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关灯
护眼

越重陵却不必有此顾虑,此时正站在姬瑶身旁,与她含笑交谈着什么?。
正说?话间,忽又听人高声呼道:“女公子到——”
如今淮都城中,被称为女公子的?,只有那位——
陈方?严抬眼望去,只见闻人明襄领众多宫婢内侍前?来,她着玄色深衣,裙袂上的?艳艳火凤似乎随时都会振翅而起?。
“今日是陈姑娘生辰,我不请自来,叨扰之处,还?请主人见谅才是。”闻人明襄含笑开口。
陈方?严连忙回礼:“女公子驾临,本是我陈氏之幸,何来叨扰。”
闻人明襄乃是国?君之女,因此在座之中,除了五境修为之上的?修士,余者皆向她拱手作礼。
上虞之内,五境以上的?大能便可见君不拜。
所以哪怕姬瑶并无动作,也?无人指摘于她。
闻人明襄含笑向众人回以一礼,随后看?向姬瑶:“今日姑娘生辰,明襄受君父之命前?来,特?为姑娘送上一份薄礼——”
她说?着,微微抬手示意,身后弓着腰的?内侍连忙将捧在手中的?那卷白玉简双手奉上。
这番举动立刻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不知君上为这位陈姑娘备了什么?礼?
闻人明襄嘴角噙着浅淡笑意,她将玉简打?开,扬声宣读道:“天元四十七年,岁在癸卯,岷江大水……陈氏陈稚平东境水患,活万民?,有功上虞,今以扶风等七郡为封邑——”
“封,瑶山君——”
话音落下,席上只听一片哗然之声。
封君,大约是各诸侯国?中最高的?荣耀了,非有重大功绩不可得。
众人都预料到,因姬瑶于东境平水患之事,闻人骁理应对她有所赏赐,却没想到他会赐下封君之位!
闻人明襄合上玉简,未曾在意席中众人惊讶神色,向姬瑶躬身拜下:“明襄,见过瑶山君——”

瑶山君——
在听到这个封号时, 谢寒衣等少数知晓姬瑶名姓的人眼中都不由流露出几分怔愣之色,这是巧合么?
姬瑶,瑶山君……
这是巧合, 还是警告?
姚静深看向闻人明襄, 只见她唇边噙着恰到好处的浅淡笑意, 让人难以自外露的情绪窥得她心中真实想法。
席间议论声渐大,闻人骁为姬瑶封君的消息仿佛惊雷一般, 骤然炸响在众多世族耳边,引发巨大反应。
而闻听此?言, 在场陈氏族人在怔愣之后,大都露出狂喜之色。
这可是封君!
他们?陈氏竟然出了一位封君!
在他们?看来?, 这实在是一桩天大的好事。
与之相对, 席间世族中不免有人心?中泛酸:“她如今不过十四余, 便已被?封为君侯,不知未来?要居何?等高位……”
“便是她平东境水患,也不过救了些低贱庶民,如何?配得君侯封号?”说这话的人压低了声音, 并不敢站出来?对闻人骁的诏令直言不满。
“是啊, 君上未免也太厚待这陈稚了!”
席间所坐之人多是世族出身, 何?曾将庶民放在眼中。
就算是上百万庶民的性命又有什?么要紧,上虞境中黔首足有数千万, 少便少些罢了。
大约只有在征役夫, 兴兵戈之时,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才会想起庶民。
于是在他们?看来?,闻人骁对姬瑶的封赏实在太过, 她所行之事,封个上大夫已然足够优厚, 何?至于封君!
上虞前一位被?封为君侯的,是庶民出身的闻人昭。
他因数次大败离国,军功煊赫得封武宁君,当日诸多世族因闻人昭出身对他封君多有不忿,如今却觉得相比姬瑶,他之所为至少宣扬了上虞威名。
嘈杂议论声中,萧婥含笑端坐,并未对闻人骁此?举显出多少意外之色,也丝毫不曾对姬瑶封君之事表露不满。
她和?桓家家主都未曾说什?么,其他人便不敢贸然跳出来?,他们?也不想开罪姬瑶。
闻人明襄将册封的白玉简奉至姬瑶面前,只要她伸手接下,便是为闻人氏册封的瑶山君。
姬瑶坐在素舆上,神情只是淡淡。
她没有动。
封君的诏令就在眼前,她却连抬手接住的意思也没有,更不说行礼谢恩。
此?时无?数视线都汇聚在她和?闻人明襄之间,看向玉简的眼神中难掩热切,见她久久不动,陈氏族人恨不得上前替她接下。
“瑶山君为我上虞活民无?数,君父都看在眼中,是故以君侯之位相请,望瑶山君不弃。”闻人明襄笑意晏晏,全然不在意姬瑶的冷淡,开口又道。
对上她的目光,姬瑶眼中只见一片冷淡,丝毫没有动作的意思,数息过去,场中陡然安静下来?,席间世族面面相觑,她为何?还不接旨?
