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天后我觉醒了血脉—— by不问参商
不问参商  发于:2024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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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只以知玄初期的?实力,也能?轻易败退郑骋。
陈肆停在角落,花木掩映,隔绝了许多窥视的?目光,他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被这么?多人盯着,实在如芒刺在背,真?不知道阿稚为什么?可以做到将他们完全无视。
在他站定后,几名少?年人围了上来。
“陈肆,你小子可出息了,竟敢受常氏、方氏这群眼?高于?顶的?人礼,你没看到他们刚才的?脸色有多难看。”苏南拍了拍陈肆肩头,坏笑道。
见到他们,陈肆放松了许多:“我也不是故意的?,哪想就?这样凑巧……”
陈肆自幼在淮都长?大,这些年也有三五交好的?世族子弟。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世族中也分了三六九等,同陈肆交好的?多是和他一样天资庸碌,并不受家中重视。
如今他身边这几人,修为都只在二境明识。
“你回了淮都这数日,怎么?也不叫我们出来吃酒?”又有人开口问道。
陈肆挠了挠头:“这几日都在学?宫中,并不在都城内……”
其实以姚静深为他布置的?功课,就?算在淮都城内,陈肆大约也找不到出门玩乐的?机会。
不过他并未提及此事,毕竟这话说出来倒像是在炫耀了。
“没想到你运气这般好,竟混进千秋学?宫了……”说话少?年有些阴阳怪气。
少?女推了他一把:“刘业,你说什么?呢!四郎能?入学?宫是好事。”
既是朋友,他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我只是随阿稚和姚前辈暂住学?宫罢了。”陈肆也没生?气,解释道。
少?女向他笑了笑,看向姬瑶:“这便是阿稚?”
其他几人同陈肆说话时?,余光都有意无意地看向姬瑶,只是谁也没好意思率先?开口问起。
陈肆点头:“这是我妹妹阿稚,家中行九。”
“淮都林氏,林燕燕。”少?女含笑向姬瑶一礼。
其余几人也向姬瑶一礼,各自报上名姓。
姬瑶淡淡颔首,算作回应。
对她这般态度,陈肆这几个朋友中有人并不介意,有人却觉得她太过傲慢无礼,心中暗自不满。
陈肆并未察觉异常,跟在姬瑶身边这样久,见识过她对陈氏族老,赵麒甚至千秋学?宫客卿的?态度,已经觉得她算很给?自己面子了。
何况这些都是他的?朋友,应当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见姬瑶没有多说的?意思,林燕燕笑着转开了话题,她一向处事周全,有她转圜,原本有些冷下来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就?在他们攀谈之际,池边亭台中,几名少?女看向这个方向,耳语几句。
“常茹姐姐,这里毕竟是越氏……”
“不过玩闹而已,她自己本事不济出了丑,越氏也没道理怪我们。”
“是极,这等小事,她若是让长?辈出面问罪,便是笑话了。”
一番议论后,像是定下了什么?。
不多时?,便有越氏婢女搬来琴案,置于?亭中。
一旁与人执棋对弈的?少?女开口提醒:“阿茹,郑骋与你同是知玄中期,尚不是她对手,你贸然行事,只怕未必能?如愿。”
常茹冷哼一声:“她不过知玄初期,前日定是倚仗法器之利才会伤了郑家表兄,如今我特意借来定舆石,身在此中,法器皆不可用,看她还有如何本事。”
“若不给?她些颜色瞧瞧,她当真?觉得自己真?是如何了不得!”
淮都世族关系盘根错节,常氏便与郑氏世代交好,两家联系颇深。越重陵虽未邀请郑氏,但不可能?将所?有与其交好的?世族一并拒之门外。
常茹如今出手,为的?正是郑骋。
执棋少?女摇了摇头:“随你。”
只怕最后,丢脸的?不是陈稚,而是她自己。
常茹也不与她多说,有的?事不曾亲历,总是不肯信的?。
她取出古琴,琴身以梧桐斫就?,弦上泛着温润流光,正是一把堪称上品的?灵器。
“常茹姐姐要抚琴么??”
