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爸妈年少时—— by扁平竹
扁平竹  发于:2024年03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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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他又没办法反驳,只能缠着江会会:“会会,你看他,又欺负我?。”
一切都很自然,好像那个盘子并没有被摔碎,它在那个早上接住了她盛出的松饼,然后?被端到餐桌。
他们三?个人,不过是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吃掉了那些松饼。
用了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餐。
海鸥沿着海平面低飞,灯塔七点半就开了灯,出海打鱼的人在欢呼今天的收获。
入夜之?后?,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无?人机在上空飞行?,时时刻刻观察着岛上的每一个角落。
在它的视角里,房子的窗户就是一个个小格子。
散发着温馨的光亮。
临睡前的小岛,无?疑是热闹的。
餐桌前,家人小酌聊着天。
也有人争吵打闹。
昨天是十五,今天的月亮却更亮更圆。
所有的嘈杂被海风冲淡。
“我?靠!占彤帮我?洗过澡?那我?不是被她看光了?!”
“别说脏话。”
“小礼,现在要?叫占彤姨哦。”
“秦宇都结三?次婚了?我?靠,牛啊,我?当初看他那熊样还以为他女朋友都找不到。”
“他第二次结婚的时候邀请过我?,我?带你去参加过他的婚礼。他摸了你的屁股,夸你的长得很Q弹……小礼,你去哪?”
“我?去揍那狗逼,老子的屁股都敢摸。”
“周宴礼,老实坐下吃饭!”
“周晋为,你别凶他。”
“听到没,别凶我?。”
“……”
海岛上空的满月,似乎比昨天还要?更大更亮一些。
听说,蒲草岛的满月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希望我?们一家人。
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

大约是受气候因素影响,平江近年来很少下雪。
虽然经济发展起来了,可以往鲜活的城市却日渐变得破败。
每年江会?会?的?忌日,周晋为都会提前两个月回来。
她母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卧病,早年工作原因?,导致肺有些问题。
为了方便?照顾他,周晋为将人接到身边来。
可能是人年纪大了之后就会?感慨和回忆往事。他最近总爱和周晋为讲一些在江会?会?从前的?趣事。
在整个小区里,她是年纪最小的?,整天跟着那些比她大的?哥哥姐姐们一起玩。
他们调皮捣蛋,很快就跑了。
她腿短,跑不快,每次都会?被抓住。
往往那些大人们都会?亲自把她送回来。年纪小,长得又可爱,那些大人都爱夸她。
“小家伙下次跑快点?呀,怎么每次都被抓住。”爸爸学着当?时那人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
周晋为听完后,笑了笑。
“她一直都这样,不过做什么都很慢。”
唯独只有死亡,她走在所有人前面。
走的?那么急,那么快。
老小区原先被划在了拆迁的?行列,后来被周晋为整栋买下,才?留了下来。
她的?房间也一直维持原状,包括她用来垫桌脚的?草稿纸。
这么多年过去了,都已?经泛黄变得陈旧。无数次周晋为都想将桌子挪开,看看这张草稿纸里写了些什么。
但想了想,他还是打消这个念头。
他希望这个房间一直维持原样,就好?像,她从未离开过。
这个自欺欺人的?习惯,却被他坚持了十三年。
桌上的?相框,是十五岁刚考上高中的?她。
留着波波头,齐刘海,像卡通动漫里的?人物。
看着镜头,表情?还有些懵。
相机将青涩少女时期的?她保留了下来。
这是她去世的?第十三年,周宴礼十四岁了。
他也三十七了。
最近总在想,再?多过几年,等他变老之后再?去给?她上香,她还认不认识他。
她记性那么差,会?记住他吗?