陈方严就坐在姬瑶身旁,张口想劝,但?偷觑着她神色,话到了嘴边又都咽了回去。
他的胆子一向不算大,此?时便也不敢指点姬瑶做什?么。
姬瑶不动,闻人明襄也维持着奉上玉简的姿势不变,似乎她不接下,她便也不会起身。
“她这是什?么意思?”
见此?,四下有窃窃私语声响起,这可是封君的旨意,她为何?还不接下谢恩?
这可是无?上尊荣!
上虞立国近千年,得封为君侯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但?这与姬瑶又有什?么关系?
人族眼中尊荣权势,于她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如今世上之事,对姬瑶来?说,只是想做和?不想做的分别。
恰好,眼前这件事,她不想做。
不想做的事,那便不做,如此?而已。
至于旁人如何?想,姬瑶向来?是不在意的。
在越发沉凝的氛围中,闻人明襄脸上的笑意似乎也笼上了一层淡淡阴霾。
陈肆动了动唇,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敢开口。
低声议论的宾客也在凝滞的气氛中噤了声,席间一片寂然,安静得落针可闻。
终于,就坐在姬瑶下首不远的越重陵站起身来?,打破了凝滞气氛。
他抬手自闻人明襄手中接过玉简,俯身一礼:“阿稚行走不便,我代她谢过君上恩典。”
越重陵这话出口,众人下意识看向坐在素舆上,神情毫无?波动的姬瑶,她看上去可不像有谢恩的意思。
姬瑶看向越重陵,对上她的目光,越重陵只觉在眼前少女面前,自己心?中想法仿佛无?所遁形。
但?那又如何??
越重陵站直身,随后又郑重向姬瑶拜下:“臣,见过瑶山君。”
在他拜下之后,席间来?客终于回过神来?,眼中带着几分复杂之色,众人压下繁杂心?绪,先后站起身,齐齐向姬瑶施礼:“见过瑶山君——”
姬瑶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只觉无?趣。
她指尖微动,越重陵手中玉简便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齑粉,转瞬被?风吹散。
席间再度陷入了一片沉滞的静默,闻人明襄脸上的笑意也不由淡了下去。
闻人氏已经对她足够优厚。
萧御怔然一瞬,又觉得这的确是她会做出的事。
也只有她,才会这么做。
座次并不靠前的诸多小世族此?时却颇感茫然,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短短一刻,局面一波三折,实在让他们?有些反应不及。不过就算心?中茫然,此?时也不敢贸然出声问询。
就在接近死寂的沉默中,院墙外响起数骑疾驰而过的声音,大门前,有人扬声道:“我等奉东境封道首之命,携礼为陈姑娘贺!”
门外的陈氏奴仆并不知园中发生的变故,知晓封应许与姬瑶有旧,不敢怠慢,立时便引着几名自东境来?的远客向席间来?。
大约是因连日赶路的缘故,几名武者都有些风尘仆仆,为首女子正?是寇柔。
随着几人前来?,气氛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席间还站着的人正?试图努力忽略那卷被?姬瑶毁去的封君玉简。
“寇柔姐,他们?站起身,是在迎我们??”身后青年有些疑惑。
道首在淮都原来?这么有面子么?
寇柔敏锐地察觉了气氛中的微妙,令他噤声,沉着地行至席上,向众人一礼。
在场并没有什?么人识得她,但?封应许的名字他们?并不陌生,飞红台一战,如今列席在座的许多人都曾亲眼得见。
哪怕没有亲眼见过,也从传闻得知,封应许一手诡怖刀,正?出自姬瑶指点。
他千里迢迢派人自东境送来?会是何?等珍奇灵物?
寇柔郑重自纳戒中取出一卷薄如蝉翼的绢帛,这是东境特有的织物,即便织就数十丈,交叠起来?也不过几两重。
此?时数十丈长的绢帛在她手中也不过一卷书简大小。
但?这根本?算不得什?么珍贵之物,既不能令水火不侵,又无?法不令浊气所污,连一枚灵玉也不值。
寇柔与几名武者将手中绢帛展开,随着绢帛展开,道道墨迹现于人前,这是无?数个福字,其中许多字迹堪称稚拙,说是出自初学者之手也不为过。
众多世族再三细看,发现这真的只是张满是墨迹的绢帛,再无?其他殊异之处。
这算什?么?!
