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轻非顿了顿,道:“8月15号!”
这一系列已知线索串连下?来,陆知棠的目的显然是在揭开自己身上丑恶的罪行,那最初这张字条中?极有可能是纪念日的日子就该是……犯罪开始那天。
以?“AUGUST FIFTH”为密钥对密文进行破解,得到的明文短语是:COMMIT A CRIME.
“这不废话?明眼人都知道他犯罪了,还?需要他到这会儿才告诉我们?”沈庭宇皱眉道,“陆先生,虽然我们是以?私人关系在帮你的忙,但情况既然被我们知道了,也希望你理解我们的工作,等找到了陆老爷子我会和冀州市警方?对接,到时候你们得配合调查。”
如果陆省没有自作主张叫来警察代替施清云寻找遗嘱,这些事的知情人可能就只剩他们一家三口了。陆知棠能在他愧对一生的儿子女儿面前坦诚自己的过错,却没有到愿意将真相告知全世界的地步。陆省也不知道自己只是想要得到遗嘱独吞那笔巨额遗产,却牵连出?这么?腌臜的事件来。
他近期风头正盛,是炙手可热的大?作家,《亨伯特之枷》更是宣称“以?真实事件改编”,字句泣血的为“亨伯特”脱罪之作。他从“亨伯特”的角度大?写他是如何?如何?受那个?魔鬼少女的欺骗最终坠入深渊的故事,甚至没有一字一句写到“亨伯特”自己的动摇。他是那么?可怜无辜,饱受其害,被少女用爱情和道德的枷锁彻底捆绑,失去了原本该光明锦绣的人生。
但这些剧情是陆省自己给自己编造的真相。他才是最无辜的受害方?,却因为陆知棠的所作所为度过了那样凄楚的童年,这件事情始终烙印在他身上不死不消。陆省比陆知棠本人都更希望他是清白的,所以?在陆知棠多次对他陈说?自己的无辜时,他毫不怀疑地就相信了,急切地将罪责推卸出?去,还?自己一个?干干净净的父亲。
“爱丽丝为了追赶兔子,不小心掉进了洞里,那儿有个?周围全是紧锁的门?的大?厅,”陆省慢慢说?道,“她尝试了很多办法想用小金钥匙打开门?,目的是……”
谢轻非与他同时说?道:“进入花园。”
庄园内有个?花圃,是他们进来时就看?到的,当时黎遇还?夸了句漂亮。
“一定就在那里!”陆省激动道,“我们现在就去找,遗嘱一定在那里!”
沈庭宇看?向?谢轻非,她点头,“去吧。”
陆省已经忙不迭地走?出?书房,谢轻非走?在最后,又看?了眼窗帘半拉的落地窗户。从这儿可以?见到远方?五岭山的峰峦,天尽头一片黑云翻滚,像张大?嘴巴的巨兽,随时要将山体吞噬。
她凝望着远方?沉静半晌,正要离开时目光一顿。
走?到躺椅旁边,谢轻非蹲下?身子从地面与椅子腿交汇的缝隙里捡到了一枚精致的金属袖扣。
第48章
冀州夏季晚上7点左右才会日落, 按理这会儿外面?天色应该很亮,但受五岭山一带地震影响,庄园又在地势偏高的山间, 已经像入了夜。
陆省一路小跑到了花圃前,拿起地上的铲子?就是一通乱挖,果然让他从土里撬出了个保险箱。看着附带其上的便签纸, 陆省立刻回头要找谢轻非。
她站在沈庭宇手机手电投射在地的光束里,神色晦暗不明。
“谢警官, 这里面?放的一定就是我爸的遗嘱, 拜托你……告诉我密码是什么。”
这次的密文和前面?使用的维吉尼亚密码又不同, 纸上画了个九宫格, 中间一列填的数字分别是1、5、9。
谢轻非没?理会,抱肘问他:“你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知道老爷子?的下落。”
陆省神色一凝, 讪讪道:“他……他在自己的地盘总不至于走丢, 说不定早就不在庄园里了, 所以我才……”
“我一开始就跟你说过, 人和东西都在庄园。”谢轻非道, “可这么久他都不出现显然不正常, 起码不符合一个‘活人’该有的状态。”
沈庭宇收掉散漫的神情, 警觉道:“轻非,你的意?思是陆老爷子?他……”
谢轻非将袖扣拿出来, 道:“陆先生, 这是你丢的东西吗?”
