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爸妈年少时—— by扁平竹
扁平竹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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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黑色加长林肯停在校外,司机撑伞下来,绕到后座拉开车门,等待里面的人下车。
这样的景观在学校俨然独树一帜,总能引得不少人停下来围观。
周晋为面无表情地下了车。
他讨厌下雪天,也讨厌下雨天。
黑色的伞面很快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积雪,他伸手接过伞柄,一眼就看见了走在人流末端里的“那头熊”
江会会手里提着一个煮熟的鸡蛋,这是她今天的早餐,走着走着,她感觉雪似乎停了,自己这块区域也暗了下去。
她好奇,抬眸。
看见身着黑色外套的少年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手里撑着一把伞。他皮肤薄白,细长的眼眸透着几分天然的凉意,此时居高临下看着她,也看不出几分傲慢。
“冷吗?”
连说话的声音都自带寒意。
江会会没想到这么快又遇到他了,努力将围巾往下扒拉,露出嘴巴,笑着和他打招呼:“早呀。”
手里的鸡蛋在塑料袋里晃来晃去。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看了一眼。
点点头:“早。”
两人就这么一人撑伞,一人小心翼翼跟在身边,朝学校走去。
四周都是看热闹的学生。
“那不是周晋为吗,旁边那个女生是谁?”
“也不像谭微微啊。”
“我去,劲爆新闻!周晋为恋爱了,女朋友还是咱们学校的。”
这些议论声不大,可还是被他们听到了。
江会会看了眼周晋为,发现他面不改色,显然不在意,连反驳一句的意思都没有。
倒是她,一退再退,直到退出他的伞下。
他这才有了点反应,眼神了然:“怕别人误会?”
江会会点头:“影响不好。”
“有什么不好。”
她愣住,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白。
早恋还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会影响学习,也会影响在老师心里的形象。
她是那种典型的好学生,遵纪守法从不越矩。
“和我谈恋爱,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他朝她走近,语气不咸不淡的逼问。
江会会变得局促起来,同时心里还有几分慌乱。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和他谈恋爱。
是在暗示她什么吗?不可能不可能!周晋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想和她谈恋爱。
莫非他觉得自己是在嫌弃他?
完了,他不会因此生气吧。
如果得罪了他,以后在学校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的。
周晋为只是问了她一个问题,她的就傻站在那儿,一分钟变换几十个表情。
惊惧局促不安怯懦以及后悔。
他微不可察的皱眉,不知她又在擅自脑补些什么。
不等他问出口,周宴礼的声音打破了一切:“我操,平江这么冷啊。”
他冻到打摆子,跑到江会会身边,见她傻站着不动,催促她:“傻站着干嘛,不冷啊?”
他是真的怕冷,这点完全遗传了江会会。
不满被打断,周晋为眉头微皱。
在看清对方脸上的红肿淤青之后,不豫的神情有片刻迟疑。
周宴礼也看到他了,想到昨天晚上就怒火中烧,毫不留情冲他比了个中指:“妈的,揍完老子还给老子送一大堆用不着的破烂!”
周晋为再次皱眉。
那些药他没看,送江会会回家之后他就去了药店。
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多此一举买那些药,又多此一举送去给他。
至于为什么知道他住在那个酒店,是因为那里最近。他是按照自己的逻辑推断的。
想不到问过前台之后,半个小时前的确有个符合描述的年轻男生办理了入住。
说是被亲爹揍了,所以离家出走来了这里。
周晋为将那袋子药递给她,麻烦她代为转交一下。
药是让药店员工帮忙配的,他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到教室后,周宴礼问江会会:“他和你说什么了?”
江会会将课本拿出来:“没说什么。”
教室比外面暖和,但也没暖和多少。
江会会又问他,“你脸好点了吗,还疼不疼?”
周宴礼坐没坐相,吊儿郎当靠着椅背,无所谓道:“区区小伤。”
话虽然这么说,可江会会还是不放心。
周晋为下手是真狠啊,嘴角都破了。
“没涂药吗?”