堂堂东境武道道首,献上的贺礼竟然只是一卷无?甚用处的绢帛?!在场许多世族交换眼神,都觉匪夷所思,目光自然地流露出轻鄙之色。
在这样的视线下,几名东境武者不由涨红了脸,寇柔神色却是如常,她开口道出了绢帛上墨字的来?历——这是封应许亲自请东境七郡受灾乡民为姬瑶写?下的万福书。
封应许如此?行事,一方面是为救水患,他散尽所有,如今囊中羞涩,一时筹措不到像样的贺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清楚,于姬瑶而言,自己能寻来?的重礼大约只是微末之物。
所以最后,他耗费数日,亲自请东境百姓为姬瑶写?就这卷万福书,贺她生辰。
这卷绢帛或许什?么也不值,却是曾受姬瑶恩惠的黔首满怀谢意写?下,他们?真心?贺她安平顺遂。
只是在世族之人看来?,这样的贺礼未免太过可笑。
庶民的感激?
如此?廉价又毫无?意义的东西?,如何?堪为贺礼?
不知多少人生出相似的念头,得庶民感激有什?么用?
对于这等微贱之人,只需从指缝中漏出一点残渣,便足以他们?感恩戴德了。只是这些庶民向来?贪婪而不知进?退,当以酷烈刑罚加以辖制。
当今世上,自诩血脉尊贵的世族对于庶民大都作如此?想。
所以他们?不明白姬瑶为何?要不惜自身救下那些微贱庶民,闻人骁又有什?么必要为此?奖赏于她。
世族掌握财富,权势,将修行功法敝帚自珍,而庶民连字都不能认全,能如闻人昭一般自庶民成为一国君侯的,遍观人族九州,也是少之又少。
而当他登临高位时,同样选择将无?数从前的自己践踏在脚下,以自己的出身为耻。
但?人族所谓的血脉贵贱,身份高低,与姬瑶又有什?么关系?
世族也好,庶民也罢,于她并无?分别。
她一寸寸看过那卷万福书,感知蔓延时,触到了其上残留的融融暖意,令她心?中也为之泛起古怪情绪。
寇柔好似没有意识到这些世族戏谑而不屑的目光,她小心?将绢帛再次卷起,以双手郑重地将之奉在姬瑶面前。
所有人都觉得,姬瑶连闻人骁封君的玉简都不曾接,就更不会接下这卷毫无?价值的绢帛。
但?他们?又猜错了。
姬瑶抬手取过寇柔手中绢帛:“我收下了。”
今日无?数世族携重礼来?贺,上虞国君亲下诏书封姬瑶为君侯,却被?她随手毁去。
她真正?收下的贺礼,只有这卷在众人看来?堪称简薄的绢帛。

陈氏这场生辰宴, 直到?数日之后,仍旧为淮都乃至整个上虞津津乐道。
上虞仙门世族皆携重礼来贺,当今君上亲下?旨意, 册封陈稚为瑶山君, 这是何?等殊荣!
便是当日在场之人都亲眼得见姬瑶不仅没有接下?册封玉简, 甚至还?随手将其毁了,也都?选择对此三缄其口, 避而不谈。
于是坊间只传闻,姬瑶对君王封君之令, 辞而未受。
只是无论是闻人骁还?是姬瑶自己,都?未曾想到?, 就算她没有接下?那?卷册封玉简, 瑶山君之名还?是在上虞逐渐流传开来。
世族认为姬瑶所行尚不足以被封为君侯, 但在那?些为她所救,得以保全性命的庶民眼中,她当称瑶山君。
因?而瑶山君之名自东境,向上虞四方?流传开来, 在无数庶民口中延续。
“瑶山君?”
