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淮笑意更深,摁住她侧腰,“别乱动。”
他则伸臂探到茶几?上,拿出根儿烟衔到唇间,又摸到金属打火机,铮得一声,火苗窜出,映入他半敛着?的晦暗眸中。
楚桐抱住他脖子,上半身贴着?他,余下的则一动不?敢动。
邵易淮却?浑不?在意似的,单臂搂着?她,另一手夹着?烟架在沙发背上,时不?时偏过头抬手送到唇间抽一口。
她能感觉到他心脏剧烈的搏动,期期艾艾试着?提议,“……要不?要……帮你?”
她以为会得到他干脆的拒绝,结果,他只是?低声问一句,“怎么帮?”
楚桐举起手,五指张开。
有样学样嘛。
邵易淮就看不?上似的,笑一声,“不?必。”
楚桐睁大了眼,“怎么?你还瞧不?上了?”
他低眼看她,说,“瞧不?上。”
接触到他的眼神,楚桐没由来地想起他第一次吻她时的模样,凶狠霸道,两?厢比较,总觉得,她好似还没有触碰到他的本质。
她躲他的目光,视线乱飘时,看到他夹着?烟的那只手,手指上分明还有未干涸的痕迹。
她难以置信,内心开始尖叫。
他怎么能这?样,抽烟时,那指腹会碰到他嘴唇啊。
邵易淮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哼笑一声,“怎么?”
“你……”
“我不?介意。”
楚桐立刻扭身探到茶几?上,拿过湿纸巾,就要来捉他的手。
邵易淮拿烟的那只手撤远了点,“别乱来,烫到你了。”
说着?,他把烟摁熄到烟灰缸里?,而后把手送到她面前,她抬手要抓,那手指却?是?直接摁到了她嘴里?。
楚桐几?乎呆住了,内心信念崩塌,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面容纹丝不?动,手指玩弄她的舌。
楚桐哭了,一波极强的世界观被?重塑的冲击感将她击垮。
邵易淮眼睫半垂,留了用过的两?根手指在她口腔里?,道,“乖,舌头动一动。”
她眼睛紧闭,泪水溢出,试着?动一动。
“没事的,相信我,”邵易淮不?吝安慰和?夸奖,低声哄,“舔干净。”
楚桐哭着?。
末了,弱弱地问,“好了吗?”
邵易淮没再说什么,手指抽出,擦着?脸颊移到她后脑勺扣住。
吻覆了上来。
第28章
因着周六晚上那一遭, 周日一早,楚桐从?睡梦中醒来,第一个念头便是往旁边瞄,那里空空如也, 她松一口气。
主卧起居室也没见到他的影子。
她洗漱完, 在?更衣间?寻到一件相对长的睡裙穿上, 下楼去寻。
找了一圈, 最后隐约听到健身房有动静,敲敲门推开。
健身房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要大,邵易淮正对着一面?网球墙打网球, 身着一套黑色的宽松无袖短裤运动衫, 挥拍击球时, 手臂和腿綳出流畅漂亮的线条。
听到开门动静,他转过头,同时伸臂将?网球墙弹回来的球抓在?掌心,动作?间?颇潇洒, “这么早?”
“你更早。”
“习惯了, ”他说,“……要试试吗?”
“我不会。”
“我教你。”
楚桐走到他身前,被他指挥着摆出姿势, 握住球拍,他在?她后方,双臂环住她握住她的手做出一个挥拍的动作?, “利用?惯性?, 这样挥出来。”
挥了几下, 他道,“记住了吗?”
楚桐点点头。
邵易淮走远了两步, 看她还呆在?那里,不由笑道,“怎么了?”
不怪她多想,实则是他运动后的身体带着烘人的热度,让她想起了昨夜被他抱在?怀里睡觉的感觉。
她耳根都红了,嘴上说没什么,手上试着去挥拍。
倒是比预想中要好,看来身体底子不错。
“我从?小就帮妈妈干活,体力还是有的。”
被他夸了两句,她就这样说。
他笑一声,“……我下午要去马场,想一起去吗?”
她不再说没骑过我不会,直接点头。
邵易淮运动了四十分钟,冲个澡换身衣服下来,早餐正好送到。
这还是两人头一次一起吃早饭。
简单的芝士蛋三明治,搭配牛奶和咖啡。
他吃饭斯文,有他这个人一贯的优雅,楚桐嘴里包着食物嚼,眼睛一直望着他。
邵易淮与?她对视,也不说什么。
几个眼神来回,倒像是心有灵犀的恋人。
楚桐被这念头愉悦到,歪头冲他笑一笑,邵易淮正倚靠着案台喝咖啡,不由地摇头轻笑,说,“傻样儿。”
楚桐不以为?然,“你那么忙,生活中有这样的时刻吗?难得的宁静和小确幸?”
