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关灯
护眼

为?何?覃娘子和?封应许都提到了这一年,提到了玉阳郡?
桓少白也不?知?,他?下意识看向?了萧御。
因无法修行之故,萧御博览书卷,对九州之事都颇为?了解。
萧御从前读过玉阳郡志,他?有?近乎过目不?忘之能,此时回忆起来,只道?:“天元二十?二年,慕容锦似曾往玉阳,筑高台观景,又乘楼船下岷江,召文人雅士宴饮作乐,留下了不?少佳曲名篇,传颂甚广。”
这又与封应许和?覃娘子有?什么关系?
“会死很?多人。”一直沉默着的陈云起突然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神情木讷的少年抱着刀,缓缓道?:“每次征徭役,都会死很?多人。”
谁来筑高台?当然是服徭役的庶民。
在?陈云起有?限的记忆里,杏花里中人家?,在?被?征徭役后一去不?回的人丁,不?在?少数。
如果不?是得大夏龙雀认主,离开了杏花里,已经年满十?六的陈云起,便也到了要服徭役的年纪。
而听到这句话,在?场其他?人都有?些发怔,若非陈云起提起,他?们绝不?会将?这些事与徭役联系在?一起。
叶望秋与妙嘉都是远离世俗的仙门弟子,陈肆、桓少白与萧御则出身世族,就连宿子歇也出自商国王室,他?们中无人需要服所谓徭役。
所以又怎么能想到书册上记录的寥寥几行字,那?些被?当做美谈流传的事背后,侵染了多少庶民奴隶的血泪。
“封先生和?覃娘子,都出身玉阳郡……”妙嘉喃喃道?。
天元二十?二年,二十?多年前,他?们应该也不?过垂髫之年。
慕容锦前往玉阳那?一年,郡中庶民会经受什么?
萧御等人不?是傻子,立时便明白了背后关窍。
覃娘子不?是为?封应许而死的,真正促使她亲手杀了包括自己在?内三人的,是封应许一旦认输,那?么成为?东境四郡之主的,就会是慕容锦。
这个令玉阳郡满斥血泪的世族子弟。
她只是不?想再看到,一场又一场同自己一般的惨剧再度上演。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只将?庶民奴隶当做棋子摆弄,可这一次,覃晚不?想让他?们如愿。
赵氏的谋算,闻人骁的谋算,最终都因她落空。
听完姚静深解释,众人都有?些怔忪。
见他?们神情,姚静深心中感到几分安慰,他?绝不?希望钦天弟子将?庶民苦难视作理所当然。
姬瑶垂眸看着含笑睡去的覃娘子,睫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令人难以看清其中情绪。
人族如此孱弱,为?何?她却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一股足以令天地战栗的力量?
见此,雪白肥啾从她袖中滚了出来,抬头担心地望向?她。
感受到掌心柔软触感,姬瑶回过神,点了点他?额头。
而在?飞红台上,刀与剑已经撞在?了一处。
无形气劲溅射开来,令周围河水掀起重重浪涛。武者身无紫府,灵气纳入体内只能化作内劲游走?,能做到内劲外放的,才可称武道?宗师。
所有?人都看得出,封应许的刀和?慕容锦的剑,仿佛两个极端。
封应许的刀法化繁为?简,刚猛锋锐,有?一往无前之势。他?的刀没有?什么精妙得足以称道?的招式,每一刀都直指要害,没有?分毫赘余。
而慕容锦手中用出的分花拂柳剑恰如其名,绚丽曼妙,但?看似徒有?其表的剑花中巧妙卸去长?刀力道?,将?封应许的刀式化解。
两道?身影交错,刀剑相撞发出刺耳脆响,不?过数息,封应许和?慕容锦已经过了百招,修为?略低几分的修士甚至不?能看清两人动作。
此时两人虽还难分高下,但?许多人都能看出,封应许出刀所耗气力远在?慕容锦之上,若是继续下去,最后输的一定是他?。
这也正是赵氏请慕容锦出手的原因,他?的分花拂柳,恰好能克制封应许这样刚猛的刀法。
封应许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并未有?收敛气力之意,相反,他?的刀越来越快,眼中盛着化不?开的浓重墨色。
高举起的长?刀带起破风之声,慕容锦显然不?打算与其正面相对,手中长?剑如一泓流光,在?半空弯折出弧度,他?姿态潇洒,避过锋锐刀意。
但?还未等他?收势,封应许已然逼上前来,出刀的速度比之方才更快了几分,仓促之间,慕容锦应付得有?些狼狈。
他?的刀怎么更快了?慕容锦心中微沉,封应许在?成为?武道?宗师后便少有?出手,有?关他?的实力,大多数记载都还停留在?他?还是半步宗师时。
虽然他?比自己预料中更强上一分,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自己对手。
慕容锦不?再犹豫,手腕翻转,长?剑寒芒闪动,去如雷霆。
分花拂柳剑,第六式。
不?过短短几息,数道?剑光亮起,将?封应许去路封堵,避无可避。
但?他?没有?选择避让,而是只身撞入剑光,未有?半分退意,剑光下,鲜血浸透衣袍,他?的动作却不?见半分迟滞。
慕容锦抬头看向?向?自己逼近的封应许,侧身躲开向?自己劈下的长?刀,眼中闪过几分忌惮之色。
他?出身世族,自然不?习惯这样自伤己身的打法。
就是在?他?逼退的这一瞬,长?刀离手,封应许旋身,却是用左手握住了刀,既准又狠地落向?慕容锦心口。
什么?!
