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非常快地锁定了目标。
程严宽,男,普外科主治医师。
附带一张略微发福的谢顶照。
陈盐没什么犹豫地点击预约挂号,在机器上取了号耐心地等。
很?快,她见这个男人飞快碾灭了烟从楼梯间?里出来,掠过陈盐匆匆走进了自己的科室。
她揣在兜里的手指捻着那张挂号单,下?一秒,看见导诊屏幕刷新出现自己的名字。
陈盐走了进去。
这名医生现实中看是老实憨厚的长相,偏胖偏矮,笑眯眯的像没什么脾气,很?难想象他背后?会满是妒忌地说出那种话。
“怎么了?哪里觉得不舒服?”
陈盐也懒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你刚刚在楼梯间?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并且录音了。”
他脸色一变,装傻:“什么话?”
“不承认吗?那我?复述一遍,”陈盐清了清嗓子,“这主任的位置我?都托了好几……”
“哎哎,”她一句话都没说完,程严宽瞬间?后?背都开始冒汗了,立马叫停,低声呵斥道,“你莫名其妙录这些?话干嘛?我?也没得罪你!”
“是没得罪我?,但是你得罪了谢珩州,”陈盐眼睛里的淡笑不减,索性往后?面椅座上一躺,“那个叫人假扮病人家属来医院闹事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她的攻势凶猛,话语像是出鞘的剑,刺得人心胆颤凉。
程严宽本就十足心虚,听后?更是头?皮发麻,不敢置信地反问道:“你怎么会知道的?我?明明已经都打?点好了,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
陈盐若有所思地弯唇,带着点套话成功的得逞:“程医生,既然?你这样说,那就是变相承认陷害的那个人是你了。”
她将自己盖在膝盖上的手机翻了个面,露出录音的界面:“不好意思,刚刚骗了你,其实你楼梯间?说的那些?,我?只听到一点,一句也没录上。”
陈盐当着他面晃了晃手机。
“但是你刚刚说的,我?都录到了,还要?多谢程医生给?的机会。”
“你究竟想干嘛?”程严宽想抢她的手机又不敢,急得站了起来,显然?是被气得不轻,“你开个价,马上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我?删了。”
“虽然?这证据得来的方式不太正当,但我?现在要?用来做点正当的事。”
陈盐边说着边用手机输入一串号码,界面开始显示振铃。
早在她摁数字的时候,程严宽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再顾不得其他,绕过桌子往陈盐这头?大步走来。
陈盐耳畔贴着屏幕,留意到他追赶来的动作,立刻拧开门把,急速往后?退去。
她奔跑到了走廊上,发丝顺着风往后?扬,借着人群的遮掩,将程严宽甩开一段距离。
随后?用力呼吸,努力□□着气息说话。
“喂?是市卫生局吗?我?要?举报市中心医院外科部门的程严宽医生……”
话还没说完,陈盐整个人跌撞入一个气息冷冽的坚硬胸膛,独属于男人的荷尔蒙裹满全?身,见到那人垂下?来的漆黑深邃眼睛,腾然?升起的安全?感瞬间?平复了她焦躁慌张的内心。
谢珩州把着陈盐的腰,稳住她虚软的身子。目光透过她的肩,平直凝向身后?还在穷追不舍的程严宽,眼眸眯起,毫不留情地削过去,威慑力十足。
程严宽被这个压迫力极强的眼神恫吓住,吓得瞬间?破了胆,不敢再继续追人了。
他也就敢在谢珩州不在的时候编排两句,就连小动作也是玩阴的,根本不敢摆到台面上来硬碰硬。虽然?在心里记恨着谢珩州,但他也明白两个人之间?无法逾越的差距。
可是凭什么呢?明明他临床经验丰富,工作兢兢业业,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机会再往上前爬一步。
就差那么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
他颓丧地停下?脚步,抵着膝盖直喘粗气。
