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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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乐真今晚来明月阁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这个杨阅山的庐山真面目,在见到人之前,她自觉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可真当踏出房门、下一瞬与他四目相对时,她还是有?一瞬愣住了。
“殿下?”华相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强压着惊讶向冯乐真行礼,又咬牙笑着问傅知弦,“傅大人也?在,可真是巧啊。”
“不算巧,是殿下想瞧瞧如今炙手可热的杨将军,我才带她来的,”傅知弦含笑看向对面眸色沉沉的年轻人,嘴上却?是问冯乐真,“殿下如今看到了,可还算高兴?”
冯乐真在一瞬的怔愣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看着对面还在盯着自己看的人,笑容中夹杂一分冷意:“杨将军还真是非同凡响,本宫这个长公主,倒是不配将军执礼拜迎了。”
对面的人猛地回?神,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冯乐真低头?抱拳:“卑职……杨阅山,拜见长公主殿下。”

第127章
看着行抱拳礼的陈尽安,冯乐真神色不明:“若本宫这双眼睛还算有用……杨将军今日似乎没穿盔甲。”
大乾律例,盔甲齐身者可行半礼,亦或是不行礼,但若是常服,见了位阶更高者,还是要下跪行全礼的。
陈尽安眼睫轻颤,沉默一瞬后还是没跪:“卑职得了皇上恩典,见位阶高于卑职者,不必跪。”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杨将军既然有皇上撑腰,本宫又能如何。”
“还望殿下见谅。”陈尽安垂下眼眸,眼皮上一道疤痕便暴露出来?。
冯乐真先前情绪复杂,没有瞧见他这一处伤,此刻瞧见了,便不由得多看两?眼……虽是浅浅一道,几乎看不出来?,但伤在这儿,再往下便是眼珠子,足以想到受伤时如何凶险。
华相?笑?着打圆场:“殿下又不是拘泥于虚礼的人,怎会不谅解杨将军,时候还早,不如诸位都去华府,由我这个?老人家做东再饮一杯?”
他是华家的掌家人,服侍过两?代皇帝,如今年过六十仍精神奕奕,冯乐真即便看不上他的为人,但明面?上的尊重还是要有,于是含笑?开口?:“本宫这几日忙得头昏,今晚能出来?一趟已是勉强,就不去打扰华相?了。”
陈尽安闻言,下意?识看她?一眼,便看到她?眼下黑青浓郁,眼神也透着疲倦。
这是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他指尖一颤,正?欲再看,却被傅知弦无意?间挡住了视线。
“殿下,我送你回去?”傅知弦笑?问。
冯乐真没有再看陈尽安:“嗯。”
陈尽安喉结动了动,面?上没有半点情绪。
二人跟华相?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开,同样漂亮矜贵的背影很是般配,华相?沉默目送他们?走跪楼梯拐角,等他们?彻底消失在眼前,才皱着眉头说一句:“这个?傅知弦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要他今日作陪与杨将军吃饭,他倒好,来?是来?了,却不进?屋,还将长公主也带来?了。”
“他们?应该是在隔壁用膳,”陈尽安缓缓开口?,“可能是一早就约好了,才没来?我们?这里?。”
“如此,就更奇怪了。”华相?冷笑?一声?,“他不会是看长公主如今权势滔天,便想着示好与她?重温旧梦吧?”
“不会。”陈尽安否认了。
华相?奇怪地看他一眼:“杨将军如何知道不会?”
陈尽安不说话了。
华相?笑?了笑?:“将军没来?过京都,对他们?的事大约是不知道的,傅知弦生在中秋,从前二人有婚约时,每年中秋长公主都会放一场烟花作生辰礼,那盛景不知多少人眼热,退婚之后便再没有过,如今又是中秋,又有烟花盛景,可见长公主也是有心和好的。”
说罢,他感慨一句,“到底还是太年轻,不知所谓,不计后果,今晚这场烟花过后,傅知弦的前途算是彻底断了,也不知长公主打算如何安置……”
“今日是八月十六。”陈尽安突然打断。
华相?茫然抬头:“嗯?”
