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其实也没什么。”冯乐真?简单解释几句,便跟他一起回屋了?。
庆功宴因为祁景仁的突然离席草草收场,隔日便传出了?镇边侯要为唯一的女儿招婿的消息,气得?祁景仁在侯府大闹一场,搅得?整个府邸都不?安宁后?才离开。
而她闹得?最厉害的时候,祁景清……在睡觉。
对一个常年服药、连饭菜都未吃过重口的病患来说,一杯酒的整理发布本文在扣扣群死二洱珥吴酒以思企威力还是?太大了?,祁景清一直睡到?傍晚时分才醒,醒来后?只觉头痛欲裂,整个人都精神不?济。
“醒了??”
祁景清一顿,顺着声音看去,便看到?沈随风正坐在桌前看书。
他疲惫地坐起身:“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家书童就要急死了?。”沈随风扫了?他一眼,“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喝酒。”
祁景清苦笑:“酒杯和茶杯相似,我一时不?察……”
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自己醉酒后?做了?什么,脸色突然白了?。
沈随风察觉到?他突然的停顿,不?由多看他一眼,看他脸色如此?之差,立刻上?前给他诊脉。
“怎么脉搏跳得?如此?厉害。”沈随风说着,便抬起他的下颌要仔细检查。
祁景清怔怔看着他,好?半天才艰难开口:“随风,昨夜殿下回去之后?,可有什么异常?”
“她又没喝醉,能有什么异常?”沈随风好?笑地问。
祁景清喉咙发紧,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沈随风看到?他忧心忡忡的眼眸,突然顿了?一下。
两人静默半晌后?,沈随风笑笑:“放心吧,就算你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殿下也没放在心上?。”
祁景清抿了?抿唇,看到?他眼底的了?然后?,默默别开脸:“知道了?……”
沈随风扬了?扬唇角,叫人将自己新研制的药膳端了?过来。
“尝尝。”沈随风示意。
祁景清乖顺接过,尝了?一口后?惊讶抬头。
“看来味道不?错。”沈随风颇为满意。
祁景清没有说话?,低着头慢吞吞吃饭。
沈随风看着他将一碗药膳全部吃完,才收拾了?药箱准备离开。祁景清安静看着他的身影离开,在他快要走到?门口时突然开口:“我八岁便与?殿下相识了?。”
沈随风停下脚步,无声笑了?笑:“有些事,是?讲不?得?先来后?到?的。”
祁景清静了?静,再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可否替我保密。”
“那得?看世子会不?会乖乖遵医嘱了?。”沈随风言语轻松。
祁景清沉默片刻,道:“……我想再吃一碗。”
沈随风笑笑,让书童进来服侍了?。
他从侯府出来,便直接回了?长公主府,冯乐真?正要出门,两人在门口就遇上?了?。
“本?宫今日要跟胡文?生他们去盘存粮,估计要很?晚才回来,你不?必等我了?。”冯乐真?解释。
沈随风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抬手在她脑门上?敲了?一下。
为了?维护长公主殿下的庄严,两人当着外人的面?时总是?客客气气的,最多就是?牵一下手。现在他突然给了?她一下,虽然不?疼,但敲得?冯乐真?莫名其妙的。
她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到?他叹了?声气:“殿下,喜欢你的人未免也太多了?。”
冯乐真?:“?”
没等她细问,沈随风便先一步进府了?。
冯乐真?也急着离开,只好?暂时将疑问按下,打算回来之后?再问他,结果这一出门,直到?深夜才回,沈随风早已休息,她也彻底将此?事忘了?。
不?知不?觉已经入了?五月,大部分百姓已经完成了?耕种,有特别贫困的人家没钱买种子,便只能暂时让地荒着。
营关这地界很?是?神奇,有最恶劣最漫长的冬天,也有最为肥沃的土地,且巧的是?就算最贫困的人家,也多少有几亩田地,富裕者的田地更是?数不?胜数。大概就是?土地太多,这里?的人没什么租赁土地的想法,贫困者没钱买种子,地也租不?出去,就只能任其荒着。
冯乐真?从过完年一直在忙的就是?这件事,她和胡文?生盘完库粮后?,便将没钱买种子的百姓聚集起来,一边发稻种一边与?他们签了?收新米的协议。营关这地方虽然产业贫瘠,但粮食却多得?吃不?完,一听?府衙要以比平时高出一成的价格收稻,就连不?贫困的人家也坐不?住了?。
“我们不?要府衙发种,只求府衙能用同样的价格收下我们的稻米。”百姓们央求,冯乐真?自然来者不?拒。
祁镇听?说她做的事后?,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又要给兵士加奉银,又把稻米收得?比一般的价格高,她究竟哪来这么多钱?”
