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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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什?么?道歉吗?话到嘴边,闻歌却说?不出来?了,只沉默地?看着冯乐真。
冯乐真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最后什?么都没说?便回屋去了。
等再次见?面,便是晚饭时间。
闻歌做了满满一桌菜,连每晚必喝的白粥里都加了蛋花和黄酒,闻起来?又香又醇。
看到冯乐真出来?,他下意识看了她?的手一眼,见?没有什?么痕迹后略微放心,不甚自在地?说?:“吃饭吧。”
冯乐真点了点头,沉默地?坐下。
平日不管是用?膳还是别的时候,都是冯乐真主动打开话匣,他则负责偶尔接一句,眼下冯乐真一句话也不说?,他便不知该如何挑起话头了,一来?二去的饭桌彻底沉默,只剩下碗筷偶尔碰撞的声响。
冯乐真用?了一碗粥便要起身,心不在焉的闻歌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你去哪?”
冯乐真看他一眼,不语。
“……这么多?菜还没吃,你坐下。”闻歌不知该怎么跟她?说?话,干脆板起脸。
冯乐真也不与他犟,又坐下用?了些吃食。
闻歌好几次偷看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直到她?再次起身离开,他才连忙开口:“你等一下。”
冯乐真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他。
闻歌还未有所行动,脸颊便泛起了热意,于是又站在原地?纠结起来?。
冯乐真也不着急,只是静静等着,想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就这么僵持许久,闻歌似乎终于下定决心,拉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你捏吧。”他的语气视死如归。
冯乐真无言一瞬,将手抽了回来?。
闻歌愣了愣,心情突然很差:“这也不行?那你打回来?总可以了吧,老?是不说?话有什?么意思……我也不是非要与你说?话,你安静点我反而更高兴,只是凭什?么?你的命还捏在我手里,凭什?么对我这样摆脸色?”
冯乐真眉头微扬。
“说?话!”闻歌感觉自己心底好像埋了一座火山,正噗噗地?冒着白烟,只差一点点便要迸出可以烧毁一切的岩浆。
冯乐真:“你是不是忘了,下午的蹴鞠本宫输了?”
噗噗冒着白烟的火山突然哑火,闻歌也愣住了。
冯乐真幽幽补充:“本宫可没有违背赌约,是你非要本宫说?话的。”
火山又烧了起来?,只是这次烧的范围很小,局限于闻歌本人。他浑身发烫,感觉自己快要熟了,尴尬大多?生气:“你又骗我!”
“本宫连话都没说?!”冯乐真的语气可真是冤枉至极,若不是她?眼底泛着笑,闻歌真以为自己在诬陷好人了。
两人再次对视,冯乐真笑了,闻歌头也不回地?冲进了房间里。
“年?轻人,就是经不得激。”冯乐真惋惜地?叹了声气,抬头看向前方高墙。
都十余日了,想来?要不了多?久,阿叶就能找到这里来?了。
夜深,宵禁。
大街上除了巡逻的官兵,已经一个人影都没了,阿叶一身夜行衣,带着人在黑夜遮掩下的月城来?回搜寻,这些日子他们已经查完了城东和城北,如今只剩下小巷密布的城西,以及如荒野一般却地?窖极多?的城南。
“城西的巷子年?久失修,大多?数人已经搬走,不像有人住的地?方,咱们还是先搜城南吧。”有人提议。
阿叶站在高楼之上,看着灯火不多?的城西巷子,沉默许久后开口:“先搜城西,我感觉殿下就在这里。”
“是。”
黑夜漫长,却总有结束的生活,等一夜过去,闻歌以为自己的尴尬已经少了许多?,但见?到冯乐真的瞬间,他便发现自己想错了。
冯乐真见?他脸上泛起薄红,便识趣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事:“今日天气不错,将被子扛出来?晒晒吧。”
“……嗯。”闻歌见?她?没有撩拨自己,默默松了口气。
晒被子这种活儿自然归闻歌,吃过早饭,他便在院子里系了根绳子,将被子一一取出来?晒上,冯乐真在旁边看了许久,又从柴房里捡了根干净的木棍,在他晒的被子上敲敲打打。
“你做什?么?”闻歌问。
冯乐真惊讶:“你不知道?”
闻歌:“我该知道?”