“程医生,其实我?一直把你当作竞争岗位最强劲的对手,”谢珩州忽然?开口?,“你的应急能力,基本操作,实操示范都远在我?之上,接诊见过的病例也比我?多太多,这副主任的职位,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你的。”
话语句句成刺。
“这个岗位并不是内定的,而是靠实力说话。如果你没有背地搞那些?动作的话,我?们之间?还能够继续公平竞争。”
“是你自己亲手断送掉了自己的晋升机会。”
程严宽面如死灰。
陈盐将电话挂掉,把之前那段录音打?包,发送到市卫生局的邮箱。
“走吧,你今天?不是出院?”谢珩州低头?接过她手上拎着的包,斜扔在后?背,长腿一迈,“送你回去。”
“你不用上班吗?”陈盐紧跟上去,“这个时间?点医院应该很?忙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谢珩州:“已经下?班了。”
陈盐这才注意到他没穿白大褂,而是换回了自己的常服。黑色的冲锋衣外套将他的浓眉衬得锋利,薄单眼皮恹懒上撩,还是一副不好惹的臭脸。
他带陈盐来到医院地下?车库,帮她打?开车门。
陈盐道了谢坐进去,车门关上。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谢珩州开车,他开车动作不躁,转弯时手扶着方向盘稳稳带过一圈,手背上血管突出性感的弧度,非常漂亮。
但是他车速快,市中心医院到陈盐出租屋这么远的距离,他只跑了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快得惊人。
车已经到了目的地,陈盐还有些?舍不得下?来。
夜色已经深了,只有两人头?顶的照明灯是亮的,朦胧勾勒出彼此的轮廓。
“我?先走了。”陈盐慢吞吞解开安全?带,将自己的包拿上,下?了车。
落到地面的同时,她发现谢珩州居然?也从另一端的车门下?来了。
他高挺的身姿有些?懒散,单手插着兜随意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城中村小区的路灯修好一盏又坏一盏,距离他们俩最近的那盏正好是坏的,前面的小路黑得吓人。
“不是怕黑?”谢珩州抬步率先走到了她的前面,“我?送你到家门口?。”
今晚的月亮很黯淡, 云层雾绕,悬空的只有几粒星。
住户的私家车都会停进小区停车场,这一片是扩建工地, 周围拢共也?只剩这孤零一辆车。路面很暗, 原本的水泥地被尘土和砂石掩了, 还有堆积起来没扫尽的建筑废弃物?。
谢珩州高高大大的身形走在前面, 黑靴轻慢地踢开踩上去容易崴脚的石子,不动声色地给走在后头?的小姑娘清理?出一条干净的路, 开着电筒的手机将影子拉得格外长。
陈盐紧步跟在后, 尽管视野陷入漆黑,心里头却也没太大波澜。
这条路她这半年来走了不知道多少遍, 亮也?走, 黑也?走,晴也?走,雨也?走。
从开始被吓得走不动道,僵硬地杵在原地半个钟, 等?后面有人路过,才有勇气快步跟着一块出去。
到后来能够面不改色地疾步而驰,甚至给别人领路走在第一个, 任谁也?看不出她曾经很怕黑。
只是——
平底鞋踩着石子地,在前头?人的带领下又顺利避开一片凹洼, 陈盐忍不住加快脚步, 直至和谢珩州并肩, 惹得他偏头?看了她一眼。
如果现在有一个人能够陪着走完这一段曾经无?数次害怕过的路, 感觉也?不差。
两人安安静静地走进小区, 从这里开始,逐渐次第开始有了路灯。
“你住这里?”谢珩州仰头?, 撩起眼皮察看四?周的居民楼。
楼很高层户很密,肉眼可见的拥挤,不知道多少个家庭都?被压缩在其中,成?为了一扇小小的窗。
陈盐点头?:“我和一个女生合租,她是我大学室长?的表妹,学美术的,平时住学校里,放假才回来两天。”
“别看这里离市中心远,房租也?不算很便宜,临京的公寓楼盘少,外地务工人员又多,房源一出来立刻被哄抢完了,很少能看见带独立卫浴的套间。这房子是那个妹妹找的,干净,东西也?配备得齐全。价格虽然稍微贵了些?,但我也?能够负担。”
她笑?吟吟地解释,露出一副求夸的表情。
谢珩州低低地“嗯”一声,插在兜里的手捏紧,有点笑?不出来。
两人走至楼下,陈盐像是忽然忆起了什么事:“哦对了,还有车。”
她在谢珩州的注视下小跑折回到先前他们走过来的那条路上,将路边停着的一辆共享单车吃力?拎起来,藏进树丛不起眼的暗处。
谢珩州疑惑挑眉:“做什么?”
