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你先坐着吧。”
四阿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些,只是原先还泰然自若的时舒,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却蓦然红了眼眶。
她垂着眼谢恩,选了最远处的位置落座,没有抬头再看一眼。
四阿哥心知她委屈,想着过后再好生补偿她一二就是,然而真的看到她落寞地坐在远处,不肯再看自己一眼时,心里仍有些钝钝的疼。
【命运改变值+5%】
听到熟悉的提示声,时舒不由得在心底微叹,上一次也是,只是这么一丁点什么都不必付出的关切,就让她在四阿哥这里获取了10%的改变值。
看来在四阿哥这里的阶段任务,要比别的更加容易些。
去小全子处搜查证据的人很快便到了,小全子被上了枷锁跪在院中,桂嬷嬷看了只是心中一叹,却并没有任何动容。
她使了银子,小全子使力气,谁也不欠谁的。
她早做了准备,因此,小全子的屋里最贵重的,便是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
府里对于贵重东西向来都有造册记录,因此,不消多时,就查出来这个镯子并非时舒的东西,而是宋格格带来的陪嫁。
姗姗来迟的张氏一落座,便向时舒使了个眼神。
宋氏被带上来时,并没有痛哭求饶,也没有大吵大闹,反而面容平静异常,只是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福晋看。
福晋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她感觉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可是又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宋氏即使跪下,脊背仍旧挺得笔直。
她看着福晋,又看看一旁的桂嬷嬷,想起来之前听到宫女之间的闲话,终于凄然地笑出了声。
这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她自以为能将一切推在苏氏头上,却不知道福晋已经将她四面八方重重围住,只待她自己跳下这个坑。
为什么刚入府福晋就要打压她,为什么要三番五次让桂嬷嬷来私下接触她的宫女,让她以为自己还能有重新得宠的那一日时,又逼她称病不能给德妃娘娘请安……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她希望落空,从而一时情急之下铤而走险。
她以为这是她最后的机会,殊不知是福晋故意为之,瞧着是生路,走进去才知道必死无疑。
福晋被她这笑声吓了一跳,看向四阿哥,四阿哥亦是眉头紧皱,片刻后才出声:“人证物证俱在,宋氏,你还有什么可说?”
宋格格遥遥望着四阿哥,说来可笑,这竟是她入府之后,第一次看到四阿哥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如今的她,早已不再敢妄想什么。
“妾身认罪,无话可说,可是福晋,您难道就全然置身事外吗?”
宋氏的声音笃定,带着丝丝恨意。
福晋脸色微变,她看向四阿哥,转而定了定神:“镯子是你的陪嫁,那被当场抓住,向小全子买消息之人,也是你贴身的侍女,你若有任何冤枉之处,尽可以查。”
宋氏却冷眼看向一边的桂嬷嬷,意味不明道:“查出来妾身都可以认,可是没有查出来的呢?”
这话一出,桂嬷嬷眼神登时变得凌厉起来,眼底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上前一步,厉声质问道:“宋格格,奴才敬您是主子,可您也不能如此对福晋说话!”
宋氏却忽然又笑起来,却没有半分欢欣,反而尽是悲意,她的眼角淌出道道泪痕,混合着胭脂的颜色顺着脸颊滑落,显得凄艳又落魄。
“桂嬷嬷,你自以为靠着福晋便能一手遮天?可惜,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话虽然说的是桂嬷嬷,但显然,机锋是直指福晋,暗讽福晋一手遮天。
福晋得了脸色顿时不好,四阿哥也沉了脸色。
说福晋是一手遮天,岂不是在说他是无能之人,一直被福晋蒙在鼓里吗?
他正要动怒,宋氏却不再故作玄虚,直截了当冲他道:“爷,福晋身边的嬷嬷跟您身边的太监认了干儿子,您知道吗?”