“晒被子的时候就是要像这样敲一敲,你连这个都不知道,难道没有自己晒过被子?”冯乐真问。
闻歌:“我的衣食住行都有人照顾,为何要亲自做这些事?”
“谁照顾?”冯乐真笑问。
闻歌:“当?然是宫里的太监。”
话音刚落,他意识到冯乐真在套自己的话,眼神登时冷了下来?:“我劝你还是安分些,知道得越多?,你只会死得越快。”
“本宫不过是跟你闲聊几句,你怎么又突然威胁上了?”冯乐真也皱眉。
闻歌冷哼一声,扭头进屋去了。
看着突然关?上的房门,冯乐真脸上的不悦一扫而空,仿佛刚才因为他的话不高兴只是一种错觉。
“警惕心太重,什?么话都套不出来?啊。”她?摇了摇头,继续敲被子。
虽然对冯乐真时不时套话的行为很不满,但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闻歌只在屋里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种不愉快抛诸脑后,挽起袖子给?她?做饭去了。
午膳是土豆焖鸡,营关?这边常见?的一种大菜,用?地?锅一炖味道极佳。自从接连吃了五天萝卜白菜后,冯乐真还没说?什?么,闻歌先够够的了,于是这几日天天出去买菜,今天的鸡就是天不亮时赶早集买的。
两人吃饱了饭,就去院子里晒太阳,前几日的倒春寒结束后,春天似乎真的来?了,这几日一天比一天暖和,赶在晌午时晒一晒,还能晒出细细的汗来?。
冯乐真懒洋洋的躺着,一扭头就看到同样懒洋洋的闻歌,不由得笑了一声:“你现在是越来?越像营关?人了。”
闻歌眯着眼睛晒太阳,闻言也不理。
冯乐真还想再说?什?么,突然瞧见?他的袖子上有一个破洞,想了想便回屋去了。闻歌虽一直闭着眼,却也时刻关?注着她?,知道她?进屋后突然觉得无聊,但也没有立刻起身回屋。
片刻之后,便感觉到她?在自己旁边蹲下了,闻歌眼眸微动,想知道她?要做什?么。
然而她?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轻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闻歌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第二个动作,不由得睁开了眼睛,然后就看到她?垂着眼眸,正在给?自己缝衣裳。
虽是苦寒之地?,阳光却比京都灿烂,落在她?身上,仿佛给?她?镀了一身金光。她?就这样垂着眼眸,专心地?给?他缝衣裳,一针又一针,仿佛扎在他的心上,可扎出的滋味却不是疼,而是另一种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滋味。
闻歌怔怔看着她?,失神了好长一段时间。
冯乐真没有抬头,却突然问了一句:“堂堂长公?主殿下亲自为你缝衣裳,是不是很感动?”
闻歌猛然回神,想说?一点都不会,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半天只憋出一句:“你怎么会这个。”
“不会,所以缝得很难看。”冯乐真说?着,将线挽个结咬断。
闻歌顺着她?的指尖看去,果然看到自己衣裳上歪歪扭扭的缝线。
……缝成这样,看得出来?是真不会。
“还不如用?浆糊粘一下。”冯乐真对自己的手艺越看越不满意。
闻歌收回手:“我觉得还好。”
“真的?”冯乐真挑眉。
闻歌:“……嗯,最起码缝住了,要求别太高。”
“也是,要求不能太高。”冯乐真笑了一声。
闻歌抿了抿唇,重新看向自己的袖子,那条歪歪扭扭的线,好像也没那么难看。
他正专注于观察自己袖子上的缝线,冯乐真已经回屋拿了蹴鞠,在院子里踢着玩了。闻歌看着她?敏捷的身形,眼底泛起笑意,当?即起身从她?脚下抢了过去。
冯乐真气笑了:“本宫刚帮你缝了衣裳,你便给?本宫恩将仇报是吧?”
