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儿第二天去提膳的时候,还有人怕她路上累了,特意跟着过去帮忙的。
入口的东西,时舒自然上心,好在福儿也懂事,三两句话扯到了别处去。
转眼到了四月初一。
四阿哥在福晋那儿用了午膳,晚些时候,他来了时舒屋里。
后面跟着的其中一个小太监很是眼熟,就是想给时舒卖消息那个。
他朝时舒挤眉弄眼,似乎想表达什么。
但其实已经不用了,四阿哥的心情不好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他人一进门,侍女们都很有默契地退出去了,常跟在身边伺候的太监也早溜了。
屋里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就胶住了。
不过四阿哥有一点挺好的,他不高兴也不折腾人,她请了安,四阿哥一挥手,意思是让她起来。
时舒的历史知识少得可怜,关于四阿哥,只知道他是孝懿皇后养子,和德妃关系不好,韬光养晦了几十年,最后一鸣惊人做了皇帝。
既然根本推测不出来他为什么不高兴,时舒干脆也就不琢磨这个,她倒了杯茶递在四阿哥面前。
茶是很普通的茶,可她既然都已经主动了,四阿哥应该也不会不搭理,第一天晚上的时候,大抵是因为她一开始就躲,所以四阿哥总喜欢逗着她主动。
虽然已经过了几日,他应该也不至于忘了吧?
千算万算,时舒没算到这茶水是刚换过的,她拿起来,手指上就很灼人的烫意,禁不住“嘶”了一声。
四阿哥立刻就察觉,接过来放在桌上,拧着眉毛朝她伸出手:“烫着了?过来我看看?”
时舒乖乖伸手叫他看了,只是烫了一下,没什么事。
时舒就顺势坐在他旁边,四阿哥拉着她的手,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天啊,这简直比她养过的那只猫脾气还要古怪。
时舒这么想着,却不敢用对待猫的方式对他,猫不高兴的时候,可以待在一边等它自己缓过来,或者陪它玩喜欢的玩具,喂它好吃的零食。
四阿哥不高兴了,一个哄不好,她就要去转世投胎了。
偏偏原身对四阿哥没什么了解,否则她还能推测一二。
想来想去,她不能瞎猜,也不好立刻就跪下喊饶命——四阿哥应该还没气到这份儿上。
最后,她蹲身要请罪的时候,四阿哥好像终于看不下去了,拎着茶杯递在她嘴边。
时舒愣住,就见他低头看着她,言简意赅地命令:“喝。”
时舒脑袋宕机片刻,而后就顺着他的意思凑上前,唇瓣刚一碰到杯口,四阿哥转而把手收了回去,眼底笑意浮现:“看来里头没加什么东西。”
这都好几天之前的事情了,四阿哥居然现在才提?
他要是不高兴,早就发作了,何必忍到现在,可他先前根本就没有反应啊,为什么现在又说?
时舒把来龙去脉捋了捋,忽然间想到,其实四阿哥也不是完全没有反应的,堂屋摆的那一座西洋钟,原来是用来给她撑腰的吗?
所以,也许四阿哥老早就在等着她去谢恩?
想明白了这点,事情就好处理了。
时舒搂着四阿哥很不好意思地说:“连您也来取笑我不成?那时候,确实是一时冲动啊!”
她把自己进府那日一天没吃饭的事情说出来,肚子早都饿扁了,好容易早上能用一顿早膳,偏偏就被宋格格给破坏了。
说得要多委屈有多委屈,但其实四阿哥的心早不在这上头了,他盯着时舒眼角挤出来的泪珠看了片刻,打横抱起她,大步往里间走去。
中途,四阿哥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既然这么委屈,怎么不叫人来正院找我?”
