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幕之臣—— by山有青木
山有青木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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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梦中的沈随风轻哼一声,还未清醒便已经将人抱紧:“殿下……”
冯乐真眉眼和缓,轻轻贴近他的胸膛,听他心跳的律动。
一下一下,那么有力。她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任由窗外寒风肆虐,她自与他安然同享这一刻的宁静。
冯乐真翌日醒来?时,身边已经没人了,但枕头上却有一张字条——
“去侯府了,勿念。”
她拿着字条反复看了几遍,又将其拍在枕头上:“人渣。”
人渣沈随风突然打了个喷嚏。
“沈大?夫也染了风寒?”祁景清一身寝衣坐在床上,眉眼间一片平静。
沈随风捏了捏眉心:“没有。”
“那就是?昨夜没休息好。”祁景清注意到他眼下黑青。
沈随风一顿,对上他过于干净的眼眸后?,突然生出些羞窘:“嗯……刚回来?,太高兴,就睡得不太好。”
说到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祁景清没有言语,视线落在他腰间的平安符上。其实从沈随风进屋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注意到了,只是?直到此?刻才能?看得清楚。
“这不是?你赠予殿下那个,”虽然他未必介意,但转赠他人到底不好,所以沈随风还是?解释,“你送给殿下的,殿下还悉心保存着,我戴的这个是?殿下昨夜猜灯谜赢来?的。”
“殿下与你倒是?无话不说。”连他送平安符的事都?说了。
沈随风提起此?事眉眼带笑:“我与殿下……你昨晚也知道了。”
“原来?殿下就是?沈大?夫口?中的心上人,”祁景清语气没有波动,“记得沈大?夫上次提起时,还在患得患失,如今看来?你们感情甚笃,哪有要分开的意思?。”
沈随风笑了一声:“不过是?寻常的吵架,叫你见笑了。”
祁景清弯了弯唇角,没有说话。
“行了,你歇息吧,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床,等?元气养好了再说。”他昨晚拄拐出行,到底是?太勉强了,不过事情已经发生,沈随风也不再多说。
祁景清乖顺答应一声,便目送他整理药箱转身离开。
沈随风走到门口?时,祁景清突然唤了他一声:“随风。”
沈随风停下脚步:“还有事?”
“我们算是?朋友吧?”祁景清斟酌开口?。
沈随风不懂他为何突然问了这一句,笑了笑回答:“自然。”
他药材都?不认识几样的时候,便跟着师父来?给祁景清看病了,等?师父仙逝后?,他每一两年都?会回营关一趟,为的便是?给祁景清调养身体,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见证了彼此?的成长,虽然始终都?算不上热络,可也是?对方见过最多次的人。
所以,应该是?朋友吧。
听到他的回答,祁景清浅浅一笑:“没事,快回去吧。”
沈随风莫名?,但见他不欲多说,便也没有再追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祁景清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口?,终于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长公主府内,冯乐真将某人渣写?的字条拍到枕头上后?,便款款更衣出门了。
后?院内,陈尽安一大?早起来?就帮厨房的大?娘打了满满两桶水,又把院子里的积雪扫了扫,等?所有活儿都?干完后?,才抄起一根木棍开始‘练剑’。
这次与漠里的悍匪交锋,他在招式上隐约有了些领悟,于是?将平日练惯的招式略微改了改,只觉一招一式愈发凌厉了不说,身形也快了不少。
因为这明显的进益,他心中难得快意,等?一套剑招练完时,已经是?大?汗淋漓。
啪啪啪……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陈尽安眼眸微动,还未回头心跳便快了一拍。
“你出门一趟,是?被高手指点了么,怎么进步如此?飞速?”冯乐真噙着笑问。
陈尽安喉结动了动,等?再回过头时,眼底的情绪尽数敛去,又成了一颗沉默寡言的石头:“殿下。”
“身上的伤好全了吗?”冯乐真问。
……沈随风怎么什么都?同殿下说。陈尽安眼底闪过一丝不满,却还是?乖乖回答:“好全了。”
