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大禄北直隶一带驻军趁着辽、女真专心高丽战场,悄然北上,反向劫掠马匹,并俘获辽人奴隶数千。
第203章 战事(二)
大禄国内不断向北、向东推进,攻占辽国南部部分领土,扩大北直隶北部与高丽连接区域,两个月后?,顺利与欧阳青所率援军汇合。
自此,水路双线作战正式启动。
大禄的?战略是?“由周边向中央”“不冒进、不孤军深入”,北直隶军队与高丽境内的?大禄、高丽联军组成横向防线,切断深入高丽的?北蛮联军,同时,又向东北部缓慢收拢。
前线战事?不断传回开京,北蛮联军节节败退,从小皇帝到百官俱都欢欣鼓舞,而李仁心中?的?不安却在扩大:
大禄看似援助,实则以高丽养兵,行攻城略地之实。
如今已然侵占辽西、南大片土地,辽人日后?生活必然越加不便,更要别处劫掠,待大禄援军一撤,势必加倍报复!且若再如此鲸吞蚕食下去,岂不要挥师南下,入侵我?高丽?
“臣以为,”李仁向高丽小皇帝进言,“联军已被打退,天朝援军和我?高丽大军也多有伤亡,如今已是?六月,正?值万物孕育之际,不如顺势鸣金收兵,百姓也好休养生息。”
此言一出,负责粮草的?户部军需官率先附和,“辅政王说得极是?……”
且不说战损如何,眼下是?真他娘的?供应不起?了啊!
大禄来?的?这两万五千人,外加马匹数千,每日人吃马嚼就是?个大数目。
要命的?是?这些?厮是?真敢开口啊,据回来?的?高丽使者说,大禄国内行军时,也不过一日两餐,每日一斤二两封顶,可到了这里,他们竟就敢照一日三餐的?足足两斤要!
必要每日吃得饱饱的?,不给?就不开工。
前线那些?倒也罢了,非亲非故的?,来?此地以命援救,费些?就费些?吧,可同来?的?那一千水手、四五千水军,竟也要高丽供养?
尤其那些?水军,当初信誓旦旦水路联合作战,可来?了都快三个月了,一共来?运过几回兵?
要么在港口自行演练,要么那些?狗日的?干脆跑去与驻扎高丽的?大禄旧部汇合去了!
这,这分明是?拿高丽当冤大头?啊!
却说高丽效仿汉学,设六部、开科举,难免也学了点重文轻武,文武两班制度横行。李仁和户部这么说,那些?还没来?得及立功的?武将就有些?不高兴。
眼下局势正?好,为何收兵?必然是?尔等文臣看不惯我?武将立功,借机打压。
孔先生也顺势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北蛮诸国贼子野心,尝到甜头?之后?势必要卷土重来?,我?高丽断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不如趁着援军在,乘势追击,永绝后?患。”
我?高丽,这三个字一出,上到高丽小皇帝王禹,下到文武百官,都觉得挺顺耳。
这位孔先生别的?不说,还真是?拿咱们高丽当自家?人呐!
李仁反驳,“北方国土辽阔,如今我?高丽兵困马乏,即便将北蛮联军悉数歼灭,恐怕也无法完全占领,且孤军深入,必为后?阻,岂敢冒进?”
高丽国土狭小,物产不丰,李仁比谁都希望开疆辟土,但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北部辽阔疆域,岂是?当下高丽的?文武班子和人口能守得住的??
就算大禄眼下不争,高丽也如稚子抱重金过市,高兴不了几天,必横遭祸害。
真到那个时候,便宜的?还不是?大禄?
孔先生讥笑道:“汝为辅政王,竟不思为国思量,如此畏首畏尾,令人不齿!今天时地利人和,陛下为天所厚爱,又逢开疆辟土之绝世良机,如何反向后?缩,是?何居心?”
小皇帝王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有些?心动。
先生说我?行啊!要不,就试试?
反正?上阵拼杀的?也不是?自己。
但他年纪虽小,也多少有点主意,知道不能完全偏听偏信,又问文武百官的?意思。
结果众人各怀鬼胎,各抒己见,越发乱糟糟的?一团,将王禹闹得没了主意,最后?还是?回过头?来?问孔先生和李仁等为首文官。
李仁苦苦劝告,王禹也不能完全忽视他的?意愿,一时两难。
打仗好难啊!
