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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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肆望着几人背影,双目发红,他低头?看着那枚染血的短簪,颤着手拾了起来,而后猛然聚起灵力向自己的心?口?刺去。
只是还未来得及落下,便?被一股力道挥开。
短簪失手坠落,陈肆看向姚静深的背影,怔怔不能言。
“阿肆,我?今日教你最后一课。”姚静深没有回头?,“别试图用死亡来逃避任何?事。”
既然做了,就应该学会承担后果。
“好好活着。”
姚静深没有问陈肆为什么?,若是没有不得已的缘由,他又?怎么?会这么?做。
他抬步,走出静室,徒留陈肆一人。
此时钦天?之中诸多防护禁制尽数开启,原本用作护佑弟子的阵法,如今却成了一道牢笼,四周院墙上现出幢幢黑影。
一墙之隔外,老妪负手站在大门?外,白发苍颜,眼中似带着几分悲悯。
千秋学宫,辰宿执事师良玉。
“师执事此举何?意——”姚静深微沉下脸,视线逡巡过周围众多黑袍修士,冷声道。
“君上有命,诛杀陈稚。”师良玉对上他的目光,徐徐开口?,“姚长老,将陈稚交出,今日便?不会有第二个人丢了性命。”
姚静深拂袖召出本命法器:“倘若我?不肯呢。”
师良玉的神色仍旧带着几分悲悯:“那钦天?所有人,都?要死。”
随着她话音落下,钦天?之中的阵法为之一变,生?出重重杀机。
师良玉原本就是千秋学宫最好的阵师。
墨笔挥洒,在空中留下淋漓墨迹,将自四方侵袭而来的阵法之力强行?化解,也就在这时,黑袍修士扑将上前,无数灵力交织成密网,要将身在其?中之人尽数绞杀。
谢寒衣此时力量尽数用来为姬瑶撑起最后一重屏障,全无余力参战,叶望秋几人意识到这一点,拦在他与姬瑶面前,联手以灵力阻下数名?黑袍修士。
灵力相抗之际,姚静深及时回转,将人逼退。
余光看了眼姬瑶身上仍在蔓延的裂纹,他心?中焦灼。拂袖再震退几名?黑袍死士,姚静深不再保留,任体内汹涌灵力流泻而出,以雷霆之势破开笼罩在钦天?上的禁制。
六境天?命——
世人都?以为姚静深尚是五境后期,但自东境回到淮都?城后,他已暗中窥得天?命。
师良玉眼底微深,这的确是件她不曾想到的事,不过,那又?如何??!
她眼神陡然一利,飞身而起。
在钦天?禁制被破的瞬间,师良玉的灵力与姚静深碰撞在一处,属于七境洞虚修士的威压骤然爆发开来,掀起无尽风浪。
“姚先生??!”
妙嘉等人都?变了脸色,宿子歇望向师良玉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恐惧:“她是洞虚大能——”
千秋学宫辰宿执事,不是天?命大能,而是洞虚大能!
姬瑶曾经见过师良玉。
不思归中,与闻人昭同行?的七境老妪,正是师良玉。
就算她改换面目,掩藏气息,也未曾瞒过姬瑶。
师良玉,是闻人氏族老。
前日诸明前来千秋学宫,便?是为见她。
四境闻道后,每相距一个大境界,便?如天?堑,在洞虚大能面前,姚静深颓势骤显,衣袍多处为血色染红,几息之后,身形不受控制地向下摔落。
就算他破开了钦天?的禁制阵法,洞虚修士当面,他们也无法逃离千秋学宫。
洞虚境的灵力并未止歇,如白虹贯日般向他而来,在将要落下的瞬息,灿金阵纹亮起,强行?湮灭了这道力量。
师良玉垂眸望去,姬瑶收回指尖,赤红裂痕已然蔓延至面容。
在王玺敕令下,她竟还能动?用力量。
师良玉在心?中轻叹了一声,可惜了,她终究不能为闻人氏所用。
不打算给姚静深片刻喘息的机会,她抬手,带着无边杀机的阵法当空压下,要将下方众人尽皆湮灭。
姚静深撑起身,将众人挡在身后,不顾体内伤势,再度驱动?灵力。
但天?命与洞虚的差距难以逾越,这道杀阵根本不是他如今所能化解。
就在杀阵压下之时,有法器破空而来,玄尺长有数丈,自高处重重砸下,强行?破开杀阵,伫立在姚静深等人面前,挡下灵力溢散的余波。
宿子歇抬头?望去,只见玄尺上镌刻有无数戒律,正闪着暗金光芒,令他久久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衣袂翻卷,许镜出现在师良玉面前,在她身后,无数千秋学宫弟子御气而来,此时都?沉默地看来。
许镜虽是五境,但身为学宫祭酒,她掌千秋学宫秘钥,身在学宫之内,即便?七境修士,她也有一战之力。
“许镜,你想做什么?!”师良玉厉声喝问,显然,许镜的到来出乎了她的意料。
“这句话,该我?问师执事。”许镜平静开口?,高束的发冠威严端肃,“你为何?要在千秋学宫之内,杀我?学宫客卿——”
“诛杀陈稚,乃君上旨意!”师良玉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无尽冷意,“你可是要抗旨不尊?!”