看到这一幕,围观众人齐齐现出意外之色,更有?不?少人惊得站起身来。
这一刀,封应许从未显露于人前。
这便是当日,封应许败孤梅那?一刀。
慕容锦抽剑回防,却已来之不?及,心口溢出血色,他?低头看着被?染红的月白纱衣,抬头看向?封应许,面色阴沉得可怕。
但?他?没有?倒下。
怎么会这样?!
心口中刀,他?便得不?死,也会重伤啊!
只有?少数人在?第一时间便意识到,慕容锦的心脏应该异于常人。
所以封应许这一刀,没能要了他?的命。
心口这一刀,距慕容锦的心脏不?过寸许,他?的神色笼上难以形容的阴霾,自他?破境为?武道?宗师后,何?曾受过这样重的伤!
体内内劲运转,慕容锦将?封应许强行震退,他?的身体倒飞出数丈,最后是以长?刀支撑,才险险停在?飞红台边缘。
“可惜了。”慕容锦看着他?,脸上扬起邪肆笑意,“只差一点,你就得手了。”
“而现在?,你没有?机会了。”
他?提着剑走?向?封应许,目中是彻骨杀意,今日,他?绝不?会让他?活下来。
“死在?分花拂柳剑最后一式上,你也该瞑目了。”
慕容锦的话引得在?场许多武者面露讶异,不?是说慕容氏已经数百年无人领悟分花拂柳最后一式么?慕容锦是如何?做到的?!
对上他?的目光,封应许气息急促,身上数处为?剑光撕裂的伤口,他?所剩气力不?多,在?这般情况下,便不?能轻举妄动。
慕容锦出了剑,这一刻,仿佛有?无数道?剑光盛放,如百花令人缭乱,虚虚实实,让人难以分辨真假。
封应许握紧手中长?刀,分花拂柳最后一式,他?没有?把握躲开。
也就是在?这时,所有?人都认定,封应许败局已定。
他?终究是棋差一着。
封应许没有?动,因为?他?还没找到能从剑光下安然脱身的罅隙。
“封应许。”
有?人唤出了他?的名姓。
“起手式,退乾位。”
姬瑶缓缓开口,声音并不?大,却足以叫他?听得清清楚楚。

封应许听出了姬瑶的声音, 剑光已经近在?眼前?,如?同密网,要将他?绞杀其中?。
他?选择相信姬瑶。
右手执刀, 封应许向后退去, 他?双腿微屈, 刀锋在?身前?划出?凛冽寒芒,如?同从前每一次起手拔刀。
那泓流光倏忽而至, 恰与刀刃撞在?一处,发出?一声刺耳脆响, 令人?牙酸。
怎么可能??!被封应许接下这一剑,慕容锦心中?堪称惊怒交加。
分花拂柳最后一式施展, 瞬息之间有近千道剑光衍生, 他?敢肯定, 就算六境大能?当面,也不可能?在?第一次面对这?式剑法时就全身而退,不为一道剑光而伤。
封应许不过刚入武道宗师境,他?怎么可能?躲得过?!