孔先生见状,以退为进,约定可以不深入,但却不能即刻退兵。
“北蛮侵高丽如入无人之地,若不予以重击,只怕不长记性,不日便要卷土重来?。”
小皇帝和部分朝臣深以为然,也觉得李仁太小心了些?。
援兵来?一次不容易,还吃了咱们这么多粮草,眼下入不敷出,还没回本?呢,不好好用?一用?怎么行?
到了这一步,李仁也不好再坚持,只好跟着让步,“可以继续打,但高丽军不可走得太远。”
言外之意,让大禄援军顶上去。
高丽众臣听了,就有些?迟疑。
当下有皇室代表出列质疑,“若大禄将军不允,又当如何?”
还当着孔先生的?面儿呢,你就想拿人家?当填旋,想的?是?挺美,可人家?也不傻,能同意?
万一到时候没打退北蛮联军不说,又恶了大禄……
众朝臣就齐刷刷去看孔先生,目光中?既有畏惧,也有质疑、期待。
面对如此注视,孔先生泰然自若道:“我?虽是?汉人,却在高丽久矣,又娶妻生子,于我?而言,两边都是?家?,手心手背都是?肉,自然不会偏袒,诸公放心。”
听了这话,高丽众臣也都觉得心头?一松。
倒也是?。
这位孔先生是?天元三十二年来?的?,乃是?第?一批正?式常驻高丽的?大禄名门之后?,当时尚未成亲,到来?之后?高丽皇帝亲自保媒,为其迎娶高丽贵族美女,如今儿子都三岁了。
人嘛,哪里有家?人哪里就是?家?。
这么多年下来?,就算是?块石头?也捂热了。哪怕他不看重妻子,难道还能不要儿子?
若非有家?室牵绊,高丽众人也不可能如此信赖、看重孔先生。
待众人情绪稍稍平缓,孔先生才继续道:“并非我?顾惜援军性命,打仗么,死人是?常有的?,况且陛下是?我?的?学生,我?视陛下如半子,自然也该为他考虑。只是?若以大禄军队为前锋,一来?,即便此番若能得胜,功劳也是?大禄的?,却将高丽猛士置于何地?”
听到这里,众朝臣的?脸上多少有点讪讪的?。
不过脸皮这种东西,要不要都行……
紧接着,孔先生又环顾众人,“二来?,不怕与诸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大禄自上到下,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此番若居首功,高丽可付得起?代价?”
他亲口承认大禄贪婪,尤其具有说服力。
众人一听,骤然变色。
是?啊,请大禄那是?真烧钱。若非北蛮联军长驱直入,都城开京城岌岌可危,还真不敢开这个口。
这还没打完呢,国库就被霍霍得不像样?子,万一真夺得大功……前头?送出去的?十多座城池、港口还没收回来?呢!
只怕到那个时候,这两万五千尊大佛就送不走了。
与卖国何异!
殿内立刻响起?嗡嗡的?议论声。
眼见孔先生三言两语便挑拨见效,李仁大急,“万万不可呀陛下!”
话音未落,却有同在文班的?李润斜着眼睛看过来?,意味深长道:“辅政王如何这般急切?是?否,另有所图啊?”
二人虽然都姓李,却不是?一个源头?,彼此争权夺利十分严重。
原本?这李润势弱,高丽朝野也想有人牵制李仁,于是?便提议将李润之女嫁与孔先生。
孔氏声名远播,婚事?一成,李润摇身一变成了天朝孔圣后?裔的?老丈人,身份、地位扶摇直上,短短几年就成了可以与李仁相抗衡的?另一支力量。
“休要污我?清白!”李仁大怒。
李润却不与他争论,转而向王禹泣道:“陛下,陛下得天人教导,实乃不世明君,孰忠孰奸,还请陛下明辨啊!辅政王所言,看似替我?高丽保存实力,可对北蛮联军之大患不亚于隔靴搔痒,只是?激怒,新仇加旧恨,贼人三年之内必将卷土重来?!可若一鼓作气重创,或许短期代价惨重,然百姓便如野草,生生不息,一二十年之内又可再生也,何愁无卫国者?”
说着,他扑倒在地,涕泪横流,悲痛至极,令人闻之落泪。
当下朝中?便分作两拨,吵得不可开交。
王禹头?痛欲裂,大呼退朝。
可纸包不住火,短短几天之后?,李仁提议让援军冲锋的?消息就传到前线。
据说主帅欧阳青大怒,当场大骂,“我?一心为尔等,竖子安敢叫我?儿郎做填旋?!”