大渊帝宫之中, 青年立在窗边, 水榭装饰雅致,垂下?的烟紫纱幔如云似雾, 在风中轻轻飘荡。
不知想起什么, 他?面上扬起几许莫名笑意, 高空苍鹰振翅,发出一声清唳。
淮都?城中一如往日, 即便姬瑶在生辰宴上举动着实?可以称作狂悖,但闻人骁似乎并无追究之意, 打算将事情就此揭过。
如此一来,许多世族不免感叹他?对姬瑶太过优容。
不过对于得用之人,闻人骁一向大方?,就像闻人昭为他?重用,最?终以庶民之身得封君候,赐王族姓氏,成为上虞举足轻重的人物。
传言汹涌,姬瑶却未作理会,她居于千秋学宫之中,令外人轻易难得一见,更无从窥探其想法。
在入秋的第一场大雨落下?后,中秋将至。
中秋团圆为旧俗,提前几日,千秋学宫中客卿长老与弟子便有离去者?,值此佳节,也正是出访亲友的好机会。
钦天之中,陈肆和?萧御都?被唤回府宅,陈氏也请了姬瑶,不过当然是没有结果的。
桓少白原本不想回桓氏,因?生母郁郁而终之故,他?与自己父亲的关系自幼便如仇寇,又屡屡违逆族中安排,哪怕资质上佳,也并不如何?受重视。
不过这次他?一向醉生梦死,无暇理会儿女的父亲亲自传讯,严令他?必须回族中。
桓少白怎么可能乖乖听话,桓父对此也有所预料,毕竟父子一场,他?早已拿捏了桓少白的软肋,令他?不得不强压下?满心怒火,回桓氏演一出父慈子孝的戏码。
三人一走,加上陈云起回了杏花里未归,钦天之中一时变得更冷清了几分。
夤夜之时,厚重乌云遮蔽了月色,千秋学宫中一片静寂,只隐约听得风吹过檐下?铜铃,发出声声脆响。
符灯映照得室内亮如白昼,姬瑶还?未休息,她孤身坐在素舆上,低垂着眉眼翻阅手中玉简,四下?很是安静。
陈肆就是在这时踏着溶溶夜色行来,衣角被夜中露水润湿,他?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走近,面上神情有些空茫,似乎惶惶不知归处。
脚步声靠近,陈肆站在姬瑶面前,嘴唇翕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姬瑶终于抬眸看向他?。
以姬瑶的感知,又如何?会发现不了陈肆。
目光相对,陈肆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片刻后,他?半跪下?身,平视着姬瑶,喃喃道:“你?真的不是我妹妹吗……”
她不是阿稚么?
对于他?的问题,姬瑶只是淡淡道:“不是。”
语气未曾有丝毫起伏,她既没有问他?是从何?处得知,也并不关心他?为什么会在深夜突然回到?千秋学宫。
从她口中得了答案,陈肆说不出话来,他?失魂落魄地望着姬瑶,不明白她为什么承认得这样直接。
她不是你?妹妹——
她骗了你?——
有道声音在陈肆脑海中叫嚣着,她骗了你?!
她骗了你?,所以……
寒光在室中闪过,陈肆终于做出了决断,将那?只紧紧握住掌心的短簪送入姬瑶心口。
那?枚短簪有些陈旧,大约是为人小心爱护之故,未曾留下?什么划痕裂纹。
这是陈肆父亲送给他?阿娘的旧物。
在陈肆还?未记事的年纪,他?父亲就因?为一场意外永远离开了他?们,他?阿娘年纪尚轻,却不愿意改嫁,只一心守在陈氏,守着自己的儿子。
她只是个寻常凡人,没有什么显赫的出身,在修行上也无法指点?陈肆,只能尽力给他?一个母亲所有的爱。
于陈肆而言,阿娘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比他?自己的命更重要。所以,他?没有选择。
‘君上今夜诛杀逆贼,她一死,你?母亲身上恶诅便再无法得解,你?的时间不多了。’
‘便劳烦陈四郎君,以此簪为我解惑。’
鲜血染红衣襟,陈肆脸上只见一片空白,他?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能伤到?姬瑶。
心口有刺痛传来,短簪上的咒诅化作黑雾没入,姬瑶神情平静如初,未曾露出任何?意外之色。
她目光中分明不见多余情绪,陈肆的身体却仿佛无法承受一般颤抖起来。
她不是阿稚……
她骗了他?……
可那?又如何??她难道不是他?的妹妹么?!