“八月十六,不是中秋。”陈尽安又说一句。
华相?:“……”
这有什么区别?吗?华相?心中无语,却不敢得罪这个?皇上面?前的新晋大红人,只是笑?呵呵敷衍过去。
明月阁外?,马车前后侍卫林立,更有不知多少暗卫藏于附近,悄无声?息地关?注着四周。
傅知弦一路将冯乐真送到马车前,待她?在阿叶的搀扶下上马车时笑?问一句:“殿下不捎我一程?”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上来?。”
傅知弦含笑?上了马车,陈尽安在华相?的陪同下出明月阁时,恰好瞧见他在车帘下一闪而过的衣角。
陈尽安别?开脸,没有再看。
马车启程,轻盈地碾过石板路,马车里?的人终于放下伪装,沉着脸看向对面?含笑?的男人:“解释。”
“殿下想让我解释什么?”傅知弦失笑?,“我也不知道昔日长公主府的一个?小奴才,为何会摇身一变成了统领岭南一带的大将军,当初见到他时,我的惊讶不比殿下少。”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他的身份。”冯乐真蹙眉。
傅知弦瞧见小桌上有把扇子,便拿起来?把玩:“应该没人了吧,哦……你长公主府的人肯定是认识他的,但他深居简出,也没机会遇上你府里?那些人。”
“本宫在京都时,曾带着他去庆王府赴宴,也带他去过不少别?的地方。”冯乐真看着他的眼睛。
傅知弦勾唇:“那又如何,他当年还在长公主府住过三年,殿下再见他不还是没有认出来??”
冯乐真不说话了。
傅知弦唇角笑?意?更深,眼底却一片冷清:“没有人会记得一个?奴才长什么样,更不会有人看着如今的大将军,联想到昔日的一个?奴才,更何况我方才已经说了,他,深居简出。”
“都来?赴华家的宴了,也没看出哪里?深居了。”冯乐真轻嗤一声?。
傅知弦盯着她?看了半晌,似笑?非笑?:“殿下与其担忧他的处境,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
冯乐真抬眸。
“目前来?看,他似乎已经不是殿下的人了。”傅知弦说罢,突然笑?了,“也是,有手握实?权的将军可做,谁还愿意?做奴才呢?”
冯乐真随口?说一句:“他不是那种人。”
“这世上最?说不准的,就是人心,”傅知弦看着她?的眼睛,“他若不是那种人,为何这么久都没有联系殿下、任由殿下以为他死了?”
冯乐真不说话了。
马车四平八稳地往前走,两?个?人安静对视,良久之后冯乐真突然开口?:“你呢?”
傅知弦一顿:“我什么?”
“你的心,本宫还说得准吗?”冯乐真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傅知弦沉默片刻,浅笑?:“我的心一直在这里?,且看殿下还愿不愿意?看了。”
“可本宫看不透你,”冯乐真靠在枕头上,姿势略微放松了些,“傅知弦,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自认已经将一切都摊开了。”傅知弦含笑?道。
冯乐真脸上却没有笑?意?:“为何不揭发他的身份?”
“为何要揭发?”傅知弦反问,“让皇上知道他不是杨阅山,而是你昔日的部下,皇上难道就会杀了他?不会的,如今多事之秋,皇上已经没有什么可用之人了,即便陈尽安的身份被戳穿,只要他言明自己已经背叛你,想来?皇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反倒成了费力不讨好的那个?。”
“今日的烟火呢?”冯乐真又问,“你难道不知,这场烟花一放,你的前途也就完了?”