“胡说,随风的伤比你轻,尚且都?没好全,你又怎会痊愈,”冯乐真不满地看他一眼,“正是?因为你们总是?不对本宫说实话,本宫才每次让你们脱了衣裳亲自检查。”
“真的好了,”陈尽安重复一遍,说罢对上她的视线,抿唇,“只剩一些淤青,还有一些痂没掉,别的都?好了。”
“腿呢?”冯乐真眯起眼睛。
陈尽安:“……腿没事,就是?热时会痒。”
“那是?冻伤了,记得每日里多涂药膏,切莫偷懒。”冯乐真提醒。
陈尽安垂下眼眸:“是?。”
“你这段时间就好好在家休息,哪都?别去了。”冯乐真说罢叹了声气,“旧伤添新?伤,怎么也该缓上些时日。”
“确实该歇着,练剑这种事更要杜绝,否则冻伤痒疼,就等?着受罪吧。”
身后?传来?清亮的声音,冯乐真和陈尽安同时回头,便看到沈随风背着药箱闲散地靠在柱子上。
“给殿下请安。”他勾起唇角懒洋洋开口?,却没有任何行礼的意思?。
冯乐真扫了他一眼,凉凉道:“本宫可受不起沈先生的大?礼。”
沈随风眉头微扬,扭头看向陈尽安:“陈少爷,您还真是?闲不住啊,昨日刚到家,今天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
陈尽安一看到他就想走,可殿下还在这里……殿下只要在这里,他便挪不动脚步。
他已经半个多月没见到殿下了。
“关你什么事。”他脱口?而出,等?对上冯乐真惊讶的视线时,顿时涨红了脸,“卑、卑职不是?……”
“可以啊尽安,几日不见出息了这么多,都?学会凶人了,”冯乐真与陈尽安说着话,目光却看向了沈随风,“做得好,下次继续,咱们不惯着某些人。”
某些人无奈:“殿下可千万别这么说,他会当真的。”
“怎么,沈先生也会怕?”冯乐真扬眉。
沈随风摊手:“沈某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石头会说话。”
冯乐真被他的言语逗笑,一回头便看到陈尽安无措地站在原地,她眸色顿时柔和了些:“回屋歇着吧,这几天就不要乱动了。”
“……是?。”
冯乐真又叮嘱几句,便转身离开了,沈随风继续抱臂靠在柱子上,直到她从自己?身侧经过时,给他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视线,他才玩味地笑着跟过去。
两人没说话,可默契尽在不言中,陈尽安身为见证人,心脏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一般。但他不会细究这种感觉是?什么,也不会细究为何会出现这种感觉,他只是?有点遗憾。
遗憾自己?在被沈随风调侃时,明明已经强忍着离开的冲动停在了原地,却还是?不能?多看殿下一眼。
殿下跟着沈随风走了。
陈尽安垂着眼眸,沉默许久才回寝房去。
沈随风一路跟在冯乐真身后?,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合理距离,直到进屋关门的刹那,才猛地将前面?的人带进怀中。
“殿下好无情,走了这么久都?没看我一眼。”沈随风将人圈在怀里还不够,还要强行拉过她的手扣在自己?腰上。
冯乐真一向偏好窄腰,从前傅知弦便是?,如今的沈随风也是?,每当这样抱着时,心底总会生出一分愉悦。
但她此?刻没有表露半分:“能?有沈先生无情?一大?早就不见了,留本宫一人独守空房。”
“世子的醋你也吃?”沈随风失笑。
冯乐真扬眉:“不行?”
“行,当然行。”沈随风说着,将她打横抱起,大?步朝床走去。
冯乐真慵懒地拉住他的衣襟,并不担心他会把自己?丢下去:“做什么,本宫可没心情白?日宣淫。”
“殿下想到哪去了,未免也太污秽了!”沈随风一副吃惊的模样。
冯乐真懒得理他,索性不说话了。
沈随风把人一路抱到床边,脱了外衣便一同躺下了。冯乐真早起时只简单用发钗挽了发,如今发钗摘下,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泄在枕头上,沈随风将脸埋进她的脖颈,轻轻亲了一下。
“做什么?”冯乐真问。
沈随风笑了一声:“温存。”
冯乐真:“……”
他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毛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冯乐真适应良好,眉眼还柔和了几分。两个人无声躺着,静静听着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沈随风想,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冯乐真看着房顶,心里盘算开年以后?要做的事,等?将一切事宜在脑海过一遍时,沈随风已经睡着又睡醒了。
“本宫今年或许会很忙。”冯乐真看向沈随风还带着睡意的眼睛。
沈随风懒倦地笑了一声:“殿下哪日不忙?”
