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长久保存就?好了。”她叹息道。
陈尽安没有回话,却?记在了心里,于是半个月后,冯乐真便收到了一盏晶莹剔透的水精灯笼。
看着只有巴掌大的灯笼,她很是惊喜:“从哪得来的?”
“卑职找人?定做的,”陈尽安看到她眼底的笑意?,也?跟着扬起唇角,“送给?殿下。”
“花费不少吧,哪来的银子?”冯乐真问。
陈尽安:“不贵……”
“你听他瞎说,”阿叶端着水盆进来,拧了抹布开?始擦桌子,“他将这些年攒的钱全拿出来了,还跟范公公预支了一年的工钱,这才买得起这个小?小?的灯笼讨殿下欢心。”
“真的不贵,与殿下平日所用的东西差远了。”陈尽安忙道。
冯乐真失笑:“不贵,却?还要?用你那?么多积蓄……你的意?思是,本宫平日给?你的工钱太少了?”
陈尽安忙否认:“卑职没有……”
“就?是嫌钱少呢。”阿叶添油加醋。
冯乐真:“那?涨点工钱吧,男子汉大丈夫,哪能一点钱都没有。”
“多给?点吧,奴婢也?资助他几两银子。”阿叶附和。
陈尽安被两人?一唱一和闹个脸红,最后无奈地看向冯乐真。
冯乐真噗嗤一声笑了,从头上摘了根镶珍珠的发钗给?他。
“殿下……”
“这个是回礼。”冯乐真说。
陈尽安顿了顿,正犹豫要?不要?接,阿叶突然清了清嗓子,学着冯乐真的语气问:“陈尽安,殿下平日都是怎么教你的?”
主子赐,不可辞。
陈尽安抿着唇接过,泛凉的钗身握在掌心,很快被他的掌心的温度浸透。
“这个应该能卖不少钱,正好给?你买几身衣裳穿。”冯乐真提醒。
陈尽安:“……多谢殿下。”
他拿着发钗出门,冯乐真低着头,继续把玩小?巧漂亮的水精灯笼。
阿叶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确定陈尽安真的离开?后立刻道:“殿下,他肯定不会卖的。”
“嗯?”冯乐真抬头。
阿叶:“发钗呀,他肯定不会卖,那?是殿下赏赐,他估计都恨不得供起来了,又哪里会舍得卖掉。”
“不卖就?不卖吧,既然赏给?他了,就?是他的东西,随他要?去做什么。”冯乐真随口道。
阿叶摸摸鼻子,没再接话。
营关转眼入夏,又刹那?入冬,等再次踏入腊月,冯乐真便来营关两年整了。
说也?是怪,第一年的时候忙得脚不沾地,也?没空陪沈随风,等沈随风走了,她反倒又清闲下来,平日里除了偶尔去府衙转转,便是给?祁景仁出主意?,其他时候便整日坐在窗前出神,有时候一发呆便是一下午。
眼看着年关将至,她还是整日懒洋洋的,阿叶实在看不过去,想到只有祁景清来找她玩的时候,她才有点精神气儿?,斟酌片刻后给?侯府去了信。
当天晚上,祁景清便冒雪前来。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冯乐真惊讶。
祁景清失笑:“莫非我每次夜间前来,你都要?说这句话?”
冯乐真顿了顿,无奈:“上次这般说,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那?会儿?他还在受催婚的困扰,大半夜来找她指点迷津。
“所以今日又被催婚了?”冯乐真扬眉。
“那?倒不是,”祁景清说着,让开?一条路,“想邀殿下夜游营关,不知殿下是否赏脸。”
“现在?”冯乐真看向外头翻飞的大雪。
祁景清:“走吧,虽然大雪,但集市上也?热闹得很呢。”
冯乐真不信,但见他今日是拄拐出行,便知道他是想出去玩的,自己若是拒绝就?未免扫兴。
为了不做那?个扫兴的人?,她笑着点了点头,祁景清如?释重负,当即在前头给?她带路。
冯乐真已经许久没有出门,这次一来集市,顿时有些惊讶——
往年要?到除夕那?会儿?才清扫的街道上,此刻干净整洁,大雪中仍有人?在打?扫,明明天色已晚,路两边的小?贩却?还没收拾东西回家,蒸包子的、卖馄饨的,哪一家都挤满了人?,还有往来叫卖糖葫芦和糖糕的,后面跟了一连串的小?孩。
“可真热闹。”她笑道。
祁景清的唇角也?翘了起来:“这两年托殿下的福,百姓日子好过,府衙也?有钱雇人?清雪了,今年冬天大家也?会像暖和时那?样出来走走了。”
冯乐真心情愉悦:“如?此甚好。”
“天寒地冻,吃些热的暖和一下吧。”祁景清说着,带她到一个馄饨摊前坐下。
冯乐真见他坐得熟练,便也?跟着坐下了,馄饨摊老板见状赶紧迎上来:“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啊?”
