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第三?方视角看着自?己的作为,想发声想冲过去把自?己弄死,可是没有章法,身体和声带都被束缚,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把她作践至死。
邵易淮猛地吸了一口气惊醒过来。
赤脚坐在床沿,他双手支着脑袋,低头平复呼吸。
颈间隐约觉得痒,伸手去碰,触到湿意,借着小?夜灯昏暗的光线辨认出,那是新鲜的血迹。
站起?身要去洗手间看看,才?发觉站不起?来,浑身都在抖,心脏颤的像是得了心脏病。
缓了十多分钟,他去到洗手间对镜看。
喉结之下一处薄薄的皮肤被抓破了,大概是梦里他极力要发出声音,拼命撕扯自?己喉咙的缘故。
心有余悸。
再睡不着,他坐在起?居室沙发里抽烟。
是他辜负,是他该死。
他合该受罪。
邵易淮仰面倚着沙发靠背,望着虚空之处。
内心被自?厌填满。
一早,Mary照常来接楚桐去上学。
坐进车里,楚桐就道,“阿May姐,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您太客气了,您尽管吩咐。”
“以后,早上不必来接我上课了行不?我走路过去就好,我把课表发你一份,下课如果我需要外出,你再来接我?”
“这……”
“反正你不也有其他事情要忙么?”
“……好,听您安排。”
楚桐笑起?来,眉眼弯弯,“太好啦。”
上了一天课,下午课程结束后在图书馆学习,Mary发来消息问,她说不需要接了,待会儿直接走回雅园。
离开图书馆之后,又?在旁边的咖啡馆里见了项目组的同学,讨论完方案,已是晚上十点钟。
邵易淮发来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刚要回」
滑动屏幕往上翻一翻,今儿一整天他发了许多消息来,中?午晚上都派人?送了餐食,晚上那顿还顺带送了奶茶。
边翻消息边往东门走,出了校门稍一抬眼就看到路灯下站了个男人?。
楚桐有一瞬的怔然。
烟灰色衬衫黑色西裤,许是衣服颜色偏深的缘故,这么远远看着,才?觉察他好似清瘦了许多,肩膀骨架还是宽的,但腰身塌陷。
他手里握着一束花垂在身侧,偏头看过来。
楚桐还没有做出反应,他已经?迈步朝这边迎过来。
走到她面前,“包给我吧。”
她把挎包递出,他接过来拎在手里。
邵易淮并不多言,只把她护在人?行道内侧,和她并排走。
楚桐也不吭声,就这样无言走了十分钟,到了雅园,在门厅输密码。
她问,“你要上去吗?”
“送你进门。”
乘电梯上楼,打开门,她接过包。
邵易淮一并把花束递到她怀里。
扑面一阵香气,她不由问了句,“这是什?么花?”
“七里香。”
“哦,”她抬头看他一眼,“那……再见……”
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喉结下贴了个创口贴。
她想问怎么弄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想显得好像是在关?心他。
邵易淮自?是能察觉到她的视线停留,淡淡说了句,“剃须刀弄的。”
剃须刀能伤到喉结之下的地方?
也许吧。
她不想深究。
“明天晚上再来接你,可以吗?”
他问,甚至有些彬彬有礼。
“我不一定有空,可能要和项目组的同学出去采访。”
“我派两个人?跟着你们,扛器材什?么的,可以交给他们。”
“……也行。”
扛器材是最累的活计,项目组同学们正叫苦不迭呢,正好解决了。
“周六晚上有个游艇酒会,报社?电视台的人?会参加,我带你过去认一下脸,好不好?”
楚桐愣了一瞬,又?犹豫了一下。
对她的未来有好处,但目前已接受了他太多的好处,又?要继续加码吗?
邵易淮低眸看她的神情。
他快要喘不过气,但还是说,“……我不会以此要挟你什?么。”
楚桐抬头看他,“你不会吗?”
