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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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内气氛一时有些?沉凝,他们的期望落空了。
封应许对这样的结果其实已有所预感?,但?当预感?成真,面?对这份诏令时,他还是像在数九寒冬吞下?了一块冰雪,肺腑生寒。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难做到,但?岷江沿岸七郡,足有数百万百姓,若要尽数撤离,又岂是几日间便能实现的?
便是仙人降世?,也?不可能在瞬息间将这样多的人转移到另一处!
如今岷江水位还在不断上涨,连地?势较高的玉阳也?岌岌可危,留给百姓避祸的时间又剩多少?
高高在上的君王与世?族何曾考虑过?这些?,他们怎么会在意庶民的生死。
无法左右这些?贵人的想法,封应许等人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护送更多的黔首百姓向安全的地?方转移。
他们只能尽自己所能。
如今还追随在封应许身边的,多是与他一般庶民出身,此时不但?没有生出退意,推诿拒绝,反而齐齐向他一礼:“我等愿追随道首!”
浑身湿透的少女从厅外闯了进?来,她看起来很是狼狈,此时语速飞快道:“道首,岷江水位再度上涨,根据测算,或许一两日间相岭郡便会被淹没!”
听到这话,在场众人都变了脸色。
“可有安排百姓撤离?”封应许沉声问道。
少女点头,飞快将情形说明:“相岭郡守在得知消息后便不顾黔首安危率先退走,如今郡守府诸事都由麾下?县尉代理,因无郡守官印,行事颇受掣肘。不过?更麻烦的是相岭黔首并不信任我们的话,不愿撤离……”
封应许出身市井,当然明白那些?黔首百姓为何不愿离开,那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家园田地?,又怎么能轻易割舍。
但?现在,他们没有选择。
身无修为,见识有限的凡人或许还能期待着?大雨会在这几日间停下?来,但?封应许和在场众人都清楚,至少近半月间,大雨都没有停的可能。
话还没说话,又有青年从远处跑来,口中高声道:“不好了,相岭郡仙门修士传讯,沿岸水位已经到了临界,随时都可能淹没相岭!”
封应许变了脸色,急急下?令道:“抽调还空余的人手随我去相岭!”
漫天大雨中,相岭郡内一片混乱。
郡守府颁布的诏令并未得到相岭乡民信任。过?往几十年间,岷江纵有泛滥,也?不曾波及到相岭,他们并不相信相岭马上就会被淹没,甚至还觉得这是有人想将他们驱离,谋夺他们的田地?。
事急从权,见相岭百姓多不肯离开,封应许只能下?令将他们强行驱离,但?如此一来,此地?黔首更觉得这是个阴谋,要将他们强行拖去服徭役。
也?不怪他们这样觉得,相岭郡从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相岭郡守的别苑便是强征庶民修筑,累死者众。
在恐惧下?,郡中百姓奋而反抗,不断有哭喊叫骂声响起,负责迁离众人的武者被妇人扑上来捶打,身旁还有老?者涨红着?脸在大骂,雨声中,一切都显得混乱而无序。
就在场面?一片混乱之?时,天与地?的交界忽然有了起伏,封应许突然变了脸色,他凝神望去,心沉沉坠下?,江水泛滥的速度比修士卜算出的更快!
相岭百姓终于看到了浩浩汤汤,携不可挡之?势而来的江水。
场面?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他们终于知道,这次郡守府的诏令,原来是真的。
“快走!”
随着?封应许一声暴喝,诸多庶民惶恐地?向后退去,人群推搡着?,纷纷涌向几艘不算大的飞舟。
数名武者御气,将落在最后的老?弱送回队伍,但?还剩下?的人实在太多了。
女子唇色苍白:“来不及了……”
以现在情形,根本?不可能在江水肆虐前将百姓都送离,那几艘飞舟也?不足以容纳这么多百姓。
封应许也?清楚这一点,他紧紧抿着?唇,沉默地?观察着?前方地?势。
“寇柔,这里交给你了。”
女子看向他,似有些?不明,就在这一刻,封应许飞身御气而起,长刀出鞘,斩断了滚滚而来的江水,冲天而起的刀气让水势也?为之?缓了下?来。
他落在隘口前,将内息外放,强行阻下?了江水。
“道首?!”