遂怠战,闭关?不出。
北蛮联军见状,组织冲锋突围,无奈之下,高丽军只好自己上。又因无人配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消息传回开京城,王禹并众朝臣难免又怪李仁多事?。
李润连夜孤身进宫,一再劝告王禹,“大禄非良善易与之辈,高高在上,胃口极大,若惹怒了他们,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来?日复又至矣!长此以往,何须他人来?犯?难道陛下想做亡国之君吗?唯有放低身段,悉心侍奉。”
亡国之君?!
王禹听了,倍加惊恐,越发偏向孔先生和李润。
纵然小小高丽,也不乏死忠。
辅政王李仁眼见小皇帝日益倒戈,深感不妙,便私下与众臣联络密谋,“皇帝年幼,被妖人蛊惑,不能理政,长此以往,我?高丽危矣!不如趁早废而另立!”
不少人深以为然,“那孔先生本?是?汉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本?就不该当朝论事?,偏陛下和李润被蒙蔽……依我?之见,李润也留不得!”
“不错,当下高丽腹背受敌,我?等早该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不如先使人围住孔先生的?家?眷,他儿子颇聪慧,有人质在手,谅他不敢轻举妄动!”
李仁深以为然,“可!”
然而举事?当日,李仁等人杀入宫闱,一路竟无多少阻碍,当时便暗道不妙。
坏了,恐早已泄露!
正?踟蹰间?,忽然火光大盛,无数侍卫从各处宫室内窜出,将他们团团包围。
寝宫房门打开,小皇帝自内缓缓走出,潸然泣道:“朕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害朕?”
原本?孔先生来?密报,说李仁意图谋反,他还不信,如今亲眼见了,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
李仁细看他身边二人,一人自然是?孔先生,而另一人,竟然是?本?该留守城外的?大禄使者傅芝!
“带上来?!”
傅芝大手一挥,便有大禄士兵押进来?百十号老弱妇孺。
那些?人见了李仁等死忠派,纷纷哭嚎出声,“老爷!”“父亲!”“儿啊!”
众人惊愕万分。
他们派人围了孔先生的?家?眷,却不曾想,自己前脚刚进宫,后?脚自家?也被端了老窝。
“这!”
“竖子敢尔!”
被抓来?的?,要么是?父母爹娘,要么是?娇妻美妾,要么是?自家?精心培养的?儿女后?代,众人无有不愤怒者。
“大人!”有人一咬牙,对李仁喊道,“到了这一步,左右都是?个死,不如放手一搏!来?日也不愧对我?高丽祖先!”
家?人么,死就死了,只要大事?可成,大不了再娶再生就是?!
“姓孔的?!”李仁用?力闭了闭眼,冷笑出声,“你的?家?眷也在我?们手中?!”
若他们今天回不去,这位孔先生和李润的?妻儿也会死。
孔先生的?眼神忽然变得很陌生。
他低头?看着正?浑身发抖的?弟子,声音柔和而平静,“陛下,辅政王李仁逼宫谋反,陛下不杀了他们么?”
叫骂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自己的?心跳声,汇集到一处,衍变为震耳欲聋的?洪流,震得王禹眼泪滚滚。
八岁的?孩童上下两排牙齿直打颤,小脸儿惨白,“先,先生,李大人一时糊涂……”
事?情的?发展俨然已经超出他所能想象的?底线,早已六神无主。
恍惚之间?,他陡然冒出一个念头?:今日先生杀李仁,来?日会杀我?么?
傅芝嗤笑一声。
到了这个时候,明白过来?了?
孔先生微微蹙眉,将视线从小皇帝脸上收回,不带一丝留恋。
“辅政王李仁勾结内外,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杀。”
“先生!”王禹突然害怕起?来?,“先生刀下留人!”
然而他的?话不管用?,孔先生轻飘飘一句话落下,傅芝一抬手,院中?的?惨叫和哀嚎便戛然而止,果然是?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空气中?立刻充斥了奇异的?腥甜,李仁等人目眦欲裂,当场有人昏死过去。
火把还在静静燃烧,映照得殿前的?小皇帝和分立左右的?孔先生、傅芝的?面庞忽明忽暗。
他们背后?的?影子无限拉长,投射在墙壁上,肆意晃动、扭曲,宛若恶鬼降世。
家?人被杀,李仁没有哭,可见了这一幕,突然悲从中?来?。
他破口大骂,声如泣血,“我?高丽数百年基业,今毁在尔等手中?!”
