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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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瑶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指尖每一次动作都有千钧重负,但她的?手仍旧很稳,在她手中,这首御水谣未曾错漏半个音。
不甘为其所控的?江水向她所在之处掀起浪潮,似巨兽张口,要?将?崖上的?姬瑶吞没。
水中异象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只见此?时仙鸾峰前,江水已经泛滥至崖下,完全违背了常理。
少女面朝江水而坐,神情淡淡,古老?的?歌谣在乐弦上响起,浪潮冲天而起,她面上未曾显露丝毫惧意。
“她是谁?”有人望着这个方向,喃喃道。
没有人回答,无数视线自?四面八方落在姬瑶身上,意味各异。
姬瑶未曾在意这些目光,她微垂着眸,指尖动得越来越快,御水谣的?旋律也渐向激昂,音浪散开,数道水波飞溅而起,化作龙卷盘旋着向她袭来。
姬瑶没有动,崖下涌动的?江水溅湿了她斗篷下的?裙袂,但也仅此?而已。
似有雷霆之势的?龙卷在她一丈处骤然滞空,再无法近一寸,随即便在江水不甘的?咆哮中轰然破碎为无数水滴,混着雨水一起落下。
这也是岷江最后的?挣扎,原本狂暴汹涌的?江水终于失了反抗之力,乐声织就一张密网,将?浩浩汤汤,像是要?将?天地都吞没的?万里水波都笼于其中。
谷地大半已化作水泽,众多身无修为的?凡人在水中挣扎,被席卷着向前,悲恸哭声响起,有父母高?举起尚在襁褓中的?儿女,哪怕水已经没过?头仍不肯放手。
哪怕众多修士与武者尽力相救,也难以在这样的?局面下保全所有人。
终于,琴音穿过?重重雨幕,响在了众人耳边,在这首曲调下,原本已经没过?大半个谷地的?江水竟然徐徐倒退了回去。
肺腑受到?重压,呼吸艰难的?庶民百姓正在水中挣扎,却感受到?挟裹着自?己的?力量为之一松。
不过?数息,他们的?双脚再度落在了湿润的?土地上。
江水倒退了?!
眼前景象让诸多见识有限的?黔首庶民呆在了原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江水的?确在转回倒流。
琴音响在耳边,让人听得越发?分明,于是许多人不由?循着琴音向上望去,远远只能望见山崖上模糊的?身影。
“姐姐!”妇人怀抱中的?女童指着远处,脆声叫道。
她看得比许多人都清楚。
此?时仙鸾峰上避难的?人却是看得更清楚,风雨中,少女孤身坐在崖上,浩荡江水也在她面前俯首。
姚静深望着这一幕,面上笑意透着难言复杂。
她终究生出了人心,这于天下人族是好事,但于她而言呢?
姚静深想为姬瑶养人心,其实出于私心。
他大约猜到?了她的?来历,所以才会作此?想,倘若没有人心,那?她的?存在,对天下人族无疑会是场灾难。
而在她长出人心后,注定?便要?受另一种痛苦。
姚静深忍不住想,他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如今的?姬瑶,于他而言已不只是个强大得需要?慎重以对的?存在,她还是他的?弟子,所以姚静深不由?为她思虑更多。
御水谣下,狂暴江水复归平静,被牵引着退出谷地,向另外的?方向分流。自?高?处看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江水流向,非凡人之能。
姬瑶指尖为琴弦割破,浸出一滴血,但这并未让她指尖慢上半分,但随着曲调继续,她指尖渗出的?血也越来越多,顺着琴弦滚落,染红玉碎的?裂痕。
便是从前的?姬瑶应该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日奏响御水谣,是为了救下与她毫无关系,羸弱不堪的?人族。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即便以她如今修为,用御水谣操控这样大范围的?水泽也太过?勉强。
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这一幕,仙鸾峰上,山麓处,谷地处,无论修士武者,还是凡人庶民,此?时都静默地望向了她。
无形的?意志升腾,在空中汇聚,唤醒了这片沉睡已久的?土地。
