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港有回音—— by二川川
二川川  发于:202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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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性格自在坦荡又轻盈, 所以这过程倒也不算煎熬, 喜怒形于色,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不吝啬于对他表达爱, 她也算是过得酣畅淋漓,若换个更敏感内敛的,与他这么?一路走来?,恐怕是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从?现在开始,在与他的纠葛中,她不再努力了。
抵抗不了就接受,他要睡她就让他睡,但是不再对他有?任何期待。
她心?里骂了句脏话:随他妈的便吧。
就这么?下去?,若有?下辈子,她再也不要遇到他。
中午,离开港大之后,劳斯莱斯直接驶向了港中大。
邵易淮约了梁家豪。
见面地点在港中大附近的赛马会沙田马场内,凯旋厅会所,赛马会会员方可?进入,非大赛日倒也算清净。
梁家豪敲了敲包厢门,得到应允后推门而入。
邵易淮正在点餐,侍者弯身立在一旁,他抬头,“看看菜单?”
梁家豪摇摇头,“不用?了,我吃什么?都?行?。”
他毕竟在京市邵宅住过几天,邵易淮大概知道他的口味,帮他点了几道。
侍者拿着菜单出去?了,梁家豪还是站在桌旁没动。
他脸色有?些苍白,不知是紧张还是什么?。
邵易淮上下看他,而后自鼻腔笑一声,“……怎么?了?”
梁家豪也不知自己为何不安,明明他没有?做错任何事。
或许是表叔表现得太理所应当太岿然?不动,倒让他觉得自己像是错了。
他拉开餐椅坐下,咽一咽喉咙,“……表叔要跟我聊什么??”
“桐桐的事。”
梁家豪猛地抬头。
表叔就坐在他对面,衬衫马甲,成熟沉稳,那眸中底色是常年身居高位的淡然?。
大他十岁,又差了个辈分,这些差距在这时显露无疑。
他突生些许颓然?。
邵易淮开了口,“之前,我和桐桐之间存在一些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了。”
梁家豪怔住。
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用?词,昭示着表叔与桐桐之间像是有?很深的纠葛。
他感觉自己似身处迷雾中,对周遭的一切懵然?不觉。
他硬着头皮问,“……什么?误会?”
“跟你有?关,但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错。”
若非他太自以为是,即便有?一万个梁家豪,也不会有?滋生误会的空间。
是他导致了表叔与桐桐之间的误会?
梁家豪一时心?乱如麻,前几天那个暴雨夜,看到表叔与桐桐站在一起姿态亲密,那时他觉得是表叔横插了一刀进来?,可?现在,他猛然?意识到,不对,反过来?了,横插一脚的好像是他自己。
脑海内许多片段闪过,梁家豪斟酌措辞问,“……所以,去?年桐桐生日,您所说的‘受人托付关照她’是?”
“我和她在恋爱。”
“当时也是?”
“嗯。”
梁家豪猛地起身,椅子刮蹭地面发出让人不悦的声响。
他手撑着桌子,“那您为什么?要那么?说!桐桐不会伤心?吗?”
桐桐不会伤心?吗。
邵易淮心?脏骤然?痛了一下,这种要窒息的痛感已经非常熟悉,他像是斯德哥尔摩病人,在这疼痛中去?回忆她当时的表情。
她极度愕然?之下表情呆滞。
梁家豪自知失态了,跌坐回去?,“对不起表叔。”
侍者敲门进来?上菜。
一道接一道,上齐了,鞠一躬退出房间。
包厢内重归寂静。
好一会儿?谁都?没说话。
邵易淮点了根儿?烟,“今天找你谈,一是站在家人的角度,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二是告诉你,桐桐是我的人,你以后注意分寸。”
“她同意吗?你们?复合了?”
邵易淮觉得好笑。
年轻人是不是都?觉得自己的想?法很重要?
他漫不经心?牵牵唇,眸中无丝毫笑意,只有?一片漠然?,“她同不同意又如何?”似笑非笑慢悠悠把话讲完,“你想?当黑骑士?”
口吻极淡,可?会让听的人觉得,他轻松地宣判了他人的死刑。
梁家豪终于觉察到,自己不是紧张,而是恐慌。
是了,甫一进入包厢他就觉察到,今天的表叔跟以往不同,以往每次见面他都?温和,今天他周身只有?冷漠和暴戾。
不由联想?到此前易承泽对他提过的表叔,他醍醐灌顶:邵家真正的掌权者,岂会只有?温和这一幅面孔?