李仁哭行上前,然而不等抓住王禹衣角,就被身后?的?大禄兵士手起?刀落,轰然倒地。
他的?头?颅飞出去老远,片刻之后?,才有如柱鲜血自脖颈间?喷涌而出,溅了许多在小皇帝和孔先生、傅芝脸上。
血很热,溅落的?瞬间?,王禹便是?一抖,好似烫伤。
他的?眼皮微微发颤,木然环视四周,发现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地面都被鲜血浸透了,仍有许多腥红的?粘稠液体?无处可去,顺着坡度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到路边排水沟,“滴答、滴答……”
他以为自己会昏过去,然而事?与愿违,竟空前清醒。
“先生,”他呆呆转向孔先生,瞳孔放大,“我?听你的?话,我?不会成为亡国之君的?,对吗?”
孔先生笑了笑,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王禹本?能地追了两步,一脚踩在李仁伸出来?的?胳膊上,摔倒在地。
地板上满是?李仁尚未冷透的?血,小皇帝挣扎几下,爬不起?来?,眼睁睁看着傅芝跨过自己,与孔先生渐行渐远。
“先生!”他失声大喊。
“李仁谋反,高丽皇帝仓皇抵抗,我?等救驾来?迟,”不知是谁的?声音传来?,“王禹死于宫变……”
第204章 战事(三)
有史记载,天元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三,辅政王李仁密谋逼宫造反,朝臣李润与天子师孔姿源家眷被害,与大禄使者傅芝带兵救驾来迟,高丽皇帝王禹被杀,年仅八岁。
一干逆贼先后被诛杀,时隔两年,高丽朝堂再起?波澜,以李润为首,对反对派展开清洗,开京城内外的土壤都被血泡透了。
“有泉当真不伤心?”傅芝有些?好奇地问孔姿源。
此人在国内时,名声不显,不曾想来到高丽隐忍近七年,竟做出这般惊天动地的大事。
此役,孔姿源当居首功。
“高丽余孽,留他来日为母族报仇么?”孔姿源神?色冷漠,看了他一眼,“大人不必再行试探。”
傅芝哈哈笑了几声,顺势转开话题,不再过问。
妻儿被害,自始至终,孔姿源都未曾流露出一星半点伤感,简直要让人怀疑……是有意为之?。
其实近几年来朝廷陆续往高丽和倭国派过许多儒生,朝中但凡有名有姓的?世家,无论情不情愿,都多多少少参与进来了,宋氏、王氏、李氏、蔡氏等等。
然?而最后真正能在高丽皇帝身边立足,并且取得信任的?,只有一个孔姿源……
李仁一派已死?,朝中再无人阻拦用?兵。在大禄使团的?支持下,李润代行天子令,调高丽最精锐的?四万精兵北伐。
欧阳青率军与高丽精兵汇合后,并未争抢,一路皆以高丽为主,一鼓作气向北推到女真境内一百二十里。
辽与女真联军溃散,死?伤无数,向北遁入山林,被迫再次开启最擅长的?分散作战。
而这也给大禄和高丽联军造成不小的?困扰,因彼时他们已身处敌国境内,路况不熟,追击难度极大。
已至九月初,北方转冷,高丽军不能适应,又因战线漫长而后继无力,多有军士伤病,因医治不及时而死?去,伤亡惨重,虽仍号称精兵四万,然?实则已不足六成。
高丽将领李赫一面传讯开京城,请求撤军,同时也向欧阳青要求大禄朝予以援助。
“虽北方直面高丽,然?此刻远水难解近渴,反倒是贵国北直隶距此仅有数日路程,你?我友邦关系亲厚,此刻便不要再分什?么主客了吧?”
这些?年高丽内忧外患,又逢天灾,本就?欠收,还有几万大禄人白吃白喝,是真的?没有多少粮草了。
欧阳青欣然?允诺,当即命快马回国求援,半月后,果然?大军压境。
李赫见事不对,亲往欧阳青主帅帐中质问,片刻后,欧阳青副将提李赫头出,“高丽主将李赫意欲行刺,今斩之?!高丽军降者不杀!”