姬瑶若有所感地抬眸,这一刻,数十万里山河在她感知中都变得无比明晰。
上虞乃闻人氏封地,山河皆受其敕封,非上虞国君允准,旁人轻易难以窥探其中情形。
但现?在,东境河山在姬瑶感知中现?出清明轮廓,那?些无形的?存在欢呼雀跃着呼应她的?感知,似乎只要?她想,山川河海,万物生灵,都会成?为她的?助力。
姬瑶有些怔然地抬起头,身周屏障散去,一滴雨就此?落入了她眼中。
她的?意识随之溅起了重重涟漪,一刹那?,寻常修士无法看见的?灿金纹路自?姬瑶身周交织蔓延。
姬瑶自?东境万物的?馈赠中,触及了这天地间最本源的?法则。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灿金法则在姬瑶身周交织错杂, 分明就在眼前,却鲜少有修士能窥得构成世间万物的至理。
谢寒衣望着姬瑶,灿金之色映在他眸中, 他站在原地, 身周无形领域扩散, 繁复法则在他意识中拆解重组,生出无数体悟。
也只有资质和境界高如谢寒衣, 才能捕捉到在姬瑶身周惊鸿乍现的法则。
这一刻,山川河海, 草木鸟兽似乎都在呼应着姬瑶的感知,她的琴音再未受到?阻滞, 浩浩汤汤的江水在琴音牵引下归于来处, 退出被淹没的城池与村落。
东境之?内不乏因未及时撤离而被困在水泽之?中的诸多庶民, 虽然躲到?了高处,但暴雨不息,迟早这最后的容身之?地也会被淹没。
抬头?四顾,只见无边无际的洪水, 让人?不免心生绝望。
就在这时, 原本已?经没过了城楼的江水荡漾着, 水位竟然反常地降低了。原本众人?还不敢相?信,但很?快, 江水倒卷, 没在水中的楼阁也逐渐显露出水面。
诸多受困黔首不由露出狂喜之?色:“大水退了!”
大水退了!
山林中, 无数正在躲避洪水,向高处迁移的走兽也察觉了这一点?, 停下?脚步,回望向退去?的江水, 发出欢快呼声。
相?似的场面发生在东境七郡大大小?小?许多地方?,而在仙鸾峰上,姬瑶落在琴弦上的指尖尚未停下?。
还未止息的大雨中,她手中琴音渐高。
玄天共工氏的血脉天赋为御水,天下?水泽皆可为其掌控,包括,雨。
昆山玉碎的弦音陡然转急,像是进入了另一篇章,这是姬瑶从前奏不出的另外半阙,唯有共工氏血脉方?能操控的旋律。
大雨下?落的速度好像变慢了,五识较为敏锐的修士立刻察觉到?这一点?,尚有几分不敢相?信自己的感知。
毕竟这场暴雨已?经持续二十余日,全然没有转小?的迹象,当真能在今日结束么?
正当他们?心中作此想时,高处的琴音忽然止息一瞬,也就在同一时刻,天地间所有下?落的雨水好像都随之?停滞在了空中,看?上去?浩大而壮阔。
少有凡人?见过这等场面,此时不由都面露惊叹之?色,如坠梦中。
当姬瑶再度拨动乐弦时,她的身体为山间的风托举而起,浮在高空之?中,漫天雨水脱离了原本应有的轨迹,以?她为中心盘旋汇聚,形成一道巨大旋涡。
众多修士终于意识到?,她在操控这场雨。
眼见这异于寻常的一幕,有黔首高声呼道:“是山神!”
是山神大人?显化,来救他们?性命!
这样的说?法飞快在人?群中传播开来,对于见识有限的凡人?而言,超出常理的力量,往往就会被视作仙神。
他们?所经的苦厄太多,偏偏又无法可解,便只有求诸仙神以?寄托。
无数流离失所的庶民跪了下?来,祈祷着姬瑶能为他们?结束这一场漫长苦难。
封应许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对身周黔首道:“她不是山神。”
“她叫陈稚。”
桓少白拉了一把陷在污泥中的陈云起,他一身素袍早已?脏污,再看?不出桓氏郎君的风流洒脱。
望着周围无数从洪水中幸存的庶民,即便流离失所,在捡回性命后,他们?脸上还是生出了希望的光辉。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桓少白突然觉得,自己从前所痛苦执迷之?事,与庶民黔首所受苦难相?比,又算得什么。
“淮都城那位君上可曾知晓,因为他的决断,东境有数万百姓家破人?亡!”宿子歇忽然开口,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眼睛中多了几分难言的深沉。
如果不是姬瑶出手,死的人?或许还会更多。
桓少白没有回答,他和宿子歇其实都知道答案。
放在从前,东境死伤的百姓人?数于他们?而言只是几个数字而已?,是几百,几千还是数万,都没有什么分别。
但真正来到?东境,那些死去?的庶民就不再只是一个数字,而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凡人?与修士,庶民与权贵,有什么分别?