提到这个他就来气,给他买一堆用不上的破药。八成是这傻子被药店里的人当成肥羊宰
了,故意给他装了一堆提成高卖不去的药。
江会会试图缓和他们的关系:“可能是有什么误会,你们之后找个时间好好谈谈。”
他不爽:“谈个屁。”
江会会眼神无奈。
秦宇兴奋地转过身来:“老大,你脸上的伤是昨天和校外那群混混干架留的吧?我都听说了,你一打五都赢了,我操,我秦宇这辈子誓死追随你。你就是我们平江中学新一任的王。”
周宴礼一脸嫌弃,试图皱眉,但满脸都是伤,稍微有点面部动作就疼。
他只能面无表情地警告他:“滚。”
秦宇对他唯命是从:“好嘞。”
然后转过身子。
早读结束后班主任来了教室,手上拿着一张空白的报名表,瞧见周宴礼这副模样:“哎哟,这脸怎么回事,怎么破相了?”
周宴礼说:“昨晚上回家不小心让狗咬了。”
班主任让他小心点,平江市的冬天流浪猫狗很多。
过后又抖落那张报名表问他:“你的家长什么时候有空过来?入学手续还没办呢。”
他当时入校各种理由一通闲扯,说他爸工作忙,没空,他求学心切,只能自己先来。
至于入学登记,还得等他爸来了之后才能办理。
校长一听这话,爱学习的好孩子啊!立马就点头同意了。
但再爱学习,入学登记也是头等大事,总不能一直拖着。
周宴礼找借口,让班主任再通融两天。
小伙子长得坚韧,个头高,人也精神,班主任对他非常有好感,点了点头,说:“下周一可是最后期限了啊。”
周宴礼点头:“一定。”
校长走后,江会会担忧的看着他:“你还没办理入学登记啊?”
入学登记都是家长办理,他妈看着还没他有用。
周宴礼也没其他办法了,只能去找那个人。
想到自己前脚刚挨了一顿揍,转头就要去找对方帮忙。
妈的,越想越窝囊。
今天早读是语文课,上午有小测。要是平时,周宴礼肯定一直睡到放学。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坐他旁边的是他亲妈,总不能表现的太过懒散。
于是勉强打起精神将那张试卷写完。
放学的时候江会会夸他:“我刚刚看了一眼,你的试卷居然写满了。我还以为你成绩不咋行呢。”
他笑了笑。
确实不咋行。
那几天过得相安无事,周宴礼也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江会会开始从家里做饭带来学校了,双份。
她一份,周宴礼一份。
她厨艺还行,虽然和家里的厨师没得比,但因为有亲妈BUFF加持,周宴礼每次都能全部吃完。
江会会怕他吃不饱,会将自己那份分一半给他。
转眼到了周五,即将迎来周末假期。
江会会提醒他:“下周一就是最后期限了,你要是再不办理入学登记,会被开除的。”
远处的操场上是篮球队在训练,为下个月的篮球赛做准备。
这次比赛很受市里重视,学校自然也想有个好成绩。可惜平江中学在这种比赛中从来不占优势,连预选赛都出不了。
江会会将碗筷收好,见周宴礼目光看着操场。
她也顺着一道看去。
“他们是学校篮球队的。”她说。
篮球队对身高选拔有要求,所以篮球队的都是高个子,青春洋溢的年纪,只要五官别太丑,那都是帅的。
篮球队也成了学校很多女生心驰神往的地方。
江会会以为他是对篮球队感兴趣:“你想进的话,可以去报名,现在应该……”
他喝了口水,嫌弃地收回目光:“打的真他妈烂。”
起身接过江会会手中的饭盒,在她头上薅了薅:“走了,回去午休。”
江会会默默整理好自己被薅乱的头发,提醒他:“你外套忘记拿了。”
他已经走远,声音从前面传来:“你帮我穿着,太热。”
今天这么冷,他怎么还热呢。她都冻到牙齿打架了。
江会会嘟囔着低头,看着自己怀里那件黑色外套。
上面带着洗涤剂清香。周宴礼不光在外形上和周晋为像,爱干净这点也尤其像。
他们身上没有其他男生那种奇怪难闻的味道。
反而清爽而干净。像阳光下的湖水。
江会会将他的外套穿上,就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她自己咯咯乐了一会儿,又跑过去找他。
周宴礼洗干净饭盒,瞧见她来了,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他朝她掸了掸手里的水,她用胳膊去躲,最后实在躲不开了,直接躲到他身后。他将人从身后拎出来,像拎小鸡仔那样,轻松拎到自己跟前。