闻人氏要诛杀她的缘由何?其可笑,他?当真信了么——
不,他?只是在给自己找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对她出手的借口。
陈肆惶然地站起身,手中染血的短簪摔落在地,那?点?鲜红刺痛了他?的眼。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惶然看着自己的手,他?真的伤了阿稚……
难以言说的愧疚席卷上陈肆心头,几乎要将他?压垮。
陈肆双腿一软,跪在了姬瑶面前,脸上已是泪痕斑驳。
“这不是你?想要的么?”姬瑶看着他?,语气不知为何?有些缥缈。
既然他?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又哭什么。
以她的修为,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到?陈肆藏在袖中的短簪,同样,她也清楚地感知到?了短簪上的恶诅。
有人以短簪为陈肆母亲设下?一道恶诅,要化解这道恶诅,便只有将短簪刺入姬瑶心口,否则三日之内,陈肆母亲便会浑身血液燃尽而亡。
姬瑶未曾叫破,她想知道陈肆会怎么选择。当短簪没入心口时,她不免生出种果然如此之感。
倒也算不上伤心,他?从前说的那?些话终究是没有做到?。不过无妨,姬瑶也习惯了被放弃。
她平静的反问就像带着倒刺的长鞭,不偏不倚落在陈肆心脏上,鲜血淋漓。
他?眼中痛苦翻腾,如果是他?自己的性命,陈肆宁肯自己去死,也不会这么做。
但那?是他?的阿娘,十月怀胎生下?他?的阿娘,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从被设下?恶诅开始,陈肆的母亲便时时刻刻承受着燃血灼痛,不得片刻安宁。
就算她让他?不要来,陈肆又怎么能眼见她受这样苦楚,最?后燃血而死?
姬瑶开罪的是君上,这上虞之内,绝没有闻人氏杀不了的人!陈肆没有别的选择,他?必须这么做,就算以他?的实?力根本不可能达成这件事,他?也必须试过——如此,或许看在他?的作为上,君上会愿意饶过他?母亲。
这是他?身为人子,唯一能做的事。
只是陈肆没有想到?,他?真的做到?了。
是啊,这不是他?想要的么,为什么还?要哭?
他?曾经有个妹妹,他?有个很厉害的妹妹。
陈肆面上神色似哭似笑,他?说要保护她。
他?失言了。
现在,他?没有妹妹了。
丝丝缕缕的黑雾在姬瑶体内弥散,未知之处,一双眼睛睁开,要窥探她的命盘。
姬瑶眼底有幽紫色亮起,在她体内溢散的恶诅轻易便被另一股力量吞噬,消解成空。
便是姬瑶,要化解这道恶诅,也只能等它应验之后,以血脉天赋吞噬。
她在其中感受到?了与神族相似,却又有所区别的力量本源。
不过于天命修士,这道恶诅的力量未免太过薄弱,幕后之人显然也不是寄希望能以一道恶诅要姬瑶性命。
他?不过是想借机窥探她的命盘。
不过,凭他?,也配——
姬瑶抬起头,刹那?间,似有无尽虚空铺展开来,星移斗转,有关过去,现在,未来,诸般种种,皆在长河之中。
镇魔塔三百年,姬瑶悟紫微宫不传之秘步天歌,观过去,见未来。
如此浩瀚的力量,岂是还?未升仙的人族能随意窥探。
淮都?城,摘星台上,着一身赭红长袍的诸明猛地喷出一口血,他?睁开眼,两道血泪顺着脸缓缓滑落,双目已经蒙上一层阴翳。
“国师!”
随侍在左右的门徒尽皆露出惊色,还?不等他?们做什么,诸明口中有更多鲜血喷涌而出。
在他?面前,闻人骁着深玄衮服,玉冠冕旒垂下?,看着这一幕,神情幽深不可测。
诸明双目已经什么也看不清了,但他?还?是抬起头,望向闻人骁的方?向,艰难开口:“君上仍是决意要杀她?”
闻人骁没有问答,他?望向远处,淮都?城沉没在夜色中,只有稀稀落落的灯火还?亮起。
“不能杀么?”他?似自言自语一般道。
风吹过高处,上虞白鸟旗翻卷,猎猎作响,闻人骁眼中燃起滔天烈焰,他?扬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这上虞境内,有何?人,是寡人不能杀——”
众多身披黑袍的闻人氏族老齐齐向他?拜下?:“谨遵君上诏令!”