陆省看清东西的瞬间先是飞快地抿了下唇, 又下意?识查看自己的袖口, 而后道:“不, 不是,我的两枚袖扣都在。”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今天佩戴的, 可你在今天之前还独自来过一回,不是吗?”谢轻非对他的否认毫不意?外,“有一个问题你一直在回避。我姑且当你说陆知棠电话里叫你回来是为了托付遗产这点是真的,那他究竟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毕竟他的年龄还没?到交代后事的地步,一人独居也把诺大的庄园打理得井井有条,家里又没?有常用药品,说明他身体还很健康。”
陆省有些生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我知道了!”黎遇道,“你上次回来时陆老爷子?其实没?有失踪,他就在书房等你和施清云,但你没?有把他电话里嘱托的事情转告施清云,老爷子?见只有你一个人来就生气了。你因为疑心他和施清云间有不当关系,又得知遗产也要分给她,恼羞成怒之下和老爷子?起了争执,将他杀害,然后你就把尸体藏了起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再找人来帮忙查遗嘱的下落。”
“一派胡言!我怎么可能杀死我的父亲?!况且你们是警察,我叫你们来岂不是自投罗网?”陆省反驳完她,转头?对谢轻非道,“谢警官,还希望你不要随随便便给人定罪,这种?没?证据的事情我是不会认的。”
“没?说完呢,嚷嚷什?么?”谢轻非继续道,“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他和施清云间不是那种?关系,甚至施清云很可能是他曾经害过的那个女?学生怀上的孩子?。他需要你们两个人同时在场发现这一切,而不是直接告诉你们,过程又都安排好了,所以我相信你上次来的时候他已经没?有开口的能力。”
陆省松了一口气,“我说了我是清白的。”
谢轻非话音一转,“你把他的尸体藏到哪儿去了?”
“什?么?”
“我们在书房一共发现两张字条,一张写着‘20220815’,另一张上是第一条线索的密文,根据撕边痕迹不难看出这两张字条是从同一张A4纸上撕下来的,但拼起来却并不完整,我检查过垃圾桶,里面?也没?有被丢掉的剩余部分,说明一开始还有一张字条存在,而这张字条可能因为内容问题被某人藏了起来。陆先生,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会有这样做。
“有句话说,‘人的良心偶尔会承受一份沉重得令人恐惧的负担,以至于只有躺进坟墓才能卸下’——陆知棠是自杀的,他在向?儿女?交代完自己生前犯下的罪孽后就不打算继续活下去了,可他没?有胆量亲口在他最对不起的两个亲人面?前陈说这一切,又不希望你和施清云一直彼此误会,才想出了这个需要你们两人配合才能一步步解开的迷局,大概是想让你们俩以后做一对和睦的姐弟?可能是这样吧。
“他也想到你会隐瞒施清云独自过来这一可能,所以第一个线索留在了你完全不懂的棋局上。放置一边的白王黑后象征你和施清云,同在黑王这一起点,意?指需要你们共同去找目标白后。你在找不到线索时,肯定就会想着叫施清云来帮忙了。
“不过他对你这个儿子?的了解也没?他以为的那么深。毕竟你从小受他影响,承受了很多本就不该你承受的痛苦,谁都无法感同身受地理解你心里的怨恨,你对施清云的抗拒和对陆知棠的恨让你无论如何?不想按照陆知棠的安排行?事。陆知棠的尸体本来在书房窗前的躺椅上,你进来时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在惊慌过后很快捋清了思路,冷静下来后你把尸体搬离了书房,放在了庄园任何?一个角落并把那里伪装成他的自杀地点,然后若无其事地编造了父亲失踪、遗嘱下落成谜的谎话向?李教授求助,找到了侦查经验丰富的警察私下来帮助你。比起直接报警,我们不会也没?能力对庄园展开大规模搜索,只能先就已知的线索一步步去解,最后找到的就是遗嘱所在。至于尸体就是后话了,且就算尸体被发现,他既然是自杀,你也不用承担罪责,而你的目的从始至终只是绕过施清云找到遗嘱并独占陆知棠留下的遗产。
“袖扣,就是搬运尸体时不慎掉落的。而陆知棠的死因应该是镇静类药物服用过量导致的猝死,你身上那瓶就是陆知棠留下的吧?毕竟你没?干过这种?事,生理的紧张反应是理智不可控制的,为了不在被盘问时露出马脚你也吃了一粒稳定心神。不巧,我有个同事正好是医生,他告诉过我这种?药物需要处方才能买到,到时候只要查一下你和陆知棠各自的病历记录就能证明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是我的。”陆省无可辩驳,承认道,“袖扣……是我掉的。”
沈庭宇厉声道:“那陆知棠尸体在哪里!”