傅知弦静默片刻,扬唇:“殿下,我上一世活到了三十岁,权势滔天,位极人臣。”
冯乐真眼眸微动。
“到了那个?位置,才发现不过如此,所以这一世,我不打算再去了,”傅知弦笑?笑?,指尖隔着虚空点了点她?心口?的位置,“我想试一试,看能不能回到这里?。”
冯乐真不说话了。
傅知弦也没有过多言语,低着头给她?倒了杯茶。
一路无言到了长公主府,冯乐真一边下马车,一边吩咐车夫:“送傅大人回府,路上不必背人,怎么招摇怎么来?。”
“殿下若真有心成全,不如留我一夜。”傅知弦含笑?趴在车窗上,眉眼弯弯无辜风流。
冯乐真抬眸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进?府了。
傅知弦唇角笑?意?渐渐淡去,许久后缓缓说一句:“去闹市绕一圈,务必叫所有人都知晓,我是坐着长公主府的马车回去的。”
“是。”
车夫得了冯乐真的话,又被傅知弦叮嘱,自然要尽心尽力,于是不仅去了闹市,还多转了几个?地方,恨不得叫全京都的百姓都瞧见他们?招摇过市。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流言很快便铺开了。
冯乐真不关?心这些事,一到家便去睡了,秦婉找来?时,她?已经睡得昏天暗地。
“这……今日怎么睡这么早?”秦婉惊讶。
冯乐真在明月阁见到陈尽安时,阿叶正?在四周查探,因此错过了两?人的会面?,也不知道陈尽安还活着,此刻听到秦婉提问,也是摸不着头脑:“我、我也不知道啊,一回来?就睡了,往日都很难入睡的。”
“不管怎么样,能睡着是好事,吩咐下去,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得打扰殿下。”秦婉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声?音都透着几分松快。
阿叶连忙答应。
冯乐真这一觉睡得极为沉静,等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她?看着倾泻了一地的阳光,许久才轻缓地笑?了一声?。
“殿下,您终于醒了,”阿叶急匆匆上前,“奴婢都快急死了,但秦管事说了,天大的事也不能打扰您休息,奴婢只好干巴巴地等着。”
“什么事这么急?”冯乐真捏着眉心问。
阿叶:“殿下您忘啦,今日要去见吏部尚书呀,下午还得去余家,时间紧凑得很。”
冯乐真没太当回事:“既然时间紧凑,就只做一件事好了……去见吏部尚书吧,余家明日再去。”
阿叶怔愣地睁大眼睛,一时忘了答话。
冯乐真抬眸:“怎么了?”
“殿、殿下,您怎么了?”她?忧心忡忡地摸摸冯乐真脑袋,确定不热后眉头皱得更紧,“也没起热啊,怎么突然倦怠了?”
“不是倦怠,”冯乐真拂开她?的手,“只是觉得时间充足,没必要这么着急。”
说罢,她?静默一瞬,“慢慢来?吧。”
“是……”阿叶干巴巴答应一声?。
冯乐真看一眼窗外?:“这个?时候,傅知弦应该已经进?宫了吧。”
“半个?时辰前就进?宫了,似乎是被皇上召去的。”阿叶派了人盯着傅家,对傅知弦的行踪了如指掌。
冯乐真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没有再说什么。
皇宫,御书房。
“傅爱卿不解释?”冯稷看着他,面?色阴晴不定。
傅知弦面?色淡定:“微臣不知该解释什么,还请皇上指点迷津。”
“你少给朕装傻!”多日来?的压力逼得他一点就炸,当即将桌上一切都拂到地上,吓得宫人们?大气都不敢出,纷纷跪在了地上。
傅知弦倒是镇定:“微臣真的不知。”
“你说!昨日的烟火是怎么回事?为何所有人都传你与长公主言和了?!”冯稷怒声?质问。
傅知弦扫了一眼屏风,不经意?地笑?笑?:“烟火是殿下执意?要放,流言是旁人执意?要传,微臣什么都没做过,也不知该解释什么。”
“这么说,你是无辜的?”冯稷逼问。
“真论起来?,也不算无辜,”傅知弦叹气,“都是微臣不好,生了一张讨长公主殿下喜欢的脸,她?非要重温旧梦,微臣又能如何。”
冯稷眼皮一跳,屏风后也传出了轻微的响动。
“皇上你说,微臣能如何?”傅知弦将问题抛给冯稷。
冯稷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他怒问:“你不乐意?,她?还敢强迫你不成?!”
“她?是长公主,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事?”傅知弦反问,“昨日微臣不肯赴约,她?便威胁要毒杀微臣全家,就像毒杀微臣大伯一般,微臣只好委曲求全,谁知她?还不满足,在马车上就要对微臣行不轨……”
“够了!”冯稷额角青筋直跳,不想听自己亲姐姐的风流韵事。
傅知弦一脸无辜:“皇上,微臣也是没办法。”
冯稷深吸一口?气:“所以是朕错怪你了?”