看着四阿哥猛然变得阴沉的表情,以及福晋和桂嬷嬷震惊之下的第一反应,宋氏便知道,自己真的抓住了福晋的命脉。
长久的沉默过后,四阿哥面色沉静如水,半点不见先前的愠怒,只是周身的气势愈发森严可怖。
“带下去,好生审问。”
福晋一颗心沉沉地跌落,不必再问,以她对桂嬷嬷行事手段的了解,此事必然是真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被额娘默认用来为她做一些不方便之事的桂嬷嬷,竟然隐瞒她至此。
“爷——”
看到四阿哥转身离去的背影,福晋下意识阻拦,然而四阿哥只是冷冷看她一眼,毫不留情地带着人离开了。
福晋即将追出去的脚步僵滞在原地,一瞬间如堕冰窖。
也正在此时,刚刚踏出门外的时舒脚步一顿,因为她看到了系统的提示:
【检测到宿主触发额外任务,奖励命运改变值5%,积分*5,健康*1,满级技能:心细如发(你可以轻易察觉到别人的心情变化)】
事关四阿哥,时舒这里能打听到的消息有限,只知道四阿哥先叫人细细查了,然后把桂嬷嬷报了病移出去,小全子则当着前院众人的面被杖死。
至于福晋那,暂时没什么动静。
而宋氏彻底被禁足,命运改变值+10%,阶段任务(二
)完成,二十个积分也立刻就到账。
算上额外任务获得的5%命运改变值,她现在的改变值总计55%。
时舒浏览过系统商城,暂时决定把这二十五个积分留着备用,随后,她询问系统:“额外任务有什么具体范围吗??”
【不属于原身心愿范围之内,但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原身遗憾的内容,称之为额外。】
时舒秒懂,简而言之,就是原身上辈子压根不敢想的事情,由她实现之后,就可以算成是额外任务。
譬如她的顺手之举,让福晋这会儿狠狠吃了个亏。
“格格,您瞧,方才进喜还拿了一碟子新鲜的樱桃来。”
这是今天被派出去拿膳食的福儿,她一手拎着常用的膳食盒子,另一只手里还拿了一个,圆乎乎的脸蛋上满是喜气。
因为有了一个心细如发的新技能,时舒能够很轻易地感受到她的欣喜,以及对自己的忠心。
小盒子打开,是一碟子已经洗净了的樱桃,数量不少,且个个硕大饱满,鲜红欲滴,瞧着就很有食欲。
时舒看了笑笑,“倒是机灵,你去箱子里取一角碎银子赏给他吧。这樱桃分一半去给张格格,你和兰儿也拿些甜甜嘴。”
福儿兴高采烈地应下,出去找进喜说话了。
窗户开着,时舒能够看到外面的两个小太监对福儿毕恭毕敬的模样,和前几日截然不同。
前些日子,这两个小太监虽然也肯听吩咐,但是都是说什么做什么,对福儿和兰儿并不热情,更别说今日这样,还走了自己的门路额外给她送吃食讨好。
这样的变化并非她入府得宠那日开始的,而是桂嬷嬷昨天被四阿哥发落,今早这两个小太监就换了副模样。
时舒还能感觉到,这两个小太监的巴结是真心的。
过了一会儿,福儿回来了,边帮着兰儿摆膳,边气冲冲地同她说:“格格,您不知道这个桂嬷嬷私底下多可恶!方才进忠告诉我他私底下打听的消息,说那个小全子就是听了桂嬷嬷的话,三天两头地往咱们这边跑,想勾着您花钱去给买消息!”
时舒心里不觉得奇怪,桂嬷嬷既然能设计害一个不得宠的宋氏,自然也不会对她松懈,只是她没有中计罢了。
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这话是哪儿传出来的?正院里头?”
