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小鲜(科举)—— by少地瓜
少地瓜  发于:2024年03月05日

关灯
护眼

再有?秦放鹤留过墨宝的酒楼并个别庙宇,此?刻也都连夜将匾额刻了,悬挂在自家最显眼的位置……
这种含金量,真的是难以想象的。
早有?京城的几大?书?肆虎视眈眈,这会儿官方书?局的考卷刻本一发,他们就一窝蜂似的扎来汪府,想着拿下秦六元的第一本私人印刷。
就这一本,别说挣钱了,哪怕叫他们倒贴银子也愿意啊!
六元已是前无古人,指不定也后无来者,无论刊刻发卖多?少,都可作传世之用!
而第一家与秦六元合作的书?肆,也必然在圈内外留名!
秦放鹤对京城书?肆了解不多?,就全权托了汪扶风的心?腹去?打?探,最终选定一家叫八达书?局的。
那边的人传来话说,想单独给秦放鹤起个本子,文章不必多?,十篇即可,但最好?是之前没公开过的。。
来人笑道?:“只放了一点风声出去?,好?些个书?商都恨不得在门口连夜打?地铺排队了。没得说,直接来七千精细本子,二两一本,一概本钱都由小店应承,不必您费一点精神,权当孝敬六元公一点心?意。”
大?禄朝实际人口过亿,但真正算识字读书?的,根据历届科举比例来算,也不过两三百万。
七千本,倒也合适。
可二两一本,都快赶得上圣人言了,是不是太贵了些?
来人便笑:“哎呦我的六元公,不贵了!如今谁不当您是文曲下凡?再迟些,只怕生祠都要立起来啦!但凡识字的,说不得要抢一本来藏着。况且大?禄朝一十五省,其下又有?州府无数,七千本放出去?,都不够抢的!”
也就是想起个格调,不然别说七千本,就是七万本,也不怕消化不了。
本国卖不完,没关系,还?有?临近诸多?藩国,那些小国俱都仰慕中原文化,如今出了活文曲,谁不羡慕?说不得要买几本染染书?香。
秦放鹤听了,“也罢。”
做买卖么,人家是专业的,自己还?是别瞎指挥了。
只是他也没想多?占便宜,依旧让八达书?局先把本钱扣出来,再按照旧例分?成。
那边得了准信儿,高兴都来不及,却也不好?意思挣钱。
能为六元刻书?,他们书?局的知名度也就彻底打?开了,格调也立下了,在业内是独一份的,光这份荣耀和?宣传,足可抵千金万金。
来日这位秦爷若再封侯拜相,那等富贵更不必多?言,而他们刻的这个本子,只怕也要身价倍增……所赚的无形财富,何止千万?
奈何也不便违拗秦放鹤的心?意,便只除了各项开销成本、税费,所得一概利润,俱都一文不少,原封不动送了过来。
如此?,光这一回刻书?,秦放鹤就轻松入账一万一千多?两稿费,合理合法。
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完全实现由他个人力量决定的知识转化为金钱。
荷包日益丰满,秦放鹤也有?了底气?,再行事时,越发顺畅自如。
转眼到了五月初八,大?吉,诸事皆宜。
大?婚当日,秦放鹤早早就起来了,先带着诸位好?友一起换过衣裳,又如此?这般演练了战略战术,又去?拜过师父师娘,待到辰时一过,吉时一到,便骑上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往宋家而去?。

第92章 大婚(三)
“婚”原自“昏”自化用而来,正经拜堂总在?黄昏之后,但之前的流程不少,要过的关卡也很多?,若不提前,必然赶不上。
秦放鹤等人才从汪府出来,就见沿途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挨挨挤挤的脑袋黑压压一片,根本望不到头。
若非有巡城卫士、衙役并汪府护院们维持秩序,竟寸步难行。
见他?露面,众人都来了精神,人群中轰然炸开贺喜声:
“恭喜恭喜啊!”
“新郎官儿,赶紧去接新娘子!”
