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晚秋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的兄长。
兄长竟然为了她将表姐赶走了?
韩至看到妹妹眼底的震惊,道:“以后若是受了委屈就来和我说,若实在不想和我说就和你嫂嫂说也是一样的。你胆子大些,别这般胆小怕事——”
他还是不太习惯和妹妹沟通,说着说着就开始训教。
苏宜家轻咳一声:“咳。”
韩至顿时闭了嘴。
兄长一向这般和自己说话,更何况兄长今日还为了她将可儿表姐送走。她虽然依旧惧怕兄长,但心中也十分感念他为自己做的事情。
不过,欢喜之余,亦有几分担忧。
“哥哥,这样做不好吧,表舅当年救了父亲……”
韩至:“救命之恩由我来还,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兄长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事情韩晚秋很想谢谢他,可她张了张口又闭上了,不知该如何说。
苏宜家看出来兄妹二人的别扭,此事解决了便好,她开口缓和了气氛:“晚秋,年前你就留在如意院中吧。”
以范可儿的性子,她真不知此人会做出来什么事情。正好如意院比较大,空房子多,将她留在这里她比较放心。
韩晚秋本不想麻烦兄嫂,见嫂嫂坚持,这才留下了。
韩晚秋又坐了一会儿便由桃红带着去一旁的厢房安置了,正房里只剩下苏宜家和韩至二人。
苏宜家拿起桌子上的书看了起来。只是今日看的不是特别专心,时不时瞥韩至一眼。
韩至向来敏锐,察觉到她的目光,主动问道:“娘子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苏宜家拿过一旁的书签塞到书中,合上书,对韩至道:“是有些话想和将军说。”
韩至:“娘子尽管说。”
苏宜家:“将军不是个冷血的人,为何对晚秋那般冷淡?”
韩至神色微僵。
见韩至似是不愿开口, 苏宜家道:“将军不愿说就算了,只是我希望将军以后——”
话未说完就被韩至打断了。
“不是不愿与娘子说,是……只是……”
苏宜家:“可是因为母亲?”
韩至神色黯淡下来, 沉默地点了点头。
苏宜家:“抱歉, 提起来将军的伤心事了。”
韩至:“没关系, 母亲已经去世多年了。”
苏宜家顿了顿, 又道:“母亲去世时将军已经记事了吧?”
韩至再次点了点头:“嗯。”
苏宜家:“将军可曾记得母亲怀有晚秋时是什么心情?”
韩至陷入了回忆中,停顿了许久, 说道:“我记得母亲那时十分开心,时常摸着腹中的胎儿微笑。尤其是快要生产时笑得越发开心。只是后来没想到……”
后面他没再继续说下去。
苏宜家喃喃道:“是啊,没想到后来母亲竟然在生产时去世了。”
提到这个话题韩至格外沉默。
苏宜家在世家中长大,十分会察言观色, 她察觉到韩至的情绪,后面的话本不应该继续说下去, 只是, 话已出口, 不说也得说了。
“晚秋却活了下来。”
对于此事韩至心情十分复杂,他没有接话。
苏宜家又道:“将军难道不觉得这是上天的恩赐吗?”
韩至看向苏宜家, 不解其意。
苏宜家为他解惑:“许多妇人难产时一尸两命, 而晚秋却幸运地活了下来, 这不是上天的恩赐又是什么?说不定冥冥之中是母亲在庇佑她。”
韩至神色有几分错愕。
苏宜家:“我相信母亲在世时应该与将军说过弟弟妹妹生下来后, 希望你能好好照顾他之类的话吧?”
韩至点了点头,母亲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苏宜家:“将军又是如何做的呢?”