同样是人?,同样有七情六欲,同样是血肉之?躯,同样会感到?欢欣与痛苦,同样存于这片天地间。
琴音中,无穷无尽的雨水在姬瑶身周凝练,聚为数滴精华,环绕在她身周,驯服如同臣属,让看?见这一幕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晶莹水滴落在姬瑶手中,灿金法则随之?在她的感知中蔓延开来,于是在姬瑶意志下?,这场似乎没有尽头?的大雨似乎也终于到?了尾声。
暴动灵气也因此被安抚下?来,随风散去?,盘踞在东境上空数日之?久的浓云也有了驱散之?势。
原本阴沉的天色一寸寸褪去?灰白,有光撕破浓云,挣扎着现世。
“天晴了!”
下?方?百姓欣喜地望向上方?,感受到?久违多日的阳光洒落在自己身上,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场险些将?东境七郡都倾覆的大雨,终于停了。
霞光照亮云层,瑞气千条,细碎光点?随之?落在了姬瑶身上,她有些意外地抬眸。
姬瑶的确没想到?,自己会得到?来自天道的功德。
细碎光点?融入体内,心口处被禁锢的赤黑心脏猛地挣扎起来,但在这股来自天地本源的力量前也只能不甘地被压制得更甚。
体内还未痊愈的暗伤在瞬息消弭于无形,姬瑶心脏处缭绕的暗金纹路回旋,她身上气息缓缓攀升。
当天边乌云散去?之?际,远远可以?看?见几艘楼船浮在空中。
船头?,除了萧御和陈肆两人?,还站着闻人?明襄和司徒银朱。
萧御在游说?东境诸多世族借粮之?际,也不忘传讯淮都,说?服身为国君之?女的闻人?明襄。
此事虽有几分凶险,但对于闻人?明襄而言,也是个扬名的好机会,尤其是在连踏足七郡都不敢的闻人?符离对比下?,愿意深入险境的闻人?明襄无疑更多几分君主风度。
于是闻人?明襄主动向自己的父亲请缨,获得允准后与司徒银朱一道,携大量凡人?所需的衣食口粮自淮都来援,与萧御汇合后便向仙鸾峰赶来。
他们?到?时,恰好便见姬瑶出手,以?御水谣倒卷江水。
自楼船向下?看?去?,浩荡江水改换方?向,场面恢弘壮阔,令人?目眩神迷。
这样的力量,如何能不令人?惊叹向往。
陈肆微张着嘴,几乎说?不出话来,阿稚好厉害……
萧御的神情倒是与往日无异,他望着空中少女,嘴角噙着温和笑意,极少有人?能察觉他深藏在眼底深处的那抹情愫。
闻人?明襄与他并立,此时什么话也没有说?,眼底却不受控制地涌动着墨色。
她认真地看?着姬瑶,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闻人?明襄的确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姬瑶的实力已?经到?了如斯地步。
连天地河山都要为她所用——
上虞境内山河受闻人?氏敕封,如何会臣服于旁人??!
闻人?明襄袖中的手收紧,君父临行前交给?她的那枚东境玺印,如今看?来,却是用不上了。
司徒银朱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转头?看?向她,半明半晦的光线下?,闻人?明襄的侧脸轮廓显出几分难言冷硬。
“明襄?”她唤了一声。
闻人?明襄回过神,向她如常笑道:“如今,东境水患得解,便是再好不过。”
只是她心中却不像表面所显露的这样平静。
从前姬瑶所表露的天赋也足够惊人?,但对于闻人?明襄这样的上位者?而言,姬瑶越是惊才绝艳,于自己的用处越大。
只是今日,闻人?明襄蓦然惊觉,姬瑶未来的成就远远超过了自己曾对她预估的上限。
她不是能为自己所用的人?。
身怀闻人?氏血脉,闻人?明襄能感受到?这片河山对姬瑶的呼应,这让她的心不免更沉了两分。
抬头?望去?,漫天霞光下?,天地间的灵气自四面向姬瑶涌来,她身周灵气几乎浓郁得要化作实质。
灵气涌入经脉,在细碎星芒下?被洗炼为纯粹力量,不过片刻,姬瑶的修为便轻易突破了那道瓶颈。
天命境的威压在这一刻蔓延开来,让人?忍不住为之?心神震荡。
而这一次,姬瑶的晋阶未曾再引来声势浩大的雷劫加身,她感受到?体内流转的力量,有些怔然。
在姬瑶落在山崖上那一瞬,浓云在她身后彻底消散,天光重临世间,将?一切归于安宁。
墨色斗篷下?,她月白裙袂飞扬,孤身立于崖上,似天外而来。
一切真的结束了?