“六元公真是好相貌……”
秦放鹤高坐马上,朝四?面八方拱手道谢,“多?谢多?谢……”
另有专门撒喜钱、发?喜饼的,对着那?好话最密集的地方狂泼,引来众人哄抢,贺喜话越发?密集起来,直如疾风骤雨一般,叫人应接不暇。
见前头秦放鹤身着大红喜服,上绣六品文?官特有的花样,越发?显得俊俏,赵沛禁不住对孔姿清笑道:“子归这时候挑得太对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黄榜公开当日,正逢甘霖;而今日迎亲,亦有他?们这些旧友在?侧,可谓四?喜齐备,若干年后回首也是了无遗憾。
孔姿清今日也穿得喜庆,听了这话,点头赞同。
唯独可惜的是翠苗有喜,齐振业乡试后也是忙乱,不便前来,不然更齐全。
不过秦放鹤马上也要南回返乡,届时自有相见之日,也不算遗憾了。
然而他?看向赵沛时,神色依旧难掩古怪。
“……所?以,你为何要背剑而行?”
谁家?接亲背剑啊!
赵沛反手托了托背上剑鞘,“此乃桃木剑,正经大师开过光的,趋吉避凶,提前算过的!况且你瞧今日人多?,难保没有捣乱的,抑或后头宋家?小子们闹得厉害了,急了眼?,我伸手给他?们一下子,也不伤人……”
他?特意提前去求来的,等接了亲,便与?子归挂在?正门内,震慑邪祟,可保太平。
秦放鹤是先拜别了师父师娘,从汪府出发?,之后两队人马一起自汪府出发?,汪扶风和姜夫人先去御赐婚房等候,秦放鹤和汪淙等人去宋家?接亲。
两家?隔着颇远,又有意慢行,接受世人祝福,故而足足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远远看见宋府屋檐。
尚未靠近,秦放鹤便瞧见街上高高立起的红绸门楼,许多?宋家?人都在?门楼前笑嘻嘻等着。
汪淙便笑:“这是要战。”
程璧一路与?他?并行说笑,也算投缘,听了这话便道:“这有何难?”
所?谓战,一为展示新郎官才艺,二为向世人宣告宋家?看重自家?女孩儿,不舍得嫁人,非要历尽千辛万苦方能娶走,乃是郑重之意。
有宋家?不知?哪一房的年轻人擎着弓箭过来,“新郎官儿,这一关原也不难,你需射中门楼上那?好大一个绣球,对了里面的对子才好。”
秦放鹤伸手接弓,顺手掂几?下对一对,盯着他?看了几?息,竟一口喊出他?的名字,“怎好在?这上头做耍?快换了好弓来。”
这些小子耍鬼呢,这张弓的准头不行,射程也不对,便是射到天黑都不会中的。
那?年轻人一听,喜出望外,扭头朝族中兄弟们喊道:“哎,他?识得我!”
秦六元知?道我!
众人哄笑,又是羡慕,又是嫌弃他?扯后腿,纷纷大喊道:“莫要中计!”
又有人喊:“那?小子不中用了,快拖他?回来!”
早有人一溜烟儿抱着新弓箭跑来,及到秦放鹤马前还忍不住巴巴儿问:“我呢我呢,那?我呢?”
赵沛等人都笑。
这算什么?!
秦放鹤跟着笑了一回,在?脑海中略一搜索,还真叫对了。
宋氏一族传承千年,本家?分?家?多?不胜数,后代?之中出息的便有近三位数,又因血缘关系,容貌长相颇有相似之处,当初为了分?辨这些人,着实费了秦放鹤好大工夫。
所?幸没有白费的努力。
那?人听了,心满意足,嘿嘿笑着退下。
秦放鹤重新试弓,这回倒是没动手脚,便屏息凝神,对准了门楼上的绣球放箭。
这些年他?勤习六艺,不曾有片刻放松,这点距离射击静态靶,很有把握。
“嗖~”
伴着短促的破空之声,箭矢刺中绣球,瞬间滚出来一长条上联。
众人才看完,就听秦放鹤张口对了,果?然工整,便又喝彩。
秦放鹤缓缓吐了口气?,心脏怦怦直跳,隐隐有些兴奋。
这边你来我往相互攻守,那?边宋家?深闺之中,许多?姑娘媳妇们便都围着阿芙看。
时辰尚早,阿芙尚未上妆,精致的凤冠霞帔也都小心挂在?一旁,供人瞻仰。
衣架旁边早立了木架子围挡,只许远观,不许近前碰触,生怕弄坏了一点。
白露等大丫头,并许多?赵夫人的心腹陪房、嬷嬷们都打?起精神看守,唯恐出错。
几?乎每一位前来贺喜的女眷见了,都不禁面露艳羡。
虽说朝廷宽和,许寻常女子嫁娶也穿凤冠霞帔,但凤冠霞帔和凤冠霞帔也不同。
若所?嫁之人为白身时,冠上凤钗只得一尾,也不能口衔珠串,其余所?用宝石的种类和数量也被严格限制。
身上霞帔的纹样也很有限,不得满绣,只许绣除牡丹之外的花草,不得有涉及品级的鸟兽图案。
但阿芙这一套不同。
秦放鹤此时虽未正式上任,但已然是朝廷正式记录在?册的六品翰林院修撰,本人的喜服可配玉带,阿芙的霞帔上便可绣牡丹,绣云纹,绣六品文?官补子的鹭鸶。
且衣冠宝石所?用种类不加限制,只要数量不逾制即可,而凤钗亦可作三尾衔珠样式,滴溜打?转,光华璀璨,十分?华丽富贵。
“到底是阿芙有福气?呀。”
“是呀,这一过去就是六品命妇,多?少人一辈子都攀不上呢……”
“如今阿芙身份不同,日后咱们见了啊,保不齐就要行礼啦!”