傅知弦唇角挂着浅浅的笑?,不言语。
冯稷头痛欲裂,再开口?时声?音缓和了许多:“若真是朕错怪爱卿了,朕在这里?给爱卿赔个?不是。”
“皇上折煞微臣了。”傅知弦低头。
冯稷叹气:“想来?爱卿也理解,如今是多事之秋,朕已无可用之人,若是爱卿再背叛,朕真是要走投无路了……幸好,爱卿还记得当年对先帝的承诺,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朕也就放心了。”
先帝的名头一用出来?,整个?御书房都安静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知弦终于缓缓开口?:“微臣无一日不记得先帝所言。”
冯稷短促地笑?了一声?:“那就好。”
傅知弦又在御书房待了片刻,终于还是离开了。
他一走,冯稷的脸色彻底阴沉,盯着早已经空无一物的桌面?久久发呆。
陈尽安在屏风后站了片刻,冷静之后垂着眼眸出来?了:“皇上。”
冯稷猛地回神,对上视线后略微放松了些:“你觉得,傅知弦的话可信吗?”
“皇上信吗?”陈尽安反问。
冯稷笑?了一下,声?音透着古怪,笑?完便不吱声?了。
许久,他才说一句:“朕如今已经不知该信谁了。”
“卑职不信他。”陈尽安说。
冯稷眉头一挑:“朕倒是鲜少见你如此直白地说话。”
“皇上,傅知弦是聪明人,这世上最?不可控的便是聪明人。”陈尽安神色淡淡。
冯稷静默良久,问:“依你之见,朕该当如何?”
“杀。”陈尽安缓缓开口?,只说了一个?字。
冯稷愣了一下,失笑?:“他倒也罪不至死。”
“一旦他投靠长公主,皇上就危险了。”陈尽安看着他的眼睛。
冯稷脸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不再说话了。
“皇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陈尽安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无端给人压迫感。
冯稷静静与他对视,良久之后叹了声?气:“说得容易,坊间本就有朕暗杀大臣的流言,若他刚与长公主走得近些就突然出事,朕就更说不清了,更何况……杀人哪有这么容易,想做得不留痕迹,只怕难于登天。”
“既然无法不留痕迹,那就光明正?大,”陈尽安抬眸看向冯稷,“皇上若信得过卑职,卑职愿意?出面?行事。”
冯稷眼眸微动:“你打算如何?”
“长公主殿下不是在清君侧吗?”陈尽安反问。
冯稷顿了顿,失笑?:“阅山啊阅山,你这脑子果然好用。”
“卑职知道皇上与傅知弦素有情分,许多事也需要仰仗他,但如今多事之秋,一旦他生了异心,您就彻底被动了。”陈尽安声?音不急不缓,戳中冯稷内心深处的忧虑。
冯稷抿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才问:“万一真错怪他了呢?”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陈尽安眸色坚定。
书房内静静悄悄,时间仿佛停滞,唯有墙角的香炉不断冒出袅袅轻烟。
香即将燃尽时,冯稷缓缓开口?:“军队筹备得如何了?”
“回皇上,皇城里?的兵士与战场上杀伐的兵士最?大的区别?便是,前者重在防守保护,后者重视攻打还击,禁军虽说都是千挑万选来?的,但若真上了战场,未必胜得过边境寻常小兵,卑职这段时间已经将人选得差不多了,但光选人还不够,还得再训上些时日才堪重用。”陈尽安恭敬回答。
冯稷皱了皱眉:“朕对战场上的事不甚明白,你自己做主就好……但要尽快,多拖一日,时局就对朕不利一日。”
“是。”
冯稷看着这个?高大的年轻人,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至于傅知弦……傅知弦也是好的,人够聪明,手段也果决,过去几年替他做过不少事,唯一的缺点就是,过去这么多年了,仍与冯乐真牵扯不清。
为人臣者,最?忌讳的便是立场不明,相?对于这种随时可能背叛的危险人物,他还是喜欢像杨阅山这样只听从他一人命令的属下。年轻人或许野心勃勃,但只要有真本事,又能为他所用,他不介意?多给一些权势与恩宠。
“阅山啊,”冯稷幽幽叹息,终于下定了决心,“练兵间隙里?,也别?忘了多替朕排忧解难。”
“卑职定竭尽全力。”陈尽安垂眸,掩下所有情绪。
三日后,傅知弦因结党营私而落狱的消息,突然传了出来?。
御前大红人突然落马,顿时在京都城引起轩然大波,更何况是皇上亲自下令抓他,据说这件事还跟长公主有点关?系。
“长公主殿下又是放烟花又是送傅大人回家的,不是要重归于好的意?思么,怎么傅大人被抓还有她?的事?”