主将死?得毫无征兆,高丽军中大乱,两位副将不降,哗变。
欧阳青当即迎战,又有两万新增援军两翼包抄,短短半月,便将这群曾经的?精锐之?师彻底打残。
所剩几千降军,悉数充作俘虏,来日开荒、挖矿、拉船都用?得上。
九月下旬,消息传回开京城,李润大惊,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
原来大禄朝的?胃口?,是真的?很大。
吞国之?大!
此时李仁一党爪牙几乎被屠戮殆尽,而高丽王室和贵族,也早在两年前王焕政变时凋敝,至今尚未恢复元气。
如今莫说高丽贵族,就?是统治阶层的?文武两班,也残缺不全,可堪大用?者多死?于内斗,所剩寥寥无几。
天元三十八年十月十七,以李润为首的?高丽高层,正式向大禄称臣。
自此,高丽国成为历史。
高丽称臣,那么之?前联军打下来的?辽、女真领土也顺势归为大禄所有。
据使团汇报,秦放鹤换算,今番高丽、辽、女真处所得领土合计近五十万平方公里,大约相当于大禄现?行的?四个中等行省。
至于地理位置,因这个时空的?地形地势分布与后世略有不同,但大差不差,大致囊括后世辽宁全部、吉林北部、内蒙东部小部分,以及整个朝鲜半岛。
秦放鹤曾经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可当捷报真的?传开,他竟出奇平静,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啊,有草原和马场了!
地盘打下来了,这却只是个开始,更要紧的?是怎么守住。
天元帝当即简单粗暴地将新得疆域划分为四省,分派文武官员前去接手整顿,又马不停蹄修筑防御工事、高铸城池,以防贼人卷土重来,趁乱偷袭。
同时,朝廷向全国各京、省,及其辖下府州县各级衙门发出公文,鼓励各地百姓前往新增四省开荒定居,朝廷免费发放良种,并分别根据各地环境免税三到五年,不征徭役。
另外,鼓励生育人口?,凡新迁过去诞生的?新生儿,皆可额外减税。
其实改朝换代也好,开疆辟土也罢,这些?对底层老百姓而言都太过遥远,几乎没什?么实感。
但唯独有一点:
天爷啊,朝廷白给土地,还免税!
免税啊!
还不用?征徭役!
这,这还不去?!
有人踟蹰,“可那儿不是才打完仗?万一再杀回来……”
胆大的?同乡却已经开始收拾行囊,准备去当地衙门报道,“怕什?么,朝廷的?官老爷们都去了,人家那么金贵都不怕,你?我不过贱命一条,怕个鸟甚!”
也有人消息灵通,悄没声告诉了亲友,“俺都打听?了,说是那边虽然?冷些?,可林子多又靠海,天上飞的?、水里游的?、林子里跑的?,那都吃不完!且田地极广极肥!黑黝黝的?,肥得简直冒油!什?么豆子、稻子都种得!一年下来,中田也能有一百多斤!”
“当真?”众人都听?直了眼。
乖乖,他们这里的?中田,年景好时也不过百十斤,若不好时,只管更低吧。
“那还等什?么!”当下便有人心头一片火热,要连夜收拾了北上,“树挪死?人挪活,朝廷辛辛苦苦给咱们打下来的?地方,不去白不去!听?说还帮着修屋子哩,好过在这里穷死?饿死?!”
倒是高丽毕竟曾经是异国他乡,又隔山跨海的?,除了沿海渔民,内地报名者寥寥无几。
不过这也没什?么,本来自天元三十二年起?,朝廷就?陆续派过去数万军民,如今略添一点,再整合原高丽百姓,倒也够使。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那半岛本就?贫瘠,如今仍以开矿、锻造,并造船、练兵为主,若真贸然?弄过去那么多老百姓,一时半刻的?,或许还有些?安排不过来。
整个天元三十八年末、三十九年初,欧阳青与孔姿源继续在高丽清剿反对派的?残余势力,收拢马匹、兵械,如遇投诚者,仔细排查成分后彻底打散编入各部。
傅芝则开始与孔姿源交接,并着手准备原高丽,如今的?新生两省教化。
天元三十九年四月,欧阳青和孔姿源分别与前来接应的?文武官员交割完毕,正式凯旋。
各色犒赏自不必说,真可谓举国欢腾,而秦放鹤也终于见到了好友那位背井离乡多年的?无间道族兄。
孔姿源也只比孔姿清大两个月,但他本是歌姬之?子,出身尴尬,之?前一直被打压,不得出头。
因孔老爷子急流勇退,孔姿清一支让步吃了亏,或许是经历的?关系,孔姿清本人倒是跟这位堂哥关系不错。
后来秦放鹤向天元帝进谏,意欲对外用?兵,孔姿清私下便找到堂兄,给了他另一条路。
四月孟夏,时光正好,孔姿清亲自与二人引荐了,各自落座。
堂兄弟俩确实有三分相似,只是孔姿源要比孔姿清略阴沉一点,“进京时我见路上颇有工事,却是没见过的?样子,听?无疑说,是秦侍郎的?主意?”