陆省嗫嚅道:“在、在地下车库里。”
这样尸体就算放几?天腐化出现异味,他们在住宅楼里也不会闻到。
沈庭宇“啧”了一声:“你挺孝顺。”
谢轻非道:“被你藏起来的字条呢?”
“在这里。”陆省从裤袋中拿出最后那半张纸。
“日暮途穷,一生无就,咎有应得,死有余辜。吾儿当与?清云睦谐,薄产数笔,为你二人所共有,望摒弃睽异,同寻可得。父留。”
黎遇在谢轻非说话时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本是出于崇拜,却发现谢轻非的脸色很差。天色昏暗,手?机光线也不算明亮,她并不能准确分辨谢轻非脸上的苍白是因为光照还是其他,只是无意?间与?她肢体触碰到时,发觉她身上凉得吓人。
“轻非姐姐,”她小声叫了句,“你是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谢轻非摸了下她的头?,平静地对陆省道,“密码是834672,打开看看。”
陆省愣了愣,即刻回神,输入后果然听到锁开的声音。他匆匆翻过文件,不敢置信道:“分给她三分之二?那我、我……凭什?么?!”随即他发现遗嘱之下还有本很旧的笔记本,打开发现是陆知棠的日记,或者说是他的忏悔录。而这回,亨伯特确实是亨伯特,多洛蕾丝却是如爱丽丝一样的天真少?女?。她被年长自己的风度翩翩的数学老师诱骗,在不懂爱情的年纪逐渐沉沦入深渊,未婚怀孕被迫高中就辍学,多年来一直走不出这段噩梦,不知道错的到底是老师还是自己,更不知道她是爱着这个人还是被以爱之名?困在了陷阱,痛苦与?迷茫疯狂交织,她被逼到了悬崖边缘,只好再亲手?终结自己如花般年轻的生命。
而她的女?儿,二十多年后竟阴差阳错又成为了陆知棠的学生。可惜这次没?有人会像小县城里的人们一样为她说话,为了她去唾弃陆知棠的卑鄙行?径,她反而被贴上了不知廉耻、贪财求利的标签,成为书中令人不齿的女?主角让全社会鄙夷。
可真相。
和陆省所写的完全相反。
沈庭宇举着手?机四处找信号无果,烦躁道:“怎么还不恢复,难不成真要在这里过夜?又停电,黑不溜秋的也没?个灯。”
他为了储存电量关掉了电筒,这会儿真是只有黑云压城了。
陆省跌坐在地上又哭又笑,凄厉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异可怖。
谢轻非想让他别嚎了,但额间冷汗却止不住地落,嗓子?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她有点后悔来这鬼地方了,谁能想要会突发地震呢?谁又能想到电路会被切断,下山的路也受影响被堵塞了呢?她还不知道辛岫云现在安不安全,有没?有受伤,真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周围的人站得很近,她却觉得声音特别远,很黑很黑。
如果有一束光就好了。
谢轻非闭紧了眼,双手?轻颤着攀上额头?。
一阵轰隆隆的响声从天边传来,她以为是雷鸣。
这声音越来越大,嘈杂到连陆省的哭叫声都被掩盖住了,紧跟着谢轻非感觉眼皮上有光亮。
“有人来救我们了!”黎遇在一旁兴奋地叫道。
谢轻非睁开眼,很快头?顶的光束就将黯淡的庄园彻底点亮,房屋亮了,花园亮了,她能看到各色盛放的鲜花,看到草坪是绿的,水池是清的,砖红色墙体上缠绕着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就和白天一样。
谢轻非经不住抬手?挡了下眼前,风流将她的头?发吹乱,适应亮光后她仰头?看向?盘旋着悬停在宽阔地面?上的直升机。
有个身形十分熟悉的人推开门跳下,然后疾步跑来。
“卫骋?”谢轻非不自觉地朝他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还穿着会议时的正装,精简的黑色西服三件套,只是扣子?敞开了,衣摆被旋翼扇起的罡风吹得猎猎作响,也不说话,就站在她面?前静默地凝视着她。
