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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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侍卫愣了愣,顿时被说服了。
陈尽安扫一眼趴在尸体上的人,平静看向百姓们:“现?在还觉得我是杨阅山吗?”
百姓们被眼前这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一时间都愣在了原地,正当他们不知该作何反应时,杨成?突然红着眼眶回头,再开口声?音已然沙哑:“小山,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心狠手辣,他是我最忠心的手下,为了你甘愿留在这里做人质,你做了什么??你就因为他冒充你,就直接痛下杀手?!”
周侍卫被他说得瞠目结舌,好半天艰难感慨:“你还真是个人物。”
虽说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要紧的是自己?平安离开,但他能在如此端的时间内就调整好心态,还将自己?刚才的失态圆回来……确实非同一般。
“小山,我对你太失望了,”杨成?深吸一口气,“但谁让你是我儿子呢,你放心,我一定?会来救你……”
陈尽安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铁链甩了过去,杨成?一个侧身?躲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陈尽安继续逼他,直到他终于忍无?可忍地还手。
两人皆是被铁链绑在柱子上,区别在于绑陈尽安的链子只有两尺,而杨成?那根却有四尺。同样是行动不便,杨成?的活动范围却更?大,招式开合也比陈尽安宽泛些。
陈尽安很快落于下风,他一个眼神?扫过去,周侍卫当即也加入进来。
他们还没替天行道,这些人可就自己?打起来了。百姓们看得一愣一愣的,直到陈尽安和周侍卫联合起来用锁链勒住杨成?的脖子。
“不行,银子还没拿到,拦住他们!”老人忙道。
还在目瞪口呆的一群人顿时回过神?来,呼呼啦啦全?涌了过去,陈尽安给?周侍卫一个眼神?,两人同时用了十分力,等众人将他们强行分开时,杨成?已经?断了气。
“死了。”一个年?轻人摸了摸杨成?的鼻息,大惊失色。
陈尽安被七八个人按在地上,半张脸都被划伤了,闻言竭力抬眸看向对面的老人:“现?在还觉得我是杨阅山吗?”
“你肯定?就是杨阅山!杨成?这几天馍馍都舍不得吃一口,全?留给?你了,还动不动就唤你‘孩子’,我可是亲眼所见,”之前给?他们送饭的人认死理,“杨成?没人性,他生的儿子也好不到哪去,为了逃出去竟然杀了自己?亲爹!”
“我去你的亲爹……”周侍卫忍不住又要骂人了,却被再次按倒。
按他的人太多,又都是年?轻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陈尽安余光瞥见他的脸都紫了,若是再被这样压下去,下一个窒息而亡的只怕就是他。
陈尽安当即失了理智,挣扎着甩开身?上的人便要去救他,百姓见他竟敢反抗,也纷纷朝他杀来,混乱之中他怀里的令牌掉在地上,有眼尖的趁乱捡了起来,看清是什么?后急忙叫停:“都住手!住手!”
一阵声?嘶力竭的吆喝,众人纷纷停手,那人疯了一般推开压着周侍卫的人,周侍卫总算得以喘息,手脚发麻地摊在了地上。
“你们看,这是什么?!”那人将令牌举起。
“是长公主殿下的令牌!”有人惊叫一声?,“早前来给?我家送米的人,就拿了这个令牌!”
老人急匆匆起身?,将令牌接过来仔细打量,看清楚后迟疑地看向陈尽安:“你是殿下的什么?人?”
“侍卫,”陈尽安看了一眼众人,逐渐冷静下来,“我和他都是殿下的侍卫,如今奉殿下之命出公差,途经?此地才被你们抓来。”
周侍卫觉察到有活路了,赶紧将自己?的令牌也拿出来。
众人一看顿时议论纷纷,下一瞬突然齐齐跪地,对着他们大拜起来。
周侍卫整个人都傻了,从众人七嘴八舌的解释里大概知道了自己?地位转变的原因,一时间有些无?语:“若是早将令牌拿出来,咱们又何必受这个罪。”
陈尽安也是无?言,半天才问一句:“你们费这么?大功夫抓杨成?,就是为了跟他要五百两银子?”