许镜并未因她这句话显出避让之态,对上师良玉的目光,女子朗声问道:“敢问师执事,陈稚所犯是何?罪名?,敢以诛之!”
她有何?罪?!
“她不是陈稚,陈氏族中已然明证,她冒陈稚之名?,欲行?窃国谋逆之事!”师良玉沉着脸,一字一句道。“你还不快让开!”
这话出口?,引得许镜身后众多千秋学宫弟子都?现出惊疑之色,不是陈稚?!无数目光远远落在姬瑶身上,她不是陈稚,又?是谁?
许镜没有动?:“师执事言她行?窃国谋逆之事,证据何?在?”
“君上诏令之下,何?须证据!”师良玉已经被许镜的阻拦彻底激怒,她着实没有想到,许镜会在闻人骁明令之下,仍然选择出手阻止。
“既无证据,何?谓窃国谋逆!”许镜猛地拔高了声音,“她受你所请,于千秋学宫讲学授道,学宫弟子,上虞阵修皆受其?恩;东境大水,她平水患,活上虞无数黔首,今日你言她窃国谋逆,敢问师执事,她授道为窃国,活民为谋逆么??!”
许镜字字句句锋锐如刀剑,振聋发聩,不断回荡在众人耳边。

当许镜话?音落下, 千秋学宫之内再不闻第二道声音,夜风呼啸,四下一片寂然,
师良玉想驳斥她的话?, 却久久不能开口, 因为许镜的话一字不错。
姬瑶做错了什么?
她于千秋学宫授道?,出手救下东境无数受难黔首, 所?行皆有惠上虞,就算她不是陈稚, 又?如?何?
在场千秋学宫弟子,多为世族出身?, 又?如?何猜不到, 所?谓窃国谋逆, 只是闻人骁要杀姬瑶的借口罢了。
师良玉望向许镜,苍老的面容覆上一层阴翳,她双目沉沉:“此为君上敕令,君上要她死, 她便不能活!”
“这上虞, 乃是闻人氏的上虞!”
说罢, 属于洞虚修士的浩荡灵力悍然碾压而下,有不可测之威。
许镜却没有退避, 法尺临空, 以秘钥为媒介, 整座千秋学宫的禁制都在这一刻被唤醒,强行抵挡下这一击。
“许镜, 你是要悖逆上虞么?!”师良玉自高而下望来?,低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肃杀, 给人以无言压力。
黑影幢幢,四周千秋学宫弟子默然不语,心已然高高悬起?。
悖逆上虞的罪名,实在太过沉重。
在无数弟子的目光注视下,许镜抬起?头,背脊笔直:“我为千秋学宫祭酒,无论她是不是陈稚,都是我千秋学宫的客卿。”
“我为明法弟子,尊法如?重道?,她既无罪,我便不会坐视旁人杀她!”
就算姬瑶不是陈稚,又?如?何?
她为千秋学宫,为上虞黔首所?做的事不容作伪,那么她是不是陈稚,重要么?
她或许不是陈稚,但她是——
上虞,瑶山君。
许镜立于空中,风吹鼓她的袍袖,夜色下,法尺戒律流转,威严肃穆。
宿子歇忽然觉得有些眼热,尊法如?重道?,至今夜,当许镜手执法尺拦在师良玉面前之时,他终于体?味到了这几?个字的分?量。
而在许镜的话?出口,身?后忽有数名千秋学宫长老与弟子上前,默默站在了她身?后,无声而有力。
随后,有更多的人站了出来?。
望着这一幕,即便是姚静深,也不免为之怔然。
姬瑶无心中做过的事,到今日,终于结出了果。
这是师良玉从未想过的局面,她依稀可以辨出在许镜身?后许多张让她感?到熟悉的面孔。
千秋学宫是得闻人氏授意而立的仙门,如?今,他们却选择站在她的对立面,选择站在闻人氏的对立面!