谢轻非被他这么严肃地盯着,心情有点难以言说,拽了拽他的衣服,强装镇定地道:“卫骋,你怎么来了?还有啊,你是怎么想到这么拉风的出场方式的?”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的后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层薄汗,恍然有种?从噩梦回到人间的错觉。
“我刚才破了个案子?,风头?都没?你这么……”
话还没?说完,卫骋忽然攥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拉进怀里。
“我……我很担心你。”
谢轻非脑袋一懵,鼻息间尽是他的气息。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挣扎,反而出神地想,卫骋的胸膛果真和她想象的一样,抱起来也硬邦邦的。
但奇怪的是,莫名?很有安全感,还很温暖,让她有点舍不得就这么推开了。
她抬手?,在他后背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说:“担心什?么?我这么大个人了,还能丢了不成。”
“我派人联系到了辛教授的团队,地震发生时他们没?有进山,现在很安全,说是要留在当地帮助救援山里的游客,你放心。”卫骋的声音就响在耳边,他的下巴在她肩头?贪恋地蹭了蹭,才低声开口,“我看到新闻后给你发消息打电话你都不回,又听说这儿的电路网路都受到了干扰,晚上会没?有灯。”
他还记得谢轻非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害怕的秘密,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气声在说,即便直升机的响声那么大,旁人无法听清楚他们的交谈,他还是很小声、很谨慎地悄悄向?她解释自己过来的理由?。
“天太?黑了,我担心你会害怕。”
第49章
谢轻非怕黑这毛病从?小?就有, 就跟有些人怕鬼怕蟑螂一样是很平常的一种恐惧,同时她也不?喜欢狭窄的室内。这两?点单独拉出来都还算能够忍受,融合在一起问题就有点大?了?, 也是她在赵景明事件后?没?走出来?的原因。
知道这一点的仅有卫骋一个?人,他得知的原因也很碰巧,谢轻非觉得特丢人, 一直很不?愿意回忆那天的事,现在却莫名其妙记了起来。
高中时代有天她不小心被锁在了器材室, 那节课本来?就是放学前最后?一节, 上锁的瞬间就意味着这间屋子在第二天被开启前都不会有人从这条路来?往, 偏偏白天室内的灯坏了?还没?来?得及报修。
冬天的夜幕降临太早, 寒冷倒是其次,谢轻非看着窗外一点点褪尽的光辉, 觉得每一排置物架间都好像蛰伏着怪兽。
在最后?一丝夕阳也消失时, 她听到门?外有阵匆忙的脚步响起, 接着紧锁的大?门?被砰砰拍响, 有人问:“谢轻非, 你在不?在里面?”
她心想, 救命恩人的声音可真?好听。
结果救命恩人是卫骋, 他找到钥匙开了?门?。
外面天已经全黑了?,卫骋举着个?手电筒, 在寒冬的天气里脑门?上一层违和的汗珠晶莹发亮。谢轻非是很害怕的, 但在他面前还得表现得云淡风轻, 见他气喘吁吁的便问了?声:“你怎么没?回家啊, 来?夜跑?”
卫骋很生气道:“我有病吗?”
谢轻非吓了?一跳, “你凶什么!”
他把手电筒塞进她怀里,沉着脸转身就走。
谢轻非慌忙跟上, 暗自腹诽不?知道他突发什么神经,是为阴差阳错救了?自己讨厌的人而?懊恼吗?也对,按照他们的关系,卫骋如果知道她被关在这里一晚上,偷着乐还来?不?及,不?小?心把她放出来?失去了?看她出丑的机会,当?然郁闷了?。
卫骋用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为理由送谢轻非回家,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一直到车子驶到她家楼下,分别时谢轻非才问:“你是怎么知道我被关在器材室的?”
卫骋波澜不?惊道:“哦,我放学前去了?趟老师办公室,他给我透露了?一下明天才会公布的月考成绩,这次我是第一,所以?特地?想找你分享这个?好消息。”
谢轻非狐疑道:“一直找到和教学楼隔了?个?大?半个?操场的偏僻器材室?”