“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吗?”她一脸不相信,“前几天你是怎么对我的,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态度强势,借着体型体力差距抱她回家?,她不过是去了夜店小?小?地惹他一下,又?是被他扇屁股又?是……
邵易淮自?觉自?己太天真,以为把她摁到怀里,一切就都解决了。
“……你没有拒绝我。”
他音量低了几分。怪他有一把低沉磁性的好嗓子,日常讲话不疾不徐,但凡再压低些,就会像是绕了缱绻暧.昧进去。
楚桐有片刻失神。
他本意并没有要耍一些勾引的手段来推进什?么,毕竟他已知晓肢体的接触没有任何用处,可这话一出,气氛却悄然变了。
楚桐被口袋里手机的低嗡声震得回过神来。
这才?察觉,门开了半扇,她倚着门缝,而邵易淮大约是怕门夹到她,所以单手摁在上面,她已然是被困在这方寸间。
她移开视线,轻声说,“你走吧。”
“答应我。”
“……什?么?”
“周六。”
她想了想,“会在游艇上过夜吗?”
“……不会。”
“……那好吧,我去。”
关?门时,看了他一眼,楚桐再次确认,他不但瘦了,周身也好似萦绕着一股颓感。
邵易淮再度被噩梦惊醒。
场景是在京郊“泠音”山庄,他曾带桐桐去那里短暂度假。
梦境中?,就像曾真实发生?过的那样,他与她在那里日日缠绵,可第三?方视角去看,那山庄实则处在时光真空之中?,真实世界里,桐桐已毕业结婚。
只有他还留在那山庄内,怀中?抱着的是泡影,并不是真的桐桐。
浓重的悲伤和痛苦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想让自?己醒过来,告诉自?己山庄里是假的,声音发不出来,再度惊醒坐起?身,一摸脖子,又?流血了。
没再睡,他起?床抽烟。
自?己待了两个小?时,起?身去洗澡换衣服,戴腕表的时候手机响了。
庄婉的来电。
他摁了接通打开免提放在一边。
“宗叔说不放心你,让我跟你聊聊。”庄婉好像是在车里,“你怎么了?还没追到?”
“没有。”
“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邵易淮略顿了下,“没什?么大事,偶尔会做噩梦。”
“……怎么把脖子抓破了?”
“……”
“你要不要去看医生?啊?”
“什?么医生?。”
“心理医生?啊。”
庄婉提高了音量。
邵易淮浑不在意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有病?”
“你自?己觉得呢,”庄婉打了个哈欠,“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之前你就不该那么做,给她铺路送她高飞,见她生?活里出现了同龄的聊得来的男孩子,你就一声不吭自?动退出了,你何必啊。”
“现在好了,小?姑娘记恨你了,年轻小?女孩最在乎的就是你的坚定偏爱,你偏偏自?以为是要当烂好人?。”
尤嫌不够,她又?补了句,“我真得给你约个心理医生?。”
邵易淮基本上没在听,见声音停了,就道,“挂了。”
“诶,等?一下,我和明远打算去看你。”
“不需要。”
“明远因为小?小?,跟家?里人?闹翻天了,还被老爷子打了一顿。”
任明远真心喜欢小?小?,邵易淮也是自?那天在电话里和他吵了一架才?知道的,他不让小?小?带着桐桐玩,任明远被他的态度气疯了,一顿嘴炮输出,后来又?来滑跪道歉。
真心的朋友也就这点好处,什?么话都能说,也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不像恋爱,一旦出现裂痕,修补比登天还难。
“改天再说,我最近没精力招待你们。”
邵易淮挂了电话。
劳斯莱斯却没有直接驶往中?环办公室,而是绕路去了旭和道雅园。
车子停在小?区外,邵易淮拎着一袋甜品零食下了车。
甜品是老宅厨师做的,味道不错。
站着等?了不到五分钟,女孩从小?区里出来了。
楚桐穿着件米白色的亚麻吊带长裙,裙身宽大,轻盈飘逸,下配白袜白鞋,浓密柔顺的长发在清晨的日光下泛着光泽,她提着裙摆跳过一块石头,肩上挎包滑落了些许,她抬手往上捋,这时候抬起?眼,看到了他。
男人?衬衫马甲,长身玉立。
