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烧不尽—— by五十弦声
五十弦声  发于:2024年03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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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毕后她?身子一抖,怔然站在原地。
辛岫云失望又伤心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幼宜,你?说的……都是?真的?当年的事情……真的是?你??”
杨幼宜愣了?几秒,飞快道:“不是?,不是?!这是?假的,这个录音是?伪造的!”
但她?的反应已?经没有?说服力了?,大家?又不是?傻子,如果是?假的她?坦坦荡荡就好,何必这么急着要销毁手机呢?
辛岫云痛心疾首道:“你?知不知道,本科论文查出造假,你?后面?所有?的学位都是?要被取消的!就连学籍也……”
“我知道我都知道!”杨幼宜红着眼质问谢轻非,“你?说过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答应过我的!”
谢轻非坦然道:“我言而无信食言而肥不讲道德。”
说罢她?又觉得好笑,“你?既然这么相信我的承诺,那干嘛还要推我下坡啊?是?觉得我死了?才最安全是?吗?”
“胡说!那个高度根本不会死人,顶多是?……”
杨幼宜忽地一顿。
“哦——‘那个高度’。你?不是?说昨天上山之后没见过我吗?怎么连高度矮度都这么清楚?顶多什么?坡下都是?石块,顶多撞伤脑袋要么变傻要么失忆,本来?嘛,山路不好走,一时?失足掉下去算我倒霉,哪能怪到你?呢?”
谢轻非用指尖顶住她?的肩头把人推远了?些,低声?道:“这个世界上能让我忍气吞声?的人还没出生,你?该后悔当时?没狠狠心直接把我弄死。”
杨幼宜脸都烧红了?,十几双眼睛盯着她?,那眼神不再是?信任与安慰,而是?充满了?震惊、恐惧,乃至厌恶,就像在看一个怪物。她?语无伦次地拉住离她?最近的辛岫云,磕磕绊绊地解释道:“老师……是?、是?因为谢轻非说话太过分了?!是?她?威胁我逼着我不放!老师我求求你?,你?念在我们十几年的师生情分上,你?别怪我,别……”
“轻非是?我唯一的女儿。”辛岫云甩开?她?的手,痛苦地闭了?闭眼,“在我心里?,她?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任何人都比不上她?。”
谢轻非闻声?看了?她?一眼,心像被扎了?一样,有?种奇异的颤动?。
杨幼宜大声?道:“可她?对你?呢?!她?对你?和谢教授又是?什么样!如果没有?我你?们就只能没儿没女孤苦终生,她?会问候关心一句吗?她?会来?看你?们吗?是?我,是?我一直孝顺你?们陪伴你?们,这些还不够吗?我哪里?做得不如谢轻非!”
“没儿没女”一句彻底触怒了?辛岫云,她?勃然大怒道:“我的儿女怎么样轮不到你?来?说!无论如何轻非是?我的女儿你?不是?!”
“老师?!”
“对了?,你?既然提到这个,”谢轻非朝卫骋招招手,他把自己?的手机给她?,“刚刚广播剧还没放完呢你?就着急把我手机摔了?,还好我这儿有?备份,难得大家?聚这么齐,后续也一起听了?吧。”
杨幼宜悚然看向?她?,录音已?被播放——
“我在电话里?骗了?你?,事后删掉了?通话记录。”
“‘你?利用她?对我哥的感情……’‘我承认我是?靠这点和老师亲近起来?的。’”
“如果有?你?在,他们就只会记得你?一个女儿。”
辛岫云脱力般跌坐在了?床上,学生们忙去搀扶她?。
谢轻非看了?她?一眼,心口堵得很不舒服,但还是?平静地说完,“这件事我也有?错。但真正不让我们联络的人是?你?,你?一直在欺骗他们。”
杨幼宜泪痕干在脸上,心知自己?已?经失去了?一切,呆滞地问:“你?还想怎么样?我……我走行?不行??我以后不会再出现在老师面?前,这样可以吗?”
谢轻非道:“想什么呢,你?推我的事就这么算了??”