她双手合十,笑着朝他讨饶。杏眼笑成月牙,嘴边还露出一对小虎牙来。
隔壁那栋楼,三楼阳台。
周晋为不过是出来抽根烟,就瞧见了这一幕。孙炬站在一旁,身子俯靠栏杆,感慨道:“还是看俊男美女谈恋爱有意思,养眼啊。”
周晋为看了他一眼。孙矩莫名从那个无声注视中看出了隐晦的闭嘴威胁。
他立马不说话了,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周晋为的目光再次回到刚才的角落,那里已经不见了刚才打闹的身影。
最近的小测是针对这几个月来的学习验收一下成果。
成绩排在前十的会加学分。
周晋为利用职务之便随意进出资料室。
他按照序号找到八班。
一张一张试卷往后翻,看见江会会的名字后,他的动作停下。
抽出试卷,翻看她的分数,右上角红色的记号笔,写着很大一个138.
这样的成绩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在高考里也够用了。
江会会一直都是普通班的第一。
按理说,他也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可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沉默几秒后,继续往下翻。
翻到最后才看清那个让人头疼的名字。
——周宴礼。
字迹极为潦草,和他这个人一样,都不堪入目。
他皱着眉,将卷子抽出。
眉头皱的更厉害。
拿去给路边不识字的流浪汉随便填,都不至于只得八分。
八分,他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
周宴礼打了个喷嚏,江会会听见后问他:“感冒了?”
他揉了揉鼻子,摇头。
已经打过放学铃,今天是周五,周六周末放两天假。
周宴礼问她打算去哪玩。
江会会将书收进书包:“小姨病了,妈妈去照顾她。但是雇主那边没有请假,所以我得去替她。”
“什么雇主?”
江会会说:“我妈妈在别人家里当住家保姆。”
看来他爸妈的贫富差异的确过于悬殊了。
“我和你一起去,多个人干活更快。”周宴礼自告奋勇。
江会会眼神质疑:“你会做家务?”
“不会。”他又补充,“可以学。”
不知道为什么,关于他的所有要求,江会会都很难拒绝。
即使对于他口中的话存疑。
一看就是那种养尊处优长大的大少爷,不给她帮倒忙都是万事大吉了。
可江会会还是同意了,两人约好明天早上在公交车站碰面。
周宴礼肩上挂着两个书包,一黑一粉。
他问她地址。
江会会告诉他:“西平路23号。”
西平路?
这地方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片刻后,他露出一个难以言喻的表情来。
……靠,不是吧,这么巧?

周家族谱往上几页,好几代都是只重利益的资本家。
但周宴礼无疑是幸运的,在这个只重利益冷冰冰的家里,即使他妈的身份不受待见,可他却获得了家中独一份的纵容。
他打架惹事,只有他爸教训呵斥他。
爷爷奶奶对这个宝贝大孙子溺爱有加,每次都是拿钱为他平路,堵那些人的嘴。
虽然爷爷奶奶无数次劝他爸再娶,可也明着说了,家中所有资产全部归周宴礼一人所有,旁人没有资格染指。
哪怕周晋为再娶,哪怕他再娶的妻子又生了儿子。
没人敢和周家作对,更何况周宴礼还是周家唯一的继承人。
在身份和金钱的特权下,他越发为所欲为。
这也是周晋为带着周宴礼从家里搬出来的原因之一。
长此以往下去,周宴礼迟早会在这些溺爱纵容中走上歪路。
自己工作忙,没空管他,偏偏这个世界上又只有他能管住他。
江会会见周宴礼心不在焉,问他怎么了。
周宴礼摆手说没事,还送她去了公交车站。
晚上车少,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一趟。周宴礼把她的书包给她。
一直目送她上车,不忘嘱咐几句:“到站了就直接回家,别到处乱跑乱玩,知道吗?”