但事实便是, 封应许不但顺利接下了这?一剑, 还避过了所有剑光。
内劲灌注于刀刃中?, 为卸去力道,慕容锦不得不向后退去, 封应许也因反震之力退了数步, 两人?拉开了距离。
原本以为慕容锦此剑一出?, 封应许已是必输无疑,没想?到情势竟又起了变化, 正拈须而叹的老?者手一重,生生拔了自己几根胡须下来?, 疼得他?呲牙咧嘴。
方才是怎么回?事?这?封应许是如?何接下慕容锦一剑的?!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姬瑶的声音再次响起:“坤三巽四,第三式。”
封应许没有犹豫,依她所言欺身向前?,就算这?与他?在?过往许多年拼杀中?铸就的本能?相悖,但封应许还是选择相信姬瑶。
刀剑再度交锋,封应许险之又险地?避过剑刃,错身而过,他?未曾伤到分毫,慕容锦肩头却多了一道狭长刀口。
怎么可能??!感受到肩上传来?的疼痛,慕容锦面上已经难掩惊怒之色。
到了这?时,无论是他?,还是在?场其他?修士,都意识到扭转局面的不是封应许,或者说,不仅仅是他?。
无数目光循声看来?,汇聚在?姬瑶身上。
少女坐在
?桌案后,素裙迤逦,眸中?似有经年不化的霜雪。
倘若他?们没有听错,封应许的应对皆出?自她指引,难道除乐理阵法之外,她还通刀法甚至剑术?!
这?……
不管是赵氏众人?,还是闻人?骁,此时都看向了姬瑶,又是她——
不曾在?意这?些意味不明的目光,姬瑶再度开口:“坎七离三,第二式。”
她见过封应许练刀,虽只是寥寥数次,但也足以她记个?大概。
封应许自行领悟的刀式,在?姬瑶看来?实在?太过粗拙,不过也非毫无可取之处。
“震三离五,左手刀,反用第三式。”
封应许的身形在?半空悬停一瞬,而后调转方向,左手握刀反身,原本凌厉刚猛的刀法竟陡然多了几分诡谲奇丽。
慕容锦身上又多了两处伤口,他?暴怒至极,手中?剑法出?得愈来?愈急,却都被封应许如?数躲开。
就好像他?已经提前?预料到慕容锦将会如?何出?剑。
不,是她!
“让她闭嘴!”
随着赵家家主一声厉喝,几名赵氏族老?飞身而起,体内灵力运转,尽数袭向楼船船舷处。
不必闻人?骁吩咐,越重陵立时催动楼船防护禁制,与此同时,姚静深前?踏一步,隔空与几名赵氏族老?对上一掌,将其尽数逼退,而他?自己不过只是退了一步。
从这?一击,足可看出?他?体内灵力之深厚。
见赵氏众人?暴怒,闻人?骁面上缓缓扬起一抹笑,他?看向赵家家主:“赵氏这?是要当着寡人?的面,弑杀无辜?”
赵家家主冷哼一声:“武者比斗,向来?不容第三人?插手,君上难道要看着她坏了规矩?!”
“赵家主说笑了,阿稚不过说了几句话罢了,如?何叫插手武斗?”闻人?明襄向自己的父亲一礼,随即盈盈笑道,“难道赵氏竟然霸道至此,连话也不肯让人?说了么?”
不待赵氏回?答,她又自问自答道:“君父既无此令,便轮不到旁人?在?此发号施令,赵氏若是心有不服,便也向慕容前?辈多说两句,君父定然不会阻止。”
这?话堵得赵家众人?面色青紫,姬瑶出?言指点究竟算不算插手武道,尚不好界定。
毕竟从前?在?武道宗师的比试中?,也不曾出?现过凭外人?几句指点便能?扭转局势,令攻守易形之事。
要做到这?一点,前?提便是对比斗双方足够了解,陈稚通晓封应许的刀法不奇怪,但她又从何处了解分花拂柳剑?
这?是南地?慕容氏不传之秘,慕容锦更是几日前?才抵达淮都,与她并无交集才是。
难道就凭方才慕容锦出?手几式,她便已经将这?套剑法了解透彻?
这?怎么可能??!
就算猜到了这?个?可能?,也没有人?愿意信,毕竟若真是如?此,姬瑶的悟性该是何等可怕!
赵家家主面沉如?水,他?自然不想?看着慕容锦输,但慕容锦的剑术,本就在?他?们之上,就算要指点,要命谁来?指点,又如?何指点?!
淮都陈氏的小辈,为何在?刀剑上能?有更甚武道宗师的造诣?