杨幼宜骇然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你?得坐牢。”谢轻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而且你?挑的时?间不大好,在正常量刑标准的基础上还得加重个20%。放心吧,我的律师在业内很有?名,肯定不会让你?少蹲的。”
“你?是?要逼死我……”
“你?推我的时?候可没心软,我身上这会儿还淤青着呢。再说了?,我没给你?机会吗?我是?不是?说了?咱俩开?诚布公说清楚一切,你?留你?的研究所,我回我的升州,互不干涉?是?你?自己?选了?这条路。”
“哦还有?,”谢轻非又道,“我手机才买不到一个月,8399,零头给你?抹了?,待会儿记得转给我。”
这时?房门被用力敲响,卫骋即刻开?门,好像知道来?人是?谁一样。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见到三个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口,当头的亮出证件,“是?你?报的案吧。请问谁是?杨幼宜女士?”
卫骋一指:“她?。”
民警道:“杨女士,你?涉嫌故意伤害,请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杨幼宜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卫骋交代柏峰跟去警察局,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谢轻非看向?辛岫云,她?似乎有?很多话想跟自己?说,但她?还是?对小媛道:“麻烦你?们带我妈去休息休息吧。”
小媛为难道:“轻非姐……”
“我也累了?,”谢轻非道,“其他事情以后再说吧。”
“那好吧。”小媛弯下腰,“老师,我们走吧。”
辛岫云艰难地看了?谢轻非一眼,最终还是?顺从地离开?了?。
人走得干干净净,谢轻非给自己?灌了?半杯水。
“你?报的警?”
卫骋走到她?对面?坐下,“我说了?,见不得别人受委屈。”
“我怎么看也不像个会白白受委屈的人吧?”谢轻非觉得他认真得可爱,“那我要是?没提前录音,真的证明不了?这些事,你?要怎么办?”
卫骋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闷声?道:“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他说得半真半假,“怕你?逮捕我。”
谢轻非没当真,“说起来?,我这招还是?跟你?学的呢,评价评价?”
卫骋笑不出来?,“不及格。你?受伤了?。”
“这点小伤几天就好了?。”谢轻非倒不太在意,反过来?安慰他,“再说了?,我胳膊上的伤口不是?这儿的外科第一刀缝的吗?也托了?你?的福,肯定好得更快。”
“谢轻非,”卫骋打断她?,“你?要是?心里?难过,可以不用和我说话。”
谢轻非笑意淡去,“我没有?难过。”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敢留辛教授,还不肯听她?说话?”
“我只是?不知道该和她?说什么。”
谢轻非靠在床头上,轻声?道:“之前打算瞒着她?和杨幼宜私下解决这件事,是?因为在我的想法里?这样最不会伤害到她?。但杨幼宜连杀人的心都有?,留她?在身边我更不放心。你?知道吗?当我真的看到我妈得知真相后的样子,心里?反而很平静,我以为我会不忍,可仅有?的那点波动?也和平时?办案中的感觉没有?区别。
“我对她?……还是?很陌生。陌生到,我无法对她?产生任何更符合我们关系的深切情绪,明明我们应该是?世界上最亲近的人。我能想到她?会对我说些什么,但我给不了?她?应有?的回应,所以只能让她?回去。”
“你?没必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考虑出个结果,”卫骋道,“等?回了?北京一家?人好好坐在一起吃顿饭,其实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谢轻非看向?他,有?些好奇地问:“你?的家?庭氛围是?什么样?好像从没见你?有?这方面?的烦恼。”
卫骋轻笑道:“对啊,我爸妈恩爱,对我也好,这点你?可以跟我回家?亲身体验体验。”
谢轻非被他笑得一时?晃神。
“怎么了??”卫骋问道。
“说实话,你?长得真的很帅。”谢轻非由衷道。
卫骋不自觉地抬了?抬下巴,问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
“你?喜欢吗?”
“……”
谢轻非又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都喝干净了?,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琢磨着是?不是?该骂他句不要脸。
卫骋体贴道:“这个问题也不用急着回答,你?可以好好考虑。”
说罢,他自然地起身,走到门口时?丢下一句“晚安”。
门被轻轻关上,谢轻非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对门口大喊:“我考虑什么啊?”