“是又如何?”闻歌难得从她?这里扳回一城,便故意颠着蹴鞠气她?。
冯乐真眯起眼眸扑了过去,闻歌没想到她?直接用?抢的,当?即将蹴鞠举得高高的。他本就比冯乐真高出一头,加上手又举着,冯乐真就算跳起来?也抢不到,一怒之下拍了他的脑门一下。
跟闻歌打她?不同,她?每次出手都下了十足的力,这一巴掌下去,不多?会儿闻歌的脑门就红了。两人无言对视许久,冯乐真扭头就跑,闻歌大怒,拿着蹴鞠朝她?砸了过去。
说?是砸,其实根本没用?力,还特意往她?旁边的石磨上丢,谁知蹴鞠突然反弹,又撞在她?的小腿上,冯乐真一个站不稳,惊呼一声倒在了地?上。
闻歌愣了一下,回过神后没忍住笑了:“还跑啊,怎么不跑了?”
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闻歌冷哼一声:“少来?骗我。”
地?上的人还是不动,这个长公?主虽然偶尔会展现孩子气的一面,但大多?时候都是娴静端庄的,就算跌倒了,也绝不会就这样躺在地?上。闻歌渐渐意识到不妙,赶紧走上前去,就看到冯乐真双眸紧闭,似乎已经人事不知。
“别开玩笑了,一点都不好笑。”闻歌说?着便去拉她?,结果刚动她?一下,就看到她?后脑缓缓渗出血来?。
闻歌脸色大变,彻底慌了:“殿下!”
冯乐真醒来?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她?昏昏沉沉睁开眼睛时,闻歌正站在门口送大夫出门。
昏迷了一下午,嗓子干得发痒,她?清了一下嗓子,后脑顿时传来?阵阵痛意。
闻歌送人送到一半听到动静,连忙折身回来?:“你醒了?”
冯乐真盯着他看了半晌,问:“你是?”
闻歌眼神微变:“别闹。”
“闹什?么?”冯乐真蹙眉。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扭头就往外跑:“大夫!”
冯乐真捏了捏眉心,静静坐在床上。
闻歌紧急将大夫叫了回来?,大夫又是诊脉又是掰眼睛检查的,问了一堆后扭头对闻歌说?:“许是磕到了后脑,失忆了。”
“失忆?”闻歌眉头紧皱,“怎么会这样。”
“那得问你了,好端端的为何拿蹴鞠砸人家。”显然,闻歌在请大夫时已经将事情发生的经过尽数告知了。
冯乐真抬眸:“是你害我变成这样的?”
“……得多?久能治好。”闻歌刻意无视她?。
大夫捻了捻山羊胡:“说?不好,有的一两日能治好,有的一辈子都治不好,总之谁也说?不准,你这几日别刺激她?,尽可能顺着她?些,以免她?的情况更加严重。”
闻歌沉重地?看了冯乐真一眼:“好,我知道了。”
大夫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他一走,屋里又只剩闻歌和冯乐真两人,闻歌狐疑地?盯着冯乐真,问:“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该记得什?么?”冯乐真反问。
闻歌:“你最好不是在骗我,否则……”
“否则做什?么,再给?我脑袋打破?”冯乐真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还嘴的本事一点没忘。
闻歌无言一瞬,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我不是故意的。”
“看出来?了,否则也不会请大夫来?。”冯乐真抬起下颌,脸色虽然苍白,但气势不减半分,“所以你我是什?么关?系?”
闻歌一顿,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若是直接告诉她?是绑匪和人质的关?系,她?会不会伤得更重?
正当?他纠结时,冯乐真自己先想明?白了:“看你这神情,应该不是兄弟姐妹,那是夫妻?”
闻歌:“……”
“是吗?”冯乐真又问。
闻歌:“你的药快熬好了,我去给?你端。”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冯乐真看着他仓皇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闻歌很快端了熬好的药来?,冯乐真一闻到味道便蹙起眉头,同时又觉得十分熟悉,就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总是在某个人身上闻到这种味道一般。
“喝吧,喝完好好休息,说?不定这两天就全想起来?了。”介于是自己还手才害她?受伤失忆,闻歌难得态度不错。
冯乐真看他一眼,接过碗一饮而尽。
“苦……”
她?刚说?出一个字,闻歌就往她?嘴里塞了个蜜饯,冯乐真皱着眉头嚼完,又一次看向他。
“睡吧,我明?早再来?看你。”他说?。
冯乐真:“你不跟我睡一起?”