福儿瞪大了眼,似乎很惊讶:“格格,您这都能猜出来?进忠说他新认了个干爹,在正院里头做洒扫的活计。”
时舒有点想笑,是因为觉得这些宫人们也太会见风使舵了,前两天她这还没什么人搭理,现在福晋跟前的得脸嬷嬷一被赶出去,相当于是被打了脸,立马就有人凑到她这边来。
踩一脚桂嬷嬷,顺带就能给她卖个好。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小全子是被唆使着来主动找她了,可是她根本没有搭理她。落在四阿哥眼里,昨天的委屈加上今天的无辜,她也是够憋屈的。
但时舒也有一点笑不出来,四阿哥身边的太监多,有头有脸的要么是管事儿的,要么是贴身侍候的,福晋跟前的嬷嬷就能认贴身侍候的做干儿子,到了她这里,就是一个干粗活的太监,落差之大,难免叫人不服。
不过桂嬷嬷就是因为认的干儿子太有脸面了,才叫四阿哥这么生气,因为动了他贴身的人。要是她只认个粗使太监,也只是犯了宫规,四阿哥顾着福晋脸面不会说什么,这事儿压根翻不起大风浪来。
这么一想,粗使太监就粗使吧,好歹以后四阿哥回府了心情好不好,她还能提前知道,提前准备。
反正宫里只说不许宫女和太监认亲,不会管太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
时舒于是又另外叫福儿赏了进忠一角银子,然后隔着窗户都能感受到进忠身上的忠心度又涨了点儿。
午膳,四阿哥回来用了,但是没去福晋那儿,破天荒叫人把膳摆在了时舒屋里。
时舒早就预备好了,找了处光线好的地方,结果尴尬的是,她屋里的炕桌太小,放不下四阿哥的菜,最后还是挪到了堂屋。
四阿哥的午膳比她的要丰富好几倍,味道也好上不少,大约就是公司楼下小饭馆和周末精挑细选的高分餐厅之间的区别。
吃完,离四阿哥去上书房还有不少时间,两个人靠在外间的炕上歇息。
四阿哥先开口:“库房里新进了一批江宁的料子,我叫人给你送些来,你有什么想要的,就叫人去传个话。”
时舒正靠在他怀里,听了起身要下去谢恩,反倒被拉住手腕,他声音里带着笑意:“别急,还有呢。”
“还有新的摆设,新的首饰,还有一批新书——”
四阿哥低头看看她,似乎很想要看到她高兴的样子,慢条斯理地说:“你挑两本喜欢的,剩下的我叫人送去你家,你不是有个哥哥和弟弟吗?听说是在读书,要考科举吗?”
时舒确实一下子就高兴了,形状姣好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满满的崇拜和感激。
被这样的目光一看,四阿哥禁不住有些陶醉,顺口就许诺:“他们读书如何,可有先生教吗?要是没有,爷这儿倒有两个人。”
时舒当然是立刻就应下,四阿哥推荐的人,肯定比原身家里自己找的好上百倍。
其实满人不兴科举入仕,大多数时候都能靠着别的法子找个官儿做,然而原身的大哥不知道为什么,一根筋地喜欢读书,非要考科举,他劲头十足,原身阿玛和额娘便也只能随他去了。
时舒当然不是在为原身的哥哥高兴,而是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她要等到生一个孩子,或者是成了侧福晋,再或者在府里熬个十来年,才有资格跟四阿哥提照拂家人的事情。
也就是说,和原身家人相关的任务,至少也要拖很久才能完成,没想到现在四阿哥就自己主动提了一嘴,这代表着,他会偶尔关心下原身的家人过得如何,那么家人相关的任务很有可能提前完成。
见她高兴了,四阿哥也挺高兴,抱着她眯了一小会,起身的时候,他忽然指着炕上两个软乎乎的小靠枕说:“这个东西倒好,另做几个大一点的,到时摆在堂屋的炕上吧,里间的地方太小了。”
时舒愣了一下,她心里有了一点猜想,面上还是茫然的,问:“放在外面,一般也没人去靠啊。”
四阿哥哈哈一笑,理所当然地,“以后你别总在里面闷着,多出来外头走走,东稍间既然不住人,就另改成一间屋子,你想拿来做什么都成,堂屋的布置也要动,等晚些时候我拿图纸过来,你也跟着看看。”
时舒受宠若惊,福身要谢恩,被他一下扶住了。
“行了,你先想想要怎么改吧,等会儿记得叫人去挑首饰和料子,我晚些时候再回来。”
说完,四阿哥在一群人簇拥下出去了。
等人走了,福儿和兰儿都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忠心度眼看涨了一大截,还特意把外头两个洒扫的侍女和两个太监拉到了堂屋里给她磕头。
忠心度噌噌噌上涨,时舒又发了一波赏银。
格格跟格格也有不同呀,就跟宫女一样,分贴身的和粗使的。
就算都是贴身,也要分一等二等,就跟时舒这里一样,看着福儿话多,手脚勤快,但是她心里还偏兰儿一点,她年龄大,知道太多事情了,上回小全子卖消息的事情,就是她提醒的。
如果是时舒刚进来是粗使的,后来得宠成了贴身的,那现在就是贴身的里面身份更高的那个。
毕竟,现在开始,她是一个人住了一整个西配殿,也算是开了府里的先河了。
果不其然,时舒又听到系统提示:
【命运改变值+5%】
【任务进度达到60%,是否选择脱离此任务世界?】
【是】【否】
时舒没有着急选,而是先问:“复活卡的价格是多少?”