卫骋说:“我正好要来?还篮球。”
“球呢?”
“对啊,我球呢?”他问司机,“看见我球了?吗?”
司机懵道:“少爷,我来?的时候您就是空手的。”
谢轻非也跟着促狭道:“少爷,看来?你记性不?大?好啊。”
“可能丢在教室了?吧,”卫骋镇定道,“明天我去把它还了?。”
说完他又以?他惯用的讥讽口吻道:“我记性再不?好,也不?会蠢到被反锁在器材室。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看来?也不?过如此,难怪这回比我低了?七分。”
“七分?!怎么可能!”
谢轻非的注意力就被这个?坏消息给彻底转移了?,被锁在器材室让死对头给救下已经很丢脸了?,考试又没?考过他,这不?比关她一晚上还恐怖?
可现在想想,他当?时的表现和平时相?处时是很不?一样的,尤其是门?被打开后?他见到她时的反应,不?是得意也不?是嘲笑,少年还略显青涩稚嫩的脸庞和方才背光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相?重叠,谢轻非意识到当?时的他似乎也是如这般满脸担心,在看见她无恙后?露出的神情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大?概是失而?复得。
“我来?之前已经让人去疏通道路,现在可以?通行了?,”他们还拥抱着,卫骋圈住她腰的手收紧了?些,安然道,“你没?事就好。”
谢轻非回想完毕后?心里就乱麻麻的,听完这句猛地?将他推开,只觉得脸上莫名其妙烧得厉害,音量高了?好几个?度叱问他:“大?、大?胆!谁让你抱我了??!”
卫骋被推了?个?踉跄,顿了?顿,好笑道:“领导,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情绪。”
“你有什么情绪需要这样……算了?。”谢轻非胡乱揪了?把衣领,没?好气道,“抱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注意场合。”
卫骋道:“遵命,以?后?当?着外人的面我会注意分寸的。”
谢轻非:“……你是不?是在故意歪曲我的意思?”
卫骋:“啊?”
黎遇挨着沈庭宇边看戏边道:“轻非姐姐和她男朋友还挺传统的。”
沈庭宇道:“怎么说?”
黎遇道:“我爸在家也管我妈喊领导,什么‘领导说得都?对’‘领导说了?算’之类的,酸得要命。”
沈庭宇和谢轻非同窗四年,见过的来?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倒没?见她和谁成了?,所以?根本想象不?到谢轻非恋爱中的样子,之前调侃她和卫骋的关系也是开玩笑居多,至多当?他俩还处在一层窗户纸两?侧。现在听黎遇这么一分析,他又觉得自己想得太浅薄了?。
谢轻非还在和卫骋说话,“等冀州公安到了?我们再走,陆知棠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卫骋一副言听计从?的架势,说:“好啊,领导说了?算。”
黎遇拍拍身边人的胳膊,“看吧看吧!”
沈庭宇:“噫。”
谢轻非注意到他们二人戏谑的目光,立刻后?撤步离卫骋远了?些,解释道:“你们别误会。”
沈庭宇道:“知道,同事嘛。”
谢轻非:“……”
你要不?把乐出来?的大?牙先收一收。
警察来?了?以?后?,陆知棠的尸体在车库被找到。
陆省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不?在意,他形象全无地?坐在地?上,头发乱了?,衣服脏了?,捏着那张遗嘱反反复复地?看,目光几乎要把纸张洞穿。
他对真?相?毫不?在意,因为小?说给他带来?的成就不?会就此消失,他依然坐拥名与利,版权费拿到手软。眼下他最在意的只有遗产的分配,不?甘心也不?情愿让施清云得到那么多。
黎遇小?声道:“他肯定后?悔死找我们来?了?,本来?算盘打得那么响,自以?为能瞒天过海呢。诶对了?,轻非姐姐,你是怎么知道保险箱密码的?就凭那个?九宫格?”
谢轻非点头:“那是最简单的三阶幻方,填出空格数字后?再根据给定的数字分布看,密码的排序应该也是按照竖列。”
黎遇脑子空白了?一秒,“简单吗?”
陆省随两?名公安上了?警车,谢轻非看了?眼不?远处查验尸体的法医,总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卫骋在一旁接了?个?电话,回来?后?对谢轻非主动道:“是你爸,他想问问你现在是否平安。”
谢轻非暂且将那股无头绪的怀疑压在心底,探究地?看向?卫骋:“我爸怎么知道我现在人在冀州?”