恐怕温和才是他的面具。
梁家豪脸色苍白,半晌没出声。
邵易淮抬腕看表,“……我还有?事,你慢慢吃。”
他起身,拾过一旁椅背上搭着的外套。
“表叔!”
梁家豪也站了起来?,抿抿唇,决意问出口,“……曾经,您是桐桐唯一的前度?”
之前在石塘咀的那间冰室,桐桐对他讲过,她心?里有?人了,暂时忘不掉,从?这用?词可?以推测,也许是她心?里那个人是指前度?
邵易淮看他一眼。
他从?未问过楚桐,谈恋爱问前任是最无聊的,他是成年人,她不主动提,他当然?不会问。
依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早恋,涉及到恋爱中成年人的那部分领域,她也表现得非常青涩。
“……应该吧。”
心?里一块石头轰然?落了地。
梁家豪抓住了桌沿,“……表叔,您说不希望我受到伤害,我想?告诉您,那倒不会,因为我能感觉到,桐桐曾经试着接受过我,她很好,她给了我们?双方很久的时间、很足的空间来?接触,可?最后没能成行?,这是我和她都?没办法的事。”
停顿一秒,他补了句,“还有?……或许我没有?资格说什么?,但表叔,您不应该再继续伤害桐桐了……”
回中环的路上。
宗良志一如既往看倒车镜揣摩先生的心?情。
很久的时间很足的空间来?接触……
不应该再继续伤害桐桐……
邵易淮抬手松了松领带。
这两?句话之所以能刺到他,是因为前者是他自己的主动放手造成的,而后者,正是他今天一直不安的根源。
桐桐为什么?会兴致不高?难道真是他做错了什么??
邵先生向来?情绪不外露,端的是不动声色,可?今天,秘书办与他接触最多的那位秘书,却隐约能感觉到他情绪有?些低沉,下午比上午更甚。
下班后,邵易淮替母亲参加一场酒会。
易嘉莹年纪大了,自他夏天来?港之后,这类活动偶尔会由他代?劳,由此,坊间小报流传,易家一直悬而未定的继承人人选,大概率是落定了。
酒店顶层宽阔气派的大厅内,港岛名?流云集,巨型水晶吊灯如瀑泄下,洁白桌布之上,新鲜花束娇艳欲滴,空气中浮着清淡的香氛味,低低的交谈声都?显得高雅。
在这之中,无数道视线落在邵易淮身上。
易家卓然?屹立于豪门圈子之巅,若真是敲定了继承人,必将引得整个港岛为之震动。
处于目光交汇中心?的男人却兴致缺缺。
陈家现任家主陪在他身边,偶尔交谈两?句,许多人跃跃欲试想?要被陈家引荐,这时候宗良志进来?了,走到邵先生身边,附耳说了什么?。
邵易淮低头听他讲完,而后抬腕看了看表,对周围人道一声失陪,离开了酒会。
“老爷子好像是有?公务在身,预计会在老宅住半个月,到十一的时候,跟那几位一起回京。”
宗良志压低了声音汇报。
邵老爷子虽已退位,但威望仍在,一些场合得托他出面从?中牵线。
“先去?趟石塘咀。”
宗良志将劳斯莱斯开到正门旁临停处,邵易淮站在车边拨通了楚桐的电话。
她说晚上要跟同学们?去?石塘咀吃猪扒饭,这会儿?大概还在那里。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
不疾不徐的一下又一下,邵易淮一颗心?像被这声响攥住,这样一个事事从?容,从?来?都?高高在上的沉稳男人,这时竟生出一阵极其强烈的忐忑不安,喉咙发紧,他再度把领带拧松。
窸窣的响动,电话通了。
“喂?”清丽轻柔的嗓,挺平静地问他,“……你找我?”
“……桐桐,”出了声才发觉声音低哑,“还在石塘咀吗?”
“嗯。”
言简意赅。
“地址发我,我去?接你。”
“阿May姐在外面等着我呢,”楚桐笑起来?,“你要跟她抢工作呀?”