“会更忙。”冯乐真叹气。
沈随风将人抱进怀中:“那我就多帮殿下做事,争取让殿下没那么忙。”
冯乐真弯了弯唇角:“本宫更希望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她说罢停顿一瞬,“当然,有空了也可以帮帮本宫。”
沈随风笑笑,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今日难得无事,两人本想多温存片刻,可惜才躺了没多会儿,阿叶便急匆匆地跑来?敲门了。
“殿下!殿下!”
“急什么。”冯乐真蹙着眉头,亲自去开了门。
“殿下不好了,”阿叶一脸着急,“京都?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冯乐真正色。
“绯战……绯战他从宫里逃走了!”
冯乐真一愣,脑海顿时浮现一双灰狼一般的眼睛。

第56章
沈随风见二人有话要说,便先一步离开了,冯乐真带着?阿叶进门,一坐下便问:“逃跑,逃哪去了?”
“要知道逃哪去了,奴婢也就不着急了。”阿叶眉头紧皱。
冯乐真倒是淡定:“具体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叶叹了声?气?。
其实要说此事也简单。
当初他们离京时,冯乐真摆了绯战一道,让冯稷对他起了疑心,但又顾及大乾和塔原的盟约,没?有直接杀了他,只是一查再查剪断他些许羽翼之后?,便将他彻底软禁在冷宫之中。
结果绯战是个不安分的,这才老实多久,冷宫突然燃起大火,等扑灭时只剩下一具烧焦的尸体?。
“绯战自以为做得天1衣无缝,可?惜那?具尸体?比他矮了将近一寸,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是替死鬼,”阿叶冷笑一声?,“仅这一处破绽,便足以让他之前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
冯乐真闻言却是笑了:“哪里是破绽,他这是挑衅冯稷呢。”
想来被软禁的这些时日不好过,所以故弄玄虚留下破绽,叫冯稷知道他逃了,却又没?有更多的证据证明他逃了,毕竟尸体?这东西,只要塔原咬死了就?是他们的二皇子,冯稷就?无可?奈何,说不定还要向塔原道歉。
这混账东西倒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做这些事时完全?没?想过自己万一被抓会怎么办。
阿叶不算聪明,但也隐约听明白了冯乐真的意思,一时更加担忧:“绯战一向心胸狭窄,报复了皇上之后?,下一个应该就?是殿下了吧。”
这也是她为什么在知道绯战逃走后?如此?担心的原因。
“不如我们再从京都调些人马过来保护殿下?”她问。
“他放出消息,就?是为了让本宫惶惶不安,说不定还要在我们的人马里做手脚,你若是信了,便上他的当了,”冯乐真伸了伸懒腰,“放心吧,他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回塔原,暂时还顾不上来找本宫的麻烦。”
说罢,她面露不悦:“冯稷那?个蠢货,发现他并非善类之后?竟然没?有灭口,真是蠢得无可?救药。”
“兴许是顾及大乾和塔原的关系。”阿叶推测。
冯乐真冷笑一声?:“这世上的意外多得是,哪一种不能要他的命?绯战都能想起利用冷宫走水做掩护,他怎么就?想不到?”
……这倒是。阿叶啧啧两声?:“都是先帝的孩子,怎么他跟殿下相差这么多?难道是因为母亲不同?”
殿下的母亲是余家最受宠的女儿,有‘百年一后?’美称的文德皇后?,皇上的母亲却只是华家送进宫里的一枚弃子,连字都识不全?,若非侥幸怀了龙嗣,也不会升到妃位。
“他自己蠢,跟他娘有什么关系。”冯乐真随口反驳。
阿叶点头:“也是……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殿下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请各地官员沿路严查?”
“这是冯稷要做的事,我们就?不操心了,”冯乐真拈起茶杯,“若本宫猜得没?错,他现在或许还在宫里。”
“还在宫里?”阿叶惊讶,“从京都到营关,一个多月的路程,就?算是各个信使昼夜不停地传递信件,也要半个月才到……冷宫走水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难不成还在宫里?”