“占车啊,不然每天早上上班车都?被人骑走了,”陈盐上下摩擦拍了拍手,“重新找一辆浪费的时间太?长?,我怕迟到。”
“陈盐,你每天骑这玩意儿上班?”谢珩州随意地跨上单车车座,搭着把?手体感试了试。
他一米八几的个子的腿太?长?,坐在车座上几乎是整个支着地面,像是大人偷玩小孩子玩具。
谢珩州修长?的手指拨过车铃,拨片动是动了,声音倒一点没有。他有些?挑剔道:“没车铃不安全。”
陈盐也?凑过来调了调,习以为常道:“可能是坏了吧,或者露天放太?久,零件生锈了,你换一辆试试。”
谢珩州乜她两秒,姑且信了,又起身寻找下一辆。
这辆的车铃能响,但当手把?上左边刹车器时,里头?的刹车连接丝已经松垮地断了,无?论怎么捏都?失灵。
他不信邪,又找了一辆新的车,这回连坐都?没来得及坐上,先掉了一只脚踏。
谢珩州:“……”
陈盐硬着头?皮解释:“公共的东西,总会有点概率问题,也?不能苛求。”
他看着陈盐挽起耳旁散落的发丝,蹲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脚踏,半跪着将它重新安装回去,不知道从身体哪个角落冒出一股无?名火,有些?烦躁地抵了下眉心。
之前陈盐还住在谢家的时候,他连个水果都?舍不得让她动手洗,切好装盒伺候着送人手边。每餐饭守边上吃,监督到吃干净为止,不愿意了就变着花样哄。
他当初捧心尖上的人,现在却和别人挤着一间小屋子,饭吃的有一顿是一顿,骑着残破随时散架的自行车,去警局干些?卖命又吃力?不讨好的活。
“陈盐,你上班就不能考虑换个交通工具?”谢珩州蹙眉,将她从地上扯起来。拎人的时候才蓦然察觉这姑娘重量轻飘飘的,他再使点劲都?能轻松地将人扛起来。
“换什么?”陈盐注意力?还在那个脚踏上,“这里打车太?远了,来回都?快顶我一天工资了。”
“如果公车的话那时间就太?长?了,我起码还得再提前一个钟起床。”
“谁让你考虑那个了?”他轻嗤,将车钥匙扔给她,“私人接送考不考虑?”
陈盐下意识接过,有些?怔然,然而嘴上还是仍然诚实地答:“不考虑。”
他俩又不顺路,怎么接送?谢珩州平时在医院里已经够忙的了,要?是值完夜班还得再绕路送她回家,陈盐能被自己良心谴责死。
为了避免他嘴里再溜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话,陈盐将车钥塞回他的手里,及时岔开话题:“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说完,简直是落荒而逃,扭头?就上了楼。
楼梯的亮光一路延续到九楼,过了一阵熄灭了。
谢珩州捏着手里的车钥匙,耷拉下眼皮,半晌,缓慢勾了下唇线,
他起身,正要?往回走,从对面摇摇晃晃走来一个浑身熏着酒气的男人,正好和他擦肩,在这栋居民楼下赖着,拨弄起了大门上的呼叫铃。
这种老式的呼叫铃能够播报出拨下的数字,谢珩州听见这男人摁了901的呼叫,脚步一顿。
铃声响了几秒,显示呼叫失败,男人又不死心地抬手重摁了一遍,嘴里含混不清地喊着:“笑?白?!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相信我!你接电话啊!”
另一头?,陈盐开门回到家中,开灯换上拖鞋,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家里应该有一阵子没有人回来住了,很多家具都?蒙了一层薄灰,她去洗手间将抹布打湿,把?茶几和餐桌都?擦拭了一遍。
干完这些?浑身开始出汗,之前在医院洗澡很不方便,卫生间不大,热水压力?也?小,她光站着都?觉得吃力?,更别提清理?身体。
此时身上又黏又湿,陈盐将外套脱了搭在椅子上,拿上换洗衣物?进了浴室。
铃声响了一个循环,依旧没人接听,男人终于失去耐心,开始用力?地磕门把?手。
门锁年久失修,锁芯很容易损坏,他手劲又暴力?,没几下就被弄得脱出。
门缓缓敞开,男人打着酒嗝,继续有些?摇晃地顺着楼梯一阶一阶锲而不舍往上爬:“你不下来见我是吧丁笑?白??行啊,那老子就自个儿上去找你。”
“你之前让我给钱我也?给了。”
“让我和女朋友分手我也?分了。”
“你不想让我出国,我、我放弃了学校的保送,不出国了。”
“你究竟还有哪里不满意,还有哪里、不满意,为什么要?躲着我?”