中?间横亘着那些难解的爱恨纠葛也罢,可这时候他们隔着几米远的距离望着彼此,都觉对方像清晨日光下的美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见了面,再也不是她兴高采烈地飞奔过去。
他好似已经习惯,自然地伸手接过她的包。
楚桐走在前面, 邵易淮落后两步在她侧后方, 同?频的步调, 他的影子落在她前头。
话?也没讲一句, 她也不曾回头。
清晨浮光跃金的整洁街道上?,空气清新天空净透,榕树枝叶繁茂青翠, 他们就这?样走过一片一片疏斜婆娑的树影。
来到东门口, 劳斯莱斯已先?一步停稳在那里, 宗良志站在后车门处。
他看到自家先?生?把挎包和纸袋交给楚小姐,楚小姐跟他说了句谢谢,先?生?抬起手,半空中停了一秒, 又垂落下去, 道一声?,“去吧,晚上?接你。”
宗良志虽不懂男女情.爱, 但他看惯了先?生?和楚小姐的互动,一霎就明了:先?生?大约是?想触碰她的脸颊。
一直到楚桐的身?影被淹没在校园内人潮中,邵易淮才上?了车。
这?之后两天, 邵易淮每天雷打不动来接送。
楚桐不太跟他说话?, 他本就话?少, 自然也是?默不作声?,但清晨上?学的那一段十?分钟的路程, 总有他的影子落在她身?前。
周六上?午两节课上?完,楚桐跟同?学们去石塘咀吃了午饭,而后Mary载她回雅园。
回去睡了个午觉,两点钟的时候,邵易淮来了通电话?,说派了化妆造型师过来给她试礼服,问她方不方便。
自然是?没有什么不便。
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起的时候,她去到玄关屏幕前看一眼,才知道他本人和Mary都来了。
打开门把客人们请进来。
造型师带了三套高定,楚桐从中选了件香槟金色系的,在主卧内试穿了一下,尺码正合适,随即脱下来去化妆。
主卧是?套间,自带的更衣间很?宽敞,内设有化妆台和落地镜,旁边还有一圈沙发,光线也较接近于晚上?酒会的环境,用来化妆再合适不过。
邵易淮和Mary在露台上?抽烟聊天。
“过一阵儿我要回京几天,日常你留心些,大小事都转告给我。”
Mary点头说好。
邵易淮补了句,“如果她要跟项目组去街采,记得配两个保镖。”
“好的,您放心吧。”
Mary觑着他表情,心想,难道追求不顺利么?
他脸色比前几日好些,此刻眼眸里只有一片沉稳淡然,可眼睫半敛时,总好似有点情绪低沉。
楚小姐那儿倒没什么异样,还是?活泼爱笑?,学业上?也认真。
说着话?,Mary手机响了,是?外?送奶茶。
她下楼一趟去拿上?来,送去主卧的时候,邵易淮也一块儿过去了。
他就站在更衣间门口,没往里进。
坐在化妆镜前的女孩接过奶茶说声?谢谢,插上?吸管低头喝得认真。
无视也好,折磨也罢,他都甘愿承受,最起码,她没有要完全把他排斥出生?活的意思。可那份不安依旧如影随形——
她擅长温柔刀,不知道会不会跟去年年底一样,一声?不吭突然就跑了?
虽然明知她在这?里有学业要念,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凭空消失,可他依然因要离开几日而觉得焦虑。
化完妆卷了头发,楚桐看了下时间,才下午五点多钟。
把礼服换上?首饰戴上?,算是?大功告成,和化妆师一起走出主卧。
邵易淮和Mary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听?那语气大约是?在聊工作。
听?到脚步声?,沙发上?的俩人抬头望过来。
邵易淮的眼神就没再移开。
Mary满眼惊艳,“好漂亮。”
香槟金吊带半露背长裙,修身?款式勾勒出细腰长腿的曲线,通体是?波光粼粼的效果,似是?碎金浮跃其上?,长卷发落在肩后,气质温雅矜贵。
最重要的是?,那双眼顾盼生?辉,让人甫一与她对视,便自觉被吸引。
Mary起身?送化妆师和造型师下楼。
室内一时只剩下楚桐和邵易淮两个人。
邵易淮已经换好了衣服,三件套西装,配套的马甲链驳头链挂在身?上?,眼神沉静深邃,就那么叠腿坐着望过来,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楚桐正想开口问,他就起了身?,走到她身?旁,伸出手示意她搭,“走吧。”
“……这?么早?”