“你有闲心管人家,不?如多管管自己的家事,”宋莲凉凉开口,“女儿自从上?次闹完,已经多久没回来了??”
“我打算收了?她的官职,不?信她不?回来。”祁镇绷起脸。
宋莲笑了?一声:“有本?事你就做,看看逼急了?她是?妥协听?话?,还是?就此?跟你断绝关系。”
祁镇一顿,立刻犹豫了?。
与?府衙签协议的百姓越来越多,胡文?生的头也一天比一天疼,再看冯乐真?,还在对百姓们来者不?拒,简直像过了?今天没明天,先高兴了?再说。
“……殿下,您究竟想做什么呢?”胡文?生第无数次问她。
冯乐真?将新签的协议收好?:“这季稻子种完,大概何时有收成?”
“八九月份。”胡文?生回答。
冯乐真?点了?点头:“倒与?本?宫记的时间差不?多。”
还是?不?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胡文?生盯着她看了?半天,忍不?住开口:“殿下是?想把今年的新米囤起来高价卖,从而给兵士发军饷?没用的,朝廷对稻米定价向来有管控,超过一定价格便会被惩治,根本?做不?到?低价买高价卖……更何况殿下也不?算低价买,都比寻常米商收的价格高出一成了?。”
“比寻常米商的价格高一成,才勉强与?其他地方的收米价格相同,本?宫是?否可以认为,米商一到?营关便会刻意压价?”冯乐真?难得?没有反驳他的猜测。
胡文?生苦笑:“殿下有所不?知,营关过于偏远,米商来一趟的成本?都比去其他地方高,若是?不?压价售卖,只怕就无人会来了?。”
“来营关的成本?如此?之高,每年仍有三百余米商前来,说明营关的米并非其他地方可取代,”冯乐真?笑了?一声,将整理好?的协议都丢给他,“既然无可取代,自然不?能轻易便宜了?别人,至于价格……售价确实是?定死的,可进价却未必。”
她果然是?想用新米赚差价,胡文?生的表情?更苦了?:“殿下哟,您有这想法怎么不?早说啊!”
“总督大人聪明至极,不?是?自己猜出来了?吗?”冯乐真?打趣。
胡文?生却是?笑不?出来,看着快比一人还高的协议,一想到?要花多少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您可真?是?害苦我了?!真?以为府衙没做过这样的事吗?那些米商都跟商量好?了?一样,一听?涨价立刻走了?,那一年的新米直接囤在库房无人收,百姓没钱买过冬的灰碳和棉服,府衙把全部库银都发给了?百姓,才勉强度过那个冬天,您这又来一次,要么这一成的银子白白浪费,要么就等着所有米都烂在库房吧!”
眼看他说着说着要哭了?,冯乐真?在安慰和呵斥之间,选择了?扭头就走。
出了?府衙,耳边总算清净了?,她轻舒一口气,抬眸看向万里?的晴空:“再有三个月便是?傅知弦生辰了?吧,你说本?宫要不?要提前送一份贺礼?”
跟在后?面?的阿叶微微一愣,脑子都懵了?。
冯乐真笑笑,没有过多解释。
阿叶无言片刻,最后认真地问:“殿下,傅大人知道当初差点杀了他的人是奴婢吗?”
“知道。”冯乐真回答。
阿叶:“……那?奴婢觉得,还是别送了。”
虽然不知道傅大人和?殿下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目前来?看?二人的缘分已经彻底断了,说不定还隔着仇怨,这时候送什么生辰礼不是给人添堵吗?
冯乐真听到她衷心的劝告,扬了扬眉没有说话。
两人回到家中,陈尽安拿了一封信过?来?,冯乐真瞧见上头的火漆便知道是谁的来?信,于是接过?来?便去书?房了。
阿叶看?着她的背影远去,忍不住用胳膊杵了杵陈尽安:“殿下这阵子书?信往来?频繁,究竟是在跟谁联系啊?”