难以说清师良玉如?今是何等愤怒,又?是如?何惊骇。
“尔等今日都要行悖逆之事么?!”她震声斥道?,洞虚境的威压倾泻而出,令人惶惶。
但没有人让开,无数修士身?着相似衣袍,沉默地与许镜站在一起?,宛如?一道?屏障。
不知为何,师良玉的心沉沉坠了下去。
法尺在前,许镜以秘钥强行打开了自钦天通往学宫外的道?路,夜风中,她声如?玉磬:“瑶山君请行!”
她是上虞闻人氏的臣子不错,但她同样?是千秋学宫祭酒,是明法派弟子。
今日挡在师良玉面前,是为身?为学宫祭酒的责任,也是为她心中法理。
而在许镜身?后,无数千秋学宫弟子身?周灵光氤氲,抬手向下方?一礼,齐声道?:“瑶山君请行——”
无数道?不同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汇聚,震响在暗夜。
姬瑶被谢寒衣护在怀中,看着这一幕,眼底现出些许惘然。
她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毕竟,这对他们应该没有任何好处。
姚静深郑重向许镜等人一礼,携钦天众人反身?离去,见此,被许镜拦住的师良玉厉声向黑袍人下令:“杀——”
数道?黑影闪动,向姚静深等人追击而来?,却被无数汇集而来?的灵力逼退。
深沉夜色中,千秋学宫众多长老及弟子,联手为姬瑶等人开出一条逃离学宫的路。
闻人骁大?约不曾想到千秋学宫中会生出这等变故。
王玺敕令已下,又?有洞虚境的师良玉亲自领死士出手,姬瑶本该十死无生。
但她不仅没有死,还?顺利脱离了千秋学宫。
只是离开千秋学宫,也并不意味着安全了。
他们仍旧还?在上虞境内。
想摆脱王玺敕令,唯一的办法便是离开上虞!
但此时离开上虞,该往何处去?
闻人骁决意要杀姬瑶,周边与上虞接壤的诸侯国只怕不会冒着与之为敌的风险,相助姬瑶。
“去卫国!”宿子歇因为长途奔袭而有些气喘吁吁,那双总是无精打采的眼底似有野火燃起?。
卫国疆土不广,国力有限,又?接壤几?大?强势的诸侯国,若非诸侯封地皆来?自于大?渊天子敕封,不可更改,或许卫国早已被吞并。
经卫国,便可入商!
“我领商军自卫国借道?,可至上虞边境。”宿子歇停下脚步,用最平静的表情说出了近乎疯狂的话?。
他是商国公子不错,但自幼入上虞为质,大?约早已被自己的君父忘在脑后,又?有什么资格说调兵来?援的话?。
何况,商国会不惜开罪上虞,只为救下姬瑶么?
“我会做到的。”宿子歇对上姬瑶的目光,许诺一般道?,他身?上终于初露峥嵘。
目光相对,数息之后,姬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那便去商国。”
如?今去何处,于她其实没有分?别。
血色裂痕在她脸上蔓延愈广,似乎只要轻轻一触便会碎开,看上去异常可怖。
宿子歇的目光自众人身?上掠过,郑重一礼,随后孤身?向淮都城内去。
他必须要快。
即便都为大?渊臣属,各诸侯国间征伐并不少见,宿子歇清楚,商国在淮都城中也安有暗谍。
他现在要寻的,便是商国暗谍。
与此同时,如?何自淮都前往卫国与上虞交界,也成了姚静深等人如?今最紧要的问题。
他们要如?何在王玺敕令下,横跨上百万里之遥?