见此,众多跟随他而来的武者都变了脸色。
即便封应许是堪比肩六境修士的武道宗师,要以一人之?力截流江水也?几乎是不可能之?事,江水冲击在身上,封应许体内气血翻涌,身上每一寸血肉都承受着?巨大压力,体表缓缓有血色自毛孔中渗出。
女子咬牙,红着?眼安排相岭百姓撤离:“下?一批飞舟什么时候到!”
也?就是在这时,同样入武道宗师境的几名武者也?飞身向隘口而去,显化内息,让封应许终于有了几分喘息之?机。
远远看着?这一幕,在旁帮忙的相岭郡仙门修士心中复杂难言,比起很多早早离开避祸的修士,他们肯留下?来助相岭百姓已是难得,只是如今看封应许等人如此行事,忽有些?惭愧。
其中有不少修士并不理解他们的做法,以封应许等人境界,强行截阻水势要付出的代价实在太大,甚至会伤及修行本?源,实在没有必要做到如此。
但?也?有很多修士在雨声中沉默地?站在了封应许身旁,截断江水这般看上去不可能的事一息息持续,在上百修士和武者的坚守下?,延续到一刻。
只是随着?内息与灵力不断被消耗,终于,有人口吐鲜血,不得不盘坐下?身调息。
又过?数息,越来越多的人被震退,江水涌动着?,要冲破狭小的隘口。
这些?修士中境界最高的也?不过?四境,能坚持到如今已是不易。
封应许呕着?血跌下?身,靠着?手中长刀支撑才没有双膝跪下?,瞬息之?间,江水以更凌厉的来势冲下?,像是要将一切横扫。
身后悲声大作,无数还没来得及撤离的相岭百姓绝望地?看着?这一幕,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惊惧。
而封应许等人连站起身的力气也?没有了。
江水以摧枯拉朽之?势而来,绝望的气氛蔓延开,当翻涌的水波渐行渐近时,空中忽有赤金色阵纹亮起。
咆哮的江水似乎滞缓了一瞬,又急又密的雨声中,少女浮在半空,月白裙袂在风雨中翻卷,却没有一滴雨水能落上她衣袍。
姬瑶自上而下?望去,看着?或坐或跪的修士与武者,在浩荡江水前,人看起来实在太过?渺小。
封应许若有所感?地?抬起头,对上姬瑶目光:“陈姑娘?!”
江水彻底冲破隘口,仿佛一头巨兽,立刻便要将封应许等人吞没,姬瑶抬起了手。
巨大的阵纹在她面?前展开,灵光亮起,在大雨中也?看得很是分明,暴动的灵气似乎并不能影响她施展术法。
江水仿佛撞上了无形屏障,发?出一声暴怒的嚎叫,无法再进?半步。
风雨中,姬瑶像是凌驾于俗世?之?上,不染尘埃的神祇。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神族明晰天地法则, 洞明本源,其□□工氏更是生而有控水之能,姬瑶曾在紫微宫中向共工氏祭司修习过术法, 因此对?于御水也颇有心得。
只是这一次, 当江水汹涌而来, 与阵纹相撞时?,她敏锐地察觉了其中那些微异样。岷江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凶兽, 横冲直撞,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湮灭。
从?乘楼船进?入东境开始, 姬瑶体内属于魔族的血脉便隐隐有躁动之感,却不知来处, 不知缘由。
也是因此, 姬瑶未曾随楼船前去玉阳, 而是独自循着若有若无的气息牵引而来。
它和岷江水患有什么关联?
为此,原本只是打?算顺手?救下封应许的姬瑶并非立即散去阵纹,周遭混乱无?序的天地灵气受到牵引,纷纷向她身周汇聚。
暴动中的灵气在她面前似乎驯服如羔羊, 随着姬瑶指尖动作, 无?穷无?尽的灵气穿过雨幕, 在空中形成?一道繁复纹印。
有修士忍不住向高空望去,却在看到纹印之时?双目刺痛, 几乎要落下泪来。
这不是以他们的修为能直视的东西。
“江水被拦下了!”有人?望着被阻滞在隘口前的江水, 欣喜道。
她竟然以一己之力就将?泛滥的江水截拦!