“我想?见你。”
“那你来?咯,我等你。”
轻松的语气。
她没有?拒绝他,可?邵易淮却觉她的态度,比干脆的拒绝还让人难受,一颗心?不上不下被吊着,他少见地开始烦躁。
宗良志开车时,偶尔朝倒车镜瞄一眼,看到先生的脸色比下午更差,不由地胆战心?惊。
目的地街道有?些狭窄,宗良志在附近找到停车位停了车,邵易淮下车步行?过去?。
他拎着西装外套,穿过人行?横道,偶尔低头看一眼手机确认地点。
拐到那家店所在的街道,就看到了楚桐的身影。
她跟几个同学站在一起,穿着白天那身小吊带配牛仔裤,头上多了顶鸭舌帽,柔软的长发落在肩后,莹润的肩颈处皮肤大片地露着。
不知同学说了什么?,她笑得前仰后合,随着她的动作,小吊带略上窜,露出一截细腰。
烦躁立时转化为了焦渴。
楚桐不经意间转过头,也看到了他。
夜色霓虹之下,男人迈着长腿稳稳走来?,每一步都?似是携着沉沉的压迫感。
搁以往,她一定立刻跟同学们?道再见向他飞奔过来?,今天她没有?,她等着他走到面前了,才笑笑地轻盈地说一句,“你来?啦?”
周围的同学不知怎地,都?往后退了几步,七嘴八舌跟楚桐说,“那我们?就不打扰啦,明天见。”
楚桐回身挥挥手,“再见。”
等她转回来?,才终于好好地对上了她的眼神。
她眼神清透明亮,却莫名?让他更加不安,焦渴夹杂着这份不安,让他本?能地想?要确认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楚桐就问,“晚上你要在雅园睡么??”
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她的语气,轻松随意到好像他们?是彼此的床伴。
邵易淮浑身温度退了个干净。

第59章
邵易淮好一会儿没说话, 只低眸审视她的表情,末了,淡淡地说,“……今晚可能要在老宅住, 老爷子来了。”
这话自然是半真半假, 他虽一向有礼数, 但自开春与顾家解除婚约之后, 他与老爷子就没再正常交流过,父子俩间的温情面具已经碎掉,自然也不必顾老爷子脸面了。
“哦, ”楚桐点点头, “那你没必要跑一趟来接我, 挺麻烦的。”
邵易淮没再多说,将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轻轻一扶她的腰,“走?吧。”
楚桐和同学们就餐的地方在石塘咀街市, 宗叔把车停在了山道边一家酒店的停车场, 两人要沿着皇后大道西走?到路口,而后拐到山道上。
石塘咀常年?有不少游客打卡,山道S弯处是电影《胭脂扣》的取景地, 由是,这个点儿了依旧游人如织。
迎面三四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女,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邵易淮揽住楚桐的腰将她护到怀里, 一个女孩倒退着走?, 眼看要撞过来,他抬手臂挡了一下?, “当心。”
女孩忙刹住车一叠声道歉。
两人脚步没停,径直从几人中越过去?。
此后又有几次这样的小小“事故”,他统统护着她,到了人稍少些的地方,他牵住了她的手。
楚桐没有挣扎,一手被他牵着,一手抓着披在身上的西装外套前襟,她心里觉得好笑:他像个保镖。
似是察觉到她唇角蔓延开来的笑意,邵易淮偏过头来问?,“怎么了?”
“没什?么。”
她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惯性继续往前走?,却被停住脚步的邵易淮圈住手腕拉到了怀里。
鸭舌帽的帽檐抵在他胸膛。
邵易淮抬手把帽檐往上掀了掀,她仰起脸,疑惑地,“……嗯?”
他在斟酌措辞。
天知道他已经?多久没这样过了,任何场合任何人,都是要迎合他奉承他,还没有人需要他来琢磨该怎么说话。
几秒钟过去?,他喉结有个明显的吞咽动作,而后开了口,“桐桐,我哪里做的不好了,对吗?”
语气轻轻。
“怎么会。”
她口吻也平淡轻盈,似是在否认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默几秒,他低低地问?,“……你心情好吗?”
