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清抬眸看向她:“景仁,这是殿下?。”
“……我知道她是殿下?,”祁景仁回答完才觉得自己也挺无聊,深吸一口气道,“我送你去休息好不好。”
祁景清蹙眉,显然不愿离开。
要是知道酒的威力这般大,刚才就该把他?桌上摆着当摆设的那些都扔了。这是冯乐真和祁景仁同?时?生?出的想法。
三个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拉拉扯扯也不是办法,为免被人怀疑,祁景仁只好后退一步,抬高声音道:“殿下?,卑职临时?走不开,又对?别人不放心,可否请您将我哥送进营帐歇息?”
“举手之劳罢了。”冯乐真笑着答应,结果还未动?身,祁景清便主?动?扶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怀疑他?是装醉。
冯乐真挤出一点微笑,示意阿叶去扶酒鬼,祁景清发现后,正要皱眉拒绝,一对?上冯乐真凉凉的视线顿时?老实了。
冯乐真默默松一口气,跟在祁景清身后往营帐去,祁景仁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的样子,眉头?顿时?皱得更深。
祁景清在阿叶的搀扶下?老老实实往前走,直到彻底离开了宴席,再?听不到嘈杂的交谈声,才算看见祁景仁的营帐,帐门阖上的刹那,冯乐真抬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长本?事了祁景清,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本?宫难堪。”
“我没有……”祁景清眉头?轻皱,似乎不太高兴。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外走,祁景清却?突然拉住她的手。
“放开。”冯乐真不悦。
祁景清:“不放。”
“放开。”
“不放。”
阿叶眨了眨眼:“殿下?,奴婢现在是该出去……还是帮您推开他?呢?”
“你就别捣乱了。”冯乐真蹙眉。
阿叶懂了,立刻去了营帐外候着。
营帐内只剩他?们两个,祁景清立刻放开冯乐真,乖觉得仿佛从来没醉过。
冯乐真气笑了:“祁景清,你莫不是在装醉?”
祁景清唇角翘起一点弧度,眸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从来没醉过。”
“当真?”冯乐真眉头?微挑。
“嗯,殿下?可想去湖边走走?”祁景清又问。
冯乐真顿了一下?:“这里四处都是山,哪来的湖?”
祁景清闻言,转身往桌案前走。他?没有拄拐,单靠自己往前走时?,身形略微有些不稳,冯乐真安静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桌案前,然后指着桌案旁边的一盆水:“这里。”
……她是疯了才相信他?没醉。冯乐真哭笑不得,只说了句:“老实待着吧,再?闹腾就叫人将你捆起来。”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
祁景清安静看着她离开,在她一只手掀开帐子时?突然叫她:“殿下?。”
“又怎么?”冯乐真发现自己对?他?还真是格外耐心,若是换了别人,只怕她早就让阿叶动?手了。
“殿下?怪我吗?”祁景清在问出这个问题时?,能感觉到自己还醉着,三魂六魄有一半都飘在半空,以至于头?脑空空,连最深的秘密都险些留不住。
他?借着酒劲才有勇气问出的问题,冯乐真只觉莫名:“本?宫怪你做什么?”