陈盐将热水关停,换好晚上临睡的衣服。
刚洗完的头?发还在湿漉漉地淌水,她拿了块干燥毛巾随意地拭了两下,拧门出了浴室。
换下的外套还搭在椅子扶手上,陈盐顺手拿了,往门口摆着的洗衣机走去。
将衣服丢进去前,她特地习惯性摸了一下口袋,防止里面有东西放着,到时候被洗衣机滚一遍洗坏。
衣兜干干净净的,除了一小包的纸巾之外,只剩下一个硬壳的小盒子。陈盐将东西抽出来,自己的脑中也?是一懵,居然是上次给丁笑?白?买了还没送出去的避yun套。
也?就是这时,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她听到门外有人窸窣掏钥匙开门的声音。
陈盐有些?疑惑地望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十点多了,这周也?不是什么节假日,应笑?白?应该不会回来。
就在她还在思考的下一秒中,门已经顺利被打开了,推门的瞬间带入了外面的一阵凉风,吹得仅穿着一件棉质吊带睡裙的陈盐肌肤起了层鸡皮。
她愕然地望着门口站着的陌生男人,寒毛倒竖,想也?不想地一把?抵住了开合到一半的门,质问道:“你是谁?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那男人看着面前陈盐晃动的脸,眼睛发直,不说话,只一个劲地推门。
陈盐吃力?地摸索到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声音被吓得有些?抖:“你再乱来,我可报警了。”
“别装模作样了!”那男人猛然加大劲,“丁笑?白?那婊子在不在?”
“她没回来,不在这里。”
“撒谎,你和她都?撒谎!”
陈盐不想和一个醉汉理?论,负隅顽抗地抵着门,额角沁出冷汗。
“她不在的话,委屈你陪陪老子,也?不是不行。”男人赤\\裸的目光有如实质,像一条阴冷的毒蛇盘踞上陈盐的全身,“你不是连套都?帮老子贴心地准备好了吗?还在这装什么贞洁烈女呢?”
他的目光不断往地上暧昧示意,陈盐目光下垂,看见之前手里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正好夹在门缝中央。
她有些?控制不住地气笑?了,冲上脑门的怒火压倒了一切,也?不继续堵着门了,干脆蹲下\身,将东西从地上捡起来,狠狠拍在男人的脸上:“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丁笑?白?交的那个没用男朋友。”
“这东西是我给她买的,你连个买套的钱都?出不起,还是趁早管好自己的下半身吧。”
说完,她趁着男人还在呆怔中,从他的胳膊下飞快钻了出去,捏着手机跑出了家门口。
倾斜的月光被陈盐光着脚慌忙踩在脚底,湿漉漉的长?发跑得松散了,转过楼梯拐角,她的脚步忽然凝滞了。
谢珩州就和梦一般倏然出现在下一层楼梯间阶梯上,耳边的手机屏幕泛着幽幽蓝光,显示着和她的通话界面。
陈盐失焦的目光怔怔下落到自己的手机,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无?意识给谢珩州打了电话。
他失控的呼吸声透过听筒传来,失了真。
嗓音低沉,带着令人心悸的哑。
“没事了陈盐。”
“走下来,我带你回家。”
第47章
一直到重新坐回到谢珩州的副驾驶座, 陈盐身上罩着件冲锋衣外套蜷缩着,将脸埋进膝盖,加速慌乱的心才稍稍觉得安顿了一些?。
不?远处的车外, 谢珩州只穿着件黑卫衣正侧着这?头?打电话, 即使只隐约见着半张脸, 他的眉宇也是锋利地拧着, 神色遮不住的冷戾。
少顷,他把电话挂了, 走过来轻轻敲陈盐这头的车窗户。
车厢安静得呼吸可闻, 骤然响起的声音又把陈盐吓了一跳。她探出纤细的指,将车窗缓缓降下?一点, 浑然不觉地将红得堪比兔子的眼睛贴过去, 翁声问:“什么事呀?”
这?样子一看就是又?躲着哭过,谢珩州装作没看懂,只是言简意赅道:“那人已经?弄走了,你要不?要回去收拾下?东西?”