“主子的事,不要过?问。”陈尽安淡淡道。
阿叶白了他一眼,继续闲聊:“殿下近来?愈发叫人琢磨不透了,你知道她刚才?跟我说什么吗?她竟然要给傅大人送生辰礼!”
陈尽安顿了顿,抬眸看?向?冯乐真离开的方向?。
“你说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这么久不联系,显然是没打算联系,怎么突然要给傅大人送生辰礼,还提前足足三?个月提起,说起生辰,府中人都庆贺生辰,怎么从未见你庆贺,你生辰究竟是哪一日啊……喂!你走什么!”
阿叶看?着他越走越远,不由得直跳脚。
冯乐真说要给傅知弦送生辰礼,却也没有立刻准备起来?,反而是看?了信之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拉着胡文生等一众文臣,研究营关的大米都能做成什么好吃好玩的。
胡文生现在对这位想?一出是一出的殿下彻底麻木了,或者说是想?通了——
反正天塌下来?,有地位高的顶着,他只管照做,等捅下篓子了,就都推给她就是。
这想?法着实不厚道,但他也是没办法啊!谁让长公主殿下不听劝呢。胡文生和?其他文臣对视一眼,各自唉声叹气?。
众人待在府衙没日没夜商议好几日,还真找出几种大米的新?用法,其中一项便是造纸。
营关的稻米色柔味香,做出的纸薄厚均匀润墨性好,还十分耐久耐老,被称为云纸,但因为生产工艺繁琐,知道的人又不多,所以每年只有几家做的。
冯乐真沉吟许久,终于知道该送傅知弦什么礼物了。
“敷衍还有多少陈米?”她问胡文生。
胡文生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要搞事,偏偏又拒绝不得:“回殿下,府衙仓房共十座,如今青黄不接之际,尚有五座是满的。”
“匀出来?一座,造纸。”冯乐真拍板。
胡文生脸色顿时发苦:“殿下!营关的云纸名气?不大,造价又高,几乎没什么人愿意买,若是花一仓的米去造,只怕都要烂手里啊!”
“让你做你就做,哪那?么多废话。”冯乐真眉头紧皱。
“可是……”
“明日开始,召集所有会造纸的百姓,工钱比他们卖给商贩的多一成,争取一个月内全部?完成。”
多一成,又是多一成!买米要多一成,造纸还要多一成!胡文生终于忍不住了:“殿下您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本宫不出钱。”冯乐真一脸无辜。
胡文生一愣,心底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从府衙支钱。”冯乐真温和?一笑。
胡文生:“……”
将剩下的事都安排好,也已经是深夜了,冯乐真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披星戴月回到长公主府。
房间的灯还亮着,她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叫来?平日在他房中服侍的仆役:“沈先生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回殿下,大部?分时间,都在前院的树下看?书?。”仆役恭敬道。
前院的那?棵树,正对着长公主府的大门?,她若是回来?了,他便能第?一时间瞧见。
冯乐真一想?到他整天等着自己,静默片刻后又道:“知道了。”
仆役离开,她轻手轻脚推开房门?,便看?到沈随风趴在桌子上睡得正熟。
眉眼不羁的男人,睡着后却是乖顺,冯乐真轻手轻脚走到他跟前,沈随风听到动?静便坐了起来?:“殿下……”
“怎么不去床上睡?”冯乐真眉眼温柔。
沈随风困意朦胧地笑了一声:“想?等等殿下,却不小心睡着了。”
“本宫近日都很忙,你下次再等就去床上等,这样不小心睡着了,本宫也不必叫醒你了。”冯乐真温声道。
沈随风想?说他之所以熬夜等着,就是为了等她回来?之后能说几句话,若是直接在床上等,只怕就说不上话了。
但他看?到冯乐真眉眼间的疲惫,只是含笑答应一声。
翌日一早,沈随风醒来?时,冯乐真已经不在身边。他已然习惯了这种生活,独自起身后拿着书?便要去前院,结果刚走出房门?,便看?到阿叶在院子里吃糕点。
沈随风顿了一下:“你今日怎么没跟着殿下?”
“殿下在书?房,我跟着她做什么?”阿叶不解。
沈随风愣了愣神:“殿下今日没出门??”