系统:【999积分值】
按照一个任务一百积分来算,加上中途需要兑换的商品,时舒至少要完成十几个任务世界才能攒下这么多。
一个世界少说要二十年,十几个,就是两百年往上,到时候她想不想复活都不一定了。
不等时舒皱眉,系统立马又补充道:
【如果宿主以百分百的进度完成一个任务,额外奖励一百积分】
【任务进度达到60%后,宿主可以随时选择脱离任务世界】
时舒默然片刻,能够随时离开的话,她当然是选择继续待着。
经过系统这么一打岔,原先的兴奋感逐渐散去,时舒知道,四阿哥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抬举她,现在的宠爱里头,大半都是对第一个格格的新鲜感。
四阿哥这么做的原因,多半是为了压着福晋。
他还是对宋氏那句“一手遮天”上了心了,又有了桂嬷嬷的例子在跟前,不愿福晋一手把持着后院。
那就只能找个人出来跟福晋打擂台了。
一个格格不能对福晋造成多大威胁,有宠爱也没用,必须要有与宠爱相匹配的地位。
现在阿哥们都没有侧福晋,四阿哥这儿当然也不能有,但不代表四阿哥就没办法了。
让她一个人住在西配殿,就是在给她提身份,这样她虽然还是个格格,但无形之中又比别的格格高了一头。
先前桂嬷嬷一走,就有人瞧出来福晋那边受了斥责,暗地里给巴结讨好她这边,要知道,这些人先前可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的,有劲儿也都是朝福晋那边使。
因为他们知道,福晋再小,也是福晋,手里有权,是他们正经的主子。
而现在他们转而来讨好时舒,不难看出里面有四阿哥的意思,现在又是亲自给她改屋子,照顾她娘家,彰显出四阿哥对她是真的上了心。
以后那些奴才们,恐怕就不会只顾着讨好福晋了,还会有相当一部分人来她这边。
这对时舒而言虽然是考验,但也绝对是一件好事。
当然,福晋那边也不是吃干饭的。
时舒就听人说第二天,福晋去德妃宫里请安,顺带着请回来一个心腹嬷嬷,还是曾经帮着选看过时舒的乌嬷嬷。
福晋吃了教训,这回去请嬷嬷的时候,特意问过了四阿哥的意思。
毕竟是身边的嬷嬷被送出去了,哪怕明面上用的是养病的由头,但是宫里最不缺恶意揣度的人,要是不及时处理,谁知道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有了先前桂嬷嬷的例子在前,福晋就算再不知事,也不会再从家里找,但是要让四阿哥身边的嬷嬷来,福晋也不愿意。
四阿哥身边的嬷嬷,当然还是最听四阿哥的吩咐,如果他要偏心苏氏呢?要偏心他以后宠爱的格格呢?她这个福晋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所以也只能去娘娘那儿求一个嬷嬷。
娘娘虽然也会更偏心四阿哥,但中间到底隔着一层,而且娘娘只会偏心四阿哥,不会和四阿哥一起偏心他喜欢的格格,因为娘娘更想要的应该是后院的安宁。
而这也正好是她想要的。
且娘娘一出面,也就能坐实桂嬷嬷确实是因病出去的,不会有人把事情再攀扯到她身上。
四阿哥很轻易就答应了,这让福晋松了口气。但是转而,又有些淡淡的委屈,她知道是自己太放纵桂嬷嬷了,可是四阿哥为什么就能对苏氏那么宽和,对自己就连句软和些的话都没有。
那时候还没查出来是不是苏氏买消息,四阿哥就舍不得她受半点训斥,如今得知错怪了她,又可着劲儿地补偿。
福晋轻轻叹了口气。
四阿哥晌午刚下课,就被请到了永和宫。
跨过永和门门槛的时候,他心里有点感慨。
以往要迈进这个门槛,总觉得腿又沉又重,他心里清楚这分明是幼时最期盼的事情,可就不知道为什么,长大以后就只想逃离。
现在他知道了,以前来永和宫,外面一大堆奴才都候着,老大的阵仗,到了屋里,额娘虽也处处嘘寒问暖,可暖意不达心底,彼此间却尽是生疏。
而他心里也装着很多事情,担心哪个举动,哪句话会让额娘多想,有些话明明早就哽在喉头,却因为诸多的顾虑而不看出口。
种种思虑压在肩头,难免觉得沉重。
但自从上回选看之后,额娘待他似乎就有所不同了,没有那么多小心翼翼地试探,也不会再彼此怄气,纵然有了分歧,也会有人第一时间服个软。
这样的相处方式很陌生,但却说不出口的轻松自在,仿佛天生就该是这样的。