见她举动,周围人渐次聚了过来。
少?女端坐在琴案前,十指纤长?,莹白如玉,她矜持道:“献丑了。”
指尖落在弦上,随着琴弦发出一声铮鸣,乐声如流水一般自她指尖流泻而出。
感受到定舆石扩散开的?领域,正与萧御说着什么?的?桓少?白止住话头,抬头看向亭台中,微微皱了皱眉。
桓少?白的?母亲家世不显,出自常氏旁支,真?要论起来,常茹当唤他一声表兄。
琴音响彻此间,水中锦鲤仿佛也为此吸引,先?后往这个方向而来,停在池边,不再游弋。
常茹的?琴技当属一流,随着乐声渐起,众人都为之吸引,止住了议论,静心倾听。
桓少?白脸上失了笑意,他身旁萧御淡淡开口:“心有杂念,无论技艺如何精妙,都落了下乘。”
萧御修行受限,但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却少?有人能?及。
桓少?白已经看出了常茹想做什么?,他出身桓氏,对淮都错综复杂的?世族关系再了解不过。
但他并无出手阻止常茹的?意思。
桓少?白的?确觉得姬瑶很有意思,不过也仅此而已,常氏是他母族,便是看在自己母亲的?面子上,他也不会阻止常茹。
至多不过是让这陈氏女出个丑。
“十三,你应当不会见怪才是。”他向萧御打?趣道。
萧御神?色平静:“陈氏与郑氏的?争端,与我萧氏何干。”
萧氏与越氏有旧不假,但这旧日交情还剩多少?实在有待商榷——若当真?交情深厚,今日出现在越氏的?,便不止萧御一个小辈了。
随着常茹指尖动得越来越快,琴音也变得越发激越昂扬,弦上泛起灵光,音浪被赋予一股强大力量,直直落向花木之后。

亭台中, 常茹抬眸,带着几分挑衅看向姬瑶。
扩散开的琴音中,唯有往姬瑶方向落下的带上灵力。修为略高些的人便能看出, 这琴音暗含操控之力, 若落入耳中, 只怕会丢个大脸。
众人交换过眼神,表情都有些微妙, 只打算作壁上观,不准备出手。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这陈氏女的深浅。
琴音来得?突然, 正在姬瑶身旁的陈肆几人不由变了脸色,他们不过二境修为, 在来势汹汹的音攻下连躲闪也做不到。
毕竟他们与常茹相差的是一个大境界。
苏南几人下意?识想动用护身法器, 但灵力灌注之后, 法器竟然全无反应,一时都有些慌了神。
见此,还?是林燕燕及时做出应对,她运转灵力撑开护盾, 但对挡下常茹琴音毫无把握。
若为琴音所控, 或许不会受太重的伤, 但丢脸却?是一定的。
他们也算是为姬瑶连累,林燕燕未曾生出怨怼, 其余几人却?未必同她一般想。
音浪已经近在眼?前, 她忍不住闭上眼?, 只希望自己一会儿不要丢脸太过,但预想中的场面却?并?未到来。
林燕燕睁开眼?, 只见琴音在触及护盾时竟被尽数反弹回去,发?出尖锐啸响。
这怎么?可能?!她对自己实力如何还?是有数的, 这绝非她能做到的事?,那是……
林燕燕意?识到什么?,旋即看向姬瑶,只见她指尖灵光一闪而逝,神色平静如初。
好厉害……林燕燕望着?姬瑶,眼?中流露出向往之色。
至于陈肆,他连躲也未躲,对眼?前情景已近乎麻木,打脸这种事?,习惯就好。
原本还?有闲心与萧御说笑的桓少?白微微凝神,他没想到姬瑶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了常茹攻势,甚至还?有余力反击。
她当真只是知玄初期的修士?
桓少?白来不及想更多,因为他意?识到,常茹接不下这一击。
飞身而起,少?年衣袍翻飞,瞬息已经落在了亭台前。
手中多出一把折扇,扇面展开,随着?桓少?白灵力流转,将被反弹回的音浪尽数挡下。
两股力量僵持,桓少?白神情中多了几分认真,他反手转扇,周围突兀起了风,随着?一声轰响,池水溅起数丈高?,倒转而回的力量终于被化解。
桓少?白看向姬瑶的目光多了几分郑重,她看上去不过三境初期的修为,但这一击,即便已入四境的他,要接下也觉吃力。
他承认,之前是他小觑了她。
“桓氏郎君竟然出手了?”有人意?外道?。
桓少?白可是四境闻道?中期的修士!
“啊!”琴音戛然而止,骤然崩断的琴弦在常茹指尖割开一道?细小伤口,她失声叫了出来,在众多讶异目光下,脸上青白交加。
她竟然为境界不如自己的陈稚所伤!