“有活动。”
楚桐扶着他的手腕,另一手提着裙摆,下楼去。
铜锣湾。
天色未晚,海湾和天空齐齐呈现净澈的淡蓝色调,数不清的游艇停泊在码头附近,间或有小型快艇穿梭其中。
下车,穿过游艇俱乐部的建筑,眼前出现一艘巨型豪华游艇,超长的飞桥昭示着造价的不菲。
经由栈道上?船时,邵易淮还是?伸臂给她搭。
许是?好久没穿高跟鞋的缘故,楚桐踩下去时身?形略有些不稳,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搂进了怀里。
趁人之危,实?非君子所为。
她双手搭着他的肩,从他怀里仰起脸。
一霎的对视。
邵易淮察觉到,自己竟是?前所未有的口干舌燥。
虽日日见面,但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地触碰到她了。
楚桐别开脸,撑着他胸膛站好,还说了句谢谢。
登上?游艇才发觉,除了两三侍者,这?里没有其他人。
一瞬间楚桐以为这?是?他的一个陷阱:怕不是?根本没有酒会吧?
邵易淮脱了西装外?套,拿过杯香槟坐到甲板一头的半环型沙发里,他背后就是?湛蓝的海。
楚桐提着裙摆走到他面前站定,试探着问,“诶,怎么没有人啊?”
这?时候游艇动了。
两边景致随着后退。
邵易淮单臂搭着椅背,抬眼看她,“给你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活动。”
“……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个安排?”
邵易淮默了默,“……希望你会喜欢。”
“所以没有酒会咯?你玩儿我啊?”
他再度沉默片刻,那双眼睛却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有。”
虽然这?个时刻,他很?希望其实?没有酒会安排,只有他与她的独处。
楚桐有点微妙的不爽。
这?几日他一直殷勤,她自然是?觉得出,这?个活动安排以及带她参加酒会,也都是?类似“讨好”她的举动。
可不知是?不是?他这?个人的沉稳气质与压迫感气场的缘故,就连做这?些“讨好”的事,他也显得高高在上?。
这?时候发作未免显得像撒娇。
她心里多种?情绪闪过,索性一言不发地独自去里头待着了。
过了不大会儿,她又回到了甲板上?。
外?面景致好一些,人生?第一次乘游艇出海,不看看海也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她选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斜对角。
一直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她偏头看过去,跟他对视了一下,很?快又转开目光。
刚转开,邵易淮起身?朝她过来了。
他坐到了她身?侧。
不远不近,是?一个让她无法开口说,“你坐过来干什么?”的距离。
心里积着的那点不爽变得微妙,但她很?快被海天一色的景致吸引了注意力。
半江瑟瑟半江红。
夕阳底部即将碰触到远处的海平面,天空和海面都被染成橙红色,不闻城市喧嚣,只有自由的风掠过耳际,拂起丝丝长发。
让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出神地看了好一会儿,她转头去看邵易淮。
晚霞映着他侧脸,显得无限温柔。
他这?时候才解释,“今天天气好,带你看看日落。”
原来所谓“单独的活动”,是?游艇看日落。
楚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捡了个话?问,“这?是?你的游艇?”
“嗯。”
“待会儿酒会也是?在这?上?面?”
“嗯。”
“你经常这?么干?在这?里办酒会开派对?”
有钱人不都这?么玩儿的嘛。
邵易淮没有马上?回答,等她转回脸来,视线相对了,他才淡淡地说,“……我像是?爱玩儿的人?”
“也许不会主动玩,但你也不会拒绝。”
这?话?像是?带着情绪。
“我没有拒绝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我不是?说这?些。”
“我是?在说这?些。”
“你——”
楚桐心里又觉糟糕,根本就不能和他对话?,一旦有接触,主动权就好像永远在他手里。
她选择闭紧了嘴巴。
夕阳一点一点被海平面吞没。
晚霞大面积铺陈在眼前,如此浪漫的场景,实?在不应该用来跟他斗气。
好一会儿后,邵易淮问,“喜欢吗?”
“什么?”
“活动安排。”
“还不错。”她瞥他一眼,“你真的很?会。”
邵易淮似是?思索了一下,“……这?是?你警惕我的原因?”