“他害得我们家破人亡,难道不该赔偿?!”老人眼圈都红了,“我们的村子如今被夷为平地,一村子老少都成?了乞丐,向他要五百两银子,就是为了重新?建房。”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还那么?多人丧命,最终的原因却是如此朴实简单,纵然是爱说爱笑的周侍卫,此刻也是一阵心酸。
“你们想报仇,想要赔偿,都是情理之中,但跟官府斗,无?异于蜉蝣撼树,”陈尽安倒是冷静,“今日之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们尽快离去,莫要在此逗留,其余的我们来解决。”
说罢,便看了周侍卫一眼。
周侍卫无?辜望天:“做什么??”
“拿出来,到时候还你。”陈尽安说。
周侍卫哼哼一声?:“看你说的,我又不是那等没良心之人……”
他嘟囔着脱下鞋,从鞋底翻出一张十两的银票。
众人将他们抓来这么?久,完全?没想到他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还能藏住钱,一时间极为震惊。
陈尽安将银票递给?老人:“这上面有殿下印记,你随意找一家沈氏商行,可换五百两银子。”
“这,这这……”老人当即推脱,“我们不能要,殿下已经?帮了我们良多,我们真的……”
“别推拒了,赶紧离开,剩下的事交给?我们,”周侍卫直接将银票塞过去,“放心吧,我们会将此事伪装成?游匪过境,不会怀疑到你们这些乌合之众头上的。”
众人感激不已,又开始下跪道谢,惹得周侍卫一阵头大。
百姓们很快离开,两人开始分头清除他们留下的痕迹。不得不说这些人是真的乌合之众,这才占据这个山头几天,就留下了这么?多破绽,周侍卫收拾得一阵头大,干了半天活儿才意识到——
陈尽安不见了。
“人呢?不会是躲哪偷懒去了吧?”周侍卫嘟囔一声?开始找人,找了半天终于在之前关他们的柴房找到了人。
看到陈尽安单膝跪在杨成?面前,许久都不看自己?,周侍卫调侃一句:“怎么?,真拿自己?当他便宜儿子了?”
“等这里事了,”陈尽安平静抬眸,“你去追世?子他们,务必要将世?子和沈先生平安送到云明。”
“你呢?难道不跟我一起?”周侍卫玩笑一般问。
陈尽安却定?定?看着他。
周侍卫笑意渐褪:“你要去哪?”
“去广府,”陈尽安捡起杨成?先前打斗时掉落的私印,眸色沉沉,“认祖归宗。”

第94章
大约是陈尽安所言太?过?惊世骇俗,周侍卫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说你要干什么?”
陈尽安平静解释:“你不是说杨家在?岭南一带说一不二?若我可以用杨阅山的身份回去……”
“你等一下,你为什么可以用杨阅山的身份?”周侍卫脑子已经成了浆糊。
陈尽安:“因为真正的杨阅山已经死了,能证明他身份的人也都已经死了,而杨成的私印如今就在?我手中,这便是可以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周侍卫听得一愣一愣的,陈尽安见?他还迷糊着,索性也不再多说,而是扭头扒起了杨阅山的衣裳。
周侍卫默默咽了下口水:“……你干什么?”
“扒光他,看看他有没有胎记或伤疤之类的。”陈尽安头也不回道。
周侍卫见?他来真的,索性也上前帮忙。
这才没多会儿,尸体就已经有些僵硬了,两人又没有趁手的工具,只能凭蛮力一点一点地将衣裳往下扯。
“你认真的?”周侍卫问?。
陈尽安:“是。”
“殿下那边,你打算怎么说?”周侍卫又问?。
陈尽安:“不说,你这次下山,就说我在?山上时已经死了,今后?也不必再提及我。”
“什么意思?”周侍卫眉头紧皱。
陈尽安扯衣裳的手停顿一瞬,眸色淡淡道:“此一去,能不能骗过?他们还不知道,若是不可以,便只有死路一条,死讯是现在?出还是以后?出,都没有太?大区别,若是可以,想?来日后?也是如履薄冰,在?没有彻底将整个岭南掌控之前,亦不能轻易与?殿下联系,否则我这边一旦出事,殿下也要被连累,既然如此,倒不如现在?就说我死了,也省得殿下挂心,至于以后?如何?,就全凭我个人的造化了。”
“你这是……实在?太?冒险了。”周侍卫叹气。杨家人又不是傻子,他能单凭一枚私印被认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与?送死有何?区别?
陈尽安:“既有以小博大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那我跟你一起去。”周侍卫立刻道。
陈尽安:“你要以什么身份?”