“当年……是我不好。”祁景清定定看着她。
当年,哪个当年?他?们之间能谈起当年的,似乎只有那一件事了,冯乐真无奈笑笑:“明明是本?宫不好,你怎么还自责起来了。”
“是我不好,我害了殿下?。”
“是我害了你。”
“不,是我害了殿下?。”
意识到两人在进行一场无用的对?话,冯乐真哭笑不得:“行了,你赶紧歇着吧,本?宫出来太久也不好,他?们会疑心的。”
说罢,她便转身离开了。
祁景清站在原地,直到双腿传来针扎一样的刺痛,才勉强回过神来。
冯乐真出了军帐,便带着阿叶往宴席去,结果走到半路,恰好遇到教后厨兵士布菜的陈尽安。他?蹙着眉头?,话是一如既往的少,但没一句是废话,一向粗糙的兵士们听得一愣一愣的,有的都忍不住掏出纸笔开始记了。
冯乐真看惯了他?被夫子和沈随风训的样子,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训人,一时?间觉得好玩,便想着多?看两眼,结果刚一停下?脚步,他?便转过头?来了。
“殿下?。”
刚才还板着脸的人瞬间缓和了神色,抛下?其他?人朝她走来,剩下?的人听到他?开口,也赶紧抱拳行礼:“参见殿下?。”
冯乐真噙着笑示意他?们先忙,抬眸看向走到面前的陈尽安:“方才可真威风。”
“可真威风呢。”阿叶附和。
陈尽安一顿,突然有些窘迫。
“夸你呢,这么局促做什么,”冯乐真失笑,“你去忙吧,忙完就直接在后厨跟他?们一起用膳就是,不必立刻回来伺候。”
“是。”
冯乐真点了点头?,便要带着阿叶离开,陈尽安却?下?意识拦住了她。
冯乐真不解抬头?,陈尽安意识到自己动?作逾矩,连忙后退一步:“对?不起……”
“还有事?”冯乐真浅笑。
陈尽安抿了抿唇,突然转身朝厨房营帐跑去,冯乐真不明所以,却?还是站在原地等着。
“他?做什么去了?”阿叶不解。
冯乐真:“一会儿?就知道了。”
她没有等太久,陈尽安便跑回来了,这回手里还捧着一块用手帕仔细包着的糕点。
“这个席上没有,是兵士自己买来的,但……很好吃。”陈尽安不善言辞,也不知该如何解释,等对?上冯乐真带笑的目光时?,突然觉得手里的糕点寒酸至极,连拿到她面前都是一种亵渎。
他?眼神暗了下?来,便要再?次道歉,冯乐真却?将糕点拿了去,当着他?的面轻咬一口。
“是好吃,”她笑着说,“只是既然是人家?自己的东西,你随便拿来是不是不太好。”
“他?、他?给了卑职两块,卑职留了一块。”陈尽安抿唇。
阿叶忍不住乐了:“你是三岁小儿?吗,还知道偷偷给殿下?留一块。”
陈尽安被说得更为局促,但看到冯乐真一口一口认真吃完,一双沉静的眼眸还是透出些许光亮。阿叶本?来还想再?笑他?,可看到他?的神情后,表情逐渐变得微妙。
糕点吃完,陈尽安也被人叫走了,冯乐真带着阿叶继续往前走。
阿叶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在快到宴席时?忍不住了:“殿下?,陈尽安是不是喜欢您呀?”
“你不喜欢?”冯乐真随口反问。
“奴婢当然喜欢……哎呀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就、就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那种。”阿叶拼命暗示。
冯乐真挑眉:“当心上人那种?”
“对?对?对?。”阿叶立刻点头?。
“你想多?了,他?只是太懂事了而已?。”冯乐真失笑。
阿叶眨了眨眼,心想是挺懂事的,可问题是能留在长公主?府的,全都是懂事的人,却?只有他?什么都想到殿下?,连别人给的吃食都要给她留一半。
阿叶正要开口,两人便已?经到了席上,下?一瞬便感觉到自家?殿下?的脚步顿了顿。她跟着一停,顺着冯乐真的视线看去,便看到祁镇不知何时?已?经在席上了。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阿叶不解,冯乐真也看不明白,索性继续往前走。
众人一看到她回来,便纷纷起身行礼,连祁镇也站了起来。
“参见殿下?。”他?随着众人一起开口。虽然上次见面等同?于撕破脸,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该给大乾长公主?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免礼平身,”冯乐真乐得与他?维持表面和谐的假象,坐下?后还不忘与他?寒暄,“侯爷何时?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殿下?做什么去了?”祁镇也礼尚往来。
祁景仁拿了一壶酒,亲自来给冯乐真换上。
冯乐真一顿,对?上祁景仁淡定的视线后,便知道她没说祁景清醉酒的事,于是开口含糊过去:“闲着无事,出去走走。”
寒暄结束,谁也不理谁了。
祁景仁垂着眼眸,替冯乐真将酒杯满上。
“为何要隐瞒?”冯乐真压低声音。本?来她与祁景清挺清白的,这样一撒谎,倒没那么清白了。