淮都城外,淮河水波翻涌,萧御率领数骑自远处奔袭而来?,衣袍翻卷,玄色披风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远远看清姬瑶等人身?影时,他终于松了口气。
随着萧御抬手示意,在与几?人错身?而过之际,麾下护卫让出几?匹龙驹,也不必多言,钦天众人各自翻身?上马。
萧御余光掠过谢寒衣怀中的姬瑶,视线在血色裂痕上停留一瞬,握着缰绳的手下意识收紧。
在见萧御出现时,姚静深是有几?分?意外的。
闻人骁要杀姬瑶一事,以萧氏与桓氏的实力,当不会毫无所?觉,萧御与桓少白被族中召回更可佐证这一点。
萧氏与桓氏,都选择了作壁上观。
所?以萧御出现在这里,绝不会是萧氏的意思。
身?为世族子弟,萧御不可能不知道?其中利害,但他还?是选择了来?。
人心如?鬼蜮,但这世上,终究还?是有值得托付信任的人。
“姚先生,你们之后作何打算?”情形危急,萧御也没有多说无用之语,直言问道?,双目沉沉。
姚静深也未作隐瞒,将宿子歇所?谋告知。
卫国边界……
萧御闻言辨别方?向,选择最近的路而去,他对淮都周围地势早已了然于心。
有龙驹代?步,姚静深等人终于有余暇恢复体?内几?乎耗尽的灵力。
情势紧急,萧御又?是违背萧氏众多族老之意私自前来?,能带来?数匹龙驹已是不易,如?楼船飞舟这样?的大?型法器,自是难以动用。
便是如?此,也多赖身?为家主的萧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婥虽不打算帮姬瑶,但也没有阻止萧御。
不过片刻,原野之上,众多黑袍死士已然赶来?,自后方?围袭而来?。
“你们先走!”萧御带着萧家护卫转身?,拦在众多黑袍人之前,少年眉目褪去平日温润,只见一片凛然。

淮都?城外, 风中带着浓重血腥味,淮河水势汹涌,掩过厮杀声。
而在城阙之内, 无数凡人正安眠于睡梦中?, 自摘星台望去, 灯火阑珊,夜色浓稠。
就在这片浓稠夜色中, 桓少白步出廊下,大?步向外行?去, 身后,青年神情沉凝, 冷声道:“你当真要去送死?”
他看起来不过二十许, 但?实?际年纪却不止如?此, 修士的衰老速度比凡人慢上太多。
青年看着自己这?个素来不驯的儿子,心情着实?说不上?太好。
虽然与桓少白的父子之情堪称淡薄,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便是看不顺眼, 也没有眼见他去死的道理, 所?以才会特意找了借口将他召回族中?。
自己已设法?让他避开此事, 如?今他却还要上?赶着前去送死,真是愚不可?及!
“此番若身死, 便不必想桓氏为?你收尸。”青年再度开口, 话中?透出浓重警告意味。
手握王玺, 这?上?虞的主人,终究只能是闻人氏。
这?一点, 身为?桓氏子弟,桓少白应该再清楚不过。
闻人骁决意要杀的人, 便她是天命境修士,也注定?只有一死。
桓少白没有回头,脚下甚至没有慢上?半分:“劳烦费心,大?可?不必。”
他从来不在意所?谓的身后之事。
青年脸色更沉了几分:“桓少白,你与陈氏女相识不过寥寥几月,值得你为?她不计生死涉险么?!”
“她是我的朋友。”桓少白迈出大?门,背影未曾有片刻犹疑。
就像他曾经为?萧御断去自己双腿一般,今夜,他同样会不惜性命为?姬瑶出手。
因为?他们是他的朋友。
“走出这?里,你便不再是桓氏子弟。”青年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桓氏不会为?了一个桓少白开罪国君。
“那往后,我便只做桓少白。”夜色中?,桓少白微微笑了起来,双目璨璨如?星。
他走出了桓家。
淮河之上?,稀稀落落的灯火仍旧亮着,偶有丝竹之声传来,带着几分哀切,顺着水面飘远。
宿子歇自曲折暗巷绕过,深秋将至,夜色中?萦绕着挥之不去的寒意,他却因为?奔波出了一身热汗。
停在一处有些破败的楼阁前,宿子歇压根没有敲门的意思,抬腿一脚踹开,院中?正饮酒猜拳的打手蓦地一静,都?向他看了过来。
他以灵力震退众多围上?前来的打手,径直向正厅中?行?去。
一把拎起抱着酒坛快要醉死过去的中?年男人,宿子歇沉着脸,一字一句道:“联络你家主上?,即刻派兵,取道卫国,迎瑶山君入商!”
醉醺醺的中?年男人掀起眼皮,打量了宿子歇一眼,嬉笑道:“郎君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宿子歇很早之前便知道了商国暗谍所?在,但?无论在千秋学宫过得如?何落魄,也未曾向其求过什么。
而今夜,他也不是来求他们。
宿子歇没有与他兜圈子的意思:“宿昀不是一直都?想要座学宫么?迎瑶山君入商,他便可?得偿所?愿!”
