她最近有什么异常。”
安静了下,霍格博士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除了今天凌晨,侍女发现霍尔德太太在自残。”
霍格博士去见了霍尔德太太。
那个美丽而年轻的太太面容憔悴地靠在床上,见了他,未语泪先流。
霍格博士:“不管那是否幻觉,霍尔德太太为此感到非常痛苦。”
如果是幻觉,那就是病情忽然恶化,对症下药,配合医生的治疗手法,及时不能完全像正常人一样,但也可以正常生活的。
如果不是幻觉呢?
阿加莎心里觉得这件事情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而这时,霍格博士又说:“霍尔德太太的病情并不稳定,阿瑟希望我这几天都能去费尔班克别墅,评估霍尔德太太的情况。”
阿加莎一怔,抬眼看向霍格博士。
霍格博士微笑着看向她,说道:“可是我不能为了一个病人,置其他的事情不管。亚历山大·阿瑟跟我私交确实不错,但剑桥那边的事情也不能落下。”
病人很重要。
教书育人也很重要。
霍格博士双手合十,沉声说道:“所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阿加莎。”
将近一年多的时间,足以让霍格博士看清阿加莎的潜力,这个年轻的女孩,如今已经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助手和学生。
阿加莎听到霍格博士的话,笑着问:“博士,您不怕我把这个任务弄砸了吗?”
霍格博士的语气很笃定,“我相信你。”
这个年轻的女孩自从来到摄政街的诊所后,总是能给他带来惊喜。
半年前她为了一个小病人,单独奔赴温切斯特的铜榉庄园,表现得非常出色。
现在的阿加莎,已经在伦敦小有名气。
霍格博士在一些研讨会上,也会听到有资历的同行向他打听阿加莎的事情。
心理学是一门年轻的学科,谁都在摸着石头过河。
阿加莎以一己之力,拉着自己的老师大胆地迈进了犯罪心理的领域,并且小有成效。
这个年轻女孩的未来,并不会止步于在摄政街的诊所里当一个心理医生。
翌日,阿加莎按照霍格博士给的时间,准时到了费尔班克别墅。
别墅是白石头砌成的房子,离主路有点距离,远远看着,十分气派。
霍尔德先生是个周到的人,派了轻便的两轮马车去摄政街接阿加莎。
阿加莎坐在马车上,打量周围的景色。
双向马车道两旁的草坪绿草如茵,车道从主路通向别墅的大门,大门的右侧有一个小门。
阿加莎坐在马车上,礼貌地问车夫那道小门有什么用处。
车夫:“那个侧门是专供菜贩子出入用的,进门就是一条小路,小路的尽头是厨房。霍尔德先生不喜欢看到陌生人在前花园晃荡,所以专门弄了一个小门和小道给菜贩子送菜用。”
阿加莎点了点头,马车在大门前停下。
门前有一个年轻的女佣等着,见马车停下,立即上前将马车上的阿加莎扶下车。
“是杜兰小姐吗?我是霍尔德太太的贴身侍女艾玛,今天霍尔德先生有点事情要处理,去了银行。霍尔德太太正在后花园里晒太阳。”
阿加莎下了马车,微笑着跟艾玛打招呼。
车夫将马车驶往左侧的小道,阿加莎看着马车离开。
艾玛察觉到阿加莎的目光,笑着说:“这是通往马厮的。”
阿加莎:“这条小道也是别墅的吗?”
“不是。”
艾玛引领阿加莎进入大门,跟阿加莎解释道:“那条小道不在别墅的范围,是公用道路,平时基本上没人走。”
阿加莎多看了那条小道两眼,没再说话。
在后花园里,霍尔德太太正坐在一个巨大的太阳伞下,她靠着扶手藤椅,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的脸显得那双幽黑的眼睛大而空洞。
在霍尔德太太身后,有一个侍女站着。
艾玛跟阿加莎说道:“自从前天晚上发生了那件事情之后,我们再也不敢让霍尔德太太单独待着。天哪,杜兰小姐,如果不是我觉得霍尔德太太当天晚上的举动有些怪异,令我放心不下,非得去看她一眼才安心,后果将不堪设想。”
贴身侍女说起这些事情时,还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
阿加莎的目光落在坐在藤椅上一动不动的年轻太太,问艾玛:“她坐了多久?”