韩至沉默了。
那时他还小, 得知母亲去世异常伤心。后来又有算命的上门说是妹妹克死了母亲, 他就更加讨厌妹妹了。再后来他去参军, 几年才见一次妹妹, 两个人之间十分生疏。
苏宜家:“你们是血浓于水一母同胞的兄妹, 我不求将军有多么疼爱晚秋,只希望你以后对她的态度能和善些。想来母亲也希望看到这样的情形。”
韩至呆呆地坐在榻上一个字也没说。
他就这样坐了许久,直到苏宜家准备去洗漱,他这才有了反应。
苏宜家低头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腕。
韩至:“其实晚秋小时候我也想抱抱她的,只是一想到旁人都说她克死了母亲我心里就十分矛盾,以至于渐渐忽略了她,我们兄妹两人也越来越生疏。后来我想和她说说话,结果她一见我就跑,我说上两句话她就要哭,我就更不想和她说话了。”
苏宜家:“将军可有想过为何晚秋会是这样的性子?”
韩至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苏宜家:“将军作为晚秋一母同胞的兄长对她尚且如此,那些和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待她又会如何呢?想必更糟糕。她的周围全都是嫌弃否定的声音,性子能大方起来才怪。”
韩至怔住了。
娘子的意思是晚秋变成这样他也有责任?
他可不就是有责任么。
他对晚秋没什么耐心,对她不管不问,那些下人们最会趋炎附势捧高踩低,一定会欺负她的。范可儿之所以敢欺负晚秋,还欺负了那么久都没被人捅出来,不就是这个原因么。
“竟然如此……是我错了……”韩至喃喃说道。
听到韩至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苏宜家松了一口气。
虽说她不喜欢韩至的性格,但不得不承认韩至是个好人,他既然承认了错误,往后一定能好好对晚秋。
其余的话她也不必再多说。
她也不想指责韩至什么。
“时辰不早了,该休息了。”
韩至:“哦,好。”
两个人洗漱了一番,躺在了床上。
第二日一早韩至早早醒了过来去院子里练剑。
练完剑,他转身看向了晚秋厢房的方向。
“晚秋?”
一个身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哥……哥哥。”
从刚刚韩至就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了。
韩至:“你躲……”
刚说了两个字,韩至就想起来昨晚娘子说过的话,声音顿时轻了一些。
“你怎么起这么早?”
兄长第一次对自己说话这般温柔,韩晚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前这个人真的是自己的哥哥吗?
见妹妹瞪大眼睛看着自己,韩至轻咳一声,道:“你若是想看我练剑就搬个板凳坐旁边看,不必躲起来。”
自己做的事情被人戳破韩晚秋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我……我……”
韩至瞧着妹妹似乎十分惧怕自己,也知道很多事情急不来,他没再多说什么,收了剑,跟晚秋说了一声去上朝了。
苏宜家一醒来就得知了早上韩至和晚秋之间的谈话,见韩至愿意去改变,她十分欣慰。
早上起来后范可儿去正院给张氏请安,张氏告知她韩璨决定过了年就将她送回老家去。
她整个人都难以置信。
短短一夜发生了何事,怎么就要撵她出韩府了?
得知是因为她欺负韩晚秋,她心里顿时就怒了,没想到那个丧门星竟然敢去和表哥告状。
“姑母,她说的都是假的,我没打过她,她一定是故意的!”
张氏:“我自然也相信你没打她,可你姑父相信他。”
说起来这件事张氏也很生气,范可儿是她的表侄女,撵走她不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吗?昨晚韩璨来通知的她,她和韩璨闹了一个晚上。韩璨却铁了心一定要将侄女送走。
范可儿:“我去和表哥说,表哥一定会相信我的。”
张氏:“你跟他说什么,事情就是他干的,你求他也没用。你放心,我是不会同意让你走的。”
范可儿:“不,我不信表哥会为了韩晚秋撵我走。”
韩晚秋就是个灾星,表哥十分厌恶她,她不信表哥会为了韩晚秋将自己撵走。
张氏:“罢了,你试试吧。”
晚上,韩至没去外院直接回了内宅中,他正朝着如意院的方向走去,旁边突然窜出来一个人,他连忙往旁边闪躲一下。
待站稳了方看到人是范可儿。
想到晚秋的遭遇,他心里升起浓浓的厌恶。
范可儿:“表哥……”
范可儿未语泪先流。
对此,韩至心里没有升起来一丝波澜,眼神依旧冷漠。
“你在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忏悔吗?”
范可儿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一脸怔愣地望向韩至。她缓了缓思绪,抽抽涕涕道:“表哥,你问都不问一句就定了我的罪,你就这么瞧不上我吗?”