他都三十七了啊,一转眼过去了十三年。
站在她的?墓前,看到本该种满花的?墓碑前,早已?变成光秃秃的?一片。
一直守在这里的?管家叹了口气:“小少爷前段时间来过一次,在这儿坐了一晚上,把花全给?拔了。花苗刚到,已?经叫了人来,明?天就可以种上了”
每次都这样,他来一次,这儿的?花就会?遭殃一次。
“不用。”周晋为接过铁铲,“我?自己来吧。”
那些花苗的?种类很多,都是江会?会?喜欢的?。
她死之前说过,想睡在自己熟悉的?地方。虽然活着的?时候,她总想靠自己的?努力走出这座小城。
可灵魂湮灭之时,她反而想回到故土。
大约是害怕吧。
她在独自面对死亡的?时候,不过也才?二十四岁,是一个小女孩。
哪怕她表现的?再?平常,甚至反过来安慰他。
“不哭,小为不要哭。”她笑着擦掉他的?眼泪,“死了就不会?疼了,是好?事呀。”
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将花苗种上。
又独自在旁边坐了一晚上。
一直坐到天亮。
想说的?话很多,每次都说不了多少,一个人坐在那里,等待天亮。
死亡并不是一瞬间的?事情?,它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时间冲淡不了悲痛,它只会?让痛更痛,让思念更思念。
周宴礼是第二天到的?,他一个人坐车过来,头发估计是前段时间刚染的?,衣服也总是穿的?松松垮垮,没个正形。
他在学校是让所有老师都头疼的?典型。
前段时间刚因?为打架被周晋为罚过,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看他刷卡的?记录,在LA的?酒店。
显然没想到爸爸也在,毕竟距离妈妈的?忌日还有那么久。
他愣了一下,转身就要跑。
男人低沉却极具威严的?声音绊住他的?脚步:“站住!”
他被吓到了,停在那里不敢动弹。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周大少爷唯一害怕什么。
那就是他爸。
饶是他这只孙悟空有通天的?本领,也逃不出他爸的?五指山。
周晋为来到他面前,让他说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帝都的?学校,而不是在相隔万里的?平江。
周宴礼眼神闪躲,闪烁其词:“我?……”
“说话!”
突然加重的?音量将他吓了一跳。
周宴礼低着头,怯生?生?的?说出了答案:“我?被学校开了。”
迟迟没有等来下文,周宴礼疑惑地抬起头,去观察他爸的?神色,还以为自己这次逃过一劫。
却正好?对上他克制怒意的?眼睛。
他压低了声音让他滚去其他地方!
周宴礼这次真的?彻底愣住了。
他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墓碑,明?白他爸的?意图。
他忍着委屈,转身就走。
对啊,他差点?忘了。
这种丢人的?事情?不该当?着妈妈的?面说。
不能让妈妈也认为他是坏孩子。
他咬着牙,死死忍着,可眼泪还是被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这次明?明?不是他的?原因?,对方主动惹事他才?还手?的?。
他也落了一身伤,只是那些人都是人精,不往最显眼的?脸上揍,往他身上上踹。
他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走路都忍着疼,生?怕被他爸看出端倪来。
可他爸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也不问,一味只认定是他的?错。
永远都是这样。
到了晚上,周晋为回房后他才?敢溜出来,来到妈妈的?坟前和妈妈解释。
“我?没有胡乱打架,是那些人先动手?的?,我?不还手?就只能等着挨揍。我?也很疼。”
他越说越委屈,抬手?抹了抹泪。
他就是被学校冤枉了觉得委屈,所以不远万里跑来平江,和他妈妈告状。
结果他爸也不分青红皂白就数落他。
“要是您还在的?话,肯定不会?冤枉我?的?。”
他低下头,又狠狠抹了抹眼泪。
每次受了委屈,他都会?过来。
外公说,妈妈小时候也总受委屈。学校里的?人看她瘦小,性格又内向?,就总欺负她。
她不爱诉苦,每次被欺负了,也是自己忍着。实在忍不了了,就用被子把自己一埋默默哭上一会?。
“你妈妈是个很坚强的?孩子,虽然大家都说她性子软,可那个时候的?平江乱啊,我?和你外婆又没本事,她就算反抗也没用,反而只会?让那些人更加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周宴礼每次听了都觉得牙痒痒,要是他在,他一定会?把那些欺负她的?人全部揍飞。
他总在想,要是能和妈妈一起长大就好?了。
他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告了一晚上的?状,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只知?道醒的?时候,正躺在床上。模模糊糊看见床边坐了个人,他吓了一跳,从床上坐起身:“我?操,闹鬼了?”