“这还用想?当年殿下前脚要去营关?,傅大人后脚就退了婚,二人显然是结了仇的,殿下如今又怎会想与他重归于好,无非是故意?接近寻找证据,再将人送进?监牢罢了。”
“这……殿下还真是好谋算,可为何抓他的人会是皇上?”
“你傻啊,傅大人是皇上的人,如今皇上却亲自抓他,肯定是皇上想保住傅大人,特意?在殿下行事之前先把人抓起来?,也省得他落入殿下手中,一不留神小命不保。”
街上议论纷纷,长公主府却是一片岁月静好,厨娘跟明月阁的大厨学?了包汤圆的法子,正?专注于给殿下做一碗香甜的早点,花匠悉心给未开的花苞涂药,以免受了蚊虫的侵扰,几个?侍卫兴致勃勃,急着在小花园里?比划几招,人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仿佛外?面?声?浪滔天,都与他们?没有关?系。
主寝里?,冯乐真靠在桌上假寐,阿叶低着头,一下又一下地为她?梳着长发,旁边的秦婉一板一眼,将今日的流言尽数复述。
“皇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就因为傅大人跟殿下吃了一顿饭,便要找个?理由将傅大人抓起来??”阿叶不甚明白。
冯乐真却是平静:“冯稷都快被本宫逼疯了,他还敢如此胡闹,会落得如此下场也不奇怪。”
不过话说回来?,她?本以为冯稷只会冷落他几日,又或者派些不好做的活儿细细磋磨,谁知竟然将人直接给抓起来?了……如此果决,倒有些不像他了。
“那……殿下要救他吗?”阿叶小心地问。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本宫不救,他或许被关?个?几日,就被放出来?了,本宫若是想办法救了,冯稷才真要弄死他。”
阿叶不明所以,冯乐真靠在桌上昏昏欲睡,也没有再解释,最?后还是秦婉说了句:“殿下若是出面?救人,等于坐实?了与傅大人重修于好的言论,傅大人知道皇上那么多秘密,皇上哪还敢留着他,反倒是殿下不出面?,尚且能保住他一条性命。”
阿叶恍然,但还是眉头紧皱。
冯乐真不必睁开眼睛,也知道她?此刻在忧心什么,于是随口?安慰:“放心吧,皇上有暗杀大臣的污点,为免本宫再抓他把柄,轻易是不敢动他的,最?多也就是关?个?几日,错挫他的锐气。”
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敲响,阿叶连忙去开了门。
是范公公,递了一封信便恭敬退下了,阿叶独自一人回到屋里?。
“公公送的什么?”秦婉问。
阿叶:“哦,是一封信,好像是余大人派人送来?的。”
秦婉当即看向冯乐真:“殿下。”
“念。”冯乐真昨夜没睡好,此刻有些打不起精神。
秦婉看了阿叶一眼,阿叶当即拆开信件:“信上就一句话……说抓走傅知弦的是杨阅山,杨阅山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却亲自动手,事出反常必有妖,望殿下多加小心。”
冯乐真倏然睁开眼睛。

第128章
午后突然下了一场雨,天牢门口的地面泥泞脏乱,即便?有狱卒提前清扫,陈尽安的鞋面还是被泥浆弄脏。
“将军,可要卑职回宅子里再取一双靴子来?”旁边狱卒讨好地问。
陈尽安随意看了眼鞋子:“不?必。”
狱卒答应一声,便要跟着他继续往里走,陈尽安却突然停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懂……卑职懂的,将军请进。”狱卒示好地后退一步。
陈尽安:“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
陈尽安不?再理?会他,径直往大牢里走去。
京都城是权贵云集之处,连牢房都分出?三六九等,他此刻来?的这一处,相比其他牢房要更大更宽敞,仅有的十个牢房里,有九个都是空置的,唯独最后一间暂时用上了。
陈尽安径直往里走,两个转弯之后,便?看到了他要见的人。
傅大人褪了那一身正红官袍,摘了常戴的玉冠,正悠闲地坐在牢房里冰凉坚硬的砖床上,若非身上崭新的囚衣破损几处,殷红的血迹从破口渗出?来?,单看他怡然自得的表情,还真?以?为他在过什么锦衣玉书的富贵日子。
陈尽安显然没想到短短半日的功夫,便?有人对他用了刑,一时间沉默不?语。
“能在京都城谋份差事的,哪个不?是人精?自从你杨将军到了京都,皇上不?再看重我、你我积怨不?和之类的流言便?层出?不?穷,如今又是你亲自将我押入牢中……”傅知弦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张开双臂,展示自己?这一身斑驳的血迹,“也算是那些人送你的厚礼了。”
陈尽安眼眸微动,隔着栅栏静站片刻后才缓缓开口:“我无心?如此。”
傅知弦盯着他看了半晌,唇角笑意渐深:“我信你。”
陈尽安又看他一眼,掏出?钥匙便?要开锁。
牢房内极静,锁链哗啦的声音成为唯一的动静,傅知弦靠在冰冷的墙上,慵懒地看着他开了门,又看着他佩着长剑出?现在自己?面前。
“你要杀我?”