桓少?白回头看着?她指尖殷红,再看向姬瑶,心中微沉。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心中清楚,方才交锋,是自己略输一筹。
执棋少?女看向姬瑶,神情更多几分思量,方才那一击,就算是她,也没有把握轻易接下。
本以为自己对她已足够重视,没想到今日她所展露的实力却?还?在自己预料之外。
陈氏陈稚……
众人不由收起方才的轻视,这天下终究还?是以实力为尊。
桓少?白收起折扇,看向姬瑶:“阿茹不过玩笑,还?望姑娘不要与她计较。”
却?是轻描淡写地想将整件事?揭过,只字未提要让常茹致歉。大约在他看来,琴弦断裂,常茹已得?了教训。
或许是习惯了桓氏地位超然,他话中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陈肆心中难免有些不平,先动手的可不是阿稚,方才怎么?不见他出手阻止常茹?
但在其他人看来,身为桓氏子弟的桓少?白肯开口说上这么?一句,已是给足了姬瑶面子。
在淮都,三大世族地位就是如此尊崇,哪怕是条狗,冠上三大世族的名头,好像也要尊贵几分。
可惜这些对姬瑶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她看向桓少?白,双目宛如深渊,不知为何,在这样的目光下,桓少?白竟有种被凶兽盯上的错觉。
“玩笑?”姬瑶缓缓念出这两个字,忽地轻笑一声,轻飘飘道?,“那便算玩笑吧。”
她果然是不敢再开罪桓氏的,常茹松了口气,庆幸今日有桓少?白在场,自己才不至太难堪。
她还?是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败给知玄初期的姬瑶。
桓少?白抬手向姬瑶一礼:“谢过姑娘。”
事?情就此结束,便再好不过。
他放心得?实在太早。
在他走近萧御之时,姬瑶看了一眼?素舆的少?年,目光再度落在桓少?白身上:“他是你至交?”
桓少?白不知她为何这样问,微觉意?外,但还?是沉声回道?:“不错。”
“他这双腿,当是生来有疾。”姬瑶漫不经心地开口。
她想说什么??萧御双腿有疾,在淮都并?非秘密。
“我可治好他,不过,”姬瑶嘴边扬起一抹恶劣笑意?,“要断你双腿来换。”
当她话音落下之际,桓少?白骤然变了脸色,姬瑶的声音并?不大,听到这句话的不过周围寥寥几人,此时都噤若寒蝉。
她在开玩笑吧?!
就连萧御的脸色都有一瞬空白。
看着?桓少?白瞬息阴沉下来的面色,姬瑶轻笑一声:“玩笑而已,想来,你不会介意?才是。”
竟是将桓少?白方才的话又还?给他。
听到她这句话,桓少?白脸上笑意?尽失,他右手收紧,其上青筋暴起,强压下情绪,不至太过失态。
远处之人看着?面色骤变的桓少?白,都有些不明?所以。
这陈氏女说了什么?,才会令桓氏郎君为之变色?
姬瑶却?没有与桓少?白再多说的意?思,留下这句彷如惊雷的话,对陈肆道?:“走了。”
在桓少?白阴沉面色下,陈肆一面觉得?畏惧,一面又有些痛快。
他就知道?,没人能在阿稚面前讨到便宜。
常茹对阿稚出手是玩笑,不必计较,如今阿稚随口说了两句玩笑话,他也不该计较才是。
见桓少?白脸色实在难看,陈肆连忙推着?姬瑶转身就跑,林燕燕几人也跟了上去。
桓少?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想跟上去问个究竟,却?被萧御抬手阻止:“她已说了,只是玩笑之语。”
虽然事?涉自身,萧御的反应却?比桓少?白更冷静几分。
“但若她真能……”桓少?白声音有些低哑,他与萧御自幼相识,关系甚至比族中兄弟更深厚。
“连国师和乐阳君都无计可施,何况她只是个知玄修士。”萧御温声道?,“你不该为她一句话乱了心神。”
上虞国师乃七境大能,而乐阳君更是早已入八境,连他们都对萧御的病束手无策,一个知玄境的陈稚能做什么?。
道?理正是如此,桓少?白勉强冷静下来,意?识到还?有许多人看着?,他深吸一口气,隐下情绪:“是我失态了。”
“我双腿如此,乃天命所定,你不必为她的话心生愧疚。”
话虽如此说,桓少?白心情还?是久久不能平复,倘若她说的是真的……
萧御也望向姬瑶背影,许久,收回了目光。
怎么?可能,她只是个知玄修士而已。
他早已认清现实。
推着?姬瑶火速离开的陈肆在走远后,终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低声问道?:“阿稚,你真能治好萧氏十三郎君的腿?”