无?数还在奔逃的相岭百姓看着这一幕, 忍不住喜极而泣,他们没有停下, 拼命向前奔逃。
雨幕连绵,入目只见一片灰沉, 天地间响起的嘈杂声音混杂在雨中,好像都被虚化了,有些?听不分明。
“那?是谁?”远远望着空中少女,有武者忍不住问道,他们并不识得姬瑶。
寇柔也不知,但至少,她又为他们争取了片刻时?间。
低洼处将?要被淹没的百姓此时?都连滚带爬地向地势更高的丘陵而来,不过接连被送来的并无?飞舟,只是寻常船只。
相岭郡近水,郡中并不缺船只,只是以岷江如今的狂暴,这些?无?阵法禁制加持的寻常船只入水,恐怕在风浪中颠簸不久便?会散架。
但如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总比留在这里等死好。
场面一片忙乱,大雨中,众多褐衣布衫的黎民黔首早已?浑身湿透,身体不自觉地打?着哆嗦,却不敢停下歇上哪怕一口气,争先恐后地向船只上挤去。
纹印灵光下,姬瑶垂眸看向封应许,她的确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以她如今感知,即便?相隔千里,也能洞悉此处发生过什么,所以她更觉得不明。
封应许和这些?人?族,为何要将?自己置于险地——就为了保护身后那?些?羸弱凡人?吗?
为什么?
这些?凡人?的生死,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大约是为这样的疑惑,她才?会出手?将?人?救下。
地面阵纹闪过,承载着封应许等人?浮在空中,见了姬瑶,他脸上露出些?微笑?意?。
“阿稚,你怎么会在这里?”封应许抬头看着她,扬声问道,因为说得太急,咳出两口血来。
“同姚静深来的。”姬瑶平静回道,“你很想死么?”
听她这样说,即便?如今情形危急,封应许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方才?所做的,的确是件在他能力之外的事,如果不是姬瑶出现,他或许会因力竭死在洪水中。
江水以横扫之势向前翻卷,很快连丘陵也被泛滥的水泽没过,好在众多相岭百姓已?经在寇柔等武者与修士的安排下成?功坐上船只,不至葬身于江水之中。
“生死固然重要,但这世上许多事,是明知不可为,仍需为之的。”封应许含笑?对?姬瑶道,这句话,初见之时?,他便?已?经说过。
从?前他还是半步宗师境时?是如此,如今他是深受上虞君上器重的东境武道道首,仍是如此。
封应许站起身,抬手?向姬瑶一礼:“封某,代相岭百姓,谢过陈姑娘出手?相援——”
说着,他身后武者修士也都一道拜下身来,姿态郑重。
虽然她的初衷并不是为救人?,但她的的确确给了无?数相岭百姓一线生机。
姬瑶看着他们,她本以为姚静深那?样的人?该是极少数,却没有想到,原来并不少。
真奇怪啊……
神魔为强者死战,人?族却为弱者牺牲自己,这难道不奇怪么?
“为何要为弱者不惜自己性命?”姬瑶看向封应许,问道。
封应许想了想,面上勾起了笑?:“大约是因为,我曾经也是弱者。”
相比神魔,人?族生而羸弱,正因强者肯为弱者当先,才?薪火相传,在九州大地上繁衍至今。
姬瑶对?上他的目光,似乎有些?明白了,又觉怅然若失。
阵纹灵光闪烁,江水被阻隔在无?形障壁后,发出声声不甘的怒吼,掀起一次次越来越高的浪潮,重重地拍击向阵纹。
数息之后,在巨大的冲击力下,那?枚纹印终于湮碎,散做无?数灵光。也是在这一刻,姬瑶终于在江水中捕捉到了那?一缕异样气息。
她双目微冷,拂袖向下方江水而去。
“阿稚,你要去何处?!”
少女的身影没入滚滚水波,封应许当即变了脸色,却没有得到回答。
没有阵纹阻隔,水波顷刻没过隘口,原本停在丘陵上的船只霎时?便?在江水中颠簸起来。
在茫茫水波中,这些?至少挤满了数千人?的船只也显得异常渺小,即便?众多青壮一道用力,也难以控制方向,在江水中艰难挣扎。
众多修士各自坐镇船上,勉强护持着船只避过暴动的灵气,不至被风暴绞为粉碎。
但就是在这般艰难的境况下,浓重妖气传来,远远望去,众人?脸上都传来恐惧之色。
只见随着江水肆虐,众多水中妖兽也随水而来,露出狰狞面目。
就算它们大都境界不高,但对?于身无?修为的凡人?而言,也是无?法匹敌的存在。
恢复些?许气力的封应许持刀斩杀冲在最前的妖兽,鲜血染红江水,众多武者与修士向他身旁汇聚,一齐出手?阻拦。
但妖兽的数量却不见减少,源源不断的水兽游近,让人?忍不住生出绝望之感。
身周江水似乎已?经变成?血水,不止有妖兽的血,还有人?族的血,相比随水而来的妖兽,武者和修士的人?数实在太少。
一头水兽轻易以利齿咬破船只,无?数百姓在惊恐中跌入水中,很快便?沦为妖兽口中血食,悲号哭喊声响起,在风雨中交织成?哀歌。
就在一切要向不可挽回之势而去时?,有灵光骤然亮起,将?逞凶的妖兽尽数诛杀。
谢寒衣眉目凛然,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他身后,一艘巨大的楼船劈开雨幕,出现在众人?眼前。
钦天众人?到了。
姚静深等人?原本是向玉阳郡而去,途中得到大水将?没相岭的消息,这才?匆匆改换方向,向此地而来。
看着下方情形,谢寒衣神情微有些?沉肃,他手?中掐诀,下方在水中挣扎的凡人?便?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他们口中不由发出惊恐呼声,直到站在楼船时?才?止住惶恐。
他们得救了?