韩至冷着脸道:“如若我问你,你就会承认吗?”
范可儿被噎了一下,反问:“我没做过的事情如何承认?”
韩至:“所以,问与不问又有何区别?”
以范可儿的品行,做了这样的事绝不会承认的,他也就没必要问了。
范可儿:“不……不是……表哥,你相信我,我真的从来没做过那些事,晚秋是在骗你,你不要相信她。”说着话范可儿就要上前拉扯韩至的衣裳。
韩至后退一步。
范可儿抓了个空。
韩至:“我不相信她,难道要相信你一个外人吗?”
范可儿这下彻底懵了。
表哥一向不喜欢韩晚秋,两个人虽说是亲生兄妹,话都说不了几句的,怎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
万一表哥偏向韩晚秋,她就彻底没了机会。
“表哥,我真的没做错那些事啊!”
见范可儿依旧在狡辩,韩至问:“你们两个人住在一个院子里,如果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做的?”
范可儿眼神有几分闪躲:“那也有可能是院子里的下人做的。”
韩至:“下人?哪个下人?你找出来。”
范可儿张了张口没能说出来。
韩至不愿再理会她。
范可儿:“表哥,你难道忘了我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韩至眼神渐渐冷了下来:“表舅父救了父亲,这件事我韩至一辈子都不会忘,一定会报答你父亲的恩情。没把你叫过来当众审问就是看在表舅父的份上保全你的面子,你莫要再惹是生非。年前老老实实在韩家待着,等过了年就回范家去。韩家以后也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甩了甩袖子离开了。
范可儿面如死灰。
表哥竟然真的一点都不顾及父亲的恩情了。
韩至今晚没再去给张氏请安。
他之前一直去给张氏请安,接受张氏的惩罚,是因为怕张氏欺负苏宜家。如今知晓苏宜家的厉害,深知她不会被张氏欺负,便不打算再日日去受罚。
他直接回了如意院,回到如意院中时已经快开饭了。
韩晚秋跟在桃红身侧,学习着如何管理下人,苏宜家坐在榻上静静看着她们。
韩至来到苏宜家身边坐下。
他盯着苏宜家的脸渐渐出了神。
娘子长得可真好看,一举一动都让人觉得舒适,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幅画,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
苏宜家察觉到,侧头看向他,眼里有几分疑惑。
韩至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刚刚的失神。
“娘子今日都做了什么?”
苏宜家:“没做什么,不过是见了几个管事,问了问外面铺子里的事。”
韩至又看向韩晚秋,问:“嗯,晚秋呢?”
苏宜家:“将军为何不亲自问她?”
韩至心想,他倒是想亲口问妹妹,这不是妹妹一见他就害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么。不过,既然娘子提了,他也不会反驳。
“好。”
不多时,如意院中摆饭了。
吃饭的时候韩至看着坐在娘子身侧安静吃饭的韩晚秋,问道:“晚秋,你今日都做了什么?”
韩晚秋吓了一跳,端着碗的手微微颤抖。
见状,苏宜家柔声道:“这个汤不错,尝一尝。”
说着接过韩晚秋的碗,为她盛了一碗。
韩晚秋受宠若惊:“多谢嫂嫂。”
苏宜家对她笑了笑,没说什么。
韩晚秋似乎得到了鼓励,看向韩至时没那么害怕了,道:“我今日跟着桃红姐姐学习管家。”
韩至:“嗯,好好学,等范可儿走了你那院子就由你自己管了。”
韩晚秋:“是……是……哥哥,我知道了。”
今日已经有进步了,苏宜家适时说道:“吃饭吧,要凉了。”
众人没再说话。
晚上,熄灯后,韩至躺在床上,脑海里一直回荡着昨日苏宜家说过的一句话。
他犹豫许久,说道:“娘子,我和范可儿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苏宜家先上了床,此刻都快睡着了,听到这话清醒了几分。
韩至又道:“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娶范可儿,但这门亲事我一直没有同意,我们二人也并未定过亲。”
前世韩至若是说这番话苏宜家或许不信,今生她一直派人盯着韩至,韩至究竟做了什么她一清二楚,而范可儿前世说她与韩至之间关系亲密的事也多半是谎言。
见苏宜家没什么反应韩至心中十分着急。
他撑起头来看向了里侧。此时帐内十分昏暗,他看不清娘子的脸色。
“娘子,你睡着了吗?”