连他也听说过萧氏为了治好萧御的腿花了多少?功夫,只是都未见成效。
“可以。”姬瑶捏了捏袖中睡得?正香的肥啾。
虽麻烦了些,但他双腿也并?非不能治。
不过她为何要帮他?
姬瑶又不是什么?好人——虽然她现在在努力做个人。

在姬瑶几人离开后, 远远觑着桓少白沉凝脸色,在场世族子弟不敢再高声谈笑。
那陈氏女究竟说了什么?,才能引得桓少白骤然变色?
一时间, 池边亭台的气氛显得有些沉凝, 好在正有越氏婢女前?来, 言道将要?开宴,引着众人前?去就坐。
顺水向前?, 只见众多席案被安放在池边,朵朵睡莲浮在水上, 偶有锦鲤游曳而过?,姿态灵动?。
数株梨树种在院中, 梨花如雪, 开得正是烂漫。
桓少白本不在越氏拟邀的客人中, 但他出自桓氏,身份不同寻常,叫安排席位的越氏婢女很有些?为难。
还是桓少白主动?开口,只道自己来得突然, 与萧御同席即可。
不过?在入座后, 看着身旁不远处的姬瑶, 他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不过?这?样的座次安排也不奇怪,今日乃越氏宴客, 姬瑶有越氏血脉, 陈氏位在前?列也是应当。
因有意与越氏重修旧好, 为表重视,作为家?主的陈方严此番亲自前?来赴宴, 如今正与越重陵等?人在花厅攀谈,还未前?来。
各家?小辈被安排在池边亭台消磨时间, 而众多世族当权者则在花厅寒暄交际。是以如今先就坐的,也是世族年轻一辈子弟。
众人方才坐下,锦衣金冠的青年便随着越氏婢女大摇大摆地走来,只见他衣袍以金线织就,在日光下闪着耀目光辉,走动?间可以看到鞋尖上缀的巨大海珠。
见了他,许多人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越氏怎么?会请了他来?”
“若是我没记错,越氏并未向他下帖。”
“不请自来,果真是个毫无礼数的下等?人!”
低低的议论声?响起?,许多少年人对他的嫌弃溢于言表。
眼见他坐上前?列位次,抓起?桌案上的瓜果便啃,毫无吃相,桓少白抽了抽嘴角:“这?是谁?”
他离开数月,淮都?中何时多了这?样人物。
“这?位便是君上新封的上卿,李幸。”萧御平静解释道,话中并未透露太多情绪,让人难以分辨他对李幸是何态度。
“他是因何功绩得封上卿?”桓少白皱起?眉,若是他的感知不错,这?李幸不过?是个身无修为的凡人,连武道的门都?没有入。
萧御噙着淡淡笑意:“并无功绩。”
既无功绩,一个身无修为的凡人,如何能得封上虞上卿?
“是乐阳君亲自向君上为他求来上卿之?位。”
上虞乐阳君,八境无相中期,为上虞镇国柱石。
闻言,桓少白沉默下来。若是乐阳君之?意,区区上卿也不算什么?。
就算他大字不识一个,什么?功绩也没有,只要?乐阳君一句话,便能成为地位尊崇的上虞上卿。
桓少白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但他什么?也没有说,便是他出身桓氏,也没有资格置喙乐阳君行事。
只是眼前?凡人是何来历,如何能得乐阳君另眼相看。
李幸没有什么?来历,在被封为上卿前?,不过?寻常黔首,因受权贵欺压失了土地,险些?冻馁而死。
但因乐阳君一句话,他便一步登天,成了上虞上卿。即便是世族,因其为乐阳君举荐,也要?以礼相待。
只是得了一个上卿身份,李幸从为权贵欺压的庶民,摇身一变,也同从前?欺压他的权贵一般,剥削曾经?与他同样身份的黔首百姓,实在有些?讽刺,也不怪世族瞧不上他。
陈肆竖着耳朵听萧御为桓少白解释,自己前?去不思归这?几月,淮都?城中竟然还有这?样变故。
见萧御发?觉自己偷听,陈肆若无其事地别?开目光,假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姬瑶却是不在意李幸是谁,她的目光看向侍立在李幸身后的中年门客,他生得瘦削矮小,一张脸普通到扔进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出来,正是五境化神中期的修为。
李幸身无修为,只是羸弱凡人,便向乐阳君求来门客为自己护持。
虽然并不待见这?个黔首出身,身无寸功的上卿,但此时在场世族子弟还是依礼抬手向他一揖。
李幸像是没看出众人的勉强,一落座,便高声?道:“方才我听有人在抚琴,甚是悦耳,本上卿要?赏她!”