话出口他就知道冲动了。
时舒却只是勾着他的脖子磨蹭,顺口道:“一件小事儿,还要专叫人去告状不成?又不值当。”
而后,她却蓦然红了眼眶,声音含糊道:“原想着见了您再说也不迟,谁知道您一来就……”
话未说完,四阿哥眼神微动,片刻后猛然抬起她的下巴,一低头就吻住她,察觉她面上的湿意,于是又一点一点把泪珠尽数抹去。
【命运改变值+5%】
这天,时舒正和往常一样歇着,听兰儿把打听来的消息当成闲话一句句告诉她。
兰儿能打听到的,无非就是西五所住着的几位阿哥后院的闲事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四阿哥院里这些。
四阿哥院里现在三个格格,时舒现在算是领头的一个,最得宠,余下容貌不显眼的张氏也侍奉过一次,就剩下宋氏没侍奉过了。
刚说着,就听对过儿好像有什么声音,过了会儿,福儿出去跟外面洒扫的宫女说了句话,进来道:“宋格格屋里不小心摔了东西了。”
她话音一落,时舒就看到系统提示:
【命运改变值+5%】
活像是瞧见宋氏倒霉,就跑出来刷存在感一样。
时舒盯着这5%看了片刻,问系统:“判定改变值增减的条件是什么?”
她原本以为,任务中最主要的事情是扭转原身的命运,然后顺便完成原身心愿。
改变值第一次增加,是她以为自己成功躲过原主选看时踩到的坑,起点发生了很大变化,自然命运改变值也多。
然而第一次反击宋氏,和这一次宋氏吃瘪,对于原身的命运改变并不大。
甚至这一次宋氏吃瘪,并非她所为,和原身的心愿也毫无关系。
却轻而易举就让改变值上升了10%。
这个改变值判定的条件未免也太奇怪了些。
系统:【判定条件以原身意愿为准。】
时舒恍然,她终于记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东西。
第一次获得额外奖励时,系统多提了一句“宿主改变命运的方式得到了苏舒内心的认可”,也就是说,原身的想法在任务世界中,也属于需要参考的条件之一。
所以每一次命运改变值的增加,并非因为她的行为真的扭转了原身命运。
而是因为在原身的心目中,这样做就足够了。
那一日为四阿哥增长的改变值,也并非因为四阿哥对她有多喜爱,只是原身觉得这样就够了,所以改变值自动增长。
今天为宋氏增长的改变值,也是因为原身觉得,宋氏落到如今的下场,她已经满意了。
看来原身是个很好满足的人。
这次任务的难度明显降低,但时舒却提不起心思高兴。
如果她这些日子来没有思考这个问题,没准现在已经开始琢磨着从系统商城高价兑换丹药,让宋氏的身体加速衰弱下去。
这样一来,宋氏是解决了,她的任务难度却被自己提高了。
毕竟就算太医查不出丹药效果,但她给宋氏下药,总需要自己行动,一个不慎被人察觉,下场不必想也能知道。
系统给的心愿方向模糊,而且“命运改变值”这个称呼,似乎还存在故意误导的嫌疑。
真正与命运改变值息息相关的,不是改变原身命运,其实应该是最大限度弥补原身上辈子所有的遗憾。
宋氏是其一,余下的无非是四阿哥的宠爱,自身的地位,子嗣,以及在外的家人。
只是无论是宠爱或者子嗣,还是外头的家人,都是一时间急不得的。
现在摆在眼前的,无非还是和宋氏有关的事。
张格格听说对面苏格格着人来请的时候,惊讶了片刻。
毕竟她虽然有意和苏格格交好,奈何苏格格对她并不热情,时日久了,她便也知趣,隔几日走动一次便可,何必巴巴地非凑上去惹人厌烦呢?
然而今日,苏格格却待她异样的热情。
时舒自然知道张格格心里的疑惑,但她并不打算解释,只是拉着她的胳膊道:“我近来新得了一套上妆的法子,特意找姐姐来替我瞧瞧。”
张格格倒是松了口气,她看了眼时舒愈发动人的容貌,心里除了羡慕也没别的,面上带出来几分,笑盈盈夸道:“妹妹生得貌美,便是不上妆也极好看的。”
时舒却摇头,一把将她按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笑眯眯道:“不是请姐姐来看我,是我想试试给姐姐上妆。”
张格格看着镜中的自己,心中一跳。
一张本就平凡的脸庞在时舒的映衬下,更显得粗陋不堪。
这样的容貌,难道苏格格也不放心她吗?