“没有啊,她今天不打算出门?……”阿叶话没说完,便看?到沈随风朝着书?房去了,她看?着他轻松的步伐,突然觉得沈先生应该挺想?殿下的。
奇怪了,这俩人两个月前便已经彻底搬到一屋去了,每天都会见面,有什么可想?的?
沈随风不知阿叶疑问,只是心情愉快地进了书?房,冯乐真正拿着笔一脸专注地看?着桌子上的云纸,听到门?开的声音便问:“醒了?”
“殿下怎么知道是我?”沈随风问。
冯乐真勾唇:“整个长公主府,也就你一人敢不敲门?就进了。”
沈随风失笑,走过?来?后看?到纸上写了两个字,他微微一顿,问:“这是何意?”
“本宫给云纸取的新?名,你觉得如何?”冯乐真问。
沈随风看?着上面那?两个字,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冯乐真迟迟等不到答应,一抬头便看?到他还在盯着字看?。
“生气?了?”冯乐真失笑。
沈随风扬眉:“殿下这么做,自有殿下的道理,我哪里敢生气?。”
冯乐真笑得更开心,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不过?是为了成事,莫委屈。”
沈随风也笑了,揽着她的腰又亲了回去。
冯乐真与?他笑闹许久,终于眼眸含春地问:“你觉得这两字如何?”
“不知,但若这两字是冲我来?的,只怕我骨头都要酥了。”沈随风说着,惩罚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
冯乐真眼底笑意更深,任他去了。
转眼又是小一个月,京都城的百姓都换上单薄夏衫了,营关才?勉强有了些热意。
从营关到京都,中间不止隔了一段漫长的路途,还隔了延迟的四季。
傅知弦一身酒气?,在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车帘阖上的刹那?,醉意朦胧的双眼变得清醒,后背也挺直了。
正是夜晚最热闹的时候,灯笼与?月亮形成的光影不断涌入车窗,将他的脸照得明灭不定。
马车一路畅通回了府到傅家,一直等在门?口的大伯连忙迎上来?:“知弦,你回来?了,怎么又喝这么多酒,你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就算要应酬,也得注意节制……”
傅知弦忽略他的絮叨,径直往前走。
“知弦,知弦你听我说,”大伯急匆匆跟上,“你弟弟他真不是故意的,就是被他那?几个玩伴撺掇,才?会言语上戏弄一下那?个姑娘,谁知道那?姑娘竟然直接跳了湖,一个花楼出身的女人,还演起三?贞九烈了……”
傅知弦突然停下脚步,大伯险些撞上他。
“大伯似乎忘了,我也是花楼出身的女人所生。”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难得透出几分温和?。
大伯愣了愣,突然急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忘了……”
傅知弦笑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弟弟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当真?”大伯有些忐忑。
傅知弦颔首:“到底是一脉同出的兄弟,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好,好好……”大伯终于松一口气?,“知弦,你是个懂事的,你一直是个懂事的,大伯明白的。”
“时候不早了,大伯去歇着吧。”
傅知弦目送他离开,眼底那?点温情刹那?间褪去,只剩一片冷漠的淡然。
“大人,傅琮当日羞辱那?姑娘时,言语间还提到了早已过?世的先夫人,您当真要救他?”一直隐在暗处的侍卫低声问。
“救,当然要救,”傅知弦神色淡淡,“堂兄弟一场,至少要保他个全尸。”
“卑职明白。”
微风拂动?,连空气?都透着一丝燥热,傅知弦酒意渐渐涌出,平白生出一股烦躁。
他独行于傅家百年的深宅,身影孤寂又清冷。
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自己的别院,一进门?,便看?到院中石桌上,摆了一个用红绸系了绳结的檀木盒子。