这?话出口,不远处的常茹闻言非但不觉得荣幸,反而涌上勃然怒气,他以为自己是低贱乐伎么??!
越氏婢女连忙上前?,提醒李幸抚琴的乃是常氏之?女,他仍不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口中还道:“便请她再抚一曲吧。”
他这?是有意羞辱世族么??!
在众多世族子弟看来,李幸此言不仅是羞辱了常茹,更是打了所有世族的脸。
深觉被冒犯的众人冷下脸来,宴席间的气氛也瞬间沉了下来。
李幸还没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只是在席间少年人冷然注视下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是再蠢,他也知道自己此时最好不要?再贸然开口。
但常茹看着李幸,却忽然有了别?的主意,她脸上勾起?笑,站起?身来向他一礼:“上卿容禀,方才琴弦崩断,我又伤了手,难再抚琴。”
“不如上卿便请陈氏九娘为你抚琴,她母亲出身越氏,今日也算半个主人,抚琴待客也是应当。”
说罢,她带着几分嘲讽看向姬瑶。
席间顿时一静,众人皆以不敢相信的目光望向常茹,她在干什么??!
在李幸这?个名不副实的上卿面前?,世族本是利益一致,众人方才皆闭口不言,便是为常茹向李幸施压,她却起?身将姬瑶推了出来。
就算方才她被陈稚下了面子,也是她本事不济之?故,如今借李幸这?个他们都?看不上的人折辱她,未免也太失世族气度。
桓少白冷下脸来,这?一招祸水东引,用得倒是巧妙,只是太下作了些?。
他竟不知,这?便是常氏的教养。
即便与常氏交好的世族子弟,此时脸色也不太好看。
李幸不知众人所想,还庆幸常茹开口为他找了个台阶下,立时看向姬瑶,口中道:“那便由你来为我抚琴吧。”
话中竟还带着几分恩赐意味,仿佛为他抚琴是什么?荣幸之?事。
姬瑶挑了挑眉,目光终于落在了他身上:“你要?听我的琴?”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对她已?有几分熟悉的陈肆能听出,她现在绝不算高兴。
侍立在李幸身旁的瘦削门客,几不可见地向姬瑶摇了摇头。
偏偏李幸还全无所觉,上下打量着姬瑶,心中还在品头论足,生得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些?。身体看起?来如此羸弱,玩玩儿?可以,却不堪为妻。
他的目光实在让人有些?不适,陈肆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也不由皱了皱眉。
姬瑶捏了捏袖中睡得很死的肥啾,忽地扬起?一抹笑:“好。”
桓少白微觉意外,她竟然应下了?
不对,就她方才行事来看,她绝非是什么?会委曲求全的人。
常茹见此却觉扬眉吐气,只道向姬瑶扳回一城,未曾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几分不虞。
得意地觑了姬瑶一眼,常茹扬声?令越氏婢女取琴来。
姬瑶示意不必,她抬起?手,形如琵琶,通体剔透如冰玉的乐器便出现在她手中。弦上光华流转,在昆山玉碎现身的瞬间,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来自天阶灵器的威压。
“昆山玉碎?!”有少年失声?叫道,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天阶灵器昆山玉碎?!
怎么?会在她手中?!
即便是桓少白和萧御,彼此对视一眼,也在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惊异。
天阶灵器,就算是淮都?三大世族也无法视若等?闲。
“真的是百里氏的天阶灵器昆山玉碎……”
“据说此器为外人所得,原来就是到了陈稚手中么??”
“不是说得了昆山玉碎的少女,只是二境修士吗?!总不可能她在短短十数日间,就突破了一个大境界吧!”