这问?题有点前言不搭后语,楚桐就下?意识去?对他的视线。
路灯澄黄的光落在他肩头,他眸光微暗,专注地凝着她,头顶高架桥上,隐有公?车驶过的隆隆声。
她慢半拍找到自己的声音,“……还不错。”
邵易淮眸色深深,似是有千言万语压在其下?,最终到了嘴边,只化为一句话,“……那就好,”他道,“你开心就好。”
看着他的模样,楚桐恍惚间产生一种感觉,好像爱了那么久的不是她,而是他。
回雅园只要不到二十分?钟车程。
整个途中,楚桐都歪靠在椅背里,拿手机跟同学们聊天,时不时把机身贴到耳边听语音,最后索性戴上了耳机。
她从没有这样过。
但邵易淮没说什?么,只偶尔转头看她一眼。
她显然是心情不错,即便?鸭舌帽遮掩了部分?轮廓,也能看出她唇角一直扬着。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被她丢在了一边。
到了雅园,楚桐跟前座宗叔说了声再见,直接推车门?下?车。
邵易淮就走?在她身后,但她仿似不觉,走?到门?厅前输密码,察觉到有阴影落下?,她才?转头看一眼,惊讶似的,“……你不是要回老宅吗?不必送我上去?了。”
“送你进?门?。”
他口吻还算是平稳。
楚桐耸耸肩,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乘电梯时,她还是低着头看手机,轿厢门?打开,她走?在前头,停在门?前再度输密码。
叮一声门?开了,“再见,你注意安全。”
声音还是轻柔的,但头也没回,迈进?去?,把门?关上。
邵易淮人生第一次吃了个闭门?羹。
还是这样毫不留情面的。
在车上他就已经?在忍耐了。
他当然可?以直接把她薅到腿上摁下?来,可?这除了能暂时缓解自己心里的烦躁不安之外,别无其他用处。他一直是个有长远眼光的人,不会为了眼下?的满足而鲁莽行事。
他手插兜站在原地,低头静了静,而后转身离开。
劳斯莱斯沿着车道盘旋而上,到达山顶易家老宅。
车子在停车位停稳。
宗良志打开后车门?,看先?生下?车先?点了根儿烟,才?发觉他脸色阴沉。
邵易淮站在灭烟处抽烟,宗良志就一言不发陪在一边。
好一会儿过去?,先?生终于开了口,“宗叔。”
宗良志立时应声,心里盘算着先?生大约是要问?老爷子的事,已经?做好准备回答,却听先?生说,“……你有没有被女人折磨过?”
宗良志消化了一下?,还是没能消化得了,硬着头皮回忆,“……好像没有……”
他为人老实?巴交忠心耿耿,老婆是初恋,婚姻生活也一直很幸福。
他更不敢追问?:是什?么样的折磨?
邵易淮沉沉缓了口气,“罢了。”
桐桐在无视他。
显而易见。
看他工作了一整天,下?了班还要烦心,宗良志实?在于心不忍,试着提议,“要不您打电话问?问?庄小姐?她应该懂这方面。”
邵易淮蹙着眉没回答,碾灭烟,往主屋去?。
几个身穿制服的佣人忙碌地往来,经?过他时停下?来唤一声三少爷。
宗良志问?一句,“老爷子在里面吗?”
得到回答,“老爷子在客厅和夫人说话。”
主屋灯火通明。
浮光映在楼前巨型喷泉水景中,波光粼粼。
进?了玄关,经?过两道走?廊,来到客厅。
客厅挑空很高,前后两边皆是通顶的落地窗,华丽但不显奢靡,客厅中央一圈沙发里,易嘉莹坐在单人沙发里,老爷子在她斜对面,两个人明显没在说话。
有佣人紧步过去?俯身汇报说三少爷回来了,两个人齐齐抬头。
邵易淮跟母亲打了招呼,坐到长沙发靠近单人沙发的那一头,点了根儿烟。
易嘉莹笑说,“你不是不怎么抽烟吗?”
“最近烦。”
沉稳的男人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话,易嘉莹不由凝目细看他一会儿,“……你不像是会为工作烦心的人。”
邵易淮没接话,只问?,“您药吃了吗?”
“吃了。”
易嘉莹察觉到他好像是要起身离开的意思,就道,“你爸来了。”
“看见了。”
老爷子人就在对面坐着,这时候就适时哼了一声,“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
邵易淮这才?看他一眼,“不知道。”
“不知道?你做人什?么时候这么没计划了?”
邵易淮嗤了声,不疾不徐,“怎么?您千里迢迢过来,第一件事是要训话?”