艾玛:“霍尔德先生出门之后,霍尔德太太就在这儿坐着,算算时间,应该有一个多小时了。”
阿加莎点了点头,缓步走过去,她看到霍尔德太太的手腕上缠着纱布。
而这时候坐在藤椅上的年轻太太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阿加莎。
阿加莎蹲下,跟她平视。
“霍尔德太太,你还记得我吗?”
霍尔德太太没有说话。
阿加莎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温声说道:“我是阿加莎·杜兰,一个月前还跟霍格博士来这里看过你的。”
霍尔德太太眨了眨眼,她呼吸有些急促,忽然伸手紧紧握着阿加莎的手,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似的,哑声说道:“我分不清楚真假了,杜兰小姐。前天夜里,我差点就死了!”
对方的手很用力,抓得阿加莎的手腕有点疼,但她并没有挣脱,只是用另外一只自由的手轻拍霍尔德太太的手背,安抚说道:“没事的,霍尔德太太。那些事情会过去的,相信我,我会帮你。”
霍尔德太太却连连摇头,“没人能帮我。我说我看到的人是真的,可是他们都觉得那是我的幻觉。杜兰小姐,那是真实存在的人!神出鬼没,无孔不入,他们专挑我单独一人的时候出现,说要审判我!”
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阿加莎安抚好霍尔德太太,终于在她口中得知她见到的所谓“幻觉”,至少是两个人。
只是其中一个老者出现得最频繁,根据霍尔德太太的描述一下,那位老者留着白胡子,头发雪白,手里杵着拐杖。
除了老者之外,她还见到过一个年轻人,长得很强壮,年轻人不爱说话,见了她神情阴恻恻的,向她做出一个击毙的手势。
审判霍尔德太太的人是老者。
阿加莎跟霍尔德太太聊了一会儿,又给她做了简单的心理疗法之后,霍尔德太太的情绪平复很多,她跟阿加莎说:“我曾经有过一段不太光彩的过去,那个老者以我那段过去审判我,说我有罪,早该去死。我告诉阿瑟这件事情,阿瑟说那一切都是我的幻觉。杜兰小姐,我已经分辨不出真假。”
“没关系,霍尔德太太。”
阿加莎的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也仿若春风化雨,“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霍格博士既然让我来,肯定是觉得我能帮你。你要相信霍格博士,也要相信我。”
霍尔德太太一怔。
阿加莎向霍尔德太太露出一个微笑,保证说道:我会帮你找出真相的。
霍尔德太太见到的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阿加莎有点说不好。
但是她在霍尔德最后一次见到那个老者的花园外侧靠近小道的角落,发现了一个烟头。
阿加莎小心地将烟头捡起,端详着那个烟头,仿佛那样就能就这个烟头得出好几个结论。
——当然是不可能的。
她又不是福尔摩斯。
阿加莎将烟头放进一个干净的袋子里,站在角落里,前方的小道可以往右可以通往主路,往左可以通往马厮,应该是她进来时艾玛说的那天公用道路。
转身抬头,刚好能看到掩映在树木枝叶里的楼房,而这个位置正对着的,就是霍尔德太太的房间。
伦敦的春天多雨,角落里泥土松软,她走过来,多少有一些足迹跟原先曾经出现在这里的人留下的足迹重叠,难以辨认。
阿加莎想了想,将烟头收好之后返回别墅。
别墅门外,艾玛已经准备好了马车等她,见她回来,笑着问道:“杜兰小姐,准备走了吗?”
刚才阿加莎跟艾玛说别墅周边风景优美,想一个人逛逛再走,艾玛欣然同意。
阿加莎笑着点头,走向马车。
“可以走了。”
艾玛扶她上马车,跟车夫说要去摄政街。
阿加莎听到了,说:“不去摄政街。”
艾玛一怔,“那要去哪儿?”