张格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片刻也就缓了过来,苏格格就算再怎么看她不顺眼,也不敢做什么的,顶了天就是把她化得再丑些,再让四阿哥“不小心”瞧见她这不模样。
她的恩宠本就轻薄如纸,这样一来,想必是再不能得宠了。
偏偏这时候,她听到正在准备工具的时舒说:“姐姐放心,若是我化得不好,你就从我库房里挑些好东西,当作赔礼。”
也罢,张格格心中发苦,面上却依旧带着笑意。
起码苏格格还许诺会补偿她,若换个不好相与的,譬如宋氏,只会觉得今日这般,她理所应当承受,哪会费心允诺什么。
这么想着,张格格心中好受几分,她坐在椅子上,袖中双手紧握,无人能瞧见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的指节。
准备的时间不多,时舒只能按照自己平日的习惯准备了化妆刷,和化妆品,其中好几样还都是内务府现做的——她磨蹭了四阿哥一个傍晚得到的成果。
时舒曾经的长相也只能算得上是一般,故而对于化妆,她也是下了心思钻研的,不能说是技艺高超,但也是发到网上会被人夸赞的程度。
最巧的是,其实张格格的长相和她原本的长相有一些共通之处,她完全可以用给自己化妆的方式给她化,不需要调整太多。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刺激宋氏。
毕竟对于宋氏而言,比不得宠更加难受的,恐怕就是原本以为不如自己的张氏都能得四阿哥垂怜一二,甚至生下四阿哥的子嗣。
在时舒的涂涂抹抹之下,张格格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长相被一点点改变,到最后,她甚至来不及思考时舒这么做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她神情僵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镜子中娇俏的女子,而后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轻触皮肤,似乎在确认这究竟还是不是自己。
原本微丰的只会显得她蠢笨的脸颊,如今却变得丰润饱满,不光肤色均匀了许多,肌理也变得细腻。
她的眉眼原先也生得一般,上了妆后更显得呆板无神,可经过苏格格轻轻一描,眉头弯弯如月牙,底下的眼睛也忽然就清亮有神了。
嘴唇的颜色却极浅极淡,放在往常,这样的颜色她根本不敢用,唇瓣本就厚厚一大片,再涂些浅的颜色,简直就和涂一层猪油没什么分别。
然而如今,她的唇瓣虽然还不薄,可是瞧着晶莹饱满,好似天生就是这样。
张格格盯着镜子中的自己看了半晌,唇角微抿,忽然扭过头怔怔落下泪来。
时舒不擅长安慰人,也知道她需要的并非安慰,只是淡淡道:“这样的法子你想自己学也成,让身边侍女来学也可以,我也不是白教你的,只是希望姐姐不要给宋氏再站起来的机会。”
余下的不必明说,张格格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只是感谢之余,她真的没想到,苏格格竟然为了一个宋氏,就如此大方,甚至于不惜分薄自己的恩宠。
而这只是因为宋氏在入府第一日得罪了她。
张格格这么想着,忽然觉得后背发凉,还好,还好她没有再跟着宋氏被她支使着做别的事情。
过了片刻,张格格出来郑重其事地给时舒行了个万福,声音已经平静如常:“妹妹今日大恩,我没齿难忘。”
时舒意有所指道:“记得晚些时候穿件好看的衣裳,再来找我补妆。”
这天傍晚,四阿哥在福晋屋里用过了晚膳,正要出门,便听福晋道:“爷,方才苏格格打发人来说了,这几日身上不便,怕是不能伺候。”
四阿哥“嗯”了一声,脚步不停,道:“我先去看看她,你早些歇着吧。”
福晋跟着到了门口,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出口,张格格和宋格格人虽进了府,却瞧着跟没有似的,到底是额娘亲自挑的,她若是问起,自己该怎么说。
四阿哥像是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一样,冲她笑笑,说:“快到初八了,明儿你开了前头库房,挑些不错的首饰赏了她们,到时候要出去见人,不要出错。”
福晋心下一松,抿嘴笑着应下了。
四月初八是浴佛节,宫里汗阿玛和太后,娘娘都要赏结缘豆,她得带着几个格格去娘娘跟前谢恩,到时候那两个格格戴着爷赏的东西,倒是不用她再多嘴了。
回了屋,桂嬷嬷又跟上来,紧张道:“奴才瞧着,四阿哥竟知道苏格格的月事日子一样,还要亲自去看,一点不避讳,这未免也忒宠她了。”
福晋只不以为然道:“头一个喜欢的格格,爷自然上心些,不光格格,就是她们来日有了爷的头一个小阿哥,小格格,只要我还是福晋,我稳着,她们又能如何?”