“我还敢跟你训话?你不是厉害着呢吗?你一直不回,你大哥都来跟我发脾气说我不该惹你。”
熟悉老爷子表面滑头实?则心机深重的秉性,邵易淮自然是知道他这一出是以进?为退,看起来气势汹汹,实?际上是来示弱呢。
最起码表面上是示弱。
邵易淮没搭理,拿过佣人送来的茶盏喝茶。
老爷子觑了眼易嘉莹的脸色,清清嗓子,“……你有没有跟你妈说,你到这儿干嘛来了?”停顿两秒,“……你好大的志气啊,为了追女孩子搞这么大阵仗。”
相较于他的怒气冲冲,易嘉莹倒是起了点好奇心,“追女孩子?哪个?”
“小他十岁,还没毕业一个小姑娘,真是够行的。”
易嘉莹看着邵易淮,倾身过来,很感兴趣的模样,“什?么样的女孩子?哪里人?还没毕业……学什?么的?”
邵易淮捏一捏鼻梁,疲倦似的,“您别问?了。”
易嘉莹换了个问?法,“……很难追吗?不应该啊,你去?追人还能追不到?”
邵易淮没说话。
老爷子怒气更重,“简直荒唐。”
易嘉莹转向自己已经?分?居了二三十年?的丈夫,问?,“你知道更多?到底怎么回事?”
“小姑娘从大二开始就跟了他了,毕业了飞走?了,走?就走?罢。他前后为了这点事毁了两次婚约,林家顾家,不提也罢,毁也就毁了,可?至于因为这事儿要跟邵家割席吗?”
易嘉莹就转过头来自己儿子,“……有这种事?”
她只知道父子俩因为联姻的事闹得不愉快,却从不知是为了一个小姑娘,来港岛长居不是为了陪她,也不是为了易家家业,竟也是为了追回这个小姑娘?
邵易淮弹了弹烟灰,似笑非笑看着老爷子,“您是到我妈这儿告状来了?”
易嘉莹思忖着,捡能说的说,“有这些渊源在,恐怕不好追回吧?女孩子若是决定走?了,向来是铁了心的。”
“是不好追,”邵易淮还是漫不经?心,那双眼睛依旧看着老爷子,“我今儿刚碰了一鼻子灰。”
当着老爷子的面,易嘉莹也收了心里话,没再多问?。
老爷子一通输出,一是为了试探易嘉莹的态度倾向,二是为了看老三的想法。
他绝对不会同意老三娶个普通的寻常人家孩子,邵家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根基,还真就治不了他亲自养大的孩子了?
邵易淮把烟抽完,喝了杯茶,跟母亲打过招呼,而后上楼回了自己房间。
他洗了个澡,对镜剃须时,余光注意到壁柜上有个小巧的玩意儿,洗了脸,拿到手里看。
是枚已经?褪色的戒指。
是他31岁生日时桐桐送的礼物,路边摊上买的。
当时她在忙实?习,本来她是自己出钱定了度假酒店,可?临时有急活儿,没能成形,就把戒指藏在曼合,让他“寻宝”。
他最先?去?主卧翻枕头,还真就找到了,两枚对戒,藏在枕头下?。
他不喜戴首饰,日常顶多佩戴腕表,这戒指也从没戴过。
礼物既已送出,自然是任主人处置,她也没提过让他戴。
握着这枚戒指在起居室沙发上坐了会儿,他拾过手机翻相册。
他的相册里有一个专为她照片设置的分?类,取名?是简单通俗的:「宝贝」。
点顶端回到时间线最初,是几张旗袍照。
那是在京郊的那场展会的化妆间里,她穿着无袖港工领小圆襟旗袍,底色是奶油色,其上绣着水墨兰花的图案,照片中她正在调整耳坠,大约是尚云梦叫了她名?字抓拍的,她歪头朝镜头望过来。
那双眼睛清透明亮,很有灵气和神采。
今天一整天,这双眼睛望向他时,总显得很平静。
平静到好似他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这让他喘不过气。
结束和邵老爷子的虚与委蛇,易嘉莹上楼来寻邵易淮,敲门?没人应。
佣人道,“三少爷好像是出门?了,拿着车钥匙。”
邵易淮自己开车下?山。
来到雅园。
在门?厅前按门?铃,没有任何回应。
楚桐刚洗完澡换了睡衣,听到门?铃声先?去?玄关看一眼屏幕,白衣黑裤的男人站在楼下?门?厅里。
她没管。
敷着面膜去?写作业。
洗面膜,把作业写完,忙了一通之后一看时间,距离门?铃初次响起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她去?到玄关打开屏幕监控瞄一眼,那男人还站在楼下?。
就在她看着的时候,屏幕里,男人再次摁了门?铃,同时,手里攥着的手机也嗡声震动起来。
她索性把手机扔到了沙发上。
过一会儿穿过客厅时,不经?意瞥一眼,手机竟还在震,她想了想走?过去?接起来,“……喂?怎么了?”