这?也是在?场其他?世族万分好奇的事,只是此时比斗尚且胜负未分,还不是打听的时候。
“坤三震二,第四式接第七式。”
“乾七艮四,第五式接第二式。”
慕容锦在?近乎诡谲的刀法下步步倒退,应对得很是狼狈。
他?只觉自己像是落入了泥沼,如?何挣扎也无法摆脱,被拖拽着向下。
刀锋每每从诡异角度闪现,令慕容锦躲避不及,身上多了一处又一处伤口,都不致命,却叫他?越发恼怒。
“艮一兑五,执刀挑下。”
随着这?句话出?口,在?封应许收刀之时,慕容锦束发的玉冠骤然破碎,黑发披散开来?,他?身上法衣已经成了条条碎布,狼狈不堪,再看不出?所谓的世族风度。
及至此时,众人?如?何还不懂,姬瑶分明是用慕容锦在?为封应许练刀,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在?羞辱他?。
落在?慕容锦身上的数十刀,无一致命,却将他?的脸彻底踩进?了地?里。
不错,姬瑶正是要羞辱他?。
至于原因——
大约就是看他?不太顺眼,想?做便做了。
慕容锦长啸一声,状若癫狂,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败给一个?初入武道的小辈!
听闻孤梅败于封应许之手时,他?心中?尚还嘲讽其无能?,而如?今他?自己也将败在?封应许手中?。
不,如?果不是……
他?看向姬瑶,神?情狰狞:“黄口小儿,你有本事便来?亲自与我动手,休要再逞口舌之快!”
闻言,坐在?船舷处的姬瑶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喜不怒道:“凭你,还没有资格与我动手。”
这?话实在?有些猖狂,可想?到封应许凭她几句话便能?扭转败局,她这?么说似又理所当然。
陈氏,陈稚。
不知多少人?在?心中?念着这?个?名字,神?情复杂难言。
“封应许,方才的刀法,你可记住了。”
姬瑶直呼封应许之名,但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该,哪怕她现在?仍旧是陈稚的身份,但她有资格这?样说。
封应许看着彻底失去冷静的慕容锦,沉声道:“多谢姑娘指点,未有遗漏。”
“那便再用一遍。”
在?她话音落下之时,封应许再次动了。
他?身形诡谲如?影,几乎令人?难以捕捉行迹,刀锋以奇绝角度出?现,在?场无数武者暗忖,若是自己面对这?样的刀法当如?何?
却是一时无解。
姬瑶的刀剑之术,习自神?族钧天氏少帝。
经由?她改动,封应许的刀法堪称奇绝诡秘,又兼以凌厉刚猛,令人?无法堪破招式关窍。
慕容锦本就已经被击溃心神?,如?今面对奇诡刀锋,乱了章法的长剑再无半分抵抗之力,血色飞溅,剑锋每每落空。
最后他?口中?发出?一声徒劳怒喝,竟是举剑胡乱向封应许劈来?,刀剑正面相撞,那泓流光一般的长剑脱手飞出?,而封应许的长刀上出?现了细小缺口。
这?把长刀虽是封应许花费不少心血铸炼,但因材料并不算珍贵,终究只是把凡器,而慕容锦的剑却是灵器之属。
月白纱袍被鲜血染红,长发披散的慕容锦再不见半分初时风雅,衣袍褴褛,癫狂如?同疯丐。
封应许自上方落下,右脚当胸踩下,他?便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砸在?飞红台上。
低头对上慕容锦的目光,封应许一字一句道:“天元二十二年,你临玉阳,登台望远,游船取乐,丝帛铺地?,你可知道,玉阳郡中?,有多少庶民因你而死?!”
出?身尊贵的世家子躺在?飞红台上,半张脸都为鲜血沙尘所污,对封应许这?番话,他?咳着血,断断续续道:“不过……不过些卑贱庶民……生死……又有何紧要……”
不过是些卑贱庶民,死了便死了,纵使?死得太多,不过三五年,便又如?野草一般长了起来?。
卑贱的庶民,便理当被生来?高贵的世族公卿踩在?脚下,如?牛马一般被奴役,如?同猪羊一般被生食血肉。
在?他?们眼中?,庶民是野草,是尘泥,独独不是与他?们一样,有血有肉,也会感受到痛苦的,人?。
一股难言的悲哀攫取了封应许的心脏,不知来?由?,他?混迹市井这?么多年,明明早就该清楚这?一点,为何此时还是觉得这?样悲哀。
被血染红的织机,修筑楼台时倒下的生民,沉没在?岷江水底的尸骨,死去的是一条条鲜活的人?命。
与世族公卿一样有血肉,有心跳的人?!