众人?对?视,神情难掩惶恐。
墨笔浮空,姚静深也出手?肃清妖兽,有他出手?,封应许等人?压力顿减。
其余钦天弟子自然也没有干看着,各自出手?,为满载着无?数凡人?的船只清理出一条水道,在肆虐的江水中,艰难向玉阳而去。
与此同时?,岷江江水中,随着不断向江水源头靠近,姬瑶的心脏跳得越来越快。
无?形的声音响在耳边,蛊惑着她向前,姬瑶的身体几乎有些?不受控制。
江水中的乱流不曾影响姬瑶行进?,她如同一尾游鱼,正向更深处的江水中沉没,不知过了多久,数百丈深的江水之下,姬瑶的感知也为无?形压力所抑制,范围变得极为有限。
好在江水中虽有不少妖兽,但在感知到她身上气息后,往往主动避开。
随着沉入更深的水下,耳边传来的声音终于清楚了分毫。
含糊不清的低吟响在耳边,那?是人?族无?法分辨的语言,唯有魔族的后裔才?能感知。
这是上古魔族的语言——
姬瑶体内的血脉像是随着这道声音战栗起来,叫嚣着催促着她近前去。
但姬瑶却骤然停下了动作,此时?她的心脏鼓噪跳动着,缠绕其上的金色纹路不断旋转,似乎随时?都有崩解的可能。
她抬眸看向前方,眼中似有霜雪。
来这里……
我的族裔……
姬瑶双目在这一刻化作了纯粹墨色,赤色魔纹也不受控制地在皮肤表面延伸开来。
她向更深处沉没而去,眸中再不见一丝光。
下方,在与姬瑶身体相触之时?,原本黯淡的神族文字忽然光芒大作,将?原本阴暗的海底尽数照亮。
也是在灿金光芒下,姬瑶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她抬起头,看见将?她蛊惑而来的东西——
那?是一颗心脏,一颗赤红色,仍然在跳动着的心脏。
丝丝缕缕的煞气缭绕在周围,即便?被重重叠叠的神族禁制所镇压,泄露的些?许气息仍然让人?感到战栗。
姬瑶已?经猜到了这是什么。
这是魔族前任魔君,九幽氏最后一任君王九幽觞的心脏。
天下神魔都以为他已?经死在神族手?中,身躯寂灭,不复存在,但原来没有,直到今日,九幽觞的心脏仍旧在这万里江水之下跳动着。
是啊,强如九幽觞,又岂是轻易能被湮灭,哪怕出现在姬瑶面前的,只是一颗被重重禁制加持的心脏,也令她的血脉为之翻涌,生出近乎本能的畏惧,有无?形威压降临在她身上,要她跪伏以表臣服。
但姬瑶却挺直了脊背,任万钧压力加身,绝不肯对?这颗心脏屈下膝来。

只是一颗心脏, 有?什么资格让她屈膝叩拜?
即便九幽觞是魔族上一任君主,又与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
姬瑶舌根尝到了些许腥甜,体内每一寸血脉似乎都在疯狂叫嚣着叫她臣服, 意志却操控着身体不肯屈服。
只是一颗心脏而?已, 只是一颗被神族剥离, 镇压于此的心脏而已!