“……我有自己的房间。”闻歌无奈。
冯乐真点头:“懂了,是感情不和的夫妻,难怪你会拿蹴鞠砸我。”
闻歌张了张嘴,想到大夫说?的不要刺激她?,又将想说?的话强行咽了回去:“睡吧……”
他又一次离开,屋里彻底静了下来?。
冯乐真昏迷太久,此刻一点睡意都没有,趴在床上试图从空荡荡的脑子里找出一些回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她?努力许久,脑子越来?越疼,索性就什?么都不想了。
伤在后脑,只能趴着,她?又不习惯趴着睡,在床上躺了许久,总算勉强睡去,结果一睡着,便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
等到她?从一个又一个的梦境里挣扎而出时,已经是晌午时分,她?趴在床上静默许久,昨日从昏迷中醒来?时的那点不安,此刻已经如潮水一般褪去。
闻歌一直坐在桌前等着,见?她?睁眼立刻过来?:“粥熬好了,你起来?吃吧。”
冯乐真抬眸看向他,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你想起什?么了?”闻歌忍不住俯身去问。
冯乐真看着他一点点靠近,问了句:“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
“……闻歌。”她?早就知道的事,告诉她?也无妨。
冯乐真:“我呢?”
“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闻歌面色古怪。
冯乐真面无表情:“以前应该是知道的,但被蹴鞠砸了之后……”
闻歌轻咳一声:“你叫……铃铛,小铃铛。”
“哦。”冯乐真点头。
闻歌是为了试探她?才故意说?出这个名字,见?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便没有再继续。
吃过饭,冯乐真在院里坐了片刻,便往大门口去了,闻歌立刻唤住她?:“你做什?么去?”
“无聊,出去走走。”冯乐真回答。
闻歌狐疑地?眯起眼眸:“为何想出去走走?”
“不能吗?”冯乐真反问。
两人僵持良久,闻歌说?:“不能。”
“哦,看来?不仅我们夫妻关?系不好,你还限制我的自由。”冯乐真点了点头,似乎想在有限的谈话里得到更多?讯息。
闻歌扫了她?一眼:“我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总之这道门你出不去,你也别想出去。”
“知道了。”冯乐真倒是平静,答完就回屋去了。
接下来?一下午,她?都没有再出来?。
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午饭后和她?一起消磨时间,如今她?突然回了屋里不再出来?,闻歌第一次觉得下午的时间这么长。好不容易熬过一个下午,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又睡不着了——
平时下午都玩闹许久,再多?精力也都耗光了,晚上睡得自然更香,而今日什?么都没做,还因为无聊小睡了一会儿,现在到了晚上,自然是睡不着的。
而晚上睡不着的结果,是翌日一早还按平时的时间醒了,醒来?后一直精神不济,然后到下午忍不住小睡一会儿,再然后就是晚上失眠。
他在这边越来?越糟,冯乐真却睡得很好,只是接连两三?天都一直做梦。
第四?日清晨,冯乐真起床后往外走,结果一开门就对上了闻歌黑沉沉的视线。
她?顿了顿:“没睡好?”
“你记忆还没恢复?”闻歌反问。
冯乐真抱臂:“没有,怎么了?”
“大夫不是说?你一两天就能恢复吗?”闻歌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冯乐真轻嗤一声:“大夫还说?我可能一辈子都不恢复呢。”
闻歌深吸一口气:“下午,玩沙包吗?”
冯乐真眼眸微动:“怎么玩?”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闻歌立刻拿了一个拳头大的沙包来?,一字一句认真教她?规则,冯乐真专注听完,问了一句:“我们平时也这么玩?”
“……嗯。”
“那这样看来?,我们感情还是不错的。”冯乐真掂了掂沙包,评价。
闻歌无言以对。事实上他直到现在都不太相信她?失忆的事,毕竟只是磕到了脑袋,弄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伤口,怎会将过去二十多?年?的记忆全都忘个干净。
可冯乐真的表现太正常了,他几次三?番试探,都没从她?脸上看出异常。
……罢了,管她?有没有记忆,只要他还像以前一样提高警惕,她?就休想从他身上套出一条有用?讯息。
两人一个腰上的旧伤还没好,一个头上添了新伤,只玩了半个时辰就停下了,于是又肩并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想吃苹果。”冯乐真嘟囔一句。
闻歌眼眸微动:“你知道什?么是苹果?”