他口中?宿昀,正是商国如?今国君。
宿昀也是宿子歇的父亲。
商国为?苦寒之地,以善战闻名,却常被讥作蛮夷,境内仙门道统传承均是寥寥,更不说建成一座千秋学宫。
即便以厚礼相请,也轻易难以求得九州士人入商,令商国几代国君都?气闷不已。
闻听宿子歇此言,中?年男人终于正色几分:“公子所?言为?真?”
“自然是真!”宿子歇对上?他的目光,掷地有声道,“上?虞容不下一位瑶山君,但?我商国容得下!”
中?年男人默然一瞬,他放下手中?酒坛,面上?醉意尚在,眼底却已是一片清明:“王玺敕令已下,她真的还能活下来么?”
“公子该知,王玺敕令是为?何意。”
举国之力杀一人,就算夺天地造化,她也未必能活下来。
宿子歇望向透不出光亮的夜色,神情紧绷,不错,他当然知道王玺敕令意味着什么。
片刻后,他哑声开口:“她一定?会活下来。”
为?什么?
“因为?有更多的人希望她活下来!”
中?年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并未反驳,只道:“想让她活的,不过庶民,而要她死的,是上?虞的君王!”
“庶民又如?何!”宿子歇双目微微泛着红色,“庶民便可?欺么?!”
他想起了在东境中?见过的无数黔首,无数挣扎着求生,又在天灾面前被轻易抹杀的百姓。
“这?上?虞之中?,最多的难道不是庶民么,这?九州天下,最多的不是庶民么!”
承受苦难的是庶民,被剥削驱使的是庶民,君王与世?族坐享其成,却还将其视作草芥,肆意践踏。
他们的意志,便不重要么?!
淮都?城外,就算萧御带护卫拦下大?量人马,仍有数名黑袍死士追上?姚静深等人,出手时颇有不死不休的意味。
拼杀之中?,黑袍兜帽掀落,露出几张略显熟悉的脸。
赵氏——
姚静深意识到这?一点,心底微微发寒。
这?些黑袍死士之中?,竟有许多赵氏族人。
所?以当日闻人骁名义上?将赵氏尽数诛杀,暗中?却将其没为?死士。
以赵氏和姬瑶的仇,他们自然与她不死不休。
姬瑶脸上?露出些微带着讽意的笑,面上?赤痕越显可?怖,体内功法?运转,拼命吞噬着来自魔君心脏的力量,与王玺敕令对抗。
这?是早早写进此方山河本源的规则,当闻人骁敕令下达之时,此间河山万物,都?在他的意志下,要将姬瑶抹杀于此
流动的灵气,拂过的风,脚下土地……尽数成了姬瑶的敌人。
谢寒衣抬手化解汹涌而至的灵力,为?姬瑶撑起的屏障终于不堪重负地破碎开来,他为?反震的力量喷出一口鲜血。
王玺敕令,原来这?样可?怕。
背后长刀劈下,叶望秋高声道:“师兄,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姬瑶抬起了指尖。
长刀猛地顿住空中?,她的身体自谢寒衣怀中?浮起,素白裙袂在风中?翻卷,姬瑶反手,四周扑上?前的黑袍修士尽数身体爆裂,鲜血骤然染红草叶。
只是她自己的鲜血也在这?一刻将白衣染红。
“你们走吧。”她淡淡开口,在剧痛之下,神情仍是近乎漠然的平静。
谢寒衣看向她,似乎猜到了她想做什么:“阿瑶,不要——”
或许还有办法?,或许还有别的办法?——
姬瑶并不觉得还有什么其他办法?。
要对抗一国气运,唯有仙人之力。
姬瑶并无把握以自己残留的仙力能否与上?虞气运抗衡,不过,她至少可?以在死之前,先杀了闻人骁。
她从不是犹疑的性情,既已有所?决断,便不必心怀侥幸。
姬瑶放开对法?则的对抗,任无边压力碾压而来,要将她的身躯湮灭。
“阿瑶!”谢寒衣等人齐齐向此处奔来,眼神难掩惊惶。
但?就在这?一刻,有温和光芒自姬瑶身上?亮起。
那卷帛书出现在她身前,徐缓展开,其上?形形色色的福字在夜色中?像是有流光闪动。
这?是……封应许自东境为?她送来那卷万福书……
绢帛完全展开,一个又一个字迹自其上?脱身而出,携着星星点点的光芒环绕在姬瑶身周。
身体表面的可?怖裂痕在流光下寸寸消弭,满是毁灭气息的敕令法?则与来自万福书的力量相撞,恍惚间,姬瑶仿佛听见了来自本源法?则中?的尖锐鸣啸。
这?股力量温和得几乎没有攻击性的力量下,却能够对抗来自君王的敕令。
姬瑶怔然地望着身周浮动的字迹,这?是为?她所?救的东境百姓,对她的祝愿。
来自君王的敕令,在温润光芒中?,轰然崩解。

夜色寂然?, 唯有姬瑶身周萦绕着微弱光辉,如?星火点亮暗夜。
这一刻,无论姚静深, 还?是谢寒衣几人, 都有些怔忪不能回神。
他们心中都?清楚, 封应许遣人送来的,的确只是一卷寻常绢帛, 甚至写下这卷绢帛的,也只是诸多身份微贱, 从不为君王和世族放在眼中的上虞黔首。
然?而今夜,正是向来被视作蝼蚁的庶民, 以他们的意志, 化解了所谓君王敕令。
闻人骁想?要姬瑶死?, 但无数曾受她恩惠的庶民,却望她安平顺意。
这上虞最多的不是世族,而是庶民。
是千万庶民成国?,以血肉供养君王与世族, 方有今日之上虞。
这天下, 不止是他们的天下, 亦是庶民的天下!