车上人很多,他这一嗓子成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江会会。
这番训小朋友般的话也成功让她羞红了脸,连忙说:“知道了。”
然后闷头胡乱找个座位坐下。
隔着车窗玻璃都能看见她不好意思地捂脸低头。
周宴礼身上有种朝气蓬勃的少年感,一看就没吃过苦。
被保护得很好,阳光自信,还有点意气风发的中二。
江会会偷偷看了一眼,他站在雪地里,身形高大挺拔,宽肩窄腰长腿。是十七岁少年该有的风华正茂。
外套里面套着校服,书包随意挂在肩上。
美式寸头。他的优越骨相完全不需要发型的修饰。
车辆开走,他的目光也追随着移动,冲她挥手再见。嘴角的笑张扬、桀骜不驯,还有一点宠溺。
明明路灯离他站着的地方很远,可他身上却像自带光芒一样,那么引人注目。
江会会看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熠熠生辉的人,居然说,他是她的儿子。
车辆开远后周宴礼才收回目光,在身后的长椅坐下。
到现在为止他都觉得这是一场梦,一场为了弥补他所缺失母爱的梦。
江会会的确和他想象中的母亲不太一样,从小他爸很少和他讲起他妈。偶尔说起来,也是在醉酒之后。
更多时候,他爸只是一言不发地坐着,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烟。
周晋为总是会看着他的嘴巴发呆。
周宴礼看过照片,自己整张脸,唯一像他妈妈的地方,就是这张嘴。
他或许也在想她,甚至比自己的思念更加强烈浓重。
那个男人不苟言笑,强大而冷漠。所以旁人说他与他妈没感情,周宴礼曾经是信过的。
现如今,他看着那条鲜活的生命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再是相框里一张冰冷的照片。
她胆小怯懦,容易害羞,却又有着一种别样的韧性。明明他口中的话荒诞无比,她或许没信,但还是选择接纳了他。
好像有一种特性,母亲对于孩子的天然信任。
生于肉体,融于骨血。
落日西垂,周宴礼看着远处天际的那一点暖黄,突然觉得此刻无比的放松。
至少不是那些人口中说的那样。
他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可爱,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马路对面停下一辆公交车,是返程方向。
恰好是绿灯,斑马线上有人朝这边走来。
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少女。跑到他面前,书包都滑落至小臂了,她又喘气将其背好。
周宴礼愣了愣,意外她的出现:“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会会看着他脸上的伤,声音微弱:“我还是……不太放心。”
“不放心什么?”
“你的伤。”离近了看,发现比白天还肿了,刚才在车上想了一路。不好好处理的话,只会越来越严重的。
恰好车辆到站,就停在他们面前,有乘客等着上车。
为了不挡到他们,江会会拉着有些出神的周宴礼离开这儿:“前面有一家药店。”
周宴礼乖乖任她牵着,朝药店走去。
好一会儿,他才回神。
低头看去,走在他前面的少女,个头不高,比他矮不少。他看她是俯视,甚至能看见她头顶的发旋,只有一个。
听说一个发旋的人都很乖。
她也很乖。
护士在里面给他涂药,江会会龇牙咧嘴地看着,仿佛伤口在她身上。
她请求护士稍微轻一点,又去问他疼不疼?
少年一米八八的大高个,平时揍起人来毫不手软,一打十都不在话下。
此刻却拉着一个小女生的的袖子撒娇,说挺疼的。
江会会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拆开喂他嘴里:“吃点甜的就不疼了。”
哄小朋友的拙劣手段。
周宴礼不爱吃甜食,平时但凡沾点甜口的菜他都不吃。
这会一整颗糖全塞他嘴里了,那种甜腻到发齁的感觉,却没那么难忍。
他将糖球抵到左腮:“你那书包那么重,就是带这玩意儿?”