望着再无阴霾的天幕,众多气力几近耗尽的武者?与修士忍不住露出欣喜笑意,如今情形,比他们?预料中最坏的结果要好上太多。在此之?前,他们?只希望能从这场天灾下?保住十之?二三的百姓,哪怕如此,其实也接近奢望。
在上虞有关大水的记载中,受灾郡县的百姓往往十不存一,何况东境这场大水当属上虞近千年中最为严重的一次。
在这样的天灾面前,凡人?实在太过渺小?,或许连悲号都来不及发出就已?被湮灭。
如今得姬瑶出手,岷江倒流,东境暴雨转停,实在是再好不过的结果。那些在洪水中流离失所,艰难求存的黔首百姓,终于保住了性命。
此时,仙鸾峰周遭无数人?族都看?向了她,其中有修士,有武者?,更多的却是凡人?。
在一片寂然中,封应许上前一步,率先向姬瑶抬手行礼,郑重拜下?身来:“东境封应许,拜谢陈姑娘——”
见此,无论仙鸾峰上,谷地中,无数自洪水与暴雨下?幸存的凡人?也敬畏而感激地向姬瑶弯下?腰。
诸多修士武者?也向她抬起手,随后振袖拜下?:“我等,谢过陈姑娘!”

第一百三十二章
姬瑶的目光从众人身上掠过?, 女?童被母亲抱在?怀中,抬头沐浴在?天光下,那张稚嫩懵懂的脸向着光露出天真笑意。
于是姬瑶脸上也缓缓现出些许浅淡笑意。
她?收起昆山玉碎, 身形已?经消失在?原地, 却是令诸多见识有限的黔首百姓越发相信她是山中神明, 遇难方出。
连周围修士一时都有些恍惚,姬瑶方才?所展露的力量, 实在?太过?惊人。
避开众人目光,姬瑶出现在?了谢寒衣面前。
谷地角落, 气力近乎耗尽的姚静深等?人都?在?此处暂歇,连身上湿透的衣袍都?无暇施术清理。
叶望秋和?宿子歇毫无形象, 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桓少白?稍好上几分, 此时也要靠着石壁才?能勉强站直身。
陈云起收回深深没入山壁中的大夏龙雀,放开了妙嘉的手,方才?水势湍急,体内灵力耗尽的情?形下, 只能以此稳住身形。
所以姬瑶出现之时, 钦天众人属实形容狼狈, 谢寒衣显然没好到哪里去。
对上姬瑶的目光,谢寒衣脸上扬起明朗笑意, 霎时间, 少年眼中似有漫天星光坠落。
姬瑶的心忽地跳得快了一刹, 她?端详着谢寒衣的脸,没有说话, 良久才?唤出了他的名字:“谢寒衣。”
谢寒衣没等?来她?接下来的话,带着几分茫然看向姬瑶。
片刻后, 姬瑶才?再次开口:“我?叫姬瑶。”
她?认真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
在?姬瑶话出口的瞬间,谢寒衣不?由下意识望了一眼天幕,日光明朗,并无风云变色的迹象。
这一次,姬瑶告诉他名字时,未曾再受天道雷劫加身。
谢寒衣意识到了这一点,神色中流露出几分惊喜。
在?救下东境无数生?灵后,她?终于得到了这片天地的认可么?
谢寒衣猜得不?错,而今姬瑶的存在?已?为天道所认可,不?必再用陈稚的身份代以行走天下。
她?终究改了自己的命。
不?过?姬瑶这句话,却叫并不?知她?身份的几人露出怔然之色。
姚静深和?陈云起还好,陈云起从一开始便?知姬瑶不?是陈稚,而姚静深也猜到了这一点,但其他几人却是全然不?知。
宿子歇和?桓少白?交换过?眼神,一时都?不?知作何言语。
叶望秋微张着嘴,看看姬瑶,又看看谢寒衣,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叫姬瑶,那陈稚是谁?
还有,师兄为什么看起来好像什么都?知道?
妙嘉忍不?住看向姚静深:“师叔……”
姚静深知道她?想问什么,含笑道:“她?是姬瑶还是陈稚,有什么分别么?”