“为何要缠着殿下?”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又同时安静下来?,傅知弦眯起天生凉薄风流的眼眸看向他,即便?因为坐在床上矮了他半身,双眸里仍透着居高临下,好像他还是那个才貌动京都的傅大人,眼前依然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小奴才。
许久,傅知弦不?紧不?慢地问:“谁说我缠着殿下了?明明是她缠着我。”
陈尽安喉间溢出?一声轻嗤,一向沉静安定的眼底透出?几分不?屑:“不?可能。”
“你怎知不?可能?”傅知弦似笑非笑,“那晚她为我放烟火时,杨将军似乎就?在隔壁。”
陈尽安面无表情:“那日是八月十六。”
傅知弦唇角的笑意渐渐淡去。
“殿下要是真?想同你如何,不?会迟了一日才放烟火。”陈尽安说得很是笃定。
傅知弦盯着他看了半晌,故作无奈道:“她前一日忙着为正事奔走,这才迟了一日为我庆生。”
“她若有心?为你庆生,即便?天上下刀子也不?可能迟,”陈尽安踩着他的尾音反驳,“你自行?放烟火,却栽赃给殿下,还刻意放出?和好如初的流言,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问得平静,声音却透着森冷,傅知弦随意扫了眼他腰间长剑,视线划过泛着光泽的黑色盔甲,最后落在他颇有气势的脸上。
倒是看不?出?从前局促紧张的模样了。
傅知弦勾起唇角,眼底一片冷清:“你觉得你很了解她?”
陈尽安没有回答,只是又上前一步:“殿下只要最好的,这句话还是傅大人告诉我的。”
傅知弦倏然抬眸,眼神凛冽逼人。
陈尽安不?为所?动,直直与他对视。
两股视线在空气中交融,仿佛随时要迸出?火光来?,但事实上两人谁都没动,周围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久,傅知弦突然问了句:“你今日抓我,究竟是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想替她清扫障碍?”
“你究竟想做什么。”陈尽安第二?次问出?这个问题。
傅知弦不?为所?动:“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陈尽安不?说话了。
傅知弦眉头微挑,玩味地与他对视:“杨大人,如今这监牢里就?只剩我们两人了,你还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
“你这几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挑衅我。”陈尽安平静开口。
傅知弦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何时想通的?”
“从你以?殿下的名义给自己?放烟火、放出?与殿下重修旧好的流言,亦或是御书房中做毫无说服力的辩白时,我便?知道一切皆是为了逼我今日对你出?手,”陈尽安声音沉沉,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你如今,也算成功了吧。”
傅知弦笑了笑:“既然早就?猜到了,又何必一直追问我想做什么。”
“我知道你是为了逼我出?手,却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陈尽安缓缓上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渐渐握紧了剑柄,“你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应该不?是为了对付我,否则直接将我的身份告知皇上即可。”
“我的确无心?对付你,”傅知弦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两边,嗤笑,“你也不?配我如此大费周章。”
“那你是为了谁?殿下?你想对她做什么?”
陈尽安连问三个问题,傅知弦一个都没有回答,反而笑了一声:“看来?我刚才的疑问,已经有了答案。”
陈尽安眸色愈发?暗沉。
“既然知道是圈套,为何还要入局?”傅知弦坦然与他对视,仿佛没有看出?他浓重的杀意。
“大概是因为傅大人太聪明,而太聪明的人,往往意味着太危险,”陈尽安抽出?长剑,直指他的心?口,“与其瞎猜,不?如斩草除根,想来?一个死人,是闹不?出?什么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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