“没有。”
“听到我刚刚说的话了吗?”
“听到了。”
听到了为何不回他?
“那你怎么不说话。”
“哦。”
一个“哦”就完了?
韩至:“我可以发誓的,我刚刚说的都是实话。”
苏宜家看向韩至:“我知道。”
韩至虽看不清苏宜家的脸色,但却看清了她的眼神。
她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眼神又在今夜格外清亮,像是汩汩温泉,将人包裹在其中,暖暖的。
韩至今晚再次失了神。
再开口时声音里带了几分喑哑:“娘子,你生的真好看。”
苏宜家忽然想起了饭前韩至看自己的眼神。
所以,他刚刚是因为看她才失神的,而不是有什么话想和她说?
前世也没见他被自己迷成这样,今生怎得屡屡看她出神。
苏宜家眨了眨眼。
韩至喉结微滚,后面的事情自然顺理成章。
韩至发现自己对娘子的喜欢越来越深了,成亲不过短短数月,他好像越来越离不开她了。
苏宜家也发现韩至恢复了前世的水准,倒也不怎么排斥。
除此之外,韩至身上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年前苏宜家越发忙碌了, 各个府中开始迎来送往。
年底了,正是亲戚间联络感情的好时机,若有那有目的的就更加积极了。
苏宜家第一年成婚, 应该去亲戚家拜年。
前世她也曾去亲戚家拜年, 听了不少嘲讽的话心情很不好, 这个年也没有过好。
经历了那么多事, 如今很多事她已经看开,不再将这些世家亲戚的看法放在心上, 只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喝茶,将礼数尽了,很快便回府中。
当她不再将那些异样的目光放在心上,视线也开阔了不少, 世家多半将规矩,会当面议论人的是少数, 多数人还是十分友善的。
她大方的表现反倒是让人高看了一眼, 觉得她不愧是苏家的嫡长女, 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能坦然面对。那些本想说嘴的人倒是觉得自己格局小了,不再多言。
韩至作为新帝的宠臣来往的人自然也不少。
晚上, 韩至回府后开始没话找话, 问苏宜家今日去做什么了。
苏宜家:“去了姑母家和表姨家。”
苏宜家简单将自己去过的两家亲戚说了一下便停了。
前世韩至一向不喜欢她提那些亲戚, 一提就不耐烦。尤其是当她说起这些亲戚如今是什么职位, 对他有什么裨益时,他更是不想听。
她嫌弃他不知道打点上下关系, 他嫌她太过汲汲营营。
两个人在这件事上始终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她不想和他吵架, 便不似从前那般多说。
韩至见娘子说的十分简单有些失落。娘子是不是不想和他说话?每次说几个字就停。
不过没关系, 娘子不说, 他可以问。
“是吏部的程大人和礼部的杨大人家吗?”
苏宜家抬眸看向韩至。
她原以为韩至对自己的亲戚并不了解, 没想到他竟知道的那么多。
所以,他前世为何那么不耐烦去听?
“对,姑父在吏部任职,表姨夫在礼部。”苏宜家又多问了一句,“将军如何知道的?”