“他虽狂妄,却也心思细腻,如今正是冯稷搜寻他的关键时候,他自然不敢轻举妄动?,等冯稷怎么也找不到人、认定他已经离开时,便会放松搜索力?度,或者直接放弃找人,到那?个时候他再离开,才是真正的安全?。”冯乐真盘算。
阿叶看到自家殿下如此?淡定,她悬着?的心也渐渐安定:“殿下有法子抓到他?”
“鞭长莫及,抓是未必能抓了,但给他找点麻烦却还是可?以的。”冯乐说着?,唇角翘了起来。
阿叶看着?她意味深长的笑,忍不住抖了一下……殿下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到找绯战麻烦的时候就?特别兴奋。
半个月转瞬就?过,绯战逃走的消息也传遍了营关,作为最后?一道防线,祁镇日思夜虑,每天都在想法子加强守卫,争取让绯战来了之后?再难逃出去,祁景仁作为城门的负责人,当仁不让地成了整个营关最忙的人,不仅要日夜守在城门口,还得负责配合府衙,排查来往的百姓与商队。
府衙和祁家军一起忙,冯乐真反而成了最闲的那?个,于是每日里穿得漂漂亮亮,没?事就?来城门口巡查探访。
在第十次来探访时,刚好城中有人目睹绯战出现,祁景仁带人找了一天一夜,却半点踪迹都没?找到,只能暂时封闭城门以防他逃出。
绯战逃出来一个多月了,从未在其他地方现身过,如今突然出现在营关,若是叫他从此?处逃了去,势必会引起皇上震怒,到时候所有人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如今每个人都压力?极大,尤其是祁景仁,休息不好也就?罢了,刚好赶上月信来,心情更是烦躁,再看到冯乐真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城门口,终于忍无可?忍:“殿下若真无事可?做,不如回家歇着?吧,现在虽然已经是二月,但天儿还冷着?,要是冻着?殿下就?不好了。”
“本宫有手炉。”冯乐真扬了扬手里的东西。
祁景仁:“……”
“也穿了厚靴。”这么多人面前,提裙子就?有些不雅观了,她只能往前迈一步,露出一点点靴子尖尖。
“上头绣了凤凰,是阿叶做的。”她像孩童炫耀玩具一般,给祁景仁展示自己的漂亮鞋子。
祁景仁深吸一口气?:“若卑职记得没?错,殿下似乎许诺兵士,今年十月要给他们加俸银两成,殿下整日在城门口闲逛,不知到时候拿什么给兵士加俸银,先皇后?留下的私己么?”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阿叶登时便冷了脸:“祁小姐嘴巴客气?点,先皇后?也是你能随意提起的?”
祁景仁面无表情:“这里只有祁参将,长公主?殿下若想找祁小姐,不如去镇边侯府。”
“你……”
“阿叶。”冯乐真淡淡开口,阿叶不甘心地退下。
冯乐真笑了一声?:“祁参将何必这么大的火气?,绯战已经失踪一个月,按照路程来算,也该到营关了。营关这地界是最后?一道防线,一旦他从这里离开,皇上震怒,府衙和侯府只怕都要受罚,本宫也是忧心,才会时时前来探访。”
“殿下所谓的忧心,就?是每日里穿得像只花孔雀一样招摇过市?”又一阵腹痛袭来,祁景仁的脸色白了白,说出的话更添火气?。
阿叶真的快忍不住了,挽起袖子就?要打?人。
冯乐真淡定把她的袖子拉好:“祁参将倒是灰头土脸的,人找到了吗?”
祁景仁呼吸一重。
“可?见穿什么衣裳作什么打?扮,都与能不能找到人无关,”冯乐真说着?上前一步,与她之间的距离倏然近了,“祁参将信不信,你就?是掘地三尺,也绝找不出绯战,而百姓要生活,城门总是要开的,一旦城门开了,隔日便能传来绯战回到塔原的消息。”
祁景仁眼神?一暗:“你什么意思?”