可恶,又被动?了?。

谢轻非出院了。
回北京前她去了趟五岭山派出所, 配合警方做了伤情鉴定。杨幼宜异地犯罪,尽管哭着嚎着申请回居住地也?没被同意。她老早和家人断了往来,辛岫云当然不可能继续帮她善后, 她连个像样的律师都联系不到。谢轻非没和她见面?,倒是卫骋很开心地托人转告了一下她的本科论文抄袭事件被重新调查的消息。
谢轻非和沈庭宇则意外发现他们?有个大学同学周奕如今在五岭山派出所当副所,几人凑到一块聊了下陆知棠的案子。经过警方的调查和鉴定?, 陆知棠的死因已经没有疑议,他确实是镇静剂摄入过量的猝死。结合死亡时间和尸体状况, 除了陆省搬运尸体中造成的摩擦也没有其他可以表明是死于他杀的证据。
“陆省估计得?恨死我了, 要不是我带轻非一起去, 他独吞遗产的小伎俩没准儿真成了。”沈庭宇笑道。
这时一个脸生的年轻女人从西侧大门走出来, 谢轻非远远看了眼?,问道:“她是谁?”
周奕道:“哦, 那就是施清云。陆省不是被拘了么, 吵着要见她, 见了人家又骂个不停。你别说, 这些读书人词汇量还真挺丰富的, 我有时候听?他们?吵架都舍不得?打断。”
说话间施清云已经到了他们?面?前, 先和周奕沈庭宇打了招呼, 即刻认出了谢轻非,“谢警官, 这次多亏了你。”
“不客气。”
谢轻非这么近看发觉她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精致的妆容亦锦上添花, 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风韵。尽管据周奕说她回回来都是和陆省吵架, 她面?上也?看不出一丝愠色。倒不是说这点很奇怪, 有些人天生对待任何事都能保持波澜不惊的心境。谢轻非对她的怀疑早在人还在庄园时就产生了,只是当时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是身在震区的辛岫云是否安全, 且施清云早晚要接受调查,她就暂时没关注这件事。
现在看来,警方并没有在她身上发现任何疑点。
谢轻非问道:“施女?士,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施清云稍愣,看向周奕,说:“相关的事情我先前已经如实和周警官说明了。”
周奕道:“这案子其实是轻非破的,她有问题你回答就行了。”
施清云无奈地耸耸肩,妥协道:“好吧。谢警官想?问些什?么?”
谢轻非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陆知棠是你生父的?”
“他从来没告诉过我这点,还是前天警方找到我告知他的死讯时,我才从周警官口中得?知的。”
“知道这个真相后,你有什?么想?法??”
“想?法??呵。”施清云不甚在意地笑笑,“说实话没什?么感觉。老师他……他对我一直很好,陆省说得?没错,其实就连我自己?也?觉得?老师对我有不一样的想?法?,而我并没有很反感和他继续交往下去。现在知道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他的女?儿,就挺好笑的吧。”
“你母亲很早就去世了,你是由谁抚养长大的?身边的人和你说过你的身世吗?”谢轻非道,“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冒昧,你不愿意回答也?可以不说。”
“没什?么,从小到大我都回答惯了。”施清云淡然道,“我知道我妈是未婚先孕生的我,而且怀孕时年纪还很小,印象里她精神状态一直很差,外公外婆——其实也?可以叫爷爷奶奶,他们?就不放心把我给我妈带,所以我和舅舅一家相处时间更长。大概在我7岁的时候,我妈走?了,家里人在她的遗物里得?知了我生父的身份,找上门去闹过。但这些他们?都是瞒着我的,可能不想?我也?和这种人渣沾上关系吧。我舅舅舅妈不能生育,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养大,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自己?缺少父母的疼爱。这种情况下生父到底是谁对我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遇到陆知棠并成为他的学生这事,只能说太巧了。”
“最后一个问题。陆省说陆知棠电话里要他通知你一起回来,当时你和陆知棠之间发生矛盾了吗?为什?么他想?找你要通过陆省转告?”