瞧着娘子探究的眼神,韩至坦诚地说道:“他们是娘子的长辈,成亲前我多了解了些。”
韩至的神色着实真诚,有那么一刻苏宜家觉得自己心头拂过一阵清风,沁人心脾。
“哦,我还以为将军不喜欢去了解世家。”
韩至想到负责南城的秦副将,道:“我从前的确不太喜欢世家,如今发现自己带有偏见,世家中不乏才干出众之人。”
闻言,苏宜家眼里带着几分惊讶。
这番话着实不像韩至能说出来的。
不过,她能听出来他话里的真心实意。他能够转变自己的想法她十分欣慰。随后,她与韩至说起了两位长辈的官职,以及他们如今都在做什么差事,又不着痕迹说起了他们的姻亲。
说这些话时苏宜家一直盯着韩至的眼睛,没发现他有丝毫不耐烦。
她这番话前世也说过的,引起了韩至的反感。
她仔细回顾了一下,那时她刚在外面受了冷嘲热讽,被表姐妹们压了一头,心情十分不好。想必和韩至说话时态度也不佳,流露出来对他的鄙夷和不满。他这个人又向来不喜旁人瞧不上他,想来他不高兴正是因为她的态度。
苏宜家正回忆着前世的事情,一只大掌突然在眼前晃来晃去。她回过神来,看向韩至。
韩至:“娘子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我刚刚唤了你几声你都没听到。”
苏宜家:“没什么,就是想到之前将军说过的一件事了。”
韩至好奇地问:“何事?”
苏宜家琢磨了一下,道:“将军曾说过要为赵大人和鲁大人说亲,如今可有人选了?”
韩至:“不曾。”
苏宜家:“如今近年关,是亲戚家走动的时候,也是说亲事的好时机。将军明日请两位大人过府一趟,我见见两位大人,也好为他们说一门合适的亲事。”
如今新帝在位,用的多是他从前在军中之人。世家经过成德末年之乱伤了元气。若是两者结合,定能互补,对世家有益。
这对韩至在朝中的影响也大有裨益。
当脑海中冒出来这个想法时,苏宜家怔愣了一下。
韩至眼神亮亮的:“娘子竟还想着此事,我先替他们二人谢谢娘子了。”
他激动地不只是自己下属有着落了,更多的是娘子将他说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他就知道娘子心中有他,他能感觉到的,尤其是昨日晚上。
韩至看着娘子放在桌子上的手,忍不住将手掌覆了上去。
韩至的心思太好猜了,苏宜家一看韩至的眼睛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本想否认自己没为韩至想,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韩至却像是得到了鼓励,将手掌下的小手放在手中细细摩挲。
娘子的手好小啊,好软啊。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了,桃红从外面走了过来。
苏宜家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抽了回来。
韩至意犹未尽。
他轻咳一声,道:“明日我便让他们二人来府一趟。”
苏宜家:“嗯。”
第二日傍晚,韩至从前院回来了,跟着他一同来的还有两位将军,分别是赵三铁和鲁一直。
毕竟是内宅,二人又是外男,到了院外,韩至独自一人进了如意院中去和苏宜家说此事,赵三铁和鲁一直先等在院外。
苏宜家是顶级世家苏家的嫡长女,知书达理,容貌甚美,在京城中赫赫有名。听说她要见他们二人,赵三铁和鲁一直紧张得不得了。经过樊大虎的指点,从金城卫所离开后,他们并未直接来韩府,而是回府中换了一身看起来斯文一些的衣裳。
这衣裳是新作的,剪裁合度,很是板正。
然而,赵三铁和鲁一直是武将,又一直在漠北军中,从未穿过这种衣裳,感觉浑身不得劲儿。
赵三铁觉得束缚极了,低头扯了扯腰间的腰带,对一旁的鲁一直道:“我怎么觉得自己今日穿的不伦不类的,大虎兄的建议到底靠不靠谱啊?”
鲁一直也一直在扯自己的衣裳,他比赵三铁老实些,没想过怀疑樊大虎,嘴里说道:“应该靠谱吧,他平日里就穿得挺板正的,小姑娘们也喜欢看他。”
赵三铁:“他都成亲了,打扮得那般板正有啥用?难不成还想再娶一个?”
鲁一直:“你可别乱开玩笑,大虎兄不是那样的人。”
赵三铁:“嘿嘿,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你可别跟他说,他那人是极为仗义的,就是有些小心眼子,前日我将他腰间的荷包扯了下来他还骂了我一通。”
鲁一直:“我是那样的人么。”
赵三铁正欲继续说些什么,忽然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细微的吵闹声。
“嘘!”