明明是个再寻常不过?的盒子,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绳结,上头甚至没有什么字样,也没有可以表明送东西之人身份的物件,可他在看?到之后,却仍是缓慢地停下了脚步。
心底的烦躁如潮水一般褪去,一丝隐秘的欣喜油然而生,他静站许久,叫来?守在院中的暗卫。
“营关送来?的?”他问。
暗卫:“回大人,正是。”
傅知弦轻笑一声,整个人都如同活过?来?一般。
又长一岁的傅大人难得失了分寸,如黄毛小儿一般急匆匆来?到桌前,然而等双手伸向?盒子时,又生出一分情怯。
僵站许久,他到底还是拉开了绳子,屏住呼吸将盒子打开——
里头没有任意一件他送给她的东西。
还好,她没有将他送过?的东西退回来?。傅知弦顿时松了口气?,双手撑着桌子勉强在石凳上坐下,缓了许久才?将盒子拿到腿上,把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取出来?。
是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皆有沈家文墨斋的印记,文墨斋是沈家专门?卖笔墨纸砚的一家铺子,定价高昂,但东西上乘,在整个大乾有十几家分店,京都城就有两家。
冯乐真送他的这一套笔墨砚台都是他用惯的,唯有那?一叠纸不是他常用的文和?纸,上头还附了一封信。
傅知弦打开信,入眼便是她的字迹——
“沈家新?出的闻雅纸,虽不为人知,但质量上乘,品质极佳,盼君常用。”
她与?沈随年胞弟的事,他是知道的,但不觉得她会为了一个玩意儿,便来?寻自己帮忙,更何况沈家也不需要他帮忙。
闻弦而知雅意,闻雅……傅知弦好笑又无奈地敲了一下信纸:“你倒是会利用人。”
笑过?之后,他抬头看?一眼今夜格外清澈的月光,淡声问侍卫:“快大暑了吧。”
“回大人,还有五天。”
“天气?炎热,不如设一场饮冰宴,邀天下有才?之士谈文颂道。”
“是。”
傅知弦捏了捏眉心,将文房四宝整理好了,仔细抱着独自回屋去了。
说是广邀天下有才?之士,其实真正有资格来?他的宴席的,除了名极一时的新?科文臣,便只有达官显贵了,为了免得丧气?,狱中的傅琮还多活了几日,至少可以活到大暑过?后了。
既然要以文会友,文房四宝至少要准备的,傅知弦按照冯乐真送自己的那?套给每个人都准备了,能来?的都是家世显赫之人,对文墨斋的东西并不陌生,唯独这纸却是没怎么见过?。
“傅大人,下官才?疏学浅,见这纸色泽光润,也不知是何来?头。”有人询问。
傅知弦温和?一笑:“文墨斋新?出的闻雅纸,说是限量售卖,我也是偶然得之,觉得还不错,便给各位备上了,诸位若是喜欢,离开的时候可以带一些。”
“我知道这纸!”有人突然惊呼一声,“前几日我去文墨斋时,瞧见里头的掌柜正在备货,准备的就是这所谓的闻雅纸,当时我还想?买一些,结果掌柜的说这纸工艺复杂,得提前预定不说,一次还只能买一盒,没想?到傅大人这就用上了。”
傅知弦一看?,是李尚书?家的小儿子,便笑了一声:“李公子当时定然是没让他瞧见你的一手好字。”
“……买个纸还得让人看?看?字?”
傅知弦笑意更深:“这纸得来?不易,掌柜的生怕被糟蹋,所以总是诸多限制,就是想?叫人珍惜一些,若想?多买一些,你只需向?他证明自己的才?学,叫他知晓这纸到你手中不算辱没,他便会多多备着了。”
在场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本来?对这纸只是有些新?奇,此刻一听傅知弦的话,顿时生出一股攀比之心。傅知弦淡定垂眸,轻抿一口酒便岔开了话题。
宴席之后,闻雅纸便开始在权贵中盛行,买的越多便证明自家越有才?学,若实在诗书?画都是一塌糊涂,便派人在黑市上购买,一时间闻雅纸的价钱翻了几番,连冯稷都惊动?了。
“这纸瞧着确实不错,但也没到一两银子一张的地步吧,这些人真是闲着没事做,只想?在这种无聊的事上攀比,有这些银子交给国?库多好,也算是为国?尽忠了。”他不客气?地评价。
他这段时间大兴土木,国?库愈发空虚,一看?到有人浪费银钱,便恨得牙都要咬碎了。
傅知弦垂眸:“说起来?也是微臣不对,那?日宴客本想?叫大家瞧个新?鲜,却不成想?闹出这样的事来?。”
冯稷只知道冯乐真身边有了新?人,却和?营关其他人一样,只知道他是个游方大夫,并不知道沈随风的真实身份,因此也没联想?到冯乐真身上去,只是
怀疑傅知弦与?沈随年联手炒起闻雅纸的售价。
傅知弦也不怕他知晓,毕竟沈随风和?他可以算是情敌身份——
如果冯稷觉得他对长公主旧情难忘的话。
情敌身份,他又怎会费尽心机去帮沈家?