在?场众人也不乏官太太,五品六品乃至更高的不是没有,但阿芙什么年纪?她们什么年纪?
谁不是年复一年熬上来的,大家?在?二十岁的时候,家?里什么境况?
不提也罢!
阿芙静静听着,一概谦逊,却也不曾落了气?势。
是啊,我确实是幸运的。
便有妯娌向赵夫人盛赞,“瞧瞧你养的好孩子,这样的模样,这般的气?度……”
又有人借机相看阿芷,旁敲侧击地打?听,又说好话。
这位二姑娘如今也十七岁了,不小了,这一二年正出门交际呢。
只是大姑娘的例子摆着,宋伦和赵夫人都不着急了。
有个这样的姐夫,阿芷还怕什么呢?
阿芷紧紧拉着她的手,有点想哭。
之前她还同人炫耀自家?姐夫如何出色来着,可直到家?里开始热热闹闹忙活起大事来,小姑娘才后知?后觉的慌了:
姐姐要出嫁了!
她不再是我一个人的姐姐了!
她要跟别的男人过日子了!
这几?日家?里聚集了许多?平时常年不见的堂表兄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显得乱糟糟的,阿芷不大喜欢。
前儿还有什么劳什子兄弟故意说坏话,嚷嚷什么“你姐姐嫁出去,便是他?人妇,以后再也不回来了!与?你,与?你家?有何瓜葛?别做春秋大梦了!”
阿芷气?得哇哇哭,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边哭,一边抓着花瓶要打?人!
胡说八道,她嫁了人,也还是我的姐姐!
说话那?厮没想到阿芷这样凶悍,吓得脸都白了,只仍要面子,赌她不敢动手,杵在?原地不动。
然后,他?赌输了。
那?日家?里闹得鸡飞狗跳,阿芷看着被自己打?破头的族兄,都吓傻了。
他?,他?为什么不躲?
她觉得自己肯定会被罚的。
男孩儿和女孩儿,本就不同。
宋家?尤甚。
可奇怪的是,父亲来了,堂叔伯来了,祖父也来了,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来了,然后……还有人来安抚她!
“可怜见的,吓坏了吧?”曾经十分?严厉的伯母慈爱地摸着阿芷煞白的小脸儿,“这正是姐妹情深呢。别怕,那?小子说的混账话你只当没听见,也别对外人说,传出去叫人笑话……”
当天夜里,那?位族兄就被送走了。
迷迷糊糊中,阿芷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影影绰绰隔着一层纱。
半夜,她跑去找姐姐,“怎么大家?都不一样了?”
阿芙便笑,笑容中有许多?阿芷以前不懂的东西。
“是权力,”姐姐这样告诉她,“权力,是很好的东西……”
这会儿看着端坐的姐姐,阿芷想哭,但父亲母亲都说了,这是姐姐出嫁的好日子,眼?下可不能哭。
要哭,也得等她上花轿时再哭。
忍着吧。
觉察到妹妹的紧张,阿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笑道:“不怕。”
别怕我今日出嫁,也别怕你来日成亲。
姐姐姐夫都会护着你的。
很神奇的,阿芷真的不怕了。
宋氏一族人多?,却也不敢特意刁难秦放鹤,而秦放鹤这边人也不少,不是进士举人就是官儿的,呼啦啦一大群,也不怵。
两边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转眼?到了下午,众人都先后轮换着吃了午饭,眼?见时辰快到了,便又作催妆诗。
有宋家?的人一道道往里传话:
“姑爷进街口啦!”
“姑爷下马啦!”
“姑爷念起催妆诗啦!”
赵夫人一听,忙道:“来来来,为大姑娘妆扮!”