“两碗馄饨。”祁景清回答。
“那?是要?大碗中碗还是小?碗,可有什么忌口?”老板又问。
祁景清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冯乐真笑了:“两个小?碗,其中一碗不要?葱,给?他。”
说罢,用下颌点了点祁景清,“你请本……我吃饭,总是带银子了吧?”
祁景清回神,立刻奉上几个铜板,老板笑呵呵接过,便赶紧去下馄饨了。
“不错,还知道出来要?带散碎银子。”冯乐真笑他。
祁景清脸上染了一层薄红:“出门时祁安叮嘱了许多,谁知总有我不懂的。”
“你多出来几趟,就?什么都懂了。”冯乐真取了勺子,擦干净才递给?他,显然要?比他对这种?环境更?熟悉。
祁景清:“殿下以前去过许多地方吧。”
“十几岁时经常出门,去过不少地方,后来便没有了。”冯乐真回答。
祁景清:“那?应该见过不少风景,不像我,这么多年只去过一趟京都。”
冯乐真笑了:“你那?趟京都,不如?不去。”
祁景清眼眸微动:“其实……”
“馄饨来喽!”老板欢快地端来两碗馄饨,将不放葱的那?一碗放到了祁景清面前。
冯乐真将勺子放进碗里搅了搅,问:“其实什么?”
“无事?。”祁景清浅笑。
冯乐真眉头微挑:“是有什么想告诉本宫,结果话到嘴边改主意?了?”
“殿下,吃馄饨。”祁景清示意?。
冯乐真笑了一声,开?始专注于面前的小?碗馄饨。
虽是小?碗,却?也?盛得满满当当,两人?头对着头,吃了许久总算吃完了,便又慢悠悠在人?群中散步。
不知不觉间走到湖边,湖面早已经冻成厚厚的冰,不少人?都在上头溜着玩,有些站不稳的,时不时就?摔个跟头,逗得两人?忍不住大笑。
“殿下想去玩玩吗?”祁景清问。
冯乐真敬谢不敏:“算了吧,本宫可不想出丑。”
祁景清失笑,正要?再劝,一个年轻人?跌跌撞撞往湖边来了,他赶紧拉过冯乐真:“小?心!”
冯乐真脚下一个失衡,径直朝他身上倒去,祁景清被压得一个趔趄,同她一起倒在了雪地里。
“没、没事?吧?”年轻人?问。
他这一嗓子声音太大,引来不少人?往这边看,冯乐真一眼就?看出有府衙的人?,于是赶紧低头,将脸埋进了祁景清怀中。
祁景清微微一怔,脑子突然空白?。
“没事?吧?”年轻人?又问。
冯乐真摆摆手,示意?他赶紧走,年轻人?一脸莫名,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殿下。”祁景清艰难开?口。
“嘘,”冯乐真仰头,“有熟人?。”
祁景清迟钝地点了点头,目之所及只剩她湿润的眼眸。
许久,她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没把你砸出个好歹吧?”