“……我是失忆,不是傻了,你没发现我还会用?筷子?”冯乐真不客气地?反问。
闻歌:“哦,我以为你不记得,那你都记得什?么。”
“记得怎么吃喝拉撒,怎么说?话怎么写字,忘记的只有我是谁,还有你是谁。”冯乐真说?。
闻歌:“那你还记得沈随风和镇边侯世子吗?”
“他们是谁?”冯乐真问。
闻歌:“看来?你忘了的不止是我。”
“他们是谁?”冯乐真重复问。
闻歌扫了她?一眼:“我随便说?的。”
“哦。”冯乐真继续看天边的云。
两人一起消磨时间到傍晚,冯乐真又说?了一句想吃苹果,闻歌沉默一瞬,还是出门去了。
院子里顿时只剩下冯乐真一人,她?静静看着夕阳下滑,周边的一切开始融入黑暗,才起身往屋里走,只是还没走到门口,一道身影突然从天而降,径直落在她?面前。
“殿下!”阿叶激动得眼圈都红了,“奴婢终于找到你了!”
冯乐真抬眸看向她?,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阿叶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殿下?”
闻歌从出门后便惶惶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还没走到集市便忍不住折了回去。
“干脆就跟她?说?集市关?门了……”他小声嘀咕着去开门,门一打开便抬高声音,“不是我不给?你买,是因为……”
“闻歌!”
冯乐真脸色苍白,正被一个女子攥着手腕,看到他回来?后立刻挣脱女子朝他跑来?。
“殿下!”阿叶急切去追。
然而已经晚了,闻歌甩出一道暗器硬生生将她?拦下,冯乐真趁这个时间义无反顾地?扑向他。他下意识将人接住,便看到阿叶身后如下饺子一般,簌簌来?了十余人。
“她?、她?一到这里,就说?要带我走……”冯乐真脸色苍白,无助地?跟闻歌告状。
阿叶闻言急了:“殿下!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是什?么人啊?”冯乐真呼吸急促,双手死死攥着闻歌的衣裳。
闻歌顾不上安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铁弹便朝他们砸去,阿叶认出是当?初对他们用?过的暗器时已经晚了,铁弹摔在地?上,惊起一阵爆破声。
“殿下!”阿叶下意识挡住脸,等爆破声结束,大门处的两人已经不见?踪迹。
“给?我追!切记不要伤到殿下!”她?呵斥一声,便带人开始搜寻。
闻歌用?铁弹拖延时间后,带着冯乐真并未走远,而是直接进了隔壁的空院,径直跳进了院中的枯井里。
他当?初买下那座宅子时,便将周围都摸熟了,这一家的枯井里有一个小小的暗室,估计是以前储藏食材用?的,暗室的门刚好也是石头所铸,与井壁颜色极为相近,他又提前做了些改造,除了他谁都无法从井壁上找出进暗室的门。
果然,他们藏进来?不久,便听到有人跳进枯井,对着井壁敲了一圈后又走了。
闻歌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一只手仍捂在冯乐真的嘴上,直到她?抗议似的打了他两下,他才皱着眉头看向她?。
“闷……”她?轻哼。
闻歌这才发现她?脸都红了,于是赶紧放开她?。
“我没那么胆小,不会乱叫的,你捂我做什?么?”冯乐真不悦。
闻歌顿了顿,心想他才不是因为你胆小才捂的,可惜这个念头一出来?,他便又想起她?方才义无反顾地?甩开手下朝他跑来?的事。
他一直以来?的警惕性,终于在这一刻散个大半。
“你……真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他小声问。
“不记得不记得,你要我说?几遍?”冯乐真皱眉,“现在能出去了吗?”
“还不行,他们肯定还在附近。”闻歌立刻拦住她?。
冯乐真扯了一下唇角,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了。
暗室有一间房那么大,倒也不算拥挤,就是黑了些,但在闻歌摸出一根蜡烛后,唯一的缺点也不见?了。
暗室里烛影晃动,照得两个人脸色明?灭不定,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正要开口说?话时,冯乐真突然问:“我究竟是谁,她?为何叫我殿下?”
闻歌沉默了。
“我们不是夫妻吧?“冯乐真眉头皱得更深。
闻歌看到她?眼底的怀疑,一句话脱口而出:“既然怀疑我,为何不跟他们走?”