但他?们并不将庶民当做与自己等同的人?。
这?世道就是如?此,可是封应许不喜欢。
庶民如?何,世族又如?何?
至少在?他?刀下,没有分别!
封应许没有再与慕容锦多费口舌的打算,只冷声道:“今日,你便要死在?一个?卑贱庶民手中?了。”
听到他?这?句话,慕容锦瞳孔微微放大,他?下意识道:“你敢!”
他?怎么敢杀他??!
慕容锦原以为,就算封应许败了他?,也绝不敢伤他?性命,他?可是慕容氏的人?!
封应许只是面无表情地?举起了刀,他?为何不敢?
见他?扬刀,飞红台四周楼船中?传来?阵阵哗然之声,众多世族面面相觑,难道封应许还打算要慕容锦的命不成?!
虽说武斗之中?生死自负,但慕容锦毕竟是世族……
“竖子尔敢!”慕容氏族老?再也坐不住,起身暴喝一声,试图上前?阻止封应许。
就连越重陵也为之一惊,下意识看向闻人?骁,却并未得到任何指示。
君王的面容隐没在?冕旒下,难辨喜怒。
慕容氏与赵氏的人?向飞红台而去,可惜封应许的刀比他?们更快。
这?一次,长刀顺利穿透了慕容锦的心脏,他?眼中?尚且残留着几分不可置信,徒劳地?想?抬手,还未抬起,便无力垂下。
他?死了。
龙渊阁载,天元四十七年夏,上虞淮河飞红台一战,得龙渊地?榜之首陈稚指点,封应许临阵悟诡怖刀,分花拂柳慕容锦,殁。

淮河, 甘泉楼上。
少年倚窗而?坐,白发如雪,眼尾一抹飞红为他本就?有?几分雌雄莫辨的容貌更添了几分?妖冶。
手?中把玩着酒樽, 他望向飞红台上被长刀穿透心口的慕容锦, 蓦地笑了起来。
有?意思。
不过更有意思的, 还是她。
看向王族楼船上端坐在桌案后的素衣少女,少年眼神灼热, 如有?实质。
不过几息,原本看着前?方的姬瑶转过头, 远远对上了他的目光。
少年丝毫被发觉窥视的心虚,他噙着笑, 举起酒樽向她示意, 动作中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散漫。
对于他这般举动, 姬瑶只是冷淡地收回目光,完全无视了他。
少年也不觉得生气,笑吟吟地收回手?,将樽中酒液一饮而?尽。随后看向侍立在身旁的女子道:“她便是那个陈稚?”
“是。”女子面目寻常, 身上气息却沉凝圆融, 若有?修士在此, 便能感知到她是已入五境的大能。
但?便是五境大能,在少年面前?也只能侍立在旁, 而?在周围, 还有?数名同她一般, 甚至境界在她之?上的仆婢。
“如今看来,赵氏接连在她手?上吃亏, 也不奇怪。”少年徐徐评断,旁人或许看不出?, 但?他又如何不清楚,封应许手?中那套得姬瑶改动的刀法是如何精妙。
淮都?陈氏,陈稚。
她当真是陈稚?还是……
少年执起酒壶为自己满上酒液,双目一片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雅阁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喧哗,打破了原有?的安然?。
少年被打断了思绪,面上笑意微微淡了些许,不必他吩咐,女子已然?抬步出?门,冷声喝问道:“是谁在此喧哗——”
打砸喧哗之?声正是自下方厅堂传来,只见?李幸身着华服锦衣,颐指气使地令随行?而?来的仆役将这座楼阁给砸了。
这些时日好吃好喝,他已然?在酒色浸染下挺起了肚子,说一句脑满肠肥也不为过。
“我乃是君上亲封的上卿,这淮都?城中何处去不得,小小一个甘泉楼还敢不让我进?!”他说着,亲手?搬起手?边一件瓷器,重?重?摔在了地上。“什么贵人在此,这淮都?城中,还有?几人比我的身份更尊贵?!”
这副嘴脸倒是同那些世族纨绔无甚分?别,甚至比许多世族纨绔还要嚣张几分?,他已是全不记得自己原本是何出?身。
似是畏惧他身份,甘泉楼豢养的护卫打手?也不敢作什么抵抗,只能看着众多摆设物事被砸了个粉碎,厅堂中一片狼藉。
女子自楼上看见?这一幕,也不由皱了皱眉,李幸并未意识到她的身份,还仰头道:“便是你?包下了甘泉楼,连本上卿都?不让进?念在你?一介女流,快快下来赔罪致歉,我还能放过你?!”