“……我没那?么虚弱。”祁景清也?跟着坐起来,这句话说得底气没那?么足。
他又一次想起沈随风单手接住她的画面,再看自己纤细的手腕,便怎么也?看不上眼。
冯乐真不知他的心思,只飞快地瞧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往这边看后便要?拉他起来,祁景清整理好情绪,刚要?牵她的手,视线便倏然停住了。
“怎么……”冯乐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看到远处的城门上燃起了狼烟。
在这大乾最重要?的年节来临之际,竟有不长眼的来进犯了。
边塞的百姓,对于这种?事?显然是不陌生,一瞧见狼烟,先是短暂的喧哗,很快便各自归家,热闹的大街上顿时只剩下朝城楼冲去的兵士。
暗处守着的阿叶和侯府安慰,急匆匆来接各自的主子,祁景清眉头紧皱,当即跟冯乐真道别。
“赶紧回府,哪也?别去了。”冯乐真叮嘱。
祁景清顿了顿:“殿下也?是。”
“好。”
两人?各自承诺,结果一刻钟后,便在城楼下相遇了。
冯乐真无奈:“你……”
“我是祁家人?。”祁景清认真道。
冯乐真:“整个营关都是本宫的。”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
“哥哥?殿下?!”祁景仁正部署攻防之策,看到二人?目露惊讶。
两人?当即上前询问情况。
是漠里来犯。
这几年漠里一直都不安分,时不时就?会打?劫塔原和大乾来往的商贩,如?今终于将主意?打?到了营关。漠里显然是有备而来,单是攻城车就?将近二十余辆,射出的铁球将城门打?出一个又一个的坑洼,打?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有应对之策吗?”冯乐真沉声问。
祁景仁眉眼沉沉地看向城楼下方的敌军:“区区蛮夷。”
冯乐真勾起唇角:“那?本宫便等着祁将军的好消息。”
“将士们!”祁景仁一声喝,“开?城门,杀!”
冯乐真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没想到她会用这么直接的方式,祁景清也?觉得太过冲动,正要?相劝,祁景仁便扫了二人?一眼:“今日主将是我,二位且回去吧。”
说罢,便直接抽出长剑带人?杀了出去。
冯乐真看着她飒爽的背影,意?识到她苦等了一年的军功,今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等到了。
这一场战事?不到天亮便结束了,漠里大撤军,祁景仁却?没有去追,而是带了一小?队人?轻装简行,先大军一步到了漠里,直接杀了他们的王上。
漠里大乱,一直蛰伏的塔原突然出手,趁机夺走了漠里将近十分之一的草原。
冯乐真听到这个消息时,眼皮跳了一下,总觉得这种?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有些熟悉,像是某个在大乾皇宫长大的狼崽子会用的,没等她亲自去证实,祁景仁便带着漠里王上的人?头回来了。
她几乎是一战成名,回到营关时,所有百姓都涌到路边欢呼迎接,祁景仁一身血污,带着同样狼狈的下属们走在营关的长街上,一抬头便瞧见了等候多时的父母兄长,还有殿下和一众府衙官员。
“恭迎英雄回家。”冯乐真笑着开?口,再次引来欢呼。
祁景仁眼角都红了,克制之后翻身下马:“卑职参见殿下,参见侯爷。”
“免礼平身。”冯乐真虚扶一把,等她起来后与她相视一笑。
宋莲瞧见这一幕后蹙了蹙眉头,但对女儿?的担心压下了一切,还是急匆匆将她拉到面前:“受伤没有?哪里伤着了?快给?我瞧瞧……”
“母亲,我没事?。”祁景仁无奈。
几句寒暄之后,祁景仁被众星捧月一般围着离开?,冯乐真含笑后退一步,手里却?被塞了个纸团。
“在漠里王宫发现的。”祁景仁快速说了一句。
冯乐真笑容不改,等回了长公主府才打?开?——
“殿下,喜欢我送你的厚礼吗?”
这字迹,化成灰她也?认得。
第74章
祁景仁应付完其他人来长公主府时,已经过了子时,冯乐真坐在正厅内,身上的衣裳都?没有换过,俨然已经想到她会来。
“那张字条是别人塞给卑职的,”她知?道冯乐真想问什?么,一进门便直接道,“就?在卑职杀了漠里王之后,王宫大乱,有人趁机将字条塞进了卑职的剑鞘,卑职逃出漠里后才发现。”
字条上只有一句话,且是写给‘殿下’的。整个大乾,能被称为殿下的,似乎也就?冯乐真一人?了,是以?她一回来,便直接将字条交了上去。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你去漠里这么多天,可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祁景仁刚要摇头,突然想到什?么:“他们……似乎前些日子来了个国师。”
“国师?”冯乐真抬眸。
“卑职没见过他,对他的了解也甚少,只知?道这段时间他深受漠里王信任,如今这场战事?也是他挑起的,卑职潜入王宫时,他已经离开好几日,所?以?卑职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冯乐真若有所?思?地靠在椅子上,久久没有说话。
“殿下认识这个国师?”祁景仁迟疑。
冯乐真扫了她一眼:“认识。”
“他是谁,竟有挑起两国纷争的本?事?。”祁景仁皱眉。
冯乐真:“绯战。”
“绯战?!”祁景仁震惊。
“冯稷一直没抓着人?,本?宫还?以?为他仍在大乾潜伏,没想到逃到漠里去了,还?成了漠里的国师,”冯乐真神色淡淡,“他倒是有本?事?,去哪都?能活得很好。”
“这么说,塔原趁机侵占漠里国土,也并非偶然为之了?”祁景仁皱眉,“他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离开太久,即便是回到塔原,也未必会受重用,说不定还?要被塔原国主交还?大乾,所?以?特意设下这样一份大礼,人?还?没回去,便已经打?响了名声,塔原国主看到他的才能,只怕说什?么都?要保住他了。”
说罢,她停顿一瞬,“殿下,此?人?在宫中多年,您应该对他有所?了解,敢问他脾性如何,可是好相与的?”