这一提问已经不是出于“问几个问题”的闲谈了,而是对待嫌疑人才会有的追问语气。
施清云眉心几不可查地蹙起弧度,毫不掩饰自己?态度的冷淡,她为谢轻非的口吻感到被冒犯。
周奕和沈庭宇对视一眼?,也?正色起来。此前的讯问中这个问题曾被随口提及,因为陆省自己?都搞不清状况,遗产分?配不均衡的事又让他整个人郁闷无比,咬定?了是施清云单方面?和陆知棠分?手致使后者无力转圜,只能用钱财来挽回这一原因,合情合理,在施清云接受讯问时就没人特意再把问题拿来问她。
感情上,施清云生母是最大的受害人,作为她的女?儿,施清云也?是值得?同情的对象。她在案件的整个发生过程中连面?都没露,还属于被隐瞒的那一方,警方当然不会怀疑她。
“施女?士,”谢轻非开口道,“我很同情你母亲的遭遇,也?觉得?陆知棠死有余辜,但我们?都不是审判者,疑点没有查明的情况下这案子不会就这么结束。”
施清云把目光从谢轻非身上移向了周奕,开口道:“周警官,按照规定?我现在是有权利不回答这种私下提问的。”
周奕为难地看了眼?谢轻非,道:“对。轻非也?没有非要你说明白?,只是案子后续还会有些流程需要你配合,现在不说早晚也?要说。”
说完,当着她的面?打开了手机录音。
谢轻非给他们?指出了关键点,怎么也?不会轻易让施清云蒙混过关了。
施清云深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既然如此我说就是了,免得?莫名其妙被扣上嫌疑人的帽子。”
“我说过,尽管陆知棠没有告诉过我他是我的父亲,他对我的好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我在接受这些好意时是抱着正常男女?交往的心态的。除了正式确认关系,我并没有觉得?我们?和普通情侣的相处有什?么不同,所以平时吵吵架闹冷战也?很正常,你们?能理解吧?”
沈庭宇觉得?整个故事走?向已经超过了他的伦理认知范围,只庆幸还好俩人之间有一个知道他们?有血缘关系,否则未免太不好收场了。
陆知棠也?有问题,他一个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成熟男人,还能分?不清对晚辈和对伴侣各自该是什?么尺度吗?就真看不出来施清云误会了他的意思?
然而他偷偷瞥了谢轻非一眼?,发现她的表情很从容,并不意外施清云会这样讲似的。
施清云自然也?注意到了谢轻非的反应,皱了皱眉,继续道:“如果你们?要问我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和他冷战,那我确实回答不上来,日常生活中的小摩擦这样,闹完就不记得?了。尤其现在知道了他是我的生父,讲这些太羞耻了。”
谢轻非道:“你们?平时经常有这样的‘小摩擦’?”
“是的。”施清云不假思索。
谢轻非道:“这次他怎么就突然立遗嘱了呢,他有给你透露过这件事吗?”
“这是他的私事,怎么会告诉我?本来我和他在一起就已经承受很多质疑了,如果我本人再打听?这种事,那我不真成那种傍大款的女?人了?”施清云脸上泛起红晕,显然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
其实施清云心态很稳定?,她比陆省更理性,擅于应对种种提问,且能表现得?不像说谎。
谢轻非是正好看见她了就来问问,此前没想?过要怎么进行这次谈话,一旁的周奕和沈庭宇更是状况之外,但几番下来也?听?出了不对。
“因为陆省没有转告你陆知棠的邀请,所以你没能按时间回到庄园,和陆省依照计划找到遗嘱。这件事情从头到尾虽然哪一步都离不开你,但你却完全没有出现,实在是很无辜。”谢轻非道,“但换个角度想?,你说不出自己?和陆知棠为什?么冷战断联,就代表你没证据证明自己?对遗嘱的事一无所知。”
沈庭宇心想?怎么又绕回这个问题了,陆知棠既然设置了那么多谜题指明遗嘱位置,不就是为了让陆省和施清云这唯二的两个亲人一起找到吗?既然有这个环节在,肯定?不能提前知会施清云啊。否则施清云先一步知道了身世真相,整个计划就全盘打破了。
谢轻非却又道:“在陆知棠最后一通给陆省的电话打出去之后,前往庄园的那条山道监控中拍到了你的车。按你说那会儿也?是你们?冷战的时段,你都不和他联络了,怎么会去庄园?”