阿加莎抿了抿唇,随即眼眸弯弯:“去贝克街。”
这是阿加莎离开贝克街半年之后,第一次回来。
分明从牛津街到贝克街的距离不过一刻钟时间左右,却仿佛天涯那么远。
倒不是阿加莎在逃避些什么,而是没什么事情值得她回来。
去年夏天她离开贝克街的时候,哈德森太太跟朋友在英格兰的海滨城市避暑,她在搬离公寓的当天给哈德森太太发了电报,感谢对方那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并且将她要和福尔摩斯解除婚约的事情告诉了哈德森太太。
哈德森太太对她的举动并没有表现的得非常惊讶,只是嘱咐她孤身在外,要照顾好自己。
秋天时,哈德森太太终于从避暑的城市回到伦敦,她到牛津街办事的时候,也会去看阿加莎,跟她聊天气聊时尚什么都聊,偶尔也会埋汰福尔摩斯几句,就像是熟悉的人相聚在一起,很自然地说起另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并不会有什么避讳。
阿加莎心想她和福尔摩斯的婚约看上去果然不堪一击,大家甚至都不会问她为什么解除婚约。
只有霍格博士在看到解除婚约的启事后,脸上露出惋惜的表情,理由是他觉得阿加莎和福尔摩斯很登对,如果她真的和福尔摩斯结婚,那他欠麦考夫的人情也算是还上了。
毕竟,福尔摩斯娶走了他最得意的学生,麦考夫那个弟控需要为此付出一些什么,譬如说过去的人情债一笔勾销,再倒欠个福尔摩斯家族欠他一个好学生什么的账。
阿加莎听着霍格博士的话,只觉得莞尔,但她很感谢霍格博士从来没有透露过她和福尔摩斯兄弟有交集。
在伦敦这座居住着几百万人的城市里,名叫阿加莎杜兰的人多不胜数,她不过是其中之一。倒是伦敦警察厅那边的人反应有点大,但警探届苦福尔摩斯久矣,就差没发出类似于“既生瑜,何生亮”的感叹,再加上福尔摩斯很会得罪人,本来并不热衷于站队的警探们,在阿加莎和福尔摩斯解除婚约的事情上,竟一反常态,选择了站队。
一致认为是福尔摩斯性格古怪难以相处,阿加莎才会抛弃他。
总之横竖都是福尔摩斯的错,局面一度令阿加莎啼笑皆非。
哈德森太太常去牛津街看她,华生的诊所跟霍格博士的诊所都开在摄政街,还是合作关系,阿加莎也常跟华生来往,至于警探莱斯特雷德先生,警察厅都直接聘霍格博士当顾问,她都成为霍格博士指定跟警察厅对接的人了,更是常来常往。
半年没到贝克街,难道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时光荏苒,阿加莎在半年之后再度站在贝克街公寓的楼下,心想那有什么稀罕天荒地老都不来,那才叫稀罕呢。
她心里正嘀咕着,忽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阿加莎”
阿加莎回头,就看到抱着一筐食材的哈德森太太。
还不等阿加莎说什么,哈德森太太就忙不迭地问道“怎么站在楼下不上去呢是不是按门铃没人应夏洛克肯定又是自己一个人不知道在捣鼓什么化学实验没听见。来,我跟你一起上去。巴拉巴拉。”
哈德森太太话一说就停不下来,她跟阿加莎说福尔摩斯半个月前病兮兮地被华生带回来,两个黑眼圈,人瘦得不成样,她差点以为福尔摩斯是去里昂讨饭被人打而不是去工作了。
阿加莎被逗得直笑,伸手接过哈德森太太怀里的食材,“哈德森太太,我们上去吧。”
哈德森太太自然而然地将食材分给阿加莎,两人有说有笑地上楼,路过二楼的时候“咔哒”一声响,二楼公寓的门忽然被打开。
阿加莎和哈德森太太被忽然从门里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
福尔摩斯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上面两个扣子敞开,领结没戴,那双灰色的眼睛盯着门外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