他静静听了听,声音是从一旁传过来的,他抬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鲁一直怕一会儿将军找不着他们,又觉得不该在内宅乱跑,有些着急,想喊赵三铁回来,又想跟着他过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了。
范可儿一直让人盯着韩晚秋的一举一动。
这几日韩晚秋不是在如意院中就是去了库房中,每次身边都陪着好几个人,从未有过落单的时候。今日终于被她逮着了机会,她将韩晚秋堵在了如意院外。
范可儿恶狠狠地看向韩晚秋,质问:“是不是你在表哥面前乱说话了?”
韩晚秋这几日一直跟着苏宜家学习管家一事,胆子比从前大了许多。然而,面对欺负了她多年的范可儿,她还是本能地感觉到了害怕,哆哆嗦嗦地不敢说话。
范可儿:“我就知道是你这个死丫头说的!韩晚秋,你胆子大了啊,竟然敢在表哥面前编排我的不是。我从前与你说过的话你是不是全都忘记了?”
说着话,范可儿抬手拧了拧韩晚秋腰间的肉。
韩晚秋吓得一直在颤抖,疼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但,心底有一个声音一直告诉她,不要怕,要勇敢。
她极力控制住自己,不让眼泪流下来,抬手打掉范可儿的手,反驳:“我没有和兄长说你的不是,那些事都是你做的,是事实。”
见一直被自己欺负的人敢反抗了范可儿心里愈发愤怒,将这几日在府中受到的冷待全都归到了韩晚秋身上。
“你就是个克死亲生母亲给韩家带来不幸的不祥之人,我往常那样对你那是看得起你,你看看这个府中除了我还有谁正眼瞧过你一眼。你当真以为你能将我从韩府中撵走吗?我告诉你你做梦!姑母已经在给你物色夫婿人选了,她有个远房亲戚,今年五十多了,刚死了老婆,正好娶了你。”
韩晚秋眼底流露出来恐惧。
范可儿很满意韩晚秋的反应,得意地笑了出来,抬手又想去掐韩晚秋。
就在这时,一只大掌死死握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甩了出去。
范可儿没有防备,摔倒在地上。
赵三铁跟在韩至身边多年,和韩至的性格一般无二,头脑甚至更简单些。他向来主张能动手的事儿直接动手,绝对不在嘴上吵吵。
“你这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怎么心思这般歹毒!”
范可儿从地上爬了起来,打量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见他们穿着普通便以为是府中的小厮,眼底流露出来愤怒:“你在何处听差,竟然敢对我动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赵三铁:“我管你是谁呢,你出手打人就是你的不对!”
范可儿微抬下巴:“我是将军的表妹,是将军府的恩人,将军府的贵客。你们就等着被将军捆了手脚发卖吧!”
听到范可儿的身份,赵三铁面露迟疑。若是旁人便罢了,竟然是将军的表妹。他跟在将军身边多年,知道将军家住着一位表妹,也知道这表妹的父亲救过将军的父亲。
只是心中觉得将军那么正直的人怎会有这种表妹,辱将军了。
鲁一直怕赵三铁不管不顾,扯了扯他的衣袖。
赵三铁:“我不管你是谁,下次别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
范可儿见对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竟然不知害怕,还敢教训她,顿时就怒了:“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教训我?”
说着,走上前来,扬起了巴掌。
就在这时,得胜循声过来了。
“赵大人,鲁大人,将军和夫人要见你们。”
赵三铁没再理会范可儿。离开前,他瞥了一眼靠墙蹲在地上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来到了她的面前。
“你快些离开这里吧。”
他怕他们走后将军的表妹又要欺负她。
赵三铁也是个大嗓门,韩晚秋听后哆嗦了一下,随后抬眸看向他。
这个人好高啊,眼神也十分吓人。
不,她不能怕他,也不应该怕他,刚刚是他帮了她。
赵三铁见小姑娘不说话,又不好当着得胜的面明说将军表妹的不是,急得不行,催促道:“你快走啊!”
得胜这时终于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韩晚秋,瞧着韩晚秋的状态,他又瞥了一眼一旁的范可儿,顿时明白了什么,脸沉了下来,扯了一个谎。
“大姑娘,少夫人刚刚还在找您呢,您快回去吧。”
听到嫂嫂要见自己,韩晚秋连忙抹了一把眼泪,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裳。
“好,我这就去。”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离开前偷偷瞥了赵三铁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