阿芙便移到梳妆台前,由族中家?庭和睦子女双全的长辈为她梳头。
“一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二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有头又有尾,平安又顺遂……”
阿芙看着镜子里的人,觉得既熟悉又陌生,伴着心跳一起涌出来的,还有突然疯涨的紧张和忐忑。
哪怕之前准备得再多?,父母承诺再多?,到了这一刻,她还是无法克制的紧张。
这就要与?旁人共度余生了么?
我们会过得很好吗?
他?,会待我很好吗?
他?会变吗?
无数情绪萦绕心头,让阿芙有些乱了。
她罕见地露出小女儿的姿态,转身抓着赵夫人的手,声音微微发?颤,“母亲……”
赵夫人眼?眶泛红,上前抱了抱她,“没事,没事,娘在?呢……不管你多?大,都是娘的女儿。”
阿芙低低地嗯了声。
阿芷发?出响亮的抽噎,见众人看过来,拼命睁大了眼?睛,不叫眼?泪落下来,兀自嘴硬,“我,我可没哭!”
外头催妆诗以念了不知?多?少论,且不说秦放鹤自己口干舌燥,便是跟来的赵沛等人俱都头昏脑胀起来。
五月初的白天日头颇毒,众人晒了一日,又斗智斗勇,十分?疲惫,互相交换下眼?神,短暂休战。
只仍警惕地看着对方:
晚上还要斗酒呢!不能输!
稍后有专人敲鼓,表示吉时降至,众人顿时精神一振,复又上前,唧唧呱呱说起催妆诗来:
“不知?今夕是何夕,催促阳台近镜台。
谁道芙蓉水中种,青铜镜里一枝开。”
前面说一首,往里进一步,晚霞烧起来时,穿戴整齐的阿芙已经能听见外面秦放鹤的声音。
她的视线被盖头挡住,听觉无限放大,仿佛这声音在?耳畔炸开似的。
稍后有人扶着阿芙出去,四?周也不知?谁开始起哄,阿芙能听见秦放鹤的声音,紧张之余,也多?了几?分?期待。
新人拜别了女方父母,又有宋氏族人将?阿芙背上花轿,轿帘落下来的瞬间,阿芷憋了一日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
姐姐嫁人了!
花轿要先绕城,再行回新房,摇摇晃晃间,阿芙好像又听到了秦放鹤的声音,“别怕。”
她隐约记得,当日二人偷偷下船时,他?就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稍后拜过高堂,到了新房,阿芙先在?屋里安置,秦放鹤与?她行了礼,自去前头陪客。
众人一窝蜂的来灌酒,秦放鹤……的朋友们来者不拒,直闹到深夜方毕。
秦放鹤趁机提前溜走,先去刷牙漱口洗手洗脸,待身上酒气?散了些,这才进去。
这年头酒的度数普遍不高,今天席上的也多?在?十度以下,又有朋友们帮衬,他?的神智还算清明。
只也少不得吃几?口,这会儿酒气?上涌,脚下略有些飘飘然。
很好的状态。
进了新房,就听白露道:“老爷吃醉了。”
成了亲,自然便是老爷了。
阿芙听了,便叫人取醒酒汤,犹豫了下,又羞答答伸手来扶。
来之前,母亲与?她瞧过册子了……怪羞人的。
秦放鹤自己知?道没醉,也不用人扶,可眼?见灯下人比花娇,竟也有些晕乎乎的起来。
他?作了个揖,“夫人。”
阿芙莞尔一笑,红着脸儿,也回了一礼,低声道:“老爷……”
白露等人见了,都是忍俊不禁,只看一眼?便觉害羞,可又忍不住多?瞧,忙捂着脸退了出去。

第93章 返乡(一)
时人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秦放鹤来大禄朝多年,也养成习惯,哪怕前一夜睡得再晚,也会在次日早上五点准时醒来。
他一动,阿芙也醒了,明显人还迷糊着,却熟练地半闭着眼睛要往上起,“白露,倒茶来。”
一夜缠绵,此刻她鬓发凌乱,面若桃花,较往日大为不同,别有一番动人,秦放鹤也不叫白露进来,自己轻手轻脚撩开床帐,从床头小桌上取了棉套包着的茶壶来,倒了小半盏温水,递到阿芙唇边。