周侍卫噎了噎。
“你不在?随行?的兵士名册里,身手又并非寻常,跟着我,只会成为我的破绽,倒不如继续执行?殿下的命令,护送世子和沈大夫去云明,”陈尽安说罢,拍了拍他的胳膊,“周哥,事以密成,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你一定要答应我。”
周侍卫眼圈逐渐泛红:“那你也要平平安安的,等今年过?年,周哥还带你去看冰灯。”
陈尽安闻言笑了一声:“今年过?年,若是顺利的话,你应该随殿下一起回京过?年了。”
“那我们就在?京都等你,京都也有冰灯可看。”周侍卫坚持。
陈尽安笑意浅淡:“好,那小弟我就此拜别。”
说罢,他郑重跪下,朝着周侍卫磕了三个头。周侍卫没有阻拦,看着他磕完头背着杨成的尸体离开,才一拳砸在?柱子上。
陈尽安背着杨成,艰难地朝着山下走,走到半山腰时若有所觉地仰头,便看到山顶上火光冲天。
这一烧,陈尽安三个字便彻底被烧掉了,从今日起,他就是杨成从外?头寻回来的便宜儿子,是即将认祖归宗的杨阅山。
陈尽安缓缓呼出一口热气,头也不回地下了山。
二月底三月初,南方已经很是暖和了,营关却依然是冷的,只是相比正月时那种刺骨的冷,变成了略微温和的一点凉。
闻歌昏昏沉沉中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己衣襟大开,冯乐真正面无表情坐在?他身侧,往他的箭伤上撒什么粉屑,那粉屑一落在?伤口上,便带来针扎一般的痛楚,疼得他刹那间汗如雨下。
“你做什么?”他攥住她的手腕。
冯乐真不悦地看他一眼:“又没伤到眼睛,看不出是在?给你疗伤?”
“你会有这么好心?”闻歌定定看着她。
他此刻没有蒙面,一张透着几?分倔强的脸便彻底暴露出来。冯乐真前世认识他时,他也不过?十七岁,这一世算算却是二十出头了,相比十几?岁时的容貌,如今的脸愈发棱角分明,那股子倔味也比少年时更重。
冯乐真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上细细的链条:“本宫若不好心一些,你今日就死在?这儿了。”
如今距离她被绑走已经两天了,两天前,闻歌带着她从地洞逃走,走前还不忘将地洞入口炸毁,彻底拦住了阿叶他们。他一出地洞便将她打晕,等她醒来时,也不知他用什么办法,两人已经躲过?城里的层层搜捕,出现在?营关城外?,正朝着南边的月城疾驰。
月城与?营关相隔三日路程,中间的大片荒地,算是双方分而治之。月城的巡抚大臣是冯稷外?家的人,这几?年虽然处处避着营关的风头,但阿叶他们想?像在?营关那般声势浩大地寻她,只怕也是不能的。
更何?况阿叶他们显然没想?到闻歌会这么快就带她出城,这会儿搜捕的重心应该还在?城内。
而如今,闻歌带着她疾驰了两天两夜,马匹终于不堪重负累死了,现在?荒郊野岭的,只剩他们两个人。
“本宫心地善良,最擅长以德报怨,你若是感动了,大可以现在?就放本宫回去。”冯乐真说着,晃了晃手腕上的链条。
她这边一晃,另一头绑在?闻歌手腕上的铃铛便跟着响了起来。
闻歌身受重伤,又在?路上颠簸了这么久,此刻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闻言只是沉沉看着她:“你是没找到我身上的钥匙,才迫不得已救我吧?”
他串铃铛的链子是精铁打造,上头的锁更是请了宫里最厉害的能工巧匠设计而成,没有钥匙是绝对打不开的。如今虽然已经立春,但郊外?的夜还是冷得厉害,这里虽然已经靠近月城,但路上几?天没个过?路人也是正常,他若是死了,她一个弱女子拖不动他的尸体,用不了一夜就能冻死在?这里。
冯乐真见?他这般不领情,颇为遗憾的笑了一声:“没找到钥匙也就罢了,连把匕首都没找到,本宫只好救你了。”
但凡有把匕首,她都会砍断他的手腕独自进?城,可惜没有……就只能救人了。
听到她这么说,闻歌也没有生气,略微休息一下后?便站了起来。两人手腕上的细链只有一尺多长,他一起身,冯乐真也只能跟着站起来。
看着他跌跌撞撞往月城方向?走,冯乐真慢悠悠跟上:“你执意往月城走,是觉得到了月城,本宫的人便拿你没办法了?”