冯乐真眉头微扬:“信本宫的吗?信的话本宫可?以帮你。”
祁景仁皱了皱眉,怀疑地看向她。
冯乐真也不多言,将手炉塞到她手里便带着?阿叶离开了。
“殿下干嘛把手炉给她。”一直到了马车上,阿叶仍是不满。
冯乐真笑了一声?:“没?看出她月信来了?手里捧点热乎的,还能暖暖肚子。”
“……殿下心地可?真善良,她都对殿下不敬了,殿下还去关心她。”阿叶仍记恨祁景仁用先皇后?讽刺自家殿下的事,言语间满是不忿。
冯乐真捏了捏她的脸,正要开口说话,马车突然颠簸一下,阿叶眼神?一凛,直接将她挡在了身后?。
马车很快恢复平稳,车夫的声?音隔着?厚厚车帘传来:“奴才该死,没?瞧见前头有乱石颠簸了殿下,还望殿下恕罪。”
“没?事就?好。”冯乐真缓缓开口。
阿叶摸摸鼻子,一抬头便对上她打?趣的眼神?。
“怎、怎么了?”阿叶莫名磕巴。
冯乐真:“颠簸一下而已,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绯战,”阿叶小声?嘟囔一句,再看自家殿下,跟个没?事人一样,她忍不住提醒,“殿下,都有人瞧见绯战出现在营关了,您就?半点不紧张吗?”
“紧张什么?”冯乐真反问。
阿叶:“自然是紧张绯战对您下手啊!如今我们在明他在暗,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放心,他不在营关。”冯乐真安抚道。
阿叶一顿:“可?都有人看见了……”
冯乐真一脸悠闲:“你很快便知道了。”
阿叶顿时更加好奇了。
两人回去之后?,便没?有再去城门碍眼了,祁景仁继续搜城,始终没?有登长公主?府的门。冯乐真也不着?急,每日里和沈随风一起下棋看书,再一起检查检查陈尽安的功课,日子还算轻松如意。
接连搜了五六日的城,闹得百姓人心惶惶,城中菜价也翻倍地涨,已经到了无法维持正常生活的地步,胡文生和祁镇都没?办法坐视不理,于是简单商谈之后?,决定二月初七开城门。
二月初七,也就?是后?日清晨。
祁景仁得了消息后?,终于坐不住了,当天晚上便来了长公主?府
“祁参将怎么有空来了?”冯乐真颇为讶异。
祁景仁面无表情:“卑职特来请教?殿下,如何能在开城门之前抓到绯战。”
冯乐真笑了:“本宫似乎只是说可?以帮忙,并未说可?以抓到他。”
“殿下这是何意?”祁景仁皱眉。
冯乐真冷淡地看她一眼:“祁参将,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祁景仁微微一怔,回过神?后?周身气?压倏然低了下来,冯乐真也不在意,端起沈随风给自己煮的苦荞茶慢慢品。
祁景仁看着?她不紧不慢的样子,许久之后?终于一脸凝重地弯下膝盖,当着?满屋子仆役朝她跪了下去。
两人在营关已经见过这么多次,祁景仁却还是第一次对冯乐真行跪礼。看着?她强忍憋屈的模样,阿叶心中暗爽,但没?有表露半分,反倒是冯乐真笑了一声?:“祁景仁,不管你是参将还是祁家小姐,地位都远不及本宫,对本宫行大礼也是理所应当,又何必作出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样子来?”
“就?是!”阿叶立刻接话,下一瞬对上冯乐真的视线,缩了缩脖子又老实了。
祁景仁直直看着?冯乐真:“卑职对殿下不敬,殿下要打?要罚怎么都成,但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若有抓到绯战的办法莫要藏私,否则后?天一旦城门大开,抓到他只怕更难于登天,一旦他逃走了,营关一众官员和祁家军都要受罚不说,他那?样的心智回到塔原,无异于给大乾添了一份不安定。”
“你能将事情想得这样深,倒是叫本宫刮目相看。”冯乐真勾唇,脸上的表情与其说是赞赏,不如说是满意。
祁景仁蹙眉:“所以殿下……”
“本宫方才说了,是可?以帮你,但不是帮你抓到绯战。”冯乐真打?断她。
祁景仁以为自己被耍,正要起身离开时,突然对上冯乐真颇有压迫感的眼神?,仿佛只要她这时离开,冯乐真便能彻底不管了。
鬼使神?差的,祁景仁又留了下来。
冯乐真唇角笑意更深,将手中的苦荞茶尽数喝完后?,才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可?记得第一个说看到绯战的人是谁?”
祁景仁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她在长公主?府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开,阿叶都困得不行了,再看冯乐真,此?刻却是精神?奕奕,没?有半点睡意。
“殿下似乎很开心?”阿叶面露不解。
冯乐真笑笑:“有吗?”