“真要是好相与的,只怕也活不到今日了。”冯乐真不紧不慢地回答,“此?人?假以?时日,必成大乾心腹之患。”
祁景仁深吸一口气:“朝廷养的那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竟然就?这么让他逃出去了!”
冯乐真笑了一声:“你要骂也该骂冯稷那个蠢货,本?宫都?把人?送到他眼前了,他还?优柔寡断不斩草除根。”
祁景仁虽然也是这么想的,但……算了,她可没那个胆子去骂当?今圣上。
两人?聊了几句,祁景仁便提出告辞了,冯乐真看着她虽然疲惫却容光焕发的脸,临了又提醒一句:“你带着几个人?潜入漠里诛杀漠里王的事?,不出一月势必会传遍大江南北,到时候整个大乾都?会知?晓你这个女战神,你可做好准备了?”
“做什?么准备?”祁景仁问。
冯乐真浅笑:“自?然是应对他人?发难的准备。”
“卑职的军功是靠自?己和手下那群兄弟拼上性命换来的,谁敢来向卑职发难?”祁景仁不以?为然。
冯乐真言尽于此?,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祁景仁转身就?走,冯乐真看着她意气风发的背影,悠闲地伸了伸懒腰。
“殿下,您心情似乎很好。”阿叶小声道。
“这姑娘马上就?是本?宫的人?了,本?宫心情能不好吗?”冯乐真扫了她一眼。
阿叶一顿:“她似乎已经是您的人?吗?”
祁景仁天真,觉得只要没立下誓言,便不算正经归顺,可这么长时间以?来和长公主府往来的信件、彼此?之间相互帮忙产生的羁绊,却不是她三言两语能抹除的,只要殿下乐意,这些证据随时都?能散出去,到时候她就?算不甘心,也只有归顺一条路可走了。
“现在?”冯乐真微微摇头,“还?不够心甘情愿。”
“那何时才能彻底心甘情愿?”阿叶不解。
冯乐真想了想:“那得看冯稷的动?作够不够快了。”
阿叶不明所?以?,但也没有再追问。
如冯乐真所?言,祁景仁的功绩不出一个月便传遍了整个大乾,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位骁勇的战神,一时间风头无两,连大乾双绝之一的祁景清都?被她全然压了过去。
祁景仁在外?名声大噪,在祁家军内部亦是声势震天,祁镇见状,也终于放心将兵权暂交给她保管,她成了祁家军目前毫无疑问的领头人?。
然而没得意太久,京都?城便传来了天子病重的消息,跟着消息一并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天子病重,国运有危,钦天监夜观天象,见极东极北之境有一紫微星,唯紫微星入主中宫,方可保天子无恙,保国运昌隆,故特赐镇边侯之女祁景仁入宫为后,执掌凤印,朕怜镇边侯无后,特赐皇后第一子交由镇边侯府抚养,钦此?。”
圣旨一来,祁景仁气得将屋子都?砸了,冯乐真倒是淡定,听到消息后还?与胡文生闲聊:“以?国运和天子相挟,又承诺给祁家一个有皇室血脉的孩子,巴掌加甜枣,叫人?难以?拒绝,这样损的计策一看就?是出自?傅知?弦。”
胡文生听她对圣旨侃侃而谈,不由得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殿、殿下如何确定一定是傅大人?的手笔,说不定皇上……”
“哦,他没那么聪明。”冯乐真回答。
胡文生:“……”他想说皇上也许是真病了,并没有要评判皇上是否聪明的意思?。
跟冯乐真聊了片刻,他已经汗如雨下,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那您说,侯爷会答应吗?”