祁景仁:“他?太紧张我哥,要是知道哥哥喝酒,肯定要当场发飙。”
“他?早晚会知道。”席面上这么多?人呢。
祁景仁放下?酒壶:“先保住宴席。”
说罢,又补充一句,“宴席结束,哥哥也该醒了。”言外之意,让祁景清自己负责。
冯乐真扬了扬眉,觉得这法子不错。
祁镇一来,宴席上的众人明显收敛许多?,喝酒也不似先前畅快了,冯乐真觉得无聊,正思考要不要提前离开时?,几个年纪大点的老将笑呵呵去给祁镇敬酒。
“侯爷难得抽出时?间跟将士们喝酒,就别总是板着一张脸了。”
“有景仁这样的好女儿?,侯爷该高兴才是。”
“这次真是幸亏景仁机灵,不然整个营关都要受累了。”
这些人都是很早就跟着祁镇的,说起话来也没些个顾忌,祁镇不好再?板着脸,端起酒杯与他?们共饮。
场面又重新热络起来,祁景仁虽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看到亲爹开始谈笑风生?后,眉眼间也多?了一抹轻松。
“殿下?,还走吗?”阿叶压低声音问。
冯乐真点了点头?,正要起身告辞,便听到祁镇说:“既然都觉得景仁好,那就多?在自家?子弟里留意留意,若是有好的,多?想着她点,也好让本?侯早些做祖父。”
冯乐真起了一半的身默默坐了回去。
“殿下??”阿叶不解。
“嘘。”冯乐真淡定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觉得味道不错。
陈尽安吃过饭回来,就看到她正专注偷听,便没有行礼乖乖退到她身后。
“又给殿下?带什么了?”阿叶突然问。
陈尽安一顿:“糖。”
说罢,伸出手,手里一块用油纸包好的桂花糖。
果然……阿叶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
另一边,祁景仁也没想到话题会突然拐到自己的婚事上,听到镇边侯的话后顿时?皱起眉头?:“父亲,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怎么,本?侯还不能操心自己女儿?的婚事了?”祁镇扫了她一眼,“你过完年也二?十有一了吧,难道不该成?婚生?子了?”
“父亲……”祁景仁的语气沉了下?来。
祁镇却?当没听到,笑呵呵地继续与外人闲聊:“你那个侄子确实不错,本?侯瞧着很是喜欢,改日叫到侯府来……”
“父亲,时?候不早了,您该回去歇着了。”祁景仁颇为强硬地打?断。
祁镇顿时?面露不愉:“这才什么时?辰,就让我回去歇着,怎么,觉得我给你丢脸了?”
祁景仁脸色如霜,旁边的人打?圆场:“小姑娘家?脸皮薄,侯爷非当着这么多?人聊她的婚事,她能不着急么。”
“她要是脸皮薄,当初也不会执意进军营了,”祁镇也开始较劲,“眼看都这个年纪了,还是不肯成?婚,难不成?真要在军营待一辈子吗?要我说,日后就别来军营了,安安分分找个赘婿,早些为祁家?开枝散叶为好,我和她母亲现在就盼着她赶紧生?个男丁出来,继承这偌大的祁家?。”
祁景仁表情越来越难看,终于在听到男丁之后转身就走,祁镇气结要追,又被众人劝了下?来。
阿叶看得一愣一愣的,正一脸茫然时?,就听到冯乐真说了句:“走吧。”
她立刻回神,和陈尽安一起跟着她往外走。
酒席还在继续,祁镇没说走,其他?人都不敢走,是以只有他?们三人很快远离热闹。
走到僻静处时?,阿叶缓缓开口:“殿下?,奴婢有一事不明。”
“你想问祁镇方才话语间已?经表明,会让祁景仁的儿?子继承家?业,为何祁景仁还是愤怒离场?”冯乐真没有回头?,却?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阿叶明知她看不见,却?还是点了点头?:“祁家?军意味着什么,祁景仁应该比奴婢更清楚,而且她一直在军中行走,想来也是对?兵权有欲望的,奴婢实在不懂,为什么祁镇已?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交给她的儿?子,她却?还是不高兴。”
难道她是特别有骨气,想靠自己征服祁家?军?还是说营关民风已?经开放到男女皆可继承家?业的地步,所以她根本?不在乎祁镇的示好,只生?气他?当着这么多?人提自己的婚事?
“因为祁镇选定的继承人是她的儿?子,而非她本?人。”冯乐真淡淡开口。
阿叶顿了顿:“有何不同??不都要到她手上吗?”
“区别大了。”冯乐真笑了一声,正欲说些什么,一抬头?便看到祁景仁在前方校场里杀气腾腾地练剑。
“……殿下?,咱们还是离她远点吧。”阿叶劝完,就看到冯乐真往那边去了,她无言一瞬,只好同?陈尽安一起停下?。
冯乐真独自一人往校场走,正沉浸在剑招里的祁景仁隐约听到动?静,一个反身将剑刺来。
冯乐真回过神时?,剑已?经架在了她的肩膀上。
“祁参将,刀剑无眼,小心点。”冯乐真一脸无辜。幸好阿叶和尽安没跟来,否则这会儿?已?经打?起来了。
祁景仁喘着气,死死盯着她,眼睛里还充斥着烦躁的怒气。
冯乐真见她不动?,便默默往旁边挪了一步,本?以为剑会就此落下?,谁知竟然跟了过来。
她:“?”