秦放鹤笑道:“无疑乃我挚友,你?是他的?堂兄,咱们就?算自家人,何必客气来,客气去,不若便以字号相称。”
孔姿源下意识看了堂弟一眼。
老实讲,孔家也好,高丽也罢,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弯弯绕绕,冷不防遇上这么个爽直的?,一时有点不适应。
第205章 整理
交谈中?,秦放鹤非常详细地解答了孔姿源的疑惑,“仍在建,究竟有何威力?,五七年后或可?见分晓。”
修铁路不是什么简单活儿,现代社会尚需三几年,更何况如今的科技和执行力?。
绝大?多数情况下,想象构思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码事,去年工研所实地考察后就发现,修铁路的难度要比预想的高不少,许多实际操作前根本没考虑过的问题接踵而至,资金短缺反而成了最容易解决的。
五年,七年,只是最乐观的估算。
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赶上日后灭蒙、女真。
铁蹄、铁甲、铁骑,终究比不过铁器。
孔姿源听得心驰神往,“若果有此神物,则我军纵横无忌!”
行军打仗的难点?很多,而前期最令人头痛的就是赶路,不仅可?能遭遇敌军埋伏,且长期连续的疲惫也?易引发伤病减员。
可?有了这个什么机车,无论?去到哪里都舒舒服服的,可?谓以逸待劳。
试想一下,敌人以为我军月余才能到,到了之?后起码要休整三天?,结果我军半月就到了!到了之?后立刻开打!
谁人能挡?
后续粮草、装备,千斤、万斤,都可?以日夜不停运过去,若欧阳青将军知道,恐怕夜里都会笑醒。
这次会面非常流畅,流畅得近乎完美,以至于几个时?辰后道别?时?,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孔家兄弟目送秦放鹤离去,待他乘坐的马车混入车水马龙,孔姿源面上的笑意才渐渐隐去。
“此人……”他停顿了下,在丰富庞杂的知识储备中?努力?筛选,试图找出个不那么尖锐的词汇。
若与此人交恶,会很麻烦,非常非常麻烦。
“奸诈?狡猾?”孔姿清却率先说,眼?带笑意。
孔姿源也?笑了,“看来你们关系真的很好。”
官场之?上,彼此阿谀逢迎、说好听奉承话算不得什么,但?是能这么毫无芥蒂“说坏话”的,证明他们完全不惧怕外界挑拨,是真好。
孔姿清毫不掩饰,“我与子归也?算相识于微末,如今算来,已经有近二十年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了解秦放鹤,也?没有谁比秦放鹤更相信他。
“你很幸运,”孔姿源的眼?神稍稍柔软了些,“他也?很幸运。”
人生在世,能得一知己?,何其有幸。
那秦放鹤对高丽的了解之?深,出乎他的意料,而对方对整场对话的节奏把握、深浅掌控,都娴熟得令人发毛。
孔姿源非常肯定,此前堂弟并没有向?对方透露太多自己?的私事,但?秦放鹤却能第一时?间发现他的喜好和情绪变化。
他自以为伪装得很好,但?只要是他不怎么喜欢的内容,对方都会第一时?间不着痕迹地转开话题,之?后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次。
舒服,很舒服,非常舒服,是一种多年漂泊在外的人几乎无力?抵抗的柔软的舒服,本能地想一头扎进去。
饶是孔姿源有意识防备,也?屡次中?招,不由自主地想卸下防备,倾诉一点?多年来不被理解的孤独和困苦。
每每回神,都会悚然一惊。
“子归并无恶意,”孔姿清宽慰堂兄,“日后大?家同在朝理事,熟悉了就好了。”
子归“善变”,他似乎有种与生俱来的本领,可?以随时?变成对方喜欢或者说需要的样子,渴望的人自然很喜欢,但?聪明人,未熟络起来之?前难免有些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