“……有,跟得了个宝贝似的,当初殿下找到沈先生时,便是这种表情。”阿叶毫不客气?地拆穿。
冯乐真扬了扬眉,无辜看向窗外。
祁景仁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便抓到了要抓的人,等送到府衙大牢时,连祁镇和胡文生都惊动?了,于是文臣武将难得齐聚一堂,等着?祁景仁给他们一个交代?。
“这个就?是假扮绯战装神?弄鬼的人。”祁景仁踢了踢被捆得像猪一样的人,又将旁边那?个瑟瑟发抖的男子拎过来,“这个是第一个号称在营关看见绯战的人,他们俩是一伙的。”
“等、等一下,我怎么听不懂?”胡文生面露不解,“什么叫假扮绯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祁景仁眼眸微动?,蓦地想起冯乐真昨日跟她说的话——
“事情其实很简单,是你们想复杂了,冷宫走水就?在一个多月前,绯战若是那?时开始赶路,一个多月的确可?以赶到营关,但祁参将可?曾想过,绯战再是神?通广大,他也是个被通缉的异乡人,从京都到营关这么多城镇,他一个被通缉的异乡人,凭什么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各地畅通?”
“他虽无法自由出入,可?其他人却可?以,只要在营关放出看到他的消息,京都以及其他城镇都会放松警惕,唯有营关会草木皆兵。
可?草木皆兵又如何,绯战根本不在营关,一个不在这里的人,你又如何能找到他,等到城门一开,再放出他已经回到塔原的消息,一直躲在大乾境内的绯战本人,自然也就?安全?了。”
面对不解的众人,祁景仁静默片刻,将冯乐真的话复述一遍。
“若是如此?,绯战何不直接叫人在塔原放出他已经回去的消息,反而要在营关来这么一出?”胡文生不解。
祁景仁面色平静:“若没?有营关这一出,塔原贸然放出他已经回去的消息,总督大人难道不会怀疑是塔原为了保护他们的二皇子,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胡文生无话可?说了。
“这两人卑职已经审过了,一个是绯战养的死士,被抓时便要服毒自尽,被卑职拦下了,另一个是被收买的本地人,如今能招的都招了,卑职也按他的证词找到了假扮绯战的衣裳和私印,证据确凿,可?以开城门了。”祁景仁淡淡道。
“好……太好了,”胡文生一脸激动?,“我这就?叫人去开城门,一刻也不多等了……”
“先不急。”一直沉默的祁镇突然开口。
祁景仁眉头瞬间皱起,却还是耐着?性子问:“侯爷还有何吩咐。”
“你确定绯战不在营关?”祁镇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祁景仁:“不出意外的话,的确如此?。”
“不出意外……你又如何能确定没?有意外?”祁镇眼神?冷了下来。
祁景仁心底蓦地生出一股烦躁,正要开口说话,祁镇直接对胡文生道:“反正原计划就?是明天开城门,何必急于一时。”
“……侯爷说得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胡文生也只能答应。
祁镇又看向祁景仁:“今日的事你写?成折子,叫人连夜送进京中,但城门排查仍不可?放松警惕,在京中没?有回信之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卑职不懂,”祁景仁终于忍不住了,“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为何还要做这些无用的事,兵士们昼夜颠倒这么多天,好不容易立了功,侯爷却……”
“事情还未明了,谁说你立功了?!”祁镇突然呵斥。
胡文生抖了一下,默默远离了父女之间的战场。
“你昨夜就?开始盘查了吧,为何直到今日口供录好了才告诉我,”祁镇脸色铁青,“你眼中还有没?有我这个镇边侯,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祁景仁突然平静:“说到底,侯爷是怪我自作主?张了。”
“难道不该?”祁镇反问。
祁景仁笑了一声?,笑容短促又冷峻:“今日若是哥哥自作主?张,侯爷还会如此?生气?吗?”
“放肆!”
祁景仁心生倦怠,直接转身离开了。
祁镇气?得直跳脚,一扭头看到那?个被收买的本地人,忍不住踹了他一脚。
祁景仁一回到军营,这些日子跟着?她昼夜排查的兵士们便围了上来,眼巴巴地等着?她宣布侯爷给的赏赐。她几次想要开口都没?说出话来,最后?只能找个理由急匆匆回了帐房。
兵士们面面相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心底那?点喜悦却渐渐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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