怎么弄走的, 弄去了哪里,他只字未提,想必是用了点自己?的手段。
而陈盐身为一名遵纪守法的好?警察, 头?一次萌生出不?想追问的念头?。
“我暂时不?想回去。”陈盐垂眼抠弄着车门把手,仍然心有余悸。
门被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打开过, 就失去了安全感。
谁知道丁笑白有没有将钥匙交给其他人, 她的门又?会不?会被下?一个陌生人闯入。
“成。”谢珩州审视般睨她两?秒, 转身回驾驶座, 干脆利落地发动车子。
“我们去哪啊?”陈盐看着他紧绷着腮帮一声不?吭, 忍不?住出声问。
谢珩州偏头?撇了她一眼,没有明说, 而是伸手打开了车载导航。
【正在去别云公馆,预计车程23分钟。】
将近有五年多的时间,陈盐没再回过这?里。
上一次离别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几乎没带走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属于她的只有一个相框和几件随身的衣物?。
行李箱空空荡荡的,和来时差不?多的分量。
在谢家?的一切,都?像是灰姑娘用魔法幻化出来的一场梦境。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她又?变回了那个毫不?起眼的贫穷如洗的小姑娘。
陈盐没想到?谢珩州会带她回这?里。
但同时也不?可否认的是,这?偌大的世界里,也只有这?里能给她带回一份安稳的归属感。
“谢叔叔他……还住在这?边吗?”她抿唇假装不?在意地问,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发凉。
谢珩州没有正面回应,只是说:“现在拥有这?栋房子归属权的人,是我。”
他不?愿意提到?谢之平,陈盐便也就不?再继续提了。
车子平稳地倒入车库,到?了下?车的时刻。
陈盐放在车子地垫上的脚有些?不?安地动了动,白净纤细的脚趾蜷起来。
刚刚出门的时候跑得太急,连鞋也忘了穿,浑身上下?只剩了一件轻薄的棉质睡裙。
幸好?谢珩州看出她的困窘,将外套脱了披在她的肩头?,然而这?样光着脚实在不?好?走路,所以到?车上那么长一路,都?是他拦腰抱着她过来的。
陈盐有些?不?太习惯这?么亲密的接触,她裸露的小腿贴着他有力的手臂,胸口迸发的体温出乎意料的烫,呼吸声好?像就在耳侧,稍一偏头?就能触及。
现在哪怕回想起来,陈盐耳廓也是通红的,一路粉到?了脖子。
她眼睁睁看着谢珩州打开自己?那侧车门下?车,绕到?了她这?侧,打开她的车门,手轻搭在玻璃窗,是一种十足的侵略姿态,随后有些?悠哉地问她:“要抱吗?”
陈盐差点将脑袋摇成拨浪鼓。
从停车场到?谢珩州家?门口,还有好?长一段路。且不?说她自己?的羞耻心作祟,来往路过的还有不?少人,万一被之前认识他俩的熟人不?小心撞见也不?好?。
“那背你?”谢珩州不?知道她心里头?在想什么,直接半蹲着示意她上来。
陈盐这?才勉强动身。
他背她依旧和五年前一样,简直不?用什么力气,步伐四平八稳的,连气都?不?带喘两?声。
然而陈盐搂着他的脖颈,却?始终挥之不?去心里的那一份别扭。多年未见,谢珩州不?仅长得比之前高了,也比以前更健壮,背部宽阔又?平直。
脱去那份少年感,他变得更具有男人味了,全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荷尔蒙的气息。
陈盐被他背到?门口,隐约见到?门上的门锁,正想挣扎着下?来,却?见他单手抵着她的臀/部,将企图下?滑的她往上颠了一下?,单手识别成功指纹,直接拧门把进屋。
陈盐在心里默默惊叹他的核心力量。
一路进到?客厅,谢珩州将她轻放到?沙发上,起身开空调。
陈盐趁着这?功夫打量了下?四周。
这?房子的陈设变得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又?看不?出是哪里不?太一样。
“先喝点水。”谢珩州将一杯开水放在她面前。
陈盐道谢接过,抿了一口,手温和身体都?因为这?杯水而逐渐开始暖和起来。
“今天晚上我睡哪呢?”她问。
谢珩州挑眉抬颔往楼上一指,陈盐顺着望过去,看见了自己?记忆中的那间小房间。
她终于明白这?房子有什么不?一样了,谢珩州维持着原有的格局,将这?里都?按新风格重新装修了一遍。
唯有她住过的那一间房间没动,还是之前那般模样。
陈盐放下?水杯,像是要印证什么答案似的,不?由自主地往楼上走。
而谢珩州也由着她闲逛,懒散起身跟在她身后。
房间里的东西都?没动过,所有物?品都?按照她的使用习惯摆在指定位置,而且被打理得很干净。