这并非她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只是进了宫里这一年来,瞧着上头汗阿玛和娘娘们一个劲儿地给几个大了的阿哥赐格格侍妾。
而刚进宫时听闻略得宠的那几个,如今早都没了音信儿。
四阿哥走到西配殿的时候,恰好有人从里面出来了,看身形他便知道是张氏。
张氏和苏氏的关系稍好些,他知道,却也没放在心上,叫了起便要走的时候,看到抬起头来的张氏,却是脸色错愕,脚步一停。
这是张氏?
四阿哥不确定地想。
眼前的人穿着的衣裳,佩戴的首饰,确实不是寻常的宫女。
可他明明记得张氏原先不长这副样子。
再要细看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人使劲儿往下低着头,仿佛害怕自己能看到她真容。
几乎是霎时间,四阿哥感觉自己寒毛直竖,难道后院里头混进了旁人?什么人才能这般轻易地进来后院,甚至还假扮成张氏?
她是存心等在此处的?
张格格站在原地,没听到四阿哥说话,可也没见他走,心里有些惶恐。
虽说苏格格把她妆扮得这般好看,可她心里到底还是很怕,万一四阿哥不喜欢她这副模样呢?万一四阿哥还是记得她原先的长相,觉得她是丑人多作怪?
越想越心慌,她的头也就一低再低。
时舒趴在窗户上听外头的动静,迟迟听不到两人对话,正心急着,忽而听到四阿哥发沉的声音:“你是张氏?”
话里不见惊讶,也不见疑惑,反而有一股风雨欲来的态势。
时舒心想,坏了,四阿哥不会是以为张氏被人顶替了吧?
今天张氏化完妆出来的时候,福儿和兰儿都目瞪口呆,根本没认出来这是张格格,只连声问屋里什么时候藏了个人?
时舒当时以为这是一种另类的恭维,也就没当一回事,没想到她们居然是真心的?
正想挥手叫侍女出去救场的时候,只听张氏哽咽着出声:“妾身是张氏,爷不认得了么?”
张格格是大着胆子问出这句话的,一半是真委屈,一半又是猜测。
从方才四阿哥的语气里,她听出的不是疑惑,而是一股子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气势,立刻就意识到恐怕是什么地方出了错。
好在,她赌对了。
这话一出,四阿哥周身气势霎时柔和下来。
四阿哥这天晚上看过时舒后,终究还是宿在了前院。
但张格格想着四阿哥临走之前的目光,倒是没有从前那么冷硬得厉害,便知道时舒这个法子,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心里对她感激更甚。
对着宋氏的态度,也是按照时舒的吩咐,变着法儿地气她。
四阿哥想起之前时舒缠着他要来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听她说是上妆用的,便能想到张氏那张脸是她的主意。
是不想让宋氏在他面前出现?还是想替张氏博宠?
总不能是真的贤惠到了如此地步,要替他张罗这些事情吧?
旁边伺候的小太监看着四阿哥面上的神情变来变去,一会儿是愠怒,一会儿又是纠结,再一会儿就是心疼。
当真是难以揣摩。
四阿哥并没在这件事上想太久,甚至这一日忙完,他已经把这件事给忘在了脑后。
但张氏这么大个人,忽然就变了一副模样,一日日的衣着打扮都鲜亮了许多,也叫人没办法忽视。
以前四阿哥见了她只觉得沉闷,自然也愈发不愿往她那儿去,如今倒是瞧着好些了。
宫里的太监惯会揣摩人心思,平日里送赏,渐渐就把张氏排在了宋氏的前头。
福晋知道了,自然也只有欢喜的份儿。
毕竟张氏和宋氏是娘娘亲自挑了赐下来的,若是四阿哥一个都不喜欢,娘娘难免要多想。
再者,张氏颜色到底差些,她得宠比宋氏得宠好,这后院里有一个苏氏那样的就够了。
桂嬷嬷也跟着道:“宋格格是娘娘原先看好的人,选看之前就召进宫瞧过一次。可她入府就出了岔子,虽说这事儿传不出去,可是若是娘娘问为何张氏比她先有宠,福晋难免又要解释许多。”
福晋一怔,也觉得有一点道理,“你说的是,说多错多,若我哪句话说得不好,反而会叫娘娘多心。”
她是听自己额娘提点过的,四阿哥和娘娘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大融洽。亲母子尚且如此,她这个做儿媳的,自然要更加小心才是。
桂嬷嬷立刻便道:“不如就说宋格格身上有恙,不便去拜见娘娘。至于宋格格那儿,福晋就多给些赏赐。”
福晋还有些犹豫:“这事儿是不是要跟爷商量一二?”