阿芙习惯性就着吃了,吃着吃着觉得不舒坦,便睁眼来看。
对上笑吟吟的秦放鹤的脸后,阿芙明显愣了,显然还没回过?神?。
秦放鹤笑道:“我头回做这个,喂的不好,夫人见?谅则个。”
顷刻间,晚霞般的艳色在他眼下迅速蔓延,烧了阿芙满头满脸。
她哎呦一声,忙不迭往被子里缩去?,被秦放鹤一把按住,“大热天?的,快别躲了,我正要起来,叫白露进来伺候你。”
说完,果然放下茶盏,自顾自穿了衣裳,又叫白露等人进来,自己则溜达达往厨房去?了。
上辈子他偶然间得知,绝大部分?女性最初几回,甚至一辈子,在男女情事上其实是感觉不到什么快感的,更多的是一种心理?和情感满足。
就?很震惊。
所幸他天?生擅长心灵抚慰,这个倒也不难。
至于其他的,来日方长,两口子慢慢研究摸索就?是了。
阿芙出身西北,长于京城,饮食上喜好咸辣重口,倒是与秦放鹤颇有相似之处。
两个人凑在一起过?日子,若饮食习惯不同,实在是很痛苦的事。
厨房里正忙活着,见?秦放鹤进来,纷纷行礼。
“老爷有什么吩咐,只管打发?人来说一声就?是了……”
秦放鹤笑道:“也没什么事,突然想自己弄点可口的酱菜来吃,你们自忙。”
大禄朝官员有十日婚假,但能做官的,再年轻往往也要二三十岁,孩子都满地跑了,故而建国以?来,就?没人用?过?。
当日秦放鹤去?往礼部请假,那官员便拍着巴掌笑,“这条文颁布近百年,都落灰了,可算开张……”
除此之外,根据新科进士们家乡远近,朝廷还会批给二到九个月不等的探亲假,秦放鹤得了四个半月。
而这会儿也没有调休的概念,无论日常休沐、庆典也好,个人请假也罢,但凡撞上了重叠了,一律顺延。
故而秦放鹤可以?一直休息一百四十五天?。
但秦放鹤老家没有直系亲人,走官道又快,顺利的话半个月也就?家去?了,算上各处处理?的事情,大概率会提前销假入职。
筹备了足足十年,算上上辈子,秦放鹤还是第一次拥有这样漫长的带薪休假,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
唉,天?生劳累命!
闲着便觉浑身不自在,忍不住想琢磨点什么。
算了,琢磨点吃的吧!
他在厨房里转了一圈,选定几根脆嫩胡瓜,也就?是后世的黄瓜,又用?花椒、八角等煮了料水放凉。
这时候的瓜果蔬菜没有经?过?后世品种改良,大多矮小,果肉也小,便如?这胡瓜,长得好的也只成年男子手指粗细,皮也厚,便只需用?刀背拍出裂纹,无需切开两半。
稍后料水不那么烫了,秦放鹤才将拍裂的胡瓜丢进去?浸泡,再隔着坛子用?刚打上来的凉井水冰镇。
天?气暖和,约么两刻钟就?能吃了。
稍后摆饭,一个养胃健脾的小米山药粥,一小筐葱油卷子并豆沙饽饽,桌子中间一个滋补炖乳鸽,又有一道撒了葱丝的蒸鱼,一盘金灿灿的香煎脆皮鸭脯,一碗炖面筋,几个红的绿的清炒时蔬,外加两样小酱菜。
其中一个便是秦放鹤亲手做的酱瓜。
品种丰富,不过?数量都不多,两人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敞开了也吃得完。
阿芙知道那酱瓜来历后,大为惊讶,“你竟会做这个?”
她知道的男人之中,除了正经?厨子,哪儿有下厨的?
秦放鹤用?公筷夹了一条给她,闻言笑道:“昔日家里只我一人,什么不是自己做?改日一一做给你吃。”
“你是做大事的,怎好在灶间腾转?”阿芙听?了,有些?心疼,低头吃了一口,果然咸香清脆,喀嚓作响,又微微带一点鲜辣,十分?下饭,也笑了,“呦,不比外头卖的差。”
如?今天?儿也热了,胃口不佳,正想这些?小酱菜吃,倒比什么大鱼大肉的更可口些?。
秦放鹤笑道:“是吧?到了冬日里,白菜萝卜下来,再腌小菜与你吃。”
他还挺喜欢摆弄这些?,解压。
见?他神?色不似作伪,阿芙便也不劝了。
左右不是做了出去?卖,他日常也心累,有点事情消遣也好。
况且素日只道女子素手做汤羹,又有几个男子肯为妻子下厨呢?