审视着下方不知所谓的凡人,女子目光冰冷,眼中有?杀意一闪而?逝。
但?她还是强自按捺下杀意,并未动手?。
身在雅阁中的白发少年却轻笑一声:“上卿?好大的威风啊。”
“将他扒光了,扔出?去。”
他脸上笑意倏而?消失,冰冷地吐出?几个字,响在女子耳边。
得了他吩咐,女子不再犹豫,拂袖一挥,厅堂之?中正在打砸的仆役骤然?顿住了身形。
下一刻,李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了起来,活像只被迫翻了壳的王八,手?脚在空中挣扎着,眼中得色也转为惊恐。
“你?想干什么?!”他色厉内荏道,“我可是乐阳君亲自向君上举荐的上卿,你?若是伤了我,君上和乐阳君一定会治你?的重?罪!”
女子寻常的容颜上现出?一抹笑意,生动了些许:“今日之?后,便不是了。”
白发少年一句话,便决定了李幸的未来,一如当日。
冬末的雪夜,城中已不见?多少车马来往,相隔一条街巷,淮河之?上灯火通明,而?在角落积雪旁,李大带着一身伤蜷缩着,望向笙歌不断的二十四坊,面露渴望之?色。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吃过东西了,手?脚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后背伤口血迹已经凝结,和单薄褐衣粘连,让他忍不住发出?虚弱呻吟。
就?是在这样的夜色中,少年白发玄衣,骑在一匹浑身雪白,无一丝杂毛的骏马上,身上只着单薄深衣,却似乎不觉寒冷。
飘雪的夜里,他提着酒壶自斟自饮,白马不疾不徐地向前?,马蹄踩进积雪,已经快失去意识的李大瑟缩一下,恢复了些微意识。
少年挑了挑眉,垂眸看向他,像是忽然?来了兴趣,随口问道:“为何躺在这里?”
为什么躺在这里?
李大哆哆嗦嗦地想了起来,春日时为了给寡母治病,他卖了家?中田地,最后还是无力?回天。为了混些生机,他为城西那位大户干了三个月的活儿,却连一枚钱也没?能拿到,今日上门讨要,却被府上管事命人打了一顿扔出?门来。
伤势太重?,他爬不起身来,何况就?算去了药铺,他也没?钱抓药。
他快要死了,李大想。
哪怕他一个字也没?有?说,白发少年却好像已经从他记忆中了解了一切,听得兴趣缺缺。
这样的故事,于他而?言,实在是太无趣了。
若是换了平日,少年应该不会理会一个微贱庶民的生死,但?他突然?想起,今日离开上虞王宫前?,他正好与人打了个赌。
他们赌的,是人心。
便是因为一个赌约,低贱卑微如李大,朝夕之?间,竟然?成了上虞公卿,一步登天,有?了与世族权贵同席而?坐的资格。
‘得封上卿,是你?之?幸,往后,你?便叫李幸。’白发少年漫不经心道。
玉盘珍馐,佳酿美人,从前?李幸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如今他都?唾手?可得。
而?他成为上卿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那城西大户满门没?为奴婢,任己驱使羞辱。
原本还对自己身份惶惑不安的李幸,逐渐习惯了上卿身份,他不记得自己从前?也只是个庶民,反而?理所当然?地踩在了同自己从前?一般的庶民身上。
人心本就?是如此丑陋扭曲。
不过——
白发少年想,他的确是有?些意外,莲生坊最是长袖善舞,左右逢源的覃晚覃主?事,竟然?会如此慨然?赴死。
对比起来,不免叫他对李幸越发觉得不耐。
被剥光了衣袍的李幸被扔出?了甘泉楼,不过此时却少有?人注意到这番变故。
王族楼船上的,姬瑶收回目光,竟在掌心肥啾毛茸茸的脸上窥见?了几分?严肃。
‘你?认识他?’她以灵力?传音。
‘他便是上虞乐阳君,百年前?,便已入八境无相。’
姬瑶早已猜到,谢寒衣出?现在李幸身边,真正的意图便是为这个无相境的人族。
她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再多问。
飞红台上,浑身浴血的封应许站起身,刀意还未散尽,他站在原地,竟如修罗在世。
趁势向他出?手?的赵氏与慕容氏的修士都?为姬瑶抛出?的阵石挡下,灵光流转,赤金光幕将所有?灵力?都?消弭,便是七境修士,也没?有?把握能破开。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