有那么一瞬间,陈盐真的恍惚生出了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过来。”谢珩州没让她在木地板上站太久,走到?卫生间唤她。
陈盐听?话地挪过去,目光还停留在自己?的那张床上。
她的床是有些?不?一样了,纯白的被单上摆着好?几只一模一样的小狗玩偶,足足有五只那么多。
“站好?。”谢珩州大掌触上她的软发发顶,将她还在神游的脑袋掰回来,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架吹风机,对着她尚且潮湿的发梢吹。
头?发在过来的一路上已经?变得半干,连陈盐自己?都?快忘了头?发没吹,热风吹到?头?皮才发现有点湿湿的不?舒服。
“我自己?来就行。”陈盐自觉今天麻烦他的已经?够多了,伸手去够吹风机。
伸到?一半,谢珩州将她手腕攥住,轻飘飘将话题往外引:“别着急,先坦白清楚,你刚刚怎么打的我电话?”
听?到?这?话,她的心顿时咯噔一声。
陈盐的手机在刚上大一的时候曾经?丢过一回,警校体训制度严格,平常上课的时候电子设备要上交保管。
有一次她将手机交给班里的助教,下?课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着了。
当时安驰星正好?来找她,了解完事情的经?过后主动提出去帮她找,两?天后他发消息来也遗憾地说没找到?。
那时陈盐已经?忍痛用奖学金新买了一个手机,还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号。
周围的同学听?说她手机丢后纷纷主动提出加她新的联系方式。
这?天,她新注册的社交账号涌进了许多新的人,但是却?再也看不?见从前的朋友和谢珩州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陈盐还记得他的手机号码。
因为数学天赋,她天生对数字格外敏感,看过的数串能做到?过目不?忘。谢珩州的号码她闲暇时候不?知道看过几次,早就记得格外烂熟。
可能搜到?他的账号是一回事,添加成为好?友又?是另一回事。
她几次搜索他的账号,却?始终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迟迟没勇气按下?添加好?友的按键。
再后来,大四即将毕业的某一天,陈盐在几个室友的怂恿下?掏出手机,又?输入那串不?知道背过多少次的号码,刚喝完酒的胆子格外大,在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前,手指已经?点击了发送申请。
等到?第二天朦胧酒醒,她又?开始后悔,忐忑不?安了整整两?天。
可直到?过了十天的验证期限,对方的账号依旧毫无反应。
陈盐这?才想起,之前谢珩州的社交账号,是从来不?添加陌生人的。
而已经?离开了谢家?的她,对于他来说,也就只是一个陌生人。
神思唤回,陈盐看着镜子里谢珩州正捕捉着她神色的漆黑眼睛,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眸子,撒了个慌。
“可能是不?小心按错了,”陈盐胡诌,“你的手机号码和我们所长的手机只差了一位数。”
“是吗,这?么巧?”谢珩州每次这?么拖腔带调反问的时候,都?会让陈盐怀疑他根本没信一个字。
发丝已经?变得十分干爽,吹风机的轰鸣音停止,他慢条斯理地将电线一寸寸缠绕着收起来,放回到?柜子:“那你把你们所长的电话号背给我听?听?。”
陈盐喉咙咽了咽,和小学生被老?师抽背一样,梗着脖子背出了一串数字。
“哟,还真就差一位。”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谢珩州轻音笑了一声。
“行了,时间不?早了,赶紧睡吧。”
说完,他走出她的房间,替她将房门带上。
陈盐闻着散落在耳侧的发香味,简单地做了洗漱,掀开被子上了床。
长久的神经?松弛下?来,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能入眠。
可她左右手各搂着一只小狗玩偶,闭着眼睛躺了近半个钟,依旧无比清醒。
甚至脑子里还能清晰地回忆出晚上那个男人盯着她时,那令人感到?极度不?适的凝视。
陈盐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抱着手里的玩偶来到?了隔壁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