四阿哥这么想着,脚步轻快地走进永和宫的庭院。
宫人们见了,知道这位爷不喜欢多礼,就只福身不语,走到正殿门口的时候,一个宫女打了帘子出来,福身道:“已经备好膳了,娘娘在屋里等您。”
到屋里,扑面而来清香温暖的气息,德妃正穿着家常衣裳靠在炕上,手里捧着书卷,另一边是胖嘟嘟的小十四,埋头不理人,手中鼓捣着什么玩意儿。
发觉有人进来,德妃早有所料般抬眼,笑容清浅,语气温和地唤:“来了?快叫人擦擦脸,瞧你这一头的汗。”
像是梦中的情景成真一般,四阿哥还是心神恍惚了片刻。
用过膳,德妃不免问起他后院中的事情。
四阿哥知道福晋来过,早就想好了说辞,连带着自己进来偏宠苏氏的由头,只是德妃却很体贴地的没有多问,只是告诫不要让后院生出太多事端来。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四阿哥反而觉得什么都瞒着额娘,似乎也没有这个必要,额娘既然不会插手他独宠苏氏的事情,其他事情也没那么紧要了。
于是,拣了几句要紧的说出了口。
四阿哥肯主动开口,让德妃心里乐开了花,她就知道是这样,这些日子,她渐渐摸索出了和四阿哥相处的窍门。
大多数时候顺着他的心意来,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必试探。这个孩子渴望关心,但也相当地有主见,不会乐意别人过度插手他的私事。
他虽然宠爱苏氏,但并不会忽略福晋和其他的格格,而德妃其实也并不关心他宠爱哪个,只要他有分寸,别传出宠妾灭妻的传闻来,别影响了子嗣诞生,其余有什么紧要的?
不过是照拂家人,挪个住处而已,又不是做了侧福晋,生了立得住的子嗣,这样的事情,也只有福晋这样年纪还小的人会当一回事儿。
而且,由于选看那日的事情,她心里对苏氏也有些好感。
因为就是那日的一念之差,造就了如今她和四阿哥其乐融融相处的场面。
后来,她也私下找人问过苏氏的八字,倒是和四阿哥的相合,可见这个格格在四阿哥身边是极好的。
四阿哥说着,忽然笑了一声,说:“额娘,您还记得张氏的模样吗?”
德妃讪讪的,“怎么了?你不喜欢她?明年挑人的时候,你可得亲自过来瞧瞧。”
张氏是那一批秀女里性格最好的,看着也很适宜生育,但不可否认,德妃当时选中她,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容貌垫底,算是对四阿哥不肯告知她喜好的一点小“回击”。
只是如今想起来,难免觉得当时的自己太执拗,多大的人了,竟和自己的孩子计较起来。
四阿哥摇摇头,抿着嘴,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额娘,明儿福晋把人带过来请安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直到四阿哥人出了永和宫,德妃脑海里还只有四阿哥刚刚冲她笑的场景,她抱起昏昏欲睡的小十四,想着要哄他睡觉,却不自觉捏着他的脸幸福地笑:“你四哥方才还冲我开玩笑了,小十四,额娘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小十四被捏得眉头皱了起来,先是泪珠子一颗颗往下掉,发现往常最疼爱自己的额娘竟然视而不见后,脾气很大的立刻嚎哭起来。
西配殿摆设的大部分事情其实都还是四阿哥做主,时舒只负责把自己想要的东西摆在想放的位置上。
两个人商量完摆设,又说起给原身家人送书的事情,四阿哥把她搂在怀里,很体贴地说:“在宫里你不方便出去,叫人帮你去看看你阿玛额娘,等到以后我分了府单住出去,你想见谁,都能见着了。”
时舒只顾着点头,心里盘算着,原身在家人身上的遗憾大概也就是没能光耀门楣,以及兄长的残疾。前者起码要等她成了亲王侧福晋,后者嘛,想必原身的哥哥不会残疾了,若是能考取个功名,原身应该就满意了。
想着想着,四阿哥忽然说:“明儿去给额娘请安,你好好给张氏收拾收拾。”
时舒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四阿哥的收拾指的是化妆,她很识趣地没问为什么,想了想提议道:“那要不要现在叫张姐姐过来,我先帮她化个妆,让您瞧瞧怎么样?”