“闭嘴。”闻歌流了太?多血,此刻已经昏昏沉沉,再开口语气也没那么好了。
冯乐真也不介意,只管跟着他往前走。
已是傍晚,寒气上涌,悬在?链子上的铃铛欢快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两个人一前一后?慢吞吞行?走在?荒芜的官道上,最后?一缕夕阳将影子拉得极长,等太?阳彻底落山,周遭便彻底陷入黑暗,时不时有野兽的鸣叫自远方传来。
走着走着,渐渐出了汗,被风一吹只觉更冷了。冯乐真没有受伤,这点冷意不算什么,倒是前面的人,已经从一开始的脚步不稳,到现在?的摇摇欲坠了,只怕用不了太?久,就会彻底支撑不住了。
他们本来距离城门已经不远了,但按现在?这个速度,少说也得走上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都够他死上三回了。
为免自己也受连累,冯乐真突然停下脚步,晃了一下手腕上的链子,链子那头的人顿时被牵引了一下,沉着脸回过?头来:“做什么?”
“那边有个村庄,我们先去借宿一晚。”冯乐真用下颌示意不远处的村落。
闻歌皱了皱眉,站在?原地不动。
“你再走下去,离死就不远了。”冯乐真勾唇。
闻歌盯着她看了许久,到底还是妥协了。
“别耍花招,否则我立刻杀了你。”闻歌警告。
冯乐真眉头微挑:“放心,本宫就是为了自己的性命,也绝不冲动行?事。”
闻歌听不出她话里的真假,只看了她一眼便朝着村庄去了。
两人一路无言,很快便到了村头,已经是晚上,家家户户都睡下了,偌大的村庄除了偶尔几?声狗吠,安静得仿佛一片空无。
闻歌已经到了极限,扫视一圈后?,朝着一座最小的房屋去了。冯乐真看出他要做什么,立刻拦住人:“这家就两间房,连院子都是篱笆围的,只怕无法留宿你我。”
“但只有这家人最少。”闻歌淡淡开口。
冯乐真愣了愣,回过?味后?气笑了:“怎么,你还想?直接杀人占屋?”
闻歌没有否认。
冯乐真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容本宫提醒你一句,这样的村子一般往上几?辈都是亲戚,你今晚杀了人,明早就会有人发觉,到时候以你现在?的身子骨,确定能平安离开?”
闻歌皱起眉头。
冯乐真知道他这是听进?去了,四下张望片刻后?,锁定了一户还算富裕、门口也点了灯笼的人家。
“跟本宫来。”她说着话,径直往那边去了,闻歌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却还是强撑着随她而去。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起,顿时激起一阵狗叫。
吵嚷声中,房门终于开了,一个十一二的小姑娘探出头来,看到冯乐真和闻歌两个陌生人后?愣了愣:“你们是……”
“我们是两个赶路人,途经此地恰好城门关了,便想?找个地方留宿一晚,不知这里可还方便?”冯乐真温柔开口。
相比几?年前和沈随风一起流落村庄时,她多了一些为人处世的经验,如今也会学?着他求助别人了。
小姑娘对上冯乐真的眼眸,红了红脸道:“我得先问?问?我爹。”
“劳烦了。”冯乐真颔首。
小姑娘丢下一句‘我很快回来’,便门也不关地跑回屋了,冯乐真看着敞开的大门,不由得为这朴实的民风笑了一声。
等小姑娘回来的时候,她突然想?到什么,又扭头交代闻歌:“对了,待会儿他们若是问?起我们的关系,你就说……”
话没说完,闻歌突然眼前一黑,直直朝她倒了过?来。
他虽比她小了好几?岁,但身量却比她高出一头,整个人砸过?来时连风都带了起来,冯乐真下意识躲开,便看到他直直摔在?地上,一张俊秀的脸瞬间破了几?处。
冯乐真静默一瞬,只当?没看到。
小姑娘再次跑出来时,就看到闻歌倒在?地上生死不明,冯乐真则蹲在?他的身侧,正盯着他绑了铃铛的手若有所思。
见?她来了,冯乐真安抚一笑:“小姑娘,你家有刀吗?实在?不行?锋利的斧头也行?。”

第95章
闻歌倏然睁开眼睛,下意识抬起手腕,铃铛声作响,他顺着链子抬头,便看到冯乐真躺在床上睡得正熟。
确定人没丢,他才放心地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此刻他们在一间不大的寝房里,屋中除了一张床,便?只有?一个不大的衣柜,冯乐真躺在?床上,而他则坐在?床边的地上,看自己?身上的被子,他昨晚应该就睡在这里。
所以……这是哪?