沈庭宇一愣,心想?他们?什?么时候搞到这手证据了?山道也?是陆家私有的,他跟周奕一起去实地调查的时候那里仅有的俩探头早坏了不知道几年了,唯一的靠马路那边的监控也?有个死角,看不到上下山的车辆信息。
当他反应过来谢轻非是在诈施清云时,觉得?这应当不能问出些新?线索。
结果,施清云的反应更让他震惊。
“我……确实去过,我去拿我留在那里的东西,衣服生活用品之类的。”她信以为真,但又觉得?自己?的理由很合乎常理,“当时他应该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吧?电话通知的时间也?以为陆省转告了我,所以我去那晚他没再提及这件事。”
“我昨天在医院待了一天,”谢轻非忽然转移话题,道,“顺便查到了你的开药记录。”
施清云的表情就僵住了。
“陆知棠平时用的药都是你来帮忙买的,按购买周期,那几天就是该给他送新?药的时间。如果你不去,陆知棠想?要服药至死首先家里没有这么大剂量的存货。但给他送药的人,也?就是你,不是和他闹了个要收拾东西搬走?断绝往来的大矛盾吗?他打电话你都不接,这种情况下他怎么还会觉得?你会像以前一样按时给他送药?你没来送药,他的自杀计划就不成立。当然一个人想?要求死方法?有很多,他可以跳楼可以撞墙,但这具尸体是要被陆省发现的,如果不选择一个温和到一看就是自杀的死法?,他第一反应肯定?不会想?到藏匿尸体专注于找遗嘱,而是以谋杀为名报警。”
施清云微顿,道:“你觉得?是我杀了他?”
谢轻非道:“不,他是自杀无疑,我只是说他做这个选择和你有关。”
施清云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这么说?”
“我看过陆知棠留下的日记,愧疚、悔恨、自责,写得?字句恳切,看得?出来和你母亲的那段过往给他的一生留下了很大的影响,想?忘都忘不了。但这么多年他为什?么一直没想?赎罪?因为他尽管愧疚,却没觉得?这是什?么天大的错事,不值得?他以死谢罪。他有这个污点在身没错,可有几个人真的知道这件事?他照样有钱有势有名声,过着比大多数人都优越的生活。还有你,从你到他身边起至今也?七八年了吧?他是看到你的一瞬间就认出你是谁,还是后来通过相处怀疑你可能是他的女?儿?不管是哪种情况,他知情都不会是一天两天的事,但却没想?过要死。我就很好奇,究竟是他先得?知你的身份,还是你先认出了他?”
施清云默默不语。她抬手捋了捋脸侧的碎发,第一次没有直视谢轻非的眼?睛。
谢轻非道:“其实错的人只有陆知棠一个,说句不合身份的话,我觉得?他死了真是活该。陆省当然也?不无辜,他将你和你母亲写成那样,靠这些虚假内容名利双收,而这个荒唐的故事还将被搬到大荧幕让全世界人一起批判里面?有原型的女?主角,你恨他们?是应该的。可你要知道,你母亲没有错,陆省和他母亲实质上也?没有任何错,你们?都是受害者,更应该光明正大地面?对这件事,而不是为了泄一己?私愤把自己?变成更可怕的人,那样又和陆知棠有什?么区别?”
“你别再说了。”施清云出声打断她,脸上凝聚起似笑非笑的复杂神情,道,“刚从警方嘴里听?到你的破案经过时,我觉得?碰上你是件倒霉的事,现在……倒有点庆幸了。”
“不错,我确实一早就知道陆知棠是我的生父。我怎么会认不出他呢?所有人都忘了他犯下的罪,我妈日记本里的他的照片却明明白?白?告诉我,这个人既是我的父亲,也?是我一辈子最大的仇人。我考到了他所在的大学,填报了他授课的专业,我清楚地知道他最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我妈就是这么被他盯上的,所以我能顺利接近他,来到他身边。”
周奕在一旁记录都忘了,还是沈庭宇硌了下他的肩膀,他才继续动笔。
施清云无所谓地笑笑,好像不觉得?自己?说的事情都多骇人听?闻,“他多喜欢我啊,向我表白?,还说要和我结婚,我都答应了。后来他搬到庄园去住,我也?常在那里留宿。等我事业稳定?之后,他又正式向我求婚,那天我才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施静贞的女?人。他当时的表情很精彩,愣得?都忘了要给我套戒指了,只好由我继续说完,我说,施静贞是我妈,她16岁的时候和她的高中数学老师生了我。老师,你还记不记得?啊?”