“那个姑娘一看到我就又哭又笑,还说?一堆我听不懂的话,我有点害怕。”冯乐真坦然回答。
闻歌:“所以你就来?找我了?”
“我不该找你?”冯乐真反问,“至少跟他们相比,你对我还不错。”
“我对你……还不错?”闻歌有些迟疑。
冯乐真:“给?我饭吃,给?我熬药,还包揽所有家务,算是不错吧。”
闻歌没想到自己在她?心里的评价这么高,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所以,我究竟是谁,他们又是谁。”冯乐真又一次询问。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严肃起来?:“你是营关?城中的一个大家闺秀。”
冯乐真眼皮一跳。
“而我,是你的侍卫,我们两情相悦的事被你家里发现了,你家里人便要将我们沉塘,我们是逃出来?的,刚才那些都是你家的家丁,想抓我们回去家法处置。”闻歌解释。
冯乐真闻言久久不语。
“怎么,你不信?”闻歌又问。
“信,”冯乐真一脸平静,“这套说?辞很是熟悉,想来?是真的。”

第99章
听到她如此?说?,闻歌默默松了口?气,只是还?未彻底安心,就听到她又问一句:“哪家的大家闺秀会被称为‘殿下’?”
闻歌一顿:“你知道什么是‘殿下’?”
冯乐真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刚才已经说?了,我是失忆,不是傻了。”
“……是一种爱称,山高?皇帝远的,自家人这样称呼一下,也不怕被人知道。”闻歌解释。
冯乐真:“是我让他们这样喊的?”
“我刚去你家几天,对这些不太清楚。”闻歌含糊过去。
冯乐真:“只去几天,就勾引了我私奔,可见?你也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闻歌:“……”
冯乐真说?完了,静静靠在墙上,垂着的眼睫如两只轻颤的蝴蝶,无端叫人心生怜悯。
闻歌趴在墙上听了半天,确定那些人还?没?远走,一回头就看到她这副安静可怜的模样。
他顿了一下,问:“在想什么?”
“苹果。”冯乐真缓缓开口?。
闻歌:“……什么?”
“苹果,”冯乐真看向他,“你不是去给我买了吗?”
闻歌无言半晌,匆匆别开脸:“没?买着。”
冯乐真也不纠缠,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闻歌知道她头上的伤还?未痊愈,会精神不济也是正常,便没?有再打扰她,只是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她身上。
冯乐真却突然看他一眼:“总觉得这群人来了之后,你似乎对我好了些。”
“嗯,怕你跟他们走。”闻歌随口?胡扯,实际上脑子里想的全是她义无反顾奔向自己的样子。
冯乐真重新闭上眼睛:“放心吧,我不会的,毕竟……好不容易才私奔出来。”
闻歌眼眸微动,不再言语。
唯一一根蜡烛很快烧没?了,暗室重新归于黑暗,而外头的动静也越来越小。冯乐真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等再次醒来时?,只觉四肢都是僵的。
听到细微的动静,闻歌问:“醒了?”
“……嗯,我们何时?能出去?”冯乐真的声音带着初醒时?的哑意。
闻歌:“他们应该已经离开,但稳妥起见?还?是再等等。”
“好。”冯乐真答应一声。
两人继续等。
黑暗模糊了两人看向彼此?的视线,也模糊了时?间,冯乐真之后又睡了两次,每次醒来都比上一次更饿,等到第三次入睡时?,直接被自己肚子里的咕噜声吵醒了。
“……他们应该已经走了,我们也走吧。”闻歌说?着,推开了暗门。
阳光自头顶倾泻而下,两人同时?闭了闭眼睛,在井底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爬上去。如闻歌所说?,四周已经没?有人了,但保险起见?他们还?是要换个?地方住。
“走吧。”闻歌示意。
冯乐真脸色苍白,站在原地没?动。
闻歌沉默一瞬,问:“我……背你?”
冯乐真:“好。”
闻歌显然没?想到她会答应这么快,一时?间有些无语。
“我受伤了。”冯乐真找补一句。
闻歌想说?我也受伤了,但对上她的视线才想起来,她把?这事儿?给忘了。
背上人,两人慢吞吞离开了这个?住了半个?月的地方。冯乐真精神不济,趴在他肩上又睡了一会儿?,等醒来时?自己已经身处一间厢房,桌子上也摆了几样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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