她嘟囔:“才没有。只剩一颗了,很贵的。”
看她那个宝贝的模样,他乐道:“这么贵还舍得给我?”
她抿了抿唇,抱着书包不说话。
周宴礼眼眸微眯,逗她:“我对你这么重要啊?”
她头埋的更低,虽然没有直接承认,可此刻的反应就像是另一种默认。
他身子后仰,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外套和书包此时都在江会会手里抱着。
她犹豫好久,终于再次开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把嘴里的糖果咬碎:“感觉挺好的。”
“伤不疼了?”这药膏的效果这么好吗,刚涂上就不疼了。
“不是说伤。”
江会会疑惑,那是说什么?
“我是说,有亲妈宠的感觉挺好。”
一旁的护士:“……”
终于上好药了,她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现在的高中生都怎么回事,早恋都不分场合。
长得倒是挺养眼,就是行为举止过于腻歪了。
还玩的这么花,妈妈都叫上了。
她将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说了注意事项,然后又说:“待会直接去前台结账就行。”
江会会和护士道谢,又对着周宴礼的脸左看右看:“护士刚才的话你都记住了吗?”
“没记住。她是和你说的,不应该你记吗?”他理直气壮。
“我记是记住了,可你……”她无奈叹气,“算了,等你来学校我再帮你换药。”
周宴礼嘴角压着笑,又开始装病,说这肩怎么也挺疼的,该不会是昨天挨打留下的内伤吧。
江会会立马一脸紧张,伸手去扒他的衣服,要给他检查一下。
室内有暖气,为了方便涂药刚才把外套给脱了。
里面只有一件卫衣。
江会会这一扯,直接将领口扯歪了不少。
露出脖子和大片肩颈。
他学习不行,但运动在行,平时不是在球场就是在健身房,隔三岔五还打个架。身上的肌肉劲韧结实。
周宴礼没想到她会突然来这么一下,也愣在那里。
“你们在做什么?”一道低沉男声将这份寂静给打破。
是周晋为。
平江中学纪律严明,必须穿校服。哪怕是冬天。
可是周晋为似乎拥有特权,江会会很少看到他穿校服。
严格来说,他们在学校也很少碰到。
两所教学楼之间的距离,就和他们之间的阶级一样遥远。
周晋为走过来,眼神很淡。
视线落在攥着周宴礼领口的那只手,以及领口下的三角肌。
江会会松了手,担心他误会,结结巴巴的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刚才的画面确实太糟糕,有点像良家少男被调戏。
周晋为不说话,目光还没有收回。
他有一双极具威慑力的眼睛,其实那双眼睛很好看,是比较典型的桃花眼,若是他温柔一点,再温柔一点。
那双眼的多情足够让所有人都溺毙其中。
可他总是一副清冷淡漠的神情,这导致那些恋慕者对他又爱又惧。
江会会不是这其中之一,她对他只有畏惧。
“那个……”她声音嗫喏,手指不安地攥着衣角。
相比她,周宴礼则淡定很多,他将自己歪掉的领口整理好,从她怀中接过外套穿上。
又问周晋为:“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点出现在药店。
感冒了?
护士拿着药膏过来,一共两支,递给他:“这支是祛淤活血的,这支是消肿的。”
周晋为眉梢微挑:“不用了,谢谢。”
他转身朝外走。
江会会跟过去:“那个……”
她一直想说什么,可又不敢说。
周晋为停下,等她把话说完。
她抿了抿唇:“你误会了,他说肩膀疼,所以……所以我有点担心,想检查一下。”
她终于将这句话完整说出。
周晋为眼眸微眯,不记得自己揍过他脸之外的其他地方。
他看向周宴礼。
后者按着肩膀活动了下脖子:“我也没说是你揍的,可能是我昨晚上睡觉落枕了。”
护士在给江会会他们刚才的药扫码,又询问了一遍周晋为:“这药膏还要吗?”