“他当然觉得?荒唐,觉得?难以启齿。你知道老年人嘛,经不起这种情绪动荡的,但他又生怕我说出去把他最不想?提的罪行揭露开来,央求我对外能不能只说我俩是好聚好散。他那样子真的很可怜,就差跪下来求我了,说自己?对不起我妈对不起我,说自己?没有一天不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我妈又不能因为他几句对不起就起死回生。他太心虚了,硬生生把自己?拖垮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给他提供了一条路。”
谢轻非道:“诱导他自杀?”
施清云道:“我只是告诉他生前事身后名活着的时候不能两全,让他自己?考虑清楚。他敢选择去死,其实我也?挺意外的。”
但结果确实合了她的心意,也?让她能够从中安然抽身。
谢轻非道:“花圃保险箱里的遗嘱也?不是他留下来的真正遗嘱。”
施清云微微一愣,看谢轻非的眼?神带上了欣赏,“不错。那都是我去送药当晚安排的。陆知棠死也?不可能承认我的身份,所以在他原本的遗嘱里只是说了将遗产由我和陆省均分?,只字未提我还有我妈的事,给我钱也?是想?封我的口吧。这份遗嘱被我烧了,你们?找到的是我仿照他的笔迹重拟的。我不觉得?陆省有资格和我平分?这笔钱,可我听?说他的母亲当年也?是因为得?知那件事后去世的,她是可怜人,所以我没有苛待她的儿子。但就算这样,我也?要让陆省知道我的身世,看看我到底是不是他书里写的那样是个害了他无辜父亲的贱女?人。”
周奕已经叫来两位民警,施清云这下是出不了派出所的大门了。
人被带走?之后,沈庭宇和周奕埋头梳理线索,最后不解地问:“轻非,你是怎么知道施清云不对劲的?今天之前你可都没见过她。”
谢轻非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庄园找遗嘱的过程?”
“怎么说?”
“整个事件都和她关系甚密,可她从头到尾就像隐形人一样,甚至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因为太不可疑反而显得?可疑了。”
“这点我能理解,但你怎么知道遗嘱不是真的?”
“因为刘易斯卡罗尔。”谢轻非道,“我们?根据已知条件去一步步找新?线索,是站在出题人对手的角度,目标是‘未知’。而设下这些题目的人清楚地知道最终答案,她的起始点已经是我们?苦苦寻找的那个‘未知’了,所以我们?与其自己?摸索,不如反过来从对方的视角来想?想?这个问题,就会发现她留下的疏漏。”
“照这个方向来看,我们?解出的第三个密文?才是她给的第一个有效线索——刘易斯卡罗尔。”
沈庭宇道:“可后面?不还有个8月15号的线索吗?”
“那条其实无所谓,你当时不也?说了,明眼?人都知道陆知棠犯了罪,哪用他多此一举提一句‘COMMIT A CRIME’呢?这条仅是让我们?确定?找到《爱丽丝漫游仙境》这本书的方向没有错,而到了这步,陆省自然能联系故事情节想?到花圃这个位置,根本用不到第四条密文?。我发现第一条密文?时就想?过,为什?么她要使用维吉尼亚密码而不是其他加密方式,这里面?又有没有什?么线索是我没发现的,直到陆省说查尔斯就是刘易斯的时候,我才想?起来这位还是数学家的作者,他在主业方面?的成就有一项就是研究了维吉尼亚加密法?。
“也?就是说,施清云在反推设立线索的过程中是先想?到的刘易斯,再想?到的加密方式,否则你不觉得?这条密文?出现的节点太晚了吗?如果真是陆知棠设置来给施清云解的,他应该会规避这种重复性元素,或者一开始就告诉施清云密文?解法?,但怎么看两条线索都相矛盾了。而施清云之所以选择了这个方法?,无外乎出于关联性思维,就好像你在草地里捡到一只黑色流浪狗,要你三秒内给它?取个名字,你能想?到的就是视觉反馈给你的‘小黑’‘串串’‘脏脏包’,甚至‘小草’之类的。所以施清云在并不宽裕的时间内设谜,想?到刘易斯就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个加密方式,往前直至推到第一条起点。这是她最大的疏漏。
“一旦密文?的设定?者身份出现疑点,值得?怀疑的对象就只剩从头到尾未曾露面?的施清云了。这时只要稍微从她身上入手调查一下,那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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