“这是昨晚那个小姑娘家的客房,”冯乐真不知何时醒了,悠悠解答他的疑惑,“昨晚你昏倒了,是她和她爹带我们进来的。”
闻歌扭头看向她,眉头紧皱。
“怎么,才过去?一夜,哑巴了?”冯乐真眉头微挑。
闻歌这才有?了点反应:“为何不趁机杀了我?”
先前?在?路上时,她没有?趁手的工具,如今来了村子里,大可以趁他昏迷,随便?找一把刀剁了他绑着铃铛的手,可她还?是动手。
非但没有?,看样子……还?帮他将伤口重新包扎了一下。
冯乐真闻言笑了一声,突然挑起他的下颌:“这么俊俏的小郎君,本?宫怎么舍得。”
闻歌愣了愣,明白她的意思?后皱眉往后仰了仰,躲开她作乱的手。
冯乐真眉头微扬:“这么烈?”
闻歌知道问不出个什么,也?懒得搭理她。
冯乐真笑笑,正要再开口说话,房门突然被敲响。
“姐姐,你们醒了吗?”
是昨晚的小姑娘,冯乐真警告地看了眼面露杀意的某人,再开口声音都温柔了:“醒了,有?事吗?”
“我爹做了早饭,你们若是醒了,就?一起来吃点吧。”小姑娘说。
冯乐真答应一声,等她离开后看向闻歌:“本?宫不知你是何来路,也?不知你平日都学了什么,如今收留我们的是无辜百姓,既然无辜,你便?不能动他们。”
“殿下似乎忘了,我不是你的手下。”闻歌冷冷抬眸,寸步不让。
冯乐真勾起唇角:“闻歌,你的任务是杀了本?宫,可如今非但没杀,还?费这么大功夫将本?宫带走,为的就?是万无一失地把所有?同党救出来,可见他们在?你心中比任务更重要,你大可以不听本?宫的,本?宫也?能让他们受尽折磨……”
话没说完,他的手便?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冯乐真呼吸一窒,毫不在?意地与他对视,再开口虽然艰难,却字字清晰:“宫里折磨人的手段,想来你也?了解一些,寻常人最多?受上一两种便?非死即疯,但他们不会,因为本?宫有?最好的大夫,保证他们就?算变成人彘,也?能继续受刑。”
闻歌的手渐渐用力,冯乐真的脸越来越红,一双眼眸却死死盯着他。
终于,闻歌松手了。
冯乐真趴在?床上剧烈咳嗽,闻歌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一句话也?不说。
许久,冯乐真渐渐平息,抬手摸了一下先前?被他划伤的脖子:“第二?次了。”
“这是你第二?次对本?宫动手,再有?一次,你的同党死不了,你也?活不成,”冯乐真从床上下来,两人之间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你手中的筹码,是本?宫的命,本?宫的筹码,是你那些同党,你若做得太过,本?宫可以不在?乎你手中的筹码,但你能不在?乎本?宫手里的筹码吗?”
她扭头看了闻歌一眼,浅笑,“走吧,去?吃饭,本?宫都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说罢,她也?不等闻歌反应,只管往外走,手上的细链如同一根狗绳,后面牵着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小姑娘和她父亲已经等候多?时,看到二?人来了连忙使唤小姑娘盛粥,冯乐真笑着接过,等小姑娘再盛一碗递给闻歌时,闻歌却不为所动。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冯乐真笑容不改:“还?不接着?”
闻歌面无表情?,却还?是将粥接了过来。
铃铛清脆作响,小姑娘终于忍不住问:“这个铃铛真的取不下来吗?”