他一向喜怒不显,眼里的情绪也淡。
所以没人能通过这些细微的变化来判断他的心情好坏。
即使是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儿子。
估计是江会会的解释起了效果,周晋为的眼神没刚才那么冷了,他走过去,取出钱夹:“一起结吧。”
扫码完毕,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递给对方。
找零十二,护士拿起旁边一盒软糖,询问要不要带一盒,刚好十二。
糖是草莓味的,没有别的作用,就是缓解低血糖。
周晋为点头。
护士便将拿盒糖一起放进了袋子里。
从药店出去,江会会问他多少钱,她给他。
周晋为淡声反问:“药是他的,为什么你给?”
江会会说:“因为他没有钱。”
“你有?”
简单两个字,把江会会问住。
她的确……也没什么钱。
“我妈妈今天给了我这周的生活费。”所以药钱她还是给得起的,只是接下来这几天需要顿顿啃馒头。
周晋为把袋子里的那盒软糖拿出来,然后连袋子带药全扔给了周宴礼。
包括他买的那两支药膏。
“不用,就当是做慈善了。”
他这话冷漠中带点施舍。
周宴礼不爽:“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
周晋为只是淡睨了他一眼,倨傲变成轻蔑,宛如他是一个卑贱的弱者,无需他放在眼里。
周宴礼终于理解了那些人为什么提他爸就怕成那样。
藏在清贵皮囊下的恶劣脾性。
周晋为对他不予理会。
“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话是和江会会说的。
江会会欲言又止,想拒绝,又不敢。
周晋为从不强迫他人,可矛盾的是,没人敢拒绝他的话。
这就形成了一个闭环。不似强迫,胜似强迫。
反正他也不是坏人。这么想着,江会会点了点头。
周宴礼叫住他:“等会儿。”
两人一齐停下脚步。
江会会担心他会动手,随时做好了劝架的准备。
周宴礼什么也没做,只是走到周晋为跟前,刚刚还不爽对方“打发叫花子”
这会儿就主动当起“叫花子”
朝他伸手,别别扭扭的说:“我没钱了,你……再给我点儿。”
以前他爸都是直接给他附属卡,没有限额,哪怕他想买飞机都行。
他花钱如流水,他爸也从不过问。只要别给他打架惹事。
这还是第一次他主动伸手要钱。
周晋为眉头皱着,在这之前没人这么和他说话。
直接伸手找他要钱,如果换个地点,换个语气,他甚至会认为对方是在恐吓抢劫。
而他对于这样的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本就不是纯善之人,出生在一个并不纯善的家里。
周宴礼觉得自己可真够窝囊的,都十七岁了,还得找自己亲爹要钱。
这样的僵持持续了几秒,周晋为还是给了。
这不像他,所以连他自己都不解。
为什么他会再一次将钱夹里所有现金都给他。甚至还迟疑着要不要直接给他一张没有限额的卡。
周宴礼拿了钱,能屈能伸,和他爹表达感谢之情:“谢谢爹,我永远是您亲儿子。”
他把钱揣回兜里,决定将时间留给他亲爹亲妈培养培养感情,自己就不当电灯泡了。
“那我先走了。”
苍白雪景下,刚得到一笔巨款的周宴礼直接拦下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去。
肩上的重量让江会会回神抬眸。是周晋为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她肩上。
“冷不冷?”他问她。
她摇头:“不……不冷。”
“为什么一和我说话就结巴。”她的手苍白,周晋为从容握住,收拢在自己掌心,体贴地为她捂热。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于这种来自异性的触碰都是懵懂敏感的。
她心脏一顿狂跳,在他握住自己手的那一瞬间,酥麻是从指尖开始,逐渐传遍全身。
整张脸到耳朵也全部涨红,她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周晋为唇角放松,似乎满意她此刻的举动。
她的耳朵终于为他而红。
不可否认的是,刚才那一幕,的确让他心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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