姬瑶缓缓抬起头?,微扬起脸, 以讥诮神情看向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从她进?入东境开始,其实就已经?在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下被蛊惑了。
东境这场突来的大雨, 令神族设下的禁制有?所动摇,九幽觞的心脏希望借此?脱困, 恰好出现?在东境之内的姬瑶因魔族血脉作祟, 被牵引至此?。
耳畔低语再度响起, 在她意识中不断回荡,令姬瑶的身体不再受自身操控。
双眸再次染上?墨色,神光明灭,似在挣扎, 如果姬瑶此?时不是以陈稚的身份存于天地间, 而?是魔族真身, 此?时应该已经?失去了理智,听凭控制。
这是来自高位魔族的压制。
赤黑心脏跳动着, 伴随着独特的韵律, 心跳声成了幽暗水下唯一的声响, 一切显得异常诡秘。
姬瑶站在原地,意识与那道蛊惑她的声音发生激烈拉扯, 双眸却终究还是彻底失去神光,不受控制地抬起手来。
她的手穿过神族禁制, 立刻为其灼伤,体内力?量也开始不受控制地流失。
赤黑心脏跳得更快了两?分,显出几分急不可耐。
但就在她的指尖将触到心脏时,姬瑶眼中恢复一瞬清明,引动体内灵力?,唤醒了周围浮动的神族文?字。
姬瑶大约是这世上?唯一通晓神族术法?的魔族。
在她的催动下,由神族文?字形成的禁制忽然飞快旋转收缩,挤压向最中心处的赤黑心脏,重?重?加持,令其无法?挣脱。
赤黑心脏挣扎着,丝丝缕缕的煞气从其中溢散,原本还算平静的水底陡然生出一股又一股暗流。
不等姬瑶寻到离开的时机,溢散的煞气已经?缠绕上?她的身体,月白裙袂婆娑,她像是一只被困住的囚鸟。
九幽觞的心脏为姬瑶的反抗感到万分恼怒,魔族之中,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奉献本是理所应当,是镌刻在血脉中的本能?。
体内力?量在煞气中流散,姬瑶的身体浮在水中,入目只是一片空茫。
魔族,九幽氏……
赤黑血气自心脏流向她,一切好像都在向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体内断断续续的金色纹路流转,这是姬瑶还未成形的功法?。
水底几近稀薄的灵气被纳入体内,姬瑶腕上?那弯月痕亮起,清冷月光在这一刻照亮了幽暗江水。
溯流光中残留的属于上?神的力?量在姬瑶濒死之际被激发,月白色的灵光笼罩在九幽觞的心脏上?,将溢散的煞气尽数逼回。
姬瑶指尖屈伸,终于在这一刻艰难地抢夺回对身体的控制。
她没有?选择逃,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她为何要选择逃。
姬瑶抬起手,死死抓住了那枚心脏。
赤黑心脏在她掌心跳动着,贪婪地吸收着她体内力?量。
姬瑶的神情很冷,她没有?犹豫,强行动用了属于自己的血脉天赋。
魔族第一序列天赋,吞噬。
强大而?纯粹的力?量自赤黑心脏流向姬瑶体内,即便只剩一颗心脏,即便这颗心脏已经?被神族禁制镇压千年,其中残存的力?量仍旧足以毁天灭地,只是因禁制封印,能?动用的力?量寥寥无几。
姬瑶感受到体内经?脉传来被撑裂的痛楚,但她没有?停,贪婪地吞食着属于先任魔族君主的力?量,赤红魔纹显得越发妖冶。
水中暗流混乱,姬瑶保持着意识上?最后一丝清明,伸手剖开了自己的心口。
她将赤黑心脏放入自己体内,就在这一瞬,无数金色锁链自她体内生出,交缠着将这颗心脏困缚。
昔日神族封印姬瑶体内魔族血脉的禁制,余威尚在。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姬瑶体内发生剧烈冲击,血脉星辰也随之震荡,身体每一寸都在经?历湮灭后又得以新生。
一蓬蓬血色溅开,在江水中蔓延开,姬瑶在剧痛中阖上?眼,任身体在无尽江水中浮沉。
东境,玉阳。
无数流民汇聚在城池内外,瓢泼大雨中,他们只能?挤在临时搭建的草棚中避雨。就算地方?豪族撤走,他们的屋宅也有?阵法?防护,轻易不容外人入内。封应许能?掌控的武道府和郡守府已经?都挤满了人。
虽已入夏,连日的大雨却令温度骤降,匆忙迁移的百姓多只着单薄褐衣,此?时许多人都微微打着哆嗦。马上?就要入夜,为了减少病亡人数,寇柔等人正?在分发手头?上?能?找到的御寒之物。