四阿哥有心想要答应,但是又觉得这事儿是不是太奇怪了些,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活像个拣了好玩儿的东西,就跑去跟额娘炫耀的小娃娃。
额娘要是知道了,恐怕要笑他,可是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啊,孝懿额娘在的时候,身体弱,经不起男孩子折腾,宫人一再叮嘱下,他也就从来没有过那么活泼的时候。
现在好容易有了这样一件有趣儿的事情,他真的想跟额娘分享。
时舒还在等四阿哥的回应,她早发现了,他面上跃跃欲试的情绪都满的快要溢出来了,但是就硬撑着,过了片刻,才像是怕她吃醋一样,生硬解释道:“你既然有这么一手,就别藏着,要是讨了额娘喜欢,总归是有好处的。”
时舒忍着笑,看着四阿哥泛红的耳尖,“多谢您提点,我可知道啦。”
于是就这么把张格格给请过来了。
张格格坐在梳妆台前,惴惴不安,她身后是后院里最得宠的苏格格亲自替她描眉,旁边还立着一个神情严肃的四阿哥,目光时不时从她脸上扫过。
四阿哥于女子妆容上并不了解,但他也有自己的一套审美。
首先就是要干净利落,时舒也是看过后世关于这位雍正帝一些资料的,他喜欢素净简约的东西,对于他而言,堆砌出来的华丽和俗气几乎是画上等号的。
于是,时舒单方面把他对于妆容的要求理解为——素颜妆。
其次,要符合德妃的审美,有福相,也就是要突出张格格本身的长相优势。
最后,也不能太出挑了,宫里到处都是有名有姓的贵妃,妃啊,嫔啊,贵人的,再不济就是公主,皇子们的福晋,内外命妇,一个小格格要是太出风头了,也不好。
化好了妆,四阿哥满意了,又很有兴致地挑起衣服,首饰来,把人使唤得团团转,张格格最后走的时候,眼看着脚步都加快了许多。
第二天起来,张格格就是照昨天的样子打扮的,福晋也稀奇地看了两眼。
乌嬷嬷把一切看在眼里,她现在名义上是帮着福晋管家,但其实也有义务向德妃报告四阿哥后院里近来的事情。
这位苏格格,当时选看时可是一副闷头葫芦的模样,如今瞧着,这么轻易就得了四阿哥喜欢,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难得她倒肯帮着别的格格,这么知进退,不独自占着阿哥爷,这样的事儿要是告知了娘娘,只怕娘娘也要夸两句。,又有先前选看那庄子事儿,还有后头的八字相合。
这几年下来要是不失宠,纵然没有子嗣,等阿哥封了爵,一个侧福晋是怎么都跑不了的。
先到了慈宁宫,四阿哥带着福晋进去,时舒和张格格没有进去的资格,就在外头磕了个头等着。
慈宁宫院子里的人不少,不光她们没资格,皇帝的嫔妃里,嫔位以下的贵人,常在,答应,庶妃之流也都只能在外面。
所以当时舒看到一个女子朝她们这边走过来,旁边不断有人行礼问好,口称“李贵人金安”的时候,她下意识以为这是皇帝的嫔御。
这个李贵人看着只有二十上下,模样出众,也很年轻,穿的衣裳织金绣花,在阳光底下金线细细密密的闪,头上几乎一整套的点翠,还有成色极好的珍珠,玉簪,总之极尽华丽奢侈。
丁点不夸张地说,她简直像一个可移动的人形珍宝展示架,这些东西放在后世估计能放满一整个展厅。
最要紧的是,刚刚进去的那位钮祜禄贵妃位份是全后宫最高的,打扮也没有她这么华丽。
这别是皇帝近来的宠妃吧?
时舒心里想着,就看到这位珍宝展示架的李贵人徐徐朝她们这边走过来,而且目标很明确,就是她和张格格。
一边的兰儿压低了声音提醒她:“这位是毓庆宫太子爷的李贵人,还给太子爷生了长子,您千万要小心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