“你对?我哥做了什么?”祁景仁语气森森,装也不装了。
冯乐真:“……本?宫能对?他?做什么。”
“你少糊弄我,他?今日那副模样,分明是跟你有了什么,”祁景仁眯起眼眸,“他?平日闭门不出,只能是你刻意接近,说,你究竟对?他?做了什么。”
冯乐真无言许久,突然笑了:“男人和女人,还能做什么?”
祁景仁在军中已?久,听过不知多?少荤段子,此刻闻言顿时?一愣,语气愈发激烈:“不可能!”
冯乐真失笑:“为什么不可能?”
祁景仁一噎,顿时?不说话了。
冯乐真:“……”你这个时?候不吱声,本?宫很容易误会祁景清不行啊。
第59章
冯乐真也不愿把小神仙往那方面想,可一想到?祁镇将他当成眼珠子一般疼,却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把祁家军留给祁景仁的儿子……她不?得?不?多想啊!
大概是?沉默的时间太长,祁景仁也意识到?不?妥,收剑后?硬生生将话?题拦腰结束:“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但希望你以后?离我哥远点,否则任一祁家人都不会坐视不理。”
“祁参将有功夫担心你哥,不?如多想想你的婚事吧,民间有句俗语怎么说,成婚生子就是女人改命的最好?法子,至于改的好?不?好?,全看你如何选了。”冯乐真浅笑。
一听?她说这个,祁景仁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卑职的事就不?劳殿下操心了?。”
“也是?,有镇边侯在,哪轮得?到?本?宫担心呢,”冯乐真?笑了?一声,“本?宫在这儿先恭喜祁参将,成婚之后?一旦生了?儿子,整个祁家就都是?你的了?。”
说罢,她停顿一瞬,“不?对,是?你儿子的,但也差不?多,在你儿子长成之前,你至少有十几二十年可以把持祁家军,恭喜啊祁参将。”
“殿下特意寻来,便是?为了?说这些话?刺激卑职?”祁景仁眼神冰冷。
冯乐真?摊手:“本?来是?想安慰祁参将的,但还没等站稳就被剑指着了?,本?宫哪还有心情?安慰。”
“多谢殿下好?意,卑职不?需要安慰。”祁景仁转身就走。
与?冯乐真?擦肩时,冯乐真?突然开口:“明明比任何人都努力,如今得?来的每一分尊重,都是?自己在战场上?厮杀得?来的,镇边侯却能用几句话?,轻易将你所有荣耀抹杀,好?似你这些年做的一切,都不?如赶紧给祁家生个继承人……”
“继承人,”冯乐真?重复一遍这三个字,笑了?,“明明你自己就是?遨击长空的鹰,山中游猎的虎,是?祁家军继承人最好?的人选,却偏偏因为不?是?男子,存在的最大意义就是?给祁家生个男丁……若非祁景清身子骨不?好?,只怕连这点意义都不?属于你,祁参将,祁小姐,你当真?不?需要安慰?”