不?论是姬瑶还是陈稚,都?是她?。
姬瑶——
陈云起心中念着这个名字,认真记了下来,即便?她?如今不?是陈稚,她?也是他的妹妹。
如陈云起这样的人,认定了的事便?不?会变。
也是在?这时,谢寒衣向姬瑶一礼:“姬瑶姑娘,我?叫谢寒衣。”
少年脸上笑意更扩大了几分:“我?是蓬莱谢寒衣。”
姚静深也站
起身来,向姬瑶抬手:“钦天,姚静深。”
“钦天,妙嘉。”妙嘉随之拜下。
陈云起看着姬瑶,抱着刀:“我?叫陈云起。”
上虞樵县杏花里的砍柴少年。
叶望秋见此,兴奋地举起手:“我?我?我?,蓬莱弟子叶望秋!”
宿子歇爬起身,振袖行礼,难得显出几分王族气度:“商国,国君第五子,宿子歇。”
“淮都?桓氏,桓少白?,行七。”
谷地角落偏僻,这番对话也就?并未被旁人听见,而在?天边飞舟上,闻人明襄看向萧御,忽地道:“我?仿佛记得,十三郎君曾与陈家有过?婚约?”
司徒银朱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萧御对上闻人明襄的目光,含笑道:“不?过?是长辈戏言,女?公?子不?必当真。”
闻人明襄看着他,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十三郎君原来不?喜欢陈稚么?”
听到这句话,萧御面上笑意微收,他原以为,如闻人明襄这样的聪明人,不?会做多余的事。
见他神情?,闻人明襄自以为了然道:“既然欢喜,这不?是一桩上佳姻缘么?”
“我?以为女?公?子清楚,阿稚这样的姑娘,绝不?是一门婚约能牵绊的人。”萧御徐徐开口,目光微微多了些许冷意,萧氏已?然决意投注这位女?公?子,他当然希望她?不?要犯蠢。
闻人明襄神色如常地收回目光,似喟叹般道:“是啊。”
她?心中分明清楚这一点,却仍旧妄想掌控她?。
司徒银朱眉头不?由皱得更紧,但不?等?她?说什么,闻人明襄已?然如常笑道:“方才?是我?失言,还请十三郎君见谅。”
将她?的话从头听到尾的陈肆心中生?出几分怪异之感,但暂时又想不?出怪异在?何处。
闻人氏的楼船降落在?玉阳,如今洪水虽然退去,但并不?意味着所有事都?迎刃而解,需要考虑的事还有许多,包括受灾百姓如何安置,又如何恢复常日生?活。
所以闻人明襄能做的事还有许多,若能将这些都?处置妥当,于闻人明襄而言,是她?上位的难得政绩。
封应许很识趣地将东境七郡权利尽数移交给了闻人明襄,没有半分揽权之意。
他本就?不?是热衷权势之人,对于郡县政事更是不?算精通,只是之前几郡郡守同?属官纷纷跑路,为维持局面稳定,他才?不?得不?接掌大权。
如今闻人明襄肯接手东境事务,在?封应许看来便?是再好不?过?。
见此,姚静深便?也放下心,投桃报李,闻人明襄至少会帮封应许解决他之前提刀威胁玉阳豪族借粮之事。
随着东境七郡重归安宁,逃离避祸的地方豪族也先后迁回,随之便?携重礼拜见闻人明襄,有投效之势。
至于诸多不?顾自身职责,擅离职守的东境大小官吏,闻人明襄没有留手,雷厉风行地褫夺官位,依律判处罪罚。
不?过?几日间,赵氏于东境的残留力量被飞快清洗,大小官吏都?换上闻人明襄手下得用的人。
大约是因为封应许将权利交出得足够痛快,他身边追随武者也都?得了不?少赏赐,各自授官。
在?闻人明襄安排下,诸多黔首回返家园,屋宅在?洪水下多有垮塌,春日耕种下的粮种在?大水浸泡下更是不?可能再发芽。
但好在?时间还不?算太晚,尚且来得及补种,闻人明襄命人分发粮种,这些才?逃过?天灾的百姓还来不?及悲恸,便?投入了忙碌之中。
田地中随处可见农人躬身劳作,破损的城池在?役夫劳作下焕然一新,街巷人来人往,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天灾后,东境七郡仍以近乎不?可思议的速度恢复了生?机。
人最可贵的,或许就?在?于即便?被风雨摧折,但只要有一线生?机,也会挣扎着再度站起。
而这个时候,姚静深等?人已?经在?回淮都?的路上。
闻人明襄既然已?经到了,他们便?不?必再为受灾百姓的后续安置而担心。