这一刻,诸明心中清楚,谁也无法阻止这位君王了。
闻人骁早已决心杀了姬瑶,早在赵氏老祖伏击楼船,而姬瑶意外将上虞王玺之中的气运纳为己用之时。
这数日来,他?不过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一击必杀的时机。
诸明闭上眼,脸上还?残留着两行血泪。
数道灵光冲天而起,摘星台上繁复大阵被唤醒,赤红阵纹缓缓旋转。
而大阵中心,镇压上虞的王玺浮在空中,随着闻人骁抬手,深紫色的气运交缠涌动,淮都?内外河山皆在其掌握之下?。
千秋学宫内,数名玄衣修士悄无声息地行走在楼台之间,身影没入夜色,像是一条条影子。
蛰伏数日的凶兽,终于张开了獠牙。

第一百三十八章
摘星台上, 随着阵法运转,天?地之间游走的灵气疯狂涌入其中,汹涌气流发出尖锐爆鸣声, 有光柱冲天?而起, 如同利刃撕裂黑夜。
这一刻, 沉于睡梦中的凡人或许毫无所觉,但淮都?城内外有无数修士都感受到了灵气的异动?。
所有人都?不由向摘星台望去, 那座高有九十九丈的楼台似乎直通天?阙,显出不可言说的威严。
而当阵法运转之际, 钦天?之中,有万钧压力凭空降临在姬瑶身周, 以法则本源立下的敕言生?效, 要将姬瑶就此抹杀。
周围灵气似乎陡然被抽空, 稀薄得几近于无。
姬瑶双眸之中幽紫闪动?,身周暗金法则若隐若现,对抗着被写入这片天?地的敕言。
但以她如今修为,要对抗一国之力, 几乎是不可能之事。
上虞河山受闻人氏敕封, 如今他以王玺号令境内万物, 要将姬瑶诛杀于此——
有大渊天?子赐下的王玺,即便?九境不朽的修士在此, 也要受其?压制, 能发挥的实力不过一二。
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率土之滨, 莫非王臣,便?是对此最好的注解。
“阿稚……”陈肆也感知到那股满是毁灭意味的力量, 他抬头?看向姬瑶,喃喃唤道,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门?外,杂乱脚步声响起,钦天?中紊乱灵气令谢寒衣等人察觉端倪,先后赶赴。
染血的短簪摔落在地,看着姬瑶心?口?浸出的血色,场面不由为之一静,在众人复杂目光,陈肆狼狈地低下头?。
他的神情已经足以让姚静深等人猜出这里发生?了什么?,便?是平日最多话的叶望秋,此时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姬瑶心?口?的伤,当真是陈肆留下的?
姚静深看着陈肆,眼底现出些微悲色。
“都?是我?的错……”陈肆浑身颤抖着,“是我?伤了阿稚,先生?……您杀了我?吧……”
以陈肆的修为,若是姬瑶不愿,他真能伤到她么??
谢寒衣双眼被那点鲜红刺痛,他闪身出现在姬瑶身旁,但还未靠近,便?被来自敕言的力量震退。
感知到这股力量的源头?,谢寒衣倏而变了脸色,是王玺敕令!闻人骁竟不惜动?用王玺敕令来杀姬瑶!
大渊天?子分封诸侯,各诸侯王以王玺为本命法器,魂命相连,即便?境界低微,也能借王玺气运延续寿命,拥有改换山河之力。
不过以王玺下达的每一条敕令都?是以消耗气运为代价,便?是为自己性命计,诸侯也并不敢滥用敕令。
如今,闻人骁却不计代价,动?用上虞河山之力,要一举灭杀姬瑶!
即便?是不朽大能,轻易也无法与一国之力抗衡,何?况姬瑶如今尚只有天?命实力。
姚静深没有想到,闻人骁对姬瑶的杀意到了如此地步。
一国之力加于她一身,姬瑶所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鲜红裂痕逐渐从指尖蔓延而上,像是蛛网一般遍布在她身体表面,令人触目惊心?。
她的躯壳在崩解。
谢寒衣心?中猛地一跳,若是这具躯壳崩解,那姬瑶魔族的身份也就无法再掩藏。
就算姬瑶不必再以陈稚的名?姓行?走天?下,如今也绝不能暴露魔族身份!
人族曾为神魔奴役,哪怕这与姬瑶无关,但若得知她是魔族,大渊与天?下仙门?也绝不会容她存于世,闻人骁要杀她更是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谢寒衣看向姚静深,眼神交换,已然有了决断。
他们必须带姬瑶立刻远离上虞境内,唯有离开淮都?,离开上虞,才能摆脱来自闻人骁的生?死敕令。
谢寒衣运转灵力,这一次,在有所准备下,他终于握住姬瑶的手。
浩荡山河之力冲击在他身上,谢寒衣颤了颤,还是稳住身形,顺利地将姬瑶抱了起来。
“走!”
随着姚静深这句话出口?,妙嘉,宿子歇及叶望秋都?未曾犹疑,跟在谢寒衣和?吴长老身后向外行?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