“鬼”沉吟数秒,抬手?开了灯。
周宴礼这才?看清,不是鬼,是他爸。
他手?里拿着药膏和消毒用的?碘伏。周宴礼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就被掀开了,那些青紫的?伤口,也都被涂好?了药。
周晋为将东西放下,便?起身准备离开,走之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下次不要在妈妈面前说这些了,她也会?难过的?,帮不上你的?忙。”
那个时候,是夏季末。
周宴礼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之后,他又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他爸。
他的?行踪一直很神秘,总会?莫名消失一段时间,甚至连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助理和司机,也不清楚他到底去了哪里。
院子里的?木棉树,听说是他刚出生?时,爸爸和妈妈亲手?种下的?。
现在也已?经长得很高大了。
关于周晋为和江会?会?的?故事,就像是一本厚重的?回忆录。
平江的?夏天,总是在末尾才?真正开始热起来。
周晋为时常在想,怎么能有人胆小成那样。
那是九月,平江最热的?时间。
学校总爱在各种时间点?举行全校会?议。
往常周晋为都是不参加的?,但那天他还是去了。
他可以说是游离于这所学校之外。
他所就读的?那个班级,只能说是借读生?。
为了父辈们眼中的?好?口碑,他们携带子女来到这个还未发展的?落后县城。
那是周晋为第一次注意到那个女生?。
做为拿了竞赛一等奖的?代表上台发言,不太合身的?校服像麻袋一样罩住她的?身子。
高马尾轻轻搭垂在肩上,露出纤细白皙的?颈。
校方让她讲解一下最后那道大题,她颤颤巍巍的?讲完,白皙的?颈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的?通红。
那一眼并没有让周晋为对她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孙矩在旁边说:“我?觉得她还挺有意思的?,果然小地方的?女孩子就是淳朴。”
他没理会?,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学校后面的?巷子。
他不过是出去买包烟,回来的?时候听见旁边有吵闹声。
一个一个婊子。
周晋为不是爱管闲事的?性格,烟都点?上了,他叼在嘴里,脚步朝着学校离开。
在耀武扬威的?怒骂中,微弱的?女声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我?真的?没有钱了,你们昨天抢走的?是我?这个月的?生?活费。”
“啪!”
清脆的?巴掌声。
“怎么,是想去告状吗,说我?们抢了你的?钱?”
“没……没有的?,我?……”她似乎在抽泣。
巷子逼仄,唯一能照进阳光的?巷口不知?被谁给?挡住了。
整条小巷瞬间暗了下去。
一行人明?显愣住,回头一看,发现遮挡物是一个身形挺拔修长的?少年。
他穿着平江中学的?校服,身上却有一种给?平江本地人没有的?气息。
像雪山顶上的?一捧雪。冰冷神秘,又高高在上。
他没说话,只是抽着烟,默默凝视这一切。
那群人被看的?心虚,冲江会?会?撂下一句狠话就朝反方向?离开了。
整条巷子,便?只剩下江会?会?和周晋为两?个人。
前者低下身子,将散落一地的?课本一一捡起来,拍干净上面的?灰,然后放回书包内。
又将书包背好?,她站起身,和他道谢。
连道谢都格外正式,深深地朝他鞠了一躬。
上身和下身呈现九十度折角。
她说:“谢谢你。”
她起身时,周晋为看见她脸上的?红肿。
应该是刚才?挨打留下的?。
他掸了掸烟灰,声音清冷:“不用谢,我?什么也没做。”
那次对话,像是一切的?契机,那之后,他们命运似乎开始有了交集,总能在学校的?每个地方偶遇。
在顶楼抽烟时看到,本该和她一起做值日的?同学提前溜了,她一个人提着垃圾桶去集中点?倒垃圾。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车内,透过车窗看见穿着校服背着书包,独自走在人行道上的?她。
以及老师拿错试卷,错将其他班级的?拿了回来。
他看到放在最上面的?那张满分试卷,上面清秀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写着江会?会?三个字。
那是他们故事的?开端。
在最炎热的?夏季。
在九月。
在他们的?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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