桂嬷嬷手里动作一停,暗道福晋年纪还是小了些,语重心长道:“奴才说句不尊重的话,四阿哥若是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和娘娘还会是现在这般?再有,四阿哥和娘娘彼此再怎么不和,终究是亲生母子,娘娘不会对四阿哥如何,也管不了四阿哥许多。”
她略一顿,才又道:“可娘娘若是对您有了不满,有的是法子发作。每日晨昏定省,横竖都能挑出来不是,再每年赐两个年轻貌美,出身又好的格格进来,您可怎么办?”
福晋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你过会儿叫人去问问,爷晌午还回来用膳吗?”
过了一阵,桂嬷嬷脸色不大好看的回来:“四阿哥已经吩咐过,晌午的膳食摆在苏格格屋里。”
福晋哑然,往常四阿哥课业忙的时候,隔几日也还会来她这边用膳,如今倒是都去找苏格格了。
“也罢,那就不必去打扰爷了。”
福晋揉揉眉心吩咐:“宋格格那边,你记得寻一个可靠的太医过来,给她好生瞧瞧。”
“宋氏被禁足了?”
时舒一愣,在她的计划里,也只是想阻止宋氏得宠,再抬举张氏,对比出宋氏的极尽落魄,看能不能再继续让命运改变值增加。
可她还没想到,宋氏竟然这么快又遭受到了另一重打击。
张格格摇头:“也不完全是,方才我瞧见福晋身边来了人给宋氏诊脉,说她身子不大好,让她留在屋里好生养病。”
说起这个,张格格还有些唏嘘,“方才领爷和福晋的赏赐时,宋氏还屡屡嘲讽于我,说我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最后还是没能得宠,还说福晋给她的赏赐比我的多,以为福晋要出手抬举她呢。”
这话说完,时舒和张格格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猜想。
只怕这些多出来的赏赐,不是抬举,而是另一种形式的安抚吧。
这个关头病了,浴佛节便不能去给德妃请安,对曾经被德妃看重的宋氏而言,也是少了一次出头的机会。
只是不知道福晋为什么忽然出手。
张格格却似乎想起来什么,道:“宋氏身边有个宫女,和福晋跟前的桂嬷嬷似乎常有来往,我原先还以为是福晋想抬举她。”
时舒一愣,连忙问:“这个桂嬷嬷除了跟宋格格身边的人有来往之外,还跟谁有来往?”
原身的记忆中,这位桂嬷嬷是福晋跟前的大红人,原身刚入府还得过她提点,后来因失宠就没了联系。也只是偶然听到府中传闻,这位桂嬷嬷是惹怒了四阿哥才被遣回家去的。
那段时间,府中人人自危,生怕自己跟前的宫女太监也和四阿哥身边那几个一样,生生杖死在了院子里头。
而原身本就久病成疾,被这事儿一吓,又过了小半月便病逝了。
张格格听了这话,忽而看了两眼屋里伺候的宫女,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时舒让宫女退下,便听张格格极为小心道:“爷身边有个叫的太监,他和桂嬷嬷认了干娘,这事儿我也是无意间知道的,妹妹日后可要小心些。”
时舒惊住了,“宫中严禁太监和宫女私下来往结亲,一个是阿哥身边贴身伺候的,一个是福晋身边的,他二人竟如此胆大?”