“这本?宫就?不知?道了。”冯乐真摊手。
胡文生:“您推测一下呢?”
冯乐真失笑:“这世上最难推测的,便是人?心。”
冯稷至今无子,若是祁景仁能生下儿子,再交给镇边侯亲自?抚养长大,到时候皇室血脉加营关兵权,这天下与送给祁家何异?
诱惑实在太大,换了是她,肯定要搏一搏,至于祁镇,她就?不知?道了。
她不知?道,其他人?同样不知?道,镇边侯府迟迟没有接旨,传旨的太监急得夜不能寐,连续两日后终于下定决心去求助同在营关的长公主殿下,然而他们还?未动?身,祁景仁便先一步来了。
关于祁景仁的到访,冯乐真并不意外?,甚至有闲心给她倒杯茶。
“今日之事?,早在殿下预料之中?”她直接问。
冯乐真眉眼淡定:“祁景清病弱无法继承家业,祁家本?来要断在祁镇这一代,谁料想出了你这么个有出息的女儿,等着将祁家军收入囊中的冯稷,自?然不肯眼睁睁看你继承祁家军,本?宫想到他会断了你的路,但没想到会用如此?无耻的方式。”
说罢,她有些想笑,“不过想想也是,有什?么比成婚生子更能掐断女子野心的法子呢?若你再乖顺一些,懂得相夫教子那一套,说不定和他成婚后,还?会亲自?将祁家军拱手奉上……啊,把祁家军给你们的孩子也是好的,反正都?是冯家的血脉,结果无异。”
祁景仁双手死死攥拳:“卑鄙。”
“这算什?么卑鄙?他胆子小,不仅不会动?你,还?会给你无尽恩宠,耐心等你生下孩子,若换了本?宫,可就?没那么好的耐心了,不出一年,你就?会因为水土不服死在京都?,你爹娘也会因伤心过度病死在营关,到时候本?宫大力安抚众将士,该升俸的升俸,该升官的升官,人?死万事?休,又还?会有人?记得你祁家老少?”
冯乐真悠闲地靠在椅子上,说出的每个字都?让祁景仁遍体生寒。
漫长的沉默过后,她笑了一声:“开玩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祁景仁突然动?了动?身,一直懒洋洋站在冯乐真身后的阿叶手腕一转,指尖便多了一枚浸过毒水的小针。
然而下一瞬,祁景仁便直直跪了下去,阿叶顿了顿,又悄无声息将毒针收了起来。
“卑职求殿下指一条明路。”祁景仁沉声道。
冯乐真神色浅淡地看了她一眼:“本?宫凭什?么帮你?”
这是要她确定立场了。
祁景仁静默许久,再开口时眼底多了一分坚定:“就?凭卑职会是……殿下继承家业路上最大的助力。”
冯乐真唇角勾起深深的弧度,许久才笑着说一句:“得卿如此?,夫复何求。”
“殿下有办法让皇上收回成命?”祁景仁问。
冯乐真眉头微挑:“有,只是这法子一用,日后冯稷对祁家的警惕心便更重了,你也再没了回头路。”
祁景仁神色淡淡:“如今卑职名声大噪,只怕已经没了回头路。”
“不用回去跟镇边侯他们商量一下?”冯乐真问,“不问一下,如何知?道他不肯保你?”
“就?算他保我又如何,躲过这次,还?能躲过下次?”祁景仁这几天已经想清楚了,“我若是男子,继承兵权理所?应当?,任谁也无法动?摇我的位置,可我偏偏是个女子,皇上想对付我,可以?有无数个法子,殿下从前说得对,若不更改这世道,无论何时,我都?无法堂堂正正闯出一片天。”
冯乐真坐直了身子,盯着她看了许久后开口:“本?宫需要借镇边侯私印一用。”
“两日内,卑职会亲自?送来。”祁景仁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阿叶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立刻问冯乐真:“殿下,您真有办法帮她?”
“有啊,怎么会没有。”冯乐真一脸淡定。
阿叶好奇:“什?么办法?”
冯乐真笑笑:“以?后你就?知?道了。”
祁景仁回去之后许久,镇边侯府依然没有接旨的意思?,传旨太监最终还?是找到冯乐真帮忙,冯乐真一脸惊讶:“本?宫如今自?身都?难保,又哪能劝得了镇边侯。”
传旨太监无功而返,只能继续去侯府候着。
就?这样磨了将近一个月,各地突然传出流言,说是紫微星指的并非是祁景仁,而是当?今长公主冯乐真,唯有长公主回京,才能解国运与天子之困。
冯乐真在各地流言出现之前,便已经在祁景清的寝房里听到了这一切。
“我总觉得,应该先告诉你。”祁景清看着她的眼睛道。
冯乐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为何要散布这样的流言?”