卫骋愣了?愣。
谢轻非叹了?声,道:“你是我的人还是我爸的人,什么时候学会当?间谍这套了??”
卫骋果断道:“你的你的。”
谢轻非一窒,仓皇挪开目光。
卫骋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很自然地?道:“我订了?酒店,今晚先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去找辛教授。”
谢轻非皱起眉:“我说过要去找她吗?”
他干嘛一副很懂她的样子。
卫骋道:“我自作主张的,要不?你就听我安排一次?”
“……”
“还是说你现在就想去?也不?是不?行,时间还早,我让……”
“卫骋,”谢轻非忽然打断他。
“怎么了??”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北京开会吗?你说过今明两?天行程都?很满,怎么来?了?这里?”
卫骋道:“开完了?,讨论……比较顺利,所有就有时间了?。”
他看起来?又不?像在说谎,谢轻非仔细端详他的神情,发现他说话时一片坦然。
“事情不?复杂吗?”
“是一个?特殊的病例,因为我之前接触过同一情况的患者,所以?这边需要我提供点处理经验,不?复杂。”
“不?复杂你还特地?飞过来??”
“我这个?人向?来?敬业。”
有会议要参加是实情,但按真?实的工作量,他一天内就能往返。卫骋开始只是担心谢轻非和父母交往时出什么问题,才配合她的时间对自己的行程做了?些小?小?的修饰。
谢轻非还要问,卫骋笑了?笑,调侃道:“怎么,我具体的工作行程领导也感兴趣?”
谢轻非脱口而?出:“我才没?兴趣!”
“别客气,你要真?想知道我也能告诉你。”
“跟我有什么关系?谁要为你的事情浪费脑容量。”谢轻非说完,惊觉自己的情绪失控。
她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
她没?道理对他这么凶啊。
平心而?论,她看到卫骋出现的那一瞬间难道不?开心吗?明明也觉得他帅得光芒万丈,明明被他抱住的时候心中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踏实。
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谢轻非心想,这题好难。
卫骋等她一个?人冷静了?会儿,提醒道:“我们该走了?。”
“哦。”
谢轻非没?想明白,但觉得自己对他的态度实在很不?礼貌,毕竟他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来?救她呢。而?他居然半点不?计较,让她更加愧疚。
要好好感谢他吗?
可对他太温柔又很奇怪,严重偏离了?他们死对头这层关系。
还是不?能突然服软。感激是另一回事,就事论事,她的表现其实是正常的,卫骋的反应才不?正常。
按照这个?已知条件去推理,她既然没?有错,那现在这种气氛下她该干点什么来?着?
谢轻非盯着卫骋看了?半晌,看得他有些疑惑地?压低了?点身子,询问:“怎么了??”
谢轻非思忖片刻,抬手打了?下他的肩膀。
卫骋“嘶”地?捂住肩头,莫名其妙,“打我干嘛你发什么神经?”
谢轻非已经大?步走远,听到他这一句,顿觉神清气爽。
这样就对了?。
第50章
不知道卫骋怎么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如此多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酒店里居然连干净的换洗衣物都从里到外准备了好几套。翌日天刚明,谢轻非收拾好一切要?出门时,卫骋已经整装在她房门前等待。
两个人?在打?算协同当地帮助救援山中游客这点上想法不谋而合, 卫骋的穿着同?上次在合意?镇变装出行时差不多,冲锋衣外套搭在肘弯上,上身只穿了件黑色的T恤, 露出线条紧实的手臂,军靴束住裤腿, 显得他视觉比例上腿更加笔直修长, 谢轻非蓦地想起在加油站和他重逢的那晚, 当时她完全不能把眼前的男人?和自己认识的那个卫骋联系在一起。现在想想, 如果不是因为孟揽川的意?外,他会一直保持少年时傲世轻物的性格, 成为与她永无交集的那类人?吧。
“挺合身的。”卫骋打量谢轻非的穿着, 评价了一句。
“是你?眼光好, ”谢轻非说着, 忽然顿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我穿什么尺码?”
卫骋道:“我不知道, 叫人?随便买的, 可?能运气好猜对?了。”
谢轻非当然不相信他这?番胡诌,但?也?不打?算继续和他讨论她穿什么尺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