算来,也是她的福分?。
家里没有长辈,两人乐得自在,饭后四处逛了逛,熟悉环境。
阿芙头回来,也是稀罕,赞了又赞。
稍后秦放鹤将家里的库房钥匙和账本交给她,“家里的事,都由你做主,若有什么不够了,也只管与我说。”
阿芙接了,踟蹰道:“只怕弄不好。”
秦放鹤便笑,“你我夫妻一体,快别说这些?见?外的客气话,我知道你早就?学着管家了,那么些?人那么些?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如?今只咱们这仨瓜俩枣,岂有弄不好的道理??”
说得白露等人都跟着笑,阿芙也是捂嘴直乐,倒将那几分?迟疑去?了,当场翻开账本和库房清单瞧,又唬了一跳。
她是知道秦放鹤的出身的,虽说有师门,可师父师公也有儿子,想来即便能给,也有限。她都做好了精打细算的准备了,怎么账上这么些?钱?
见?她的惊讶不加掩饰,饶是沉稳如?秦放鹤,也不禁略有点得意,“我么,多少也能赚一点。”
过?去?十年筹谋终究没有白费,别说日后仕途顺畅与否,哪怕他来日不做官,光凭连中六元的名头,随便给人写个斗方吧,怎么也能得个百八十两了。
虽不至于一字千金,但养家糊口绝对不是问题。
这就?是含金量。
这几个月董春并各路亲友师门给的贺喜银子,连带着秦放鹤写刻本挣的一万多两,再算上库房里各色绫罗绸缎并古董摆件,若都折算成银子,少说也有四五万了。
房子是御赐的,既不用?买,也不用?租,就?省下大头。
银子秦放鹤自己留了五千,其余的都归于公中,交给阿芙支配。
阿芙听?了,也觉欢喜。
什么是金钱如?粪土,那都是扯谎,这世上端的没了银子寸步难行。
日常交际不要钱,还是请客吃饭不要钱?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自家一日三餐衣食住行,没了银子也是万万不能够的。
又听?秦放鹤道:“过?两日朝廷俸禄也就?下来了,咱俩大致一样,我不过?多些?月杂,再者?天?热了,也有冰敬,到时候你都收了,也归到里面。”
大禄没有直接的白银俸禄,都是以?米或田的形式发?放。
但因为很繁琐,所以?最后也常常归结为现钱。
如?今秦放鹤是正六品翰林院修撰,年俸禄米一百石,大禄朝一石约合后世五十千克,折算起来就?是五千公斤,也就?是足足五吨,根本吃不完。
另有城郊禄田两百亩,不必交税。
若是家口多的,也就?罢了,可如?今家里只秦放鹤和阿芙两个主子,撑死了也受用?不尽,便选择只要一小部分?,其余的折算成银子。
除此之外,每月还有用?来支付米面粮油笔墨纸砚等的月杂,差不多有个二两。
如?今天?热了,又有冰敬,朝廷每年冰都不够用?的,且许多大家族都有自己的冰窖,也给他们折算成银子,自己处理?,也有个二三两。
等天?冷了,还有炭敬,约莫也是这个数。
阿芙乃六品命妇,正经?的政治职位,虽说旁的没有,但俸禄上和秦放鹤齐平,也是一年一百石。
如?今大禄朝也算风调雨顺,大批量收购新粮的价格维持在约么十二至十五文一斤。
也就?是说,光夫妻俩一年的禄米,加起来就?能折算白银就?有二百五十两左右。
再加上上述零七杂八的贴补,禄田的收成,逢年过?节、各大庆典朝廷向官员发?放的米面鱼肉并布匹等福利,明面上家庭年收入起码在四百两上下。
哪怕秦放鹤公正严明不贪污受贿,随便什么时候与人刻个本子、写个字卷,成千上万的银子也就?来了。
而在秦放鹤曾经?生活过?的白云村,五两银子就?够一家四口过?一年。
阶级贫富差距之大,犹如?云泥。
阿芙飞快地在心里盘算一回,果然年年都有剩余,也是喜气洋洋。
等她算完,秦放鹤又将日常自己交际的各路亲友师门等俱都说了,哪家到了什么程度,哪家只需要维持表面功夫,如?此种种。
阿芙认真记下,心里便有了底。
夫妻二人打开天?窗说亮话,也不是什么扭捏的,相处倒还愉快。
第三日回门,宋琦老爷子也在家,小两口见?过?宋伦和赵夫人,后二者?见?女儿面色红润,眼底有光,便知道她过?得不错,再没什么不高兴的。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