早在她说第一句的时候,祁景仁就停下了?脚步,等她把这些话?说完,自己心里?那点烦躁与?愤怒却好?像突然消失了?。
祁景仁抬眸看向她,第一次仔细瞧她的眉眼,冯乐真?唇角含笑,任由她打量。
十余年没见,其实大家变化都挺大,两人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变得?比从前沉稳了?,所以即便还是?看对方不?顺眼,却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斗嘴打架,一路闹到?先皇面?前。
“殿下说的是?自己吧,”祁景仁静了?许久后?,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我虽远在营关,却也听?说过不?少事,当年先皇病重,余相不?就是?这样想的?先扶庆王上?位,等过两年殿下成婚生子,再以庆王血统不?正为由扶殿下的儿子上?位。”
冯乐真?惊讶:“你连这事儿都知道?看来镇边侯的手伸得?比本?宫想的要长啊。”
祁景仁眼眸微动,又要离开。
“但本?宫与?祁参将还是?不?同,因为本?宫直接把庆王杀了?,绝了?所有人略过本?宫把皇位往下传的念头,”冯乐真?微笑,“虽然因此?失了?天下,但好?歹本?宫还是?本?宫,而非所谓继承人出生前的容器,祁参将也下得?了?手吗?那该杀父亲还是?兄长……”
话?音未落,祁景仁的剑再次架在了?她的肩上?。
阿叶正百无聊赖,一回头看到?这一幕,指间暗器想也不?想地射了?过去。祁景仁一时不?察被打中手腕,只觉一阵剧痛传来,下一瞬手里?的剑便掉了?在地上?。
血顺着手腕往下低落,阿叶和陈尽安转瞬出现在冯乐真?身前,冷着脸与?她僵持。
冯乐真?一脸平静地示意二人退下,看向祁景仁的眸色里?仍带着笑意:“镇边侯也好?祁景清也罢,于祁参将而言都是?血亲不?说,这些年既肯支持你习武进军营,又未曾要求你生下男丁过继给祁景清,便说明他们对你从未苛待,甚至好?过大部分父兄,祁参将肯定狠不?下心,否则方才也不?会如此?担心本?宫会利用祁景清。”
“杀不?得?肯定是?杀不?得?的,就算杀得?又如何,这世道,难道还允许一个女人做手握兵权的王侯?只怕你这一刻杀了?镇边侯夺权,下一刻便会有无数人以牝鸡司晨为由,将你的兵权夺回去,天下人也会嘲笑你一个女人不?自量力,竟妄想在男人当权的大乾争上?一争。”
她噙着笑,一步步朝祁景仁走去,丝毫不?畏惧对方手里?的剑,阿叶下意识要跟上?,却被陈尽安及时拦住。
冯乐真?在距离祁景仁还剩一步距离的时候停下,直视她的眼睛问:“祁参将,你猜真?到?了?那一刻,又有几人会为你惋惜。”
祁景仁定定与?她对视,终于意识到?她几次三番的挑衅、有意无意地接近,以及上?一次主动帮忙都是?有意为之,为的就是?……是?什么?
“你跟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祁景仁心中有一个猜测,但她不?敢深想,索性直接问了?出来。
“祁参将,你是?个聪明人,”冯乐真?目露慈悲,“不?仅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在军中行走的最大阻碍不?是?政敌的反对,不?是?占了?世子之位的祁景清,甚至也不?是?随时夺了?你官职的镇边侯,而是?你女子的身份,可只要你愿意,本?宫会让这个阻碍彻底消失。”
图穷匕见。
祁景仁脑海蓦地出现这四个字。
“我倒不?知殿下的野心这样大。”静默许久后?,她面?无表情?地开口。
冯乐真?笑了?一声:“只是?想继承家业罢了?,祁参将难道不?是??”
“家业……”祁景仁听?她把偌大的江山,简单形容成家业二字,一时觉得?荒唐可笑,偏偏又辩驳不?得?。
整个大乾,可不?就是?冯家的家业?
祁景仁笑过之后?,从容后?退一步:“那就祝愿殿下早日继承家业,至于卑职……卑职不?过是?个小小参将,不?敢掺和殿下的家事,也无意掺和殿下的家事。”
她会拒绝,冯乐真?并不?意外,只是?微笑说一句:“先别着急下定论,万一日后?改变主意了?呢?”
说罢,也不?纠缠,她直接转身离开。
陈尽安立刻跟上?,感觉到?天气有些凉,便将一直拿在手里?的外衣给她披上?。阿叶略微慢了?一步,等二人走出几步后?才冷淡回头,扫了?一眼祁景仁滴血的右手。
“再有下次,我保证你这只手再无法握剑。”她冷声威胁完便追了?过去,只留下祁景仁面?色晦暗地站在原地。
阿叶急匆匆追上?冯乐真?,三人一路无言上?了?马车,直到?马车驶出军营,阿叶才忍不?住开口:“祁景仁是?疯了?吗,竟敢拿剑指着殿下。”
“还指了?两次呢。”冯乐真?火上?浇油,陈尽安一顿,眼神瞬间暗了?下来。
“什么?”阿叶惊叫一声,显然不?如陈尽安沉稳,“还指了?两次?!”
看到?冯乐真?点头后?,她当即就要回去杀人,却被冯乐真?给拉住了?。
“殿下你放开奴婢,奴婢非杀了?她不?可!”阿叶怒气冲冲。
陈尽安一言不?发,却也要起身跳车。
冯乐真?被这俩活宝闹得?哭笑不?得?,一手拉一个强行制止:“杀什么杀,都给本?宫做好?!”