“开门?。”
“什?么开门??”
“我在楼下?。”
“我在泡澡呢,你得等一会儿了。”
邵易淮又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门?锁才?开了。
他乘电梯上楼,楚桐刚好打开门?,理所当然的口吻,“你不是知道密码么?”
邵易淮站在门?外,“我可?以进?来吗?”
楚桐笑了一下?,“你想进?当然能进?咯。”
“你想让我进?吗?”
楚桐不吭声了。

“想见你。”
邵易淮来得匆忙,白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散着,此刻单手插兜站在这儿, 颇有股深夜的失控感。
“白天见过了呀, 早上中午晚上都见了, 昨晚还睡了呢。”
她终于仰脸看他, 唇角微微上扬,很轻松的表情。
“不够。”
他声音还算平静,可一颗心被勾着, 上下都不能, 时时刻刻备受煎熬。
楚桐噗嗤笑了下, “你有点搞笑了。”
“是吗。”
邵易淮淡淡地重复。
他不觉得自?己是“有点搞笑了”,而是快要发疯了。
望向?他时,她眸中?不再有热情,只有平静。这让他如鲠在喉, 寝食难安。
楚桐察觉到他抬起?手, 指背轻轻落在她脸颊,他低声唤她,“宝宝。”
她略顿了下, 而后稍稍偏了偏头躲开,“我敷了面膜的,不要碰。”
余光里, 邵易淮收了手。
楚桐心想, 他会觉得受伤吗?抱着这个念头, 她抬眼去寻他的视线。
他眼睫长,漆黑的眼眸看人?时总显得深情, 可这时,她第一次注意到,那不只是浮于表面的深情,眸底还压着某种汹涌的浓烈。
好像是因为被压抑着,所以很容易被忽略掉,若非她定睛细分辨,也不一定能看清楚。
他爱她?
搞笑,她不信。
没有人?会亲手把爱的人?推开。
邵易淮抬腕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
“你早点休息吧。”
楚桐没再抬头,说了声好,把门合上。
倚着门板,静静平复心情。
离开玄关?时,鬼使?神差又?打开屏幕监控看了一眼,那男人?竟还在楼下,站在吸烟处抽烟,正抬头望向?某个地方,大概是在看她所在的楼层。
她这时候仔细回想一下,刚刚没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儿,大概之前在楼下等?的那四十多分钟没抽烟?
又?想起?以前,在福记包厢,她感觉他心情低沉,凑上去想吻他安慰他,当时他就偏头避开了,说自?己抽了烟的。
每每要抱她,都会先把烟掐掉。
还是她数次表示不介意,抽烟与否这茬才?算是揭过去。
他的心态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搁正常情况下,大部分男的都不会觉得自?己抽了烟是个事儿。
楚桐不愿再多想,此刻念他的好,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她刷牙睡觉。
邵易淮开车回到易家?老宅已经?是后半夜。
重新洗了个澡,祛掉一身烟味儿。
大概是今天情绪波动消耗太大,卧室内陷入黑暗之后,他很快入睡。
数次被不同的噩梦惊醒。
第一个梦境里,桐桐结婚了,根本不认识他了,客客气气叫他邵先生?。他说:桐桐,不认识我了吗?
楚桐就一脸茫然惊讶:我该认识你吗?对不起?,不好的事情我都忘掉了。
第二个梦境里,那一年立冬,他与她在陈教授家?里相遇,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倾慕,当晚就带她走了。到这里这个梦境都没什?么问题,接下来他却眼睁睁看着自?己,循着圈子里惯常的玩法对她挥来喝去,玩.弄她作践她,高兴了就给她点钱花,不高兴了就让她别碍眼,没有为她铺路,她要抽时间准备考研,他也不允许,喝了酒要她陪,睡觉要玩儿她,然后他玩腻了,给了张卡把她打发了,那时她本科的学业都已然荒废,她被学校退了学,回到江城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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