那卷在?陈氏生辰宴上,为诸多世族嗤笑不屑的万福书, 撼动了镌刻在?这片山河间陈旧而腐朽的法则。
这是九州千年, 从未有过之事。
如?野草一般被践踏的庶民, 竟然?有与君王意志对抗之力。这样的消息一旦传来,九州之上, 不知多少诸侯与世族要为之震惶。
在?敕令崩解的同时,闻人骁便随之有所感知。
摘星台上遍布的繁复阵纹骤然?黯淡下来, 王玺周围流动的深紫气运翻滚,突起的风浪逼得闻人骁不得不后退了两步。
他抬头望向王玺上方崩碎的敕令文字,整张脸都?蒙上了一层浓重阴翳,似有山雨欲来之势。
周围众多闻人氏族老正不可置信地望向王玺,君上的敕令被破了?
这怎么可能?!
在?上虞之内,除非大渊天子以帝玺亲令,否则有谁能违抗闻人氏君王之命!
她究竟是如?何破了敕令?
闻人氏族老绝不会想?到,破除闻人骁敕令的,是他们从来不会在?意的卑贱庶民。
“连敕令都?无法杀她……”老者喃喃开?口,眼底不受控制地现出些微恐惧。
如?今真的还?有办法能对付得了她么?
闻人骁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操控王玺上浮,大量气运从其中流泻而出,突兀而起的狂风卷动衣袍,安静中带着几分肃杀。
“君上?!”
眼见这一幕,数名闻人氏族老都?有些慌了,纷纷看向闻人骁,试图劝阻。
闻人骁却无动于衷,看似从容的神情隐藏着疯狂之意:“事已至此,今日若不杀她,难道留待日后她来杀我么?!”
今日,他一定?要杀了她!
他乃上虞国?君,这上虞境内,何曾有他杀不了的人!
远远只见有深沉的暗色突兀自摘星台蔓延开?来,几乎在?瞬息之间便延伸至淮都?外。
霎时间,被卷入这片领域中的修士只觉身体落入泥泞,即便神识探出,也无法感知更多情形,入目只见一片暗色,城中稀稀落落的灯火被吞没,再不见一线光亮。
即便是天命修士,在?这样的领域中,对外界的感知也被削弱到了极致。
在?这样的暗色中,摘星台上方升起的白色云气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无数道视线注意下,白色云气向高空涌起,汇聚在?一处,缠绕盘旋,最终化作一只通体雪白的巨大凤鸟,庞大得让人不由生出几可遮天蔽日的错觉。
这是上虞所供奉的图腾。
在?凤鸟出现的刹那,淮都?城无数世族修士的脸色都?不由为之一变。
萧氏府中,萧婥站在?楼阁之上,遥遥望着凤鸟,神情也显出几分沉凝。
上一次,闻人氏以气运化白鸟,还?是数百年前国?力倾颓,离国?大军兵临淮都?城下时。
连王玺敕令也无法将她抹杀么?
萧婥已然?猜到,若非敕令未能作用?,这位君上不会动用?自己手中最后的底牌。
她抬头看着凤鸟,来自本源的威压让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
她能活下来么?
淮都?城外,在?暗色弥漫之时,点点微弱而温和的光芒先后涌入姬瑶体内,随着微光入体,这片领域对她的压制也薄弱得近乎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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