于君王而言,庶民也是一种财产,既然闻人氏清理赵氏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那么更多的庶民黔首活下来才?更符合王族利益。
毕竟征发徭役的庶民,缴纳赋税的也是庶民。
闻人明襄既然有意更高的位置,就?不?会在?这时再盘剥庶民。
姚静深没有选择继续留在?东境,也是因为姬瑶所做之事已?经足够惹眼,她?已?经不?适合再有更盛的声名。
于是他与姬瑶等?人先行踏上了回淮都?的归途,不?过?萧御和?陈肆并不?在?其中。做事总要有始有终,两人留在?闻人明襄身边助她?梳理东境事务,甚至没来得及在?姚静深几人离开前与他们见上一面。
东境一行虽有风险,但姬瑶所收获的却更多。
谢寒衣也因她?之故侥幸窥得天地法则之妙,境界暂时无明显提升,却已?然触及到入洞虚境的壁障。
如此一来,只需再用些时日吸纳足量灵气化入黄庭,晋升七境洞虚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在?姬瑶踏上归程时,上虞王宫之中,闻人骁也接到了关于东境诸事的奏报。
东境大雨平息后,淮都?上空盘踞多日的阴云也随之散去,接连几日都?是好天气,抬目望去,日光已?有了几分灼人之意。
放下手中竹简,闻人骁似自言自语一般道:“以一己之力令岷江倒流,绝大雨,息水患,如此力量,的确可堪仙神,也不?怪东境愚民将其视为山中神明。”
他说着,看向坐在?下首的青年:“不?知若是国师,可能做到如斯地步?”
诸明面上噙着浅淡笑意,闻言只是平静回道:“以我?对天地法则的领悟,尚且还不?能。”
即便?是领悟了天地法则,已?入七境洞虚的诸明,也无法做到如姬瑶一般驭使岷江。
她?对法则的领悟,远在?他之上,或许连无相修士也不?及。
“如今东境之中,处处皆传陈氏女?之名,便?连寡人之女?也不?及。”冕旒在?脸上映出几道阴影,闻人骁的神情?喜怒难辨。
他的女?儿亲往东境救灾,那等?微贱庶民本该感恩戴德,肝脑涂地,如今却将那陈氏女?捧上神坛,真是愚不?可及!
“陈稚于东境活人无数,为黔首奉为神明也是应当,不?过?君上该让世人知晓,她?并非仙神,而是君上臣子。”诸明看向闻人骁,不?疾不?徐道。
听了他的话,闻人骁放下竹简,忽地笑了起来:“不?错,陈稚为我?上虞活民无数,寡人该赏赐她?才?是。”
“如此功劳,当得我?上虞君侯——”
各诸侯国中,最高的封赏便?是封君,如秦乐阳因修为被封乐阳君,闻人昭因战功彪炳被封武宁君。
诸明抬手向他一礼:“君上所言甚是。”

学宫西苑,景弈带着蝉衣绕过山石后, 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着?赤红长?袍的青年站在枝叶几可遮天?蔽日的?榕树下, 他负手而?立, 抬头望着?树梢,不知在想什么。
“国师?”景弈神色中难掩意外。
诸明出?现在千秋学宫的?确有些令人意外。
他是散修出?身, 与千秋学宫殊无关系,又不曾插手其中事务, 平日只居于摘星台,少有出?现在外人面前, 今日竟然来了千秋学宫。
蝉衣的?目光也落在了诸明身上, 她?眼中闪烁一瞬, 垂下眸。
诸明不知是否察觉了她?的?窥视,回头看向景弈,面上噙着?浅淡笑意:“是你?啊。”
毕竟景弈曾是为他选中的?人,诸明的?记性还没有那般差。
景弈连忙向他躬身施礼, 在他身后的?蝉衣也随他拜了下去, 低眉敛目, 如同寻常侍女。
诸明向景弈微微颔首,他选中景弈去争夺大夏龙雀的?机缘, 可惜终究还是未能成功。
诸明善谶纬卜筮, 到了他这般境界, 谋算之事已少有不成,大夏龙雀便是其中一桩。
思及大夏龙雀, 他便不由想到了姬瑶。
东境一行,她?已然入天?命境。
算算看, 她?入淮都时还未至三?境,如今已然是天?命境的?修为。
诸明脸上始终带着?些微笑意,双目却深不见底,视线无意中自蝉衣身上掠过,眸中赤色闪过,令他神情为之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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