熬得不算稠的稀粥被一桶桶抬了过来,有?之前封应许从玉阳郡诸多豪族手中截下的米粮,至少能?保他们数日饭食。
封应许带着姚静深等人一路向郡守府行去,入目所见都是灰头?土脸的受灾百姓,着千秋学宫弟子服的萧御等人看起来实在太过光鲜,在这样的场面下显得格格不入。
这原就是他们从前不必接触的场面。
雨声沉闷,耳边不时听得奔忙在雨中的小吏声嘶力?竭地疏散人群,一张张脸上?遍布麻木与绝望,一夕之间便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家园田地,如何能?不悲泣。
在这样的气氛下,一行少年人都有?些沉默。
之前无论东境水患如何严重?,死伤多少无辜百姓,于他们而?言也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罢了。
但如今到了东境之中,亲眼看到这些无辜黔首于水深火热中挣扎,便让人很难再将其视作与自己毫无关系之事。
大约也是因为他们尚且是少年人,还未被岁月和世俗侵蚀得面目全非,所以会被同类所受的苦痛而?触动。
只有?亲自站在这些为大水所苦的百姓面前,他们才能?真正?意识到,这些是同他们一样有?血有?肉,有?感情,会感受到痛苦的人。
郡守府中,封应许取出舆图,如今大量流民汇聚玉阳,但玉阳地势虽相?对较高,但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
大雨仍旧没有?停歇之势,封应许不敢怀有?侥幸,否则江水一旦进?入玉阳,顷刻便会横扫郡内,到时便再没有?回旋余地了。
上?百万黔首,竟也不能?令那位君王动容么?
“君上?,大约是想借此?机会清洗东郡中赵氏残部。”萧氏缓缓开口。
闻人骁不肯答应封应许的决议,不止是不愿舍弃曲梁,更是有?意借水患清洗东境七郡的势力?。
东境原本多是赵氏的势力?范围,就算不久前赵氏因赵家老祖陨落被闻人骁清算,一夕覆灭,但在东境的影响并不是一时三刻便能?被抹除的。
东境任官多是赵氏麾下,在地方?经?营多年,原本轻易难以拔除,这场大水,却成了一个绝佳的借口。
听完萧御解释,封应许怔然片刻,脸上?漫上?些许苦笑。
他竟也不算太过意外,这的确是那位心思深沉的君王能?做出的事。
到了如今,也不必再寄希望于会有?奇迹发生,该尽早组织七境百姓后撤。
封应许看向舆图,由玉阳向北,翻过仙鸾峰便可脱离灵气暴动的区域,依照东境仙门的测算,只要到这里便安全了。
“事不宜迟,如今最紧要的,便是组织七郡幸存百姓尽快撤向此?处。”姚静深看着舆图,在心中默默算过,向仙鸾峰退去的确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如今七郡中还有?多少人手?”他又问?。
封应许叹了一声:“水势蔓延之时,各地郡守便先后逃了,更不提麾下属官,不过总算还有?二三肯留下的人……”
至于地方?豪族便不必说了,他们或许会在意族中奴仆的性命,毕竟这算是他们的私产,但绝不会在意庶民的生死。
东境诸多仙门是最早察觉水患的,见事不可为,立刻举门上?下迁离,愿意留下襄助庶民的仙门修士终究还是少数。
如今不止玉阳,周边几郡都需要安排人手组织百姓撤离,姚静深等人来得正?是时候。
五日后,一切终究还是向最坏的情形演变,岷江水势蔓延到了玉阳,沿江七郡中有?四郡都化为一片湖泽,一眼望去看不见边际。
天空暴雨始终没有?消退之势,已然持续有?二十余日。
岷江源头?,山壁像是为刀斧劈砍而?成,奇崛料峭,水浪冲刷而?下,形成一道壮观的瀑布。
少女泡在江水中,月白衣裙被鲜血染透,赤红褪之不去,她的身体随波而?去,将要向陡峭瀑布下陷落。
另一边,时隔五日,终于感知到自己那缕附身在化身傀儡中的神识,谢寒衣蓦地站起身来,只匆匆交代了叶望秋一句,便消失在原地。
在姬瑶要跌下瀑布时,谢寒衣的身形出现?在空中,见此?情形,他脸色骤变,俯冲落下,终于在她摔落瀑布前抓住了她的手。
半身没在水中,谢寒衣低头?看着姬瑶一身血污,神色凝重?。
似是感受到了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姬瑶睫羽颤动,缓缓睁开眼,水珠从脸颊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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