“哼。”
“我不觉得我会什么,如果有,那也只是?因为我想讨好你。”
平静的语气,沉稳的气度,说出“讨好”两个字,有点割裂。
楚桐倾身?拿过小茶几上?的香槟喝了一口,才说,“是?吗?你的态度一点儿不像是?讨好。”
“所以,你是?对我的态度不满意?”
听?到这?话?,楚桐眼里浮现些许警惕,“你现在像个向老师要答案的学生?。”
“那你愿意教?教?我吗?”
“哪儿有这?么好的事,你要直接收买老师啊?”
她表情太灵动,惹得邵易淮微微勾唇无声?笑?了笑?。
“笑?什么笑?。”
“你很?可爱。”
楚桐心里又是?警铃大作,正琢磨着是?说点什么怼回去还是?干脆起身?离开,就感觉到整个人被端着移到了他身?边。
她双手推着他的肩,“做什么?”
邵易淮往回撤了身?,一条手臂搭在她身?后,半垂着眸,嗓音也低着,“这?么几天了,你第一次跟我说了这?么多话?。”
楚桐一颗心怦怦跳。
其?他游艇大概距离较远,整个人沐浴在维港的无边浪漫晚霞中?,使她如堕入温柔梦境的怀抱。
脑海里的那道警铃依旧在响,可已然传导不进心里了。
邵易淮低头靠近她的脸。
似有?若无的气息拂过, 她呼吸停住,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接着就感觉到吻落了下来。
唇与?唇轻轻的碰触, 不带任何色.欲的因素。
他略退后了些,垂眸看她的脸,低声唤她, “桐桐。”
低哑的嗓里勾着缱绻, 像极了以前情浓时。
这个认知?让楚桐回过神来, 她推了他一把,起身提着裙摆跑掉了。
最后一丝天光堙灭,夜幕降临。
楚桐问了侍者哪里可以休息,侍者道三层有?属于她的卧室。
她独自来到三层, 找到侍者所说的那一间, 打开门,也没四?处看,径直躺到床上。
心乱如麻。
可若想细细琢磨, 却一丝成形的线索都找不出。
愣怔地望着对?面墙上的挂画许久,才终于找回了本心:再?不要为他伤神。
敲门声响起。
她跳下床过去?打开,门外立着身穿制服的侍者, “楚小?姐, 客人们都到齐了, 邵先生?请您下楼。”
“知?道了,谢谢你。”
她回房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和妆容, 带上门下楼。
楼梯转角处,邵易淮后腰虚虚倚着栏杆靠在那儿,听到脚步声,仰头望过来。
大约是怕她再?跑掉,他眼神克制了许多,站直了身体。
楚桐走到他身边停住。
邵易淮抬臂示意,“挽着我。”
游艇内舱,受邀客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闲聊,间或举起香槟碰一碰杯,这些窸窣的细微声响在侍者一句,“邵先生?到了”之?后,瞬间熄灭。
所有?人都扭头去?望,楼梯上,那位传闻中?即将成为易家太子爷的男人,缓缓而下。
他身旁,是一张漂亮至极的生?面孔。身姿窈窕,长卷发披肩却不显妖娆,唯有?一种清澈的勃勃生?机,水晶吊灯碎光倾泻,她的皮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看到这架势,楚桐小?小?地愣了下。
还以为只?是借出游艇场地顺便参加,没成想,邵易淮是这场酒会的主人么?
一位白?发苍苍戴眼镜的老?先生?先迎上来,“邵先生?,好?久不见,易老?太太身体还好?吗?”