“一是兵不血刃解决景仁的赐婚,二来……”祁景清放在膝上的手紧了紧,“我想帮殿下回京。”
“你又如何知?道本?宫想回京?”冯乐真失笑。
祁景清笑意浅淡:“殿下不想回去吗?”
“当?然想。”但不是现在。
祁景清听到她的答案,只是低眸浅笑:“所?以?啊,是一箭双雕。”
“本?宫走了,可就?没人?陪你下棋了。”冯乐真悠闲抱臂。
祁景清静默片刻,迟迟没有说话。
冯乐真端起茶杯轻抿一口,问:“这计划合该保密,为何提前告知?本?宫。”
“怕殿下不高兴。”
“你帮本?宫回京,本?宫为何不高兴?”
“朋友之间,总不该有所?隐瞒。”祁景清解释。
冯乐真顿了顿,失笑:“那本?宫隐瞒的事?可多了。”
“这规矩本?就?不是给殿下定的。”祁景清也笑。
冯乐真心头一动?,抬眸对上他漂亮的眼睛后翘起唇角:“这么说,你从未有事?瞒我?”
祁景清微微一顿,突然不说话了。
冯乐真眉头扬起:“怎么,还?真有事?瞒我?”
“……两件,”祁景清抿了抿唇,“只有两件。”
“哪两件?”冯乐真问。
祁景清:“……若是能说,就?不算隐瞒了。”
冯乐真失笑:“你倒是会解释。”
“我保证只有两件,那两件之后,便再无事?隐瞒。”祁景清解释。
冯乐真本?来只是玩笑两句,可一抬头便看到了他眼底的认真,不由得也正色几分。
从侯府悄悄离开,已经是深夜时分,阿叶一上马车便问:“殿下,您的计划告知?世子爷了?”
“没有。”冯乐真闭上眼睛假寐。
阿叶:“他都?告诉你了,你为何不告诉他?”
“他告诉本?宫,是他选择告诉本?宫,本?宫不说,是本?宫选择不说,”冯乐真神色如常,并没有对朋友隐瞒的愧怍,“事?关重大,本?宫不能只考虑他一人?的心情。”
“那等事?情暴露之后,世子爷只怕是要伤心的。”阿叶小声说了句。
冯乐真沉默片刻,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祁景清的动?作很快,转眼流言四起,传旨太监在苦等了小一个月以?后,也终于等来了京中第二道圣旨。
这次的圣旨,是收回成命的。
虽然不知?道圣上为何朝令夕改,但传旨的众人?着实松了口气,宣旨之后赶紧离开了。
冯稷收回成命,让祁景仁着实松了口气,她忙完了一天的公务正准备在军营歇下,侯府亲兵却突然到来,不由分说将她带了回去。
“她被当?着诸多人?的面带走了?”冯乐真听到消息后颇为惊讶。
阿叶:“回殿下,正是如此?,自?从您吩咐奴婢盯着祁景仁那边,奴婢便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方才所?言皆是奴婢亲眼所?见。”
冯乐真斟酌片刻,道:“备马车,本?宫要去侯府一趟。”
“这个时候去?”阿叶惊讶,“这时候前去与蹚浑水何异?”
冯乐真起身往外?走:“总不能让本?宫的人?孤军奋战。”
镇边侯府,正厅内。
祁镇冷着脸坐在主位上,旁边的宋莲神色焦虑,不住地走来走去。
在越来越冷凝的气氛之下,祁景仁终于回来了。
“父亲,母亲,这个时候找女儿做什?么?”她问。
“圣旨的事?,你可知?道了?”祁镇问。
祁景仁来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回父亲,知?道了。”
“本?侯觉得奇怪,明明你兄长的计策才进行到一半,还?未对京中造成半点影响,为何皇上就?突然放弃了,不如你替本?侯分析分析?”祁镇一字一句问。
祁景仁:“不必分析,女儿找了殿下帮忙,她想法子救我,作为代价我归顺于她……”
话没说完,一杯热茶连同杯子一起砸了过来,不偏不倚砸在她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