“别胡说!”父亲呵斥,扭头又对冯乐真尴尬笑道,“小孩子口无遮拦,二?位莫怪,二?位莫怪。”
“无妨。”冯乐真笑笑。
小姑娘的父亲见她还?算好说话,犹豫一瞬又道:“听说你们昨晚是要进城的,只是城门关了才找地方留宿,如今天已经亮了,城门估计也?开了,你们……”
冯乐真看得出来,这一家子都老实?心善,昨晚虽觉得他们古怪,却也?不忍心他们冻死在?外头,这才出手相帮,但不代表心里是没有?顾虑的,所以打心底希望他们尽早离开。
冯乐真也?不愿为难一个小老百姓,答应一声道:“我们用过早膳就?走,昨夜的事还?是要谢谢你们,待我们有?时间了,一定会加以重谢。”
“不用不用,”小姑娘父亲连忙摆手,“举手之劳,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你们赶紧吃,锅里还?有?包子,我去?给你们拿一些来。”
他说着话便?跑出去?了,冯乐真低头喝一口粥,只觉四肢百骸都舒服了,再看闻歌,还?端坐着,而他手边的粥碗……已经空了。
察觉到她的视线,闻歌淡淡开口:“看什么?”
“看你,粥好吃吗?”冯乐真浅笑。
闻歌静默一瞬,扭头问小姑娘:“还?有?吗?”
“还?、还?有?。”小姑娘立刻掀开锅盖,又给他盛了满满一碗。
吃第二?碗时,闻歌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小姑娘好奇地看了他片刻,又突然想起什么,于是立刻问冯乐真:“姐姐,我早上跟邻居家婶婶借了一把更锋利的斧头,你要不要再试试?”
闻歌一顿,敏锐地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也?毫不遮掩:“昨晚你昏迷后,本?……我借了他们家的斧头和刀,想劈开这该死的链子,但没有?成功。”
闻歌眯起眼眸:“你果?然想逃。”
“我是傻子吗?你昏倒了还?不逃?”冯乐真反问。
闻歌顿了顿,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人说话间,小姑娘的父亲端着包子进来了,笑呵呵的刚要说话,闻歌眼神一凛,突然折断筷子挟持了小姑娘。
他这一动作毫无预兆,其他三人都愣住了,下一瞬外面便?传来激烈的敲门声。
筷子断裂的位置杵着尖刺,直直指着小姑娘的脖子,闻歌冷冷丢下一句:“不想她死,就?别乱说话。”
话音刚落,大门被强行踹开,他当即拖着小姑娘朝里屋躲去?,冯乐真被链子扯着,也?只好跟他进了里屋。
阿叶冲进来时,小姑娘的父亲脑子还?是懵的,瞧见涌进来的七八人,一时有?些呆滞:“你、你们是谁?”
“为何不开门?”阿叶冷声问。
小姑娘的父亲默默咽了下口水:“我我以为是进土匪了……你们想干什么?我的银子都存在?钱庄,家里实?在?……”
阿叶不等他废话,便?挥手示意众人去?搜,自己?则看向桌上的吃食——
“四个碗,怎么只有?你一人?”她问。
小姑娘父亲讪讪:“刚刚出去?……”
“去?哪了?”阿叶怀疑地看着他。
小姑娘父亲嘴唇颤了颤,还?未等说话,隔壁邻居便?来了,一进来就?对阿叶点头哈腰:“这、这位小姐,我来拿点吃的……”
说罢,便?从桌子上拿了俩包子,小姑娘父亲脑子转得也?快,赶紧推了邻居一把:“你你你少吃点,我今天蒸的不多?。”
“就?吃就?吃,你这个小气?鬼,说是请我们吃早饭,结果?就?给我们喝粥,我们走了你倒是把包子端上来了,要不是我想再回来喝一碗粥,估计都不知道你干的好事却。”邻居嘟囔一句,又拿了一个包子。
小姑娘父亲讪讪,扭头跟阿叶说:“那什么……我家一共就?我和闺女俩人,这是我邻居,他们两口子今天在?我家吃的饭。”
阿叶心里隐约觉得不对,却还?是放缓了神色:“你有?没有?见过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子,容貌极为漂亮,男的大概这么高。”
她略微比划了一下。
小姑娘父亲干巴巴地摇了摇头:“……没有?。”
“小姐,容我打听一句,你们要找的究竟是什么人呐?”邻居好奇地问。
阿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示意手下人去?里屋搜寻。当看到这些人去?里屋时,小姑娘父亲尚能保持镇定,直到听到里面碎瓷声响,他才双腿止不住地发软。
“怎么这么大动静?”阿叶皱眉问。
里屋很快传来歉意的声音:“不小心碰碎了茶壶。”
阿叶不悦:“都小心点,别……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突然看向小姑娘父亲。
小姑娘父亲默默咽了下口水:“我……我没见过这种抄家的阵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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