她一板起脸,两个人顿时老实了?。
“不?过殿下……”阿叶冷静之后?,又隐约觉得?不?对,“祁景仁也不?是?冲动的人,为何会两次拿剑指着殿下?”
“哦,第一次是?因为怀疑本?宫玷污了?祁景清,第二次是?因为本?宫撺掇她杀兄弑父。”冯乐真?回答。
阿叶:“……”
“是?不?是?觉得?她也情?有可原了??”冯乐真?打趣。
阿叶轻咳一声,还未来得?及说话?,陈尽安就淡淡开口:“她拿剑指殿下,该死。”
“没听?到?本?宫刚才说的?”冯乐真?扬眉。
陈尽安顿了?顿:“听?到?了?。”但他不?懂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难道殿下只是?要杀她全家,她就能拿剑指着殿下了??
他后?面?几句没说,但跟写在脸上?没什么区别。
“……你真?是?我见过心最偏的人。”阿叶感慨。
冯乐真?笑了?,伸手搓了?搓陈尽安的脸:“真?乖。”
陈尽安脸被搓得?微红,周身的戾气顿时一扫而空。
三人闲聊间马车已经回到?长公主府,冯乐真?刚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沈随风迎了?上?来。
“你怎么知道本?宫回来了??”冯乐真?一看到?他,眼底便满是?笑意。
沈随风:“听?到?马蹄声了?。”
“你要的烤饼,本?宫忘带了?。”冯乐真?一拍脑门,突然有些懊恼。
沈随风失笑,牵着她的手往院中走:“殿下没把自己忘了?就行。”
“那倒不?至于。”冯乐真?轻笑。
陈尽安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正准备回屋时,一回头对上?阿叶充满同情?的目光。
他迟疑一瞬,问:“怎么了??”
“不?好?受吧?”阿叶一副了?然的神情?。
陈尽安眼底闪过一丝困惑:“什么意思?”
“不?用说,我都懂。”阿叶啧啧两声,便先一步离开了?。
陈尽安顿了?顿,也回屋去了?。
冯乐真?跟沈随风说着话?走进院中,便看到?凉亭里?的石桌上?,摆了?七八本?药膳书,好?几本?随便掀开着,上?头满是?密密麻麻的笔记。
“这是?什么?”她好?奇询问。
“殿下这些时日总是?嗜睡,有气血不?足之相,我便想着多研究研究药膳,帮殿下补一补。”沈随风解释。
冯乐真?失笑:“让沈先生给本?宫煮药膳,未免太过大材小用。”
跟沈随风相处这么久,她对医者之间的区别也略微了?解了?些,沈随风这样对险症更擅长的大夫,是?医者里?最受人尊敬的。
而以药膳为病患养身的,在医者里?与?其说是?大夫,不?如说是?厨子,是?最没话?语权的,沈随风也时常以药入膳,但都是?把研制好?的药直接倒在膳食里?,味道全然不?考虑,如今却为了?她愿意研究这些将药材做得?好?吃的医书,不?得?不?说是?太委屈了?。
“学?问无高低贵贱,殿下该比我清楚这点,”沈随风将人拉进怀中,抱紧后?才感觉一整日的无聊被驱散,“更何况学?会之后?,也好?给世子做一些,他近来服药的剂量加大了?,用膳用得?更加不?好?,长此?以往是?会出问题的,若是?能把药无声无息融入餐食里?,或许对他有益。”
听?他提起祁景清,冯乐真?突然在他怀中仰头:“沈先生。”
“嗯?”沈随风低头看她。
两人抱了?片刻,冯乐真?问:“祁景清是?不?是?不?行?”
沈随风:“……”
短暂的沉默后?,沈随风无奈开口:“你在我怀里?,想别的男人行不?行?”
“少打岔,他是?不?是?不?能人道?”冯乐真?又问。
沈随风失笑:“事关病患,无可奉告。”
“看来是?真?的不?能人道,”冯乐真?若有所思,“难怪祁镇逼祁景仁成婚生子,却从未提过祁景清的婚事。”
“没有的事……世子的情?况很?复杂,我与?你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他……他只是?身子骨差,并非……”沈随风难得?有前言不?搭后?语的时候,可若是?解释,势必要涉及祁景清的隐私,若是?不?解释,让她这样误会也不?好?。
沈随风艰难说了?几句后?,一对上?她的视线索性放弃了?,“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