“怪不得就算她伤了赵麟,陈氏也要?保下她。”少女喃喃开口。
她还道陈氏如何有了与赵氏对抗的勇气,此时见昆山玉碎,一切便明了了。
复又坐下的常茹攥紧了袖角,神情难看,她怎么?会有天阶灵器?!
不曾在意众人反应,姬瑶指尖落在弦上,像是漫不经?心地一拨,乐音流泻而出。
就在刹那间,场中顿时为之?一静,嘈杂的议论声?骤然停歇。
这?些?世族子弟或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在耳濡目染下,对曲乐还是通几分鉴赏。姬瑶所奏之?曲他们从前?未曾闻听过?,却不妨碍他们欣赏其妙。
“传闻她长在乡野,不知自何人处学来这?般乐技?”少女轻声?向同族姐妹道,态度与之?前?已?是不同。
乐声?随水漾开,池中水波翻涌,有风乍起?,吹落一树梨花,像是落了一场雪。少女坐在席案前?,微垂着眼眸,着素衣白裙,似并不在意席间众人。
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身上,久久无法移开。
也就在这?时,常茹站了起?来,引得身旁之?人投来诧异目光。
她的身体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僵硬地动?了起?来,常茹涨红了脸,拼命运转体内灵力,手脚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摆动?起?来。
她的动?作看起?来实在有些?滑稽,周围不由响起?几声?窃笑,常茹何曾丢过?这?样大的脸,只觉羞愤欲死。
陈稚她怎么?敢?!
这?个时候她倒是忘了,其实她原本就打算这?样对付姬瑶。
“她这?是要?起?舞助兴?”李幸端着酒盏,带着几分不屑,“这?跳得也太难看了些?,还不如乐坊舞姬。”
话音刚刚落下,只见被吹落的梨花随着乐声?,忽地停滞在半空。下一瞬,无数梨花在狂风挟裹下,竟是化作风暴尽数向他席卷而来。
身无修为的李幸惊恐地睁大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梨花翻卷而来,侍立在旁的中年门客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向后退了一步。
在靠近他时,每一瓣梨花仿佛都?化作了利刃,在他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伤痕。
裂帛之?声?响起?,李幸身上锦衣变作褴褛破布,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姬瑶的琴,从来不是谁都?能听的。

第六十三章
在场世族子弟没想到姬瑶会突然向李幸出手。再怎么说, 他也是得乐阳君举荐被封为上卿的,哪怕言行有失,他们也不懒怠与他一般见识。
毕竟直到现?在, 他们也清楚乐阳君为何会对一个无甚出身的庶民另眼相待, 即便他在此后便再未召见过李幸, 淮都上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对付李幸何其简单,但乐阳君若有意抬举, 为一个跳梁小丑开罪了他却是不值。
李幸当然不清楚这一点,他连大字都不识一个, 就算骤获尊位,又如何能看清淮都错综复杂, 暗潮汹涌的局势。
他只以为, 众人敬畏的是自己上卿这?个身份。
在李幸有限的认知中, 上虞之中,除了让他登临高位的乐阳君,也就只有国君比他更尊贵。
如此,也就不难理解他为何敢呼喝世族子弟, 众多世族不愿开罪乐阳君而对他的容忍, 更助长了李幸气焰, 让他行事无所?顾忌。
如今见李幸衣衫褴褛如同乞丐,兀自哀嚎, 席间世族子弟先是一惊, 随即意识到他只是皮外伤, 都不由露出几许笑意。
在场众人尚且年少,还做不到能如长辈一般完全无视李幸冒犯, 对他这?个一朝翻身耀武扬威的所?谓上卿早有不满,此时见他在姬瑶手上吃了这?样大的亏, 只觉十分痛快。
这?是他们一直想做但碍于族中约束不能做的事。
弦音终于停了下?来,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舞动的常茹这?才找回对自己手脚的控制。
她?一张脸青紫交加,对于最重颜面的世族而言,在同为世族的众多少年人面前丢了这?样大的脸,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双目噙了泪,常茹本以为会有人来安慰自己,不想就连素日与她?交好的人也只看着前方,未曾向她?投来一瞥,像是全未注意到常茹的窘状。
常茹只以为是自己为姬瑶所?控丢了脸,才会叫他们有如此态度,心中对姬瑶怨愤愈深。
她?为羞恼蒙蔽了双眼,未曾看到众人此时无视她?的真正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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