“一切都好?,劳烦挂念,”邵易淮微微笑着,虚扶了一下楚桐的手肘,为她介绍了这位老?先生?的身份,又对?后者说,“港大新闻系研一的学生?,楚桐。”
老?先生?就神采奕奕赞一句,“高材生?。”
“她年纪小?资历浅,还需要历练。”
“邵先生?谦虚了,能得您亲自引荐,必有?过人之?处。”
邵易淮无声笑一笑,偏头覆在楚桐耳边低声说,“跟他聊一聊你最近做的项目。”
楚桐看他一眼。
他鼓励道,“不妨事,尽管聊。”
聊着时,又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楚桐再?优秀,也只?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在场都是港岛新闻界如雷贯耳的大人物,每个人都拥有?厚重的学识和实践经验积累,聊着聊着,话题便不可能只?拘泥于学校里那些小?儿科程度的项目,逐渐跑偏之?后,有?人讲起自己当年曾为战地记者的往事。
一时间,即便只?是听着,楚桐也觉受益良多。
大人物们都有?礼貌,见她沉默,也会cue她参与?话题讨论,有?人问起她未来的志向,她说,“想从事民生?方面的报道工作?。”
“为什么?这个方面又苦又累,也比较难出彩。”
“新闻应该是人民的喉舌。”她眼里一派认真,“我最起码想要出一份力。”
随着年岁的成长,她的目的也从单单“看一看这个世?界”,变成了“参与?其?中?”,她理应发挥一些自己的用处。
“好?志向!好?青年!”
最开始那位老?先生?赞道。
得到业界大佬这样的称赞,楚桐第一反应是去?寻邵易淮的目光。
男人已经退到了一边,单手插兜,另一手虚虚握着杯香槟,像是一直望着她,此刻视线对?上,她觉出他眸里的沉静温柔。
这时候才意识到,这场小?型的酒会,怕是特意为了她而组的。
侍者过来汇报,餐厅已准备就绪,请诸位移步去?用餐。
趁着这个间隙,楚桐放下酒杯去?了趟洗手间。
洗完手,她站在门内补口红。
不经意间听到外面有?人低声议论,“邵先生?带的那个女孩,之?前没见过诶,什么来头啊?”
“像是京里来的大小?姐。”
“看这个架势,估计是等这位大小?姐毕业,就要结婚了。”
在场的虽说都是蜚声业界的大人物,可以邵先生?的地位,亲自攒局邀请他们这些人,还是纡尊降贵了。
虽易家人都谦和,与?媒体界也一向和睦,但今天这场“媒体答谢宴”只?是个名头,大家心里都门儿清,这实际上是在为那位大小?姐介绍人脉呢,若非以后要联姻,邵先生?也犯不上亲自做这些。
楚桐低眼静了静,把刚刚补上的口红用纸巾沾掉了些。
她有?种感觉:邵易淮好?像是在收网了。
餐厅清淡高雅,长桌上,洁白?桌布铺就,其?上一字型排着新鲜的花束,花瓶也造型别?致。
客人逐一落座,中?央留了两个空位,邵易淮站在甲板上打电话,转头看到她回来了,便对?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而后挂断,朝她走来。
他为她拉开空位中?右边的椅子,楚桐落座。
一道一道餐食端上来,大家继续之?前的话题,氛围很融洽。
喝过几轮酒,众人都更放松了些,对?面有?人倾身问,“邵先生?与?楚小?姐认识很久了么?”
“快三年了。”
楚桐笑说。
“那挺久了。”
旁边的人想了一下,笑说,“楚小?姐今年二十二岁?那岂不是十八.九岁就认识啦?”
“嗯,”楚桐还是笑着,“邵先生?曾受人托付关照过我一阵子,”说着她偏头去?看邵易淮,笑眯眯地,“邵先生?人很好?。”
在场的人都以为她是京里某个高门大户的大小?姐,听到这话,只?以为大约是双方家长曾有?意撮合过,于是都笑笑地附和,说这是注定的缘分。
只?有?邵易淮,浑身冰凉。
他曾亲口说过的话,此刻从她口中?说出。
言语如刀锋,回旋镖一刀一刀扎回他心上。
所爱之?人亲口的否认,可以将灵魂击溃。
他倚回靠背,不发一语。
一只?手放在桌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酒杯的杯壁。
旁人的角度看他并无异样,甚至宴席结束,循着船主的礼节送客人下船时,都还彬彬有?礼。
游艇重归寂静。
夜风凉,但邵易淮这时觉得燥热,脱了西装外套,靠着甲板栏杆。
楚桐披了条毯子找到甲板上。
白?衬衫黑色西裤的高大男人,身形清隽,指间夹着根儿未燃的烟,眯眼望着远处。
她不想承认,她觉得于心不忍。
不由去?想,当时他说出这个话时,是什么心理?也会觉得不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