冯稷确实没想?那?么深,见傅知弦一脸坦然,他也就消了怀疑:“是他们攀比成性,与?你有什么干系。”
傅知弦垂眸不再言语,又与?他聊了其他几件正事,便转身要离开了。
“李同近来?频繁与?朝中官员联系的事你可知情?”冯稷突然问。
傅知弦:“回皇上,耳闻一些。”
“为何不告诉朕?”冯稷皱眉。
“只是风言风语,微臣便没有说。”傅知弦解释。
冯稷冷笑一声:“空穴哪能来?风,朕看?这李同近来?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兴许是什么误会。”傅知弦垂眸。
冯稷摆手:“行了,你不必替他辩解,朕心中有数。”
傅知弦见状便不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京都城是整个大乾最繁华的地方,每一天都有新?的东西盛行,闻雅纸在这其中,也不过?坚持了小半个月,便淹没于其他好玩有趣的事物里。
然而有这小半个月就足够了。
京都城作为都城,是所有城镇追逐的对象,得知这里盛行闻雅纸后,其他地方的权贵也开始按捺不住,于是在冯稷看?不到的地方,又掀起了新?的流行。
一仓陈米造出来?的纸,早在京都城流行时便用个差不多了,此刻各地的权贵也开始递单子,营关现有的工匠便有些不够用了。
冯乐真早有准备,在云纸摇身一变成为闻雅纸送往京都城时,便召集了一批年轻好学的百姓,管饭给钱,让他们学习这门?传承了几百年的技艺。
因为人数众多,光是每天吃饭都得支出好大一笔钱,再加上三?天一发银子……胡文生看?着账簿,愁得头发都要白了。
好在他没有愁太久,京都城便传来?了闻雅纸卖爆了的消息,他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当即要把其他几仓米也都用上。
“疯了不成,那?是给百姓应急的,”冯乐真扫了他一眼,“仓库的米不能再用了,你派人下去收米,百姓家中若有今年吃不完的,都可以卖给咱们,价格么……”
“比正常买价高一成!”胡文生接话。
冯乐真笑笑:“咱们充实库银,也得让百姓跟着挣点钱,都好了,营关才?会好。”
“殿下高见。”胡文生恭敬行礼,随即又面露犹豫。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就问吧。”
“……殿下,云纸本身已经很好听了,为何还要改名?”他到底问了出来?。
当然是为了哄京都城那?个男人替我们卖纸。冯乐真端坐在堂上,淡定回答:“营关如今是本宫的封地,而皇上又最是忌惮本宫。”
胡文生:“?”
“本宫的封地产出的纸,天下第?一商家代卖,还卖得这样好,你猜皇上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本宫图谋不轨?”冯乐真又问。
胡文生恍然,随即忍不住抱怨:“皇上也真是的,殿下一介女子,还能做出什么对江山不利的事吗?他这样猜忌来?猜忌去,容臣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叫殿下您心寒吗?”
“可不就是,本宫心寒得很。”冯乐真叹息。
胡文生愈发同情:“殿下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告知下官,下官一定鞠躬尽瘁!”
“那?本宫答应祁家军的军饷……”
“……这个除外,这次云纸虽然挣了不少银钱,但相较于军饷还是九牛一毛,下官实在帮不上忙。”胡文生一脸苦涩。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放心,也没指望你。”
胡文生顿时容光焕发。
冯乐真确实没指望他,因为她指望的是另一个人,一个更懂怎么卖东西的人——
沈随年。
可惜他的立场始终不够坚定,虽然肯帮忙出售云纸,其他的却不肯再做了,冯乐真也不着急,只等着京都城那?边传来?消息。
转眼便是七月底,距离收割新?稻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比人还高的收稻协议还摆在府衙里,胡文生带着十几个文臣日以继夜地算账,发现之前卖云纸赚的那?些钱,还不够买稻子的,先前的喜悦顿时散去,再次开始火急火燎。
冯乐真却再没有多余的动?作,每天除了盘账和?去田里,便是等沈随年的消息,不过?虽然事情不多,却仍要每日里早出晚归,沈随风终于肯听她的去床上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