时舒心底一阵后怕,那个原先有意向她卖消息的太监就是小全子,幸亏她当时存了一份小心,没敢出手,否则这事儿若是再被桂嬷嬷知道了,福晋手里就有了自己的把柄。
桂嬷嬷这一手倒是玩得漂亮,不光能借此机会探知四阿哥的消息给福晋,还能借机搜罗出格格们的把柄。
这么想着,她也把这番内情告知了张氏,张氏能说出这些事情来,可见对她还是交了心的,她自然也不会吝啬这点情报。
不过对于张氏现在才跟她说这件事,时舒倒没什么不舒服的,盟友之间的信任也需要一点一点增加,不可能她帮张氏一次,张氏立时就能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氏惊诧片刻,忽然道:“妹妹若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将此事透露给宋氏一二,她此番定是被福晋逼急了,想必能豁得出去对付福晋,而咱们手里头捏着她的把柄,起码在她未生育之前,都能拿捏着她。”
张格格一心觉得时舒志向远大,才进府就开始寻找盟友,必然不是只甘心做个格格的,再见她对福晋的态度并不热切,便以为她是想和福晋一争长短。
趁着如今福晋年纪小,让她和四阿哥生了嫌隙,是最好的时机。
不料时舒摇头,道:“先瞧着吧,桂嬷嬷和宋格格身边的人来往,定有她的目的,等桂嬷嬷把宋格格料理了,再将此事透露给她不迟。”
张氏恍然,心底对时舒的恭敬更甚从前,苏格格这是想把人一网打尽,而自己丁点儿不沾手。
如此一来,即便事情有变,再怎么都牵扯不到苏格格自己身上,当真是心思缜密。
“爷今晚要宿在哪儿?”
在屋里闷了一整天的宋格格,用力抓住宫女的手,急促地发问:“是不是要来找张氏!?你快说啊!”
宫女的手腕已经被她的指甲掐得青紫,她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恭声道:“格格放心,张格格那副尊荣,爷怎会瞧得上她?”
“只是……”
宋格格刚松了一口气,便听宫女为难道,立刻厉声询问:“只是什么?”
宫女眼神闪烁:“张格格那边的人说,今次那边得了的赏赐,比咱们这边的先到,而且那些送赏的奴才都抢着巴结她!”
话未说完,她便被宋氏狠狠一推,宋氏脸色发白,怒瞪着她斥责:“你自己不长脑子吗?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话音刚落,守在堂屋的宫女匆忙进来,跪下声音颤抖道:“格格,方才爷院里的人传话,爷今儿要歇在张格格屋里。”
"你说什么?"
宋氏脸色煞白,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片刻后,她的脸色一变再变,最后终于下定决心一般,从手腕上脱下一只黄澄澄的金镯子,塞给侍女。
“你拿着这个去找那位公公,就说,我——不,是苏格格,苏格格要跟他打听个消息。”
宫女都退出去之后,宋氏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短短几日便落得如今这幅田地。
到底是谁在暗中害她!?
是苏氏吗?
不,不是她,真正不希望她得宠,忌惮她得宠的人是福晋才对!
是福晋请来的太医强行说她病了。
也是福晋,因为她不用早膳便着人来训斥她,甚至还在四阿哥那儿添油加醋,惹得四阿哥对她不喜。
傍晚,时舒正在琢磨着晚膳吃什么,就被福晋身边的人请到了正院。
“苏格格,爷和福晋有事要问您,此事事关重大,还望您一切都要如实作答。若是您有半句虚假——”
桂嬷嬷阴沉着一张老脸,作势恐吓道。
上首的四阿哥瞧见这一幕,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不过是叫人来对证一二,况且那宫人也并非苏氏身边的,何必如此吓她。
只是他也没有要阻拦的意思,私下贿赂他身边的太监打听消息,简直是胆大包天,不管这人是不是苏氏,这后院的人都该好生整顿一番。
四阿哥垂眼,不经意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可见内心并不宁静。
福晋看在眼里,不由咂舌,爷难道就这么喜欢这个苏氏?
若是换了张格格,怕是立时就把人拘来拷问,哪里会像现在,只是好声好气问两句话便心疼了。
桂嬷嬷心知找小全子打听消息的并非苏格格,而是宋格格,只是宋格格为了遮掩自己,才让身边之人假借苏格格之名。
宋格格这一手并不高明,想来小全子手里头的证据此时已经被审问出来了,马上就要送来正院,但桂嬷嬷只作不知。
她原本只想借此将宋格格彻底打压下去,现在却另生了心思,若是能让苏氏惊慌之下说出什么,在四阿哥心底埋下一根刺,苏氏日后的前程想来会大受影响吧。
这么想着,桂嬷嬷的声音愈发严厉,句句都是逼问威胁。
时舒却始终神态自若,直到上首遥遥传来四阿哥愠怒的声音:“够了!”
桂嬷嬷愕然,抬眼却见四阿哥眼神冰冷地看着她,顿时吓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