邵易淮敛了眼睫沉思片刻,“……在?陈教授家里看书,应该算是吧。”
楚桐眼睛亮了,“就像我第一次见你那天??”
“嗯。”
第一次见他,距今其实也才一个多月。
那时就觉他像另一个世?界投进来的幻影,温雅贵重?,难以接近。
如今已?如此近了,却还是觉得他像幻影。
无论是日常相处的温柔体贴,还是无形中的提点,甚至是那方面?,都好似只显露了他本人的冰山一角。
她自觉摸不透他。
吃了早饭,邵易淮去公司加会儿班,留她在?曼合读书写作?业。
下午两点钟,宗叔载他回来接她,一起去马术俱乐部。
到了之后,邵易淮叫了个马术教练来,说为?她挑一匹马,新手,挑个温顺的。
楚桐跟着工作?人员换衣服,换完出来,问他,“那你呢?”
“你在?室内,我去外面?跑两圈。”
楚桐一脸的:我想跟你一起。
教练看看两人脸色,帮着说话,“小姐姐,外面?太冷啦,马上要下雪,您是新手,就在?室内场地跑两圈试试吧,怎么样?”
“那好吧。”
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仰脸望着他,没挪动脚步。
看那眼神,邵易淮不由地低头吻一吻她鼻尖,笑说,“去吧,一会儿见。”
他去换马服,她一步三回头。
教练笑说,“真甜呢。”
楚桐道,“他骑的什么马?我要一匹跟他同品种的。”
“邵先生的马是弗里斯兰,不太适合新手呢,对新手来说,跑起来很?颠。”
“我要跟他一样的。”
她重?复。
“也好,这个品种比较帅,骑起来好看。”
教练从?善如流。
在?室内场地慢慢遛时,教练介绍说:
弗里斯兰高大,鬃毛茂盛四肢健壮,很?合适拍照,专业马圈一向不太喜这个品种,但这种马生性?活泼,邵先生或许是喜欢这一点。
楚桐身体轻盈,很?快就掌握了与?马儿一同上下的节奏,骑起来倒不觉难受。
教练提议道,“新手有个免费的拍照服务,给?您拍几张?”
楚桐没拒绝。
跑了好几个来回,出了点儿汗,下马时候大腿都麻了,教练招呼另一位工作?人员带她去咖啡厅休息。
咖啡厅是玻璃顶露台的样式,视野广阔,能望到室外场地。
她一眼就看到了邵易淮。
虽然全身包裹在?马服中,头上戴着头盔,但那优越出众的身材和气质,不会认错。
他骑着匹很?帅的高大黑马,压低了身子在?马场驰骋。
马服真衬他。
楚桐拿出手机,拉进镜头,拍了几张。
她独自慢吞吞喝了半杯咖啡,就见邵易淮和另一人牵着马慢慢往这里来,然后绕到另一处入口,不见了身影。
又等了约莫半小时,他换上了自己的便服进来寻她。
长大衣搭配半高领黑色毛衣,清贵温雅的气度,甫一进来,就吸引了诸多目光。
邵易淮径直朝她走来,视线锚定了她,眸光压着几分沉沉的兴味,走近了,问,“好玩吗?”
楚桐坐在?椅子里抬头看他,“好玩。”
她这才注意到,刚刚与?他一起骑马的那人也落后几步过来了,她麻溜地站起身。
邵易淮介绍道,“这是桐桐,这是易承泽,我表哥。”
第一次见到他家人。
楚桐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神采奕奕笑着点头,“承泽哥,您好。”
易承泽看起来年近四十了,看她这模样,便笑了笑,冲邵易淮道,“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带一点港式口音的普通话。
邵易淮不置可否,只半敛了眼睫淡笑一下。
楚桐却觉出,那笑没有半分愉悦。
他本人也一直说她是小孩儿,他却不喜欢她真的在?别人眼里也是小孩儿吗?
楚桐有点搞不明白。
晚上邵易淮带着她和易承泽一起用?餐。
趁着楚桐上洗手间?的功夫,易承泽问了句,“刚刚在?马场,教练给?你的是什么?”
“照片,桐桐的。”
两人换完便服出来,正巧碰上要给?楚桐送照片的教练,教练索性?直接给?了他,他拿过来看了几眼便收起来了。
“不给?人家?”易承泽打趣。
邵易淮口吻几分莫测,“……人是她自己的,照片是我的。”
马背上的女孩,身着专业马服,脸上洋溢着笑容,意气风发。
“小女孩心挺大,拍了照,自己都不知道要。”易承泽笑道,“心思全在?你身上了。”
楚桐回到餐桌,就见两位男士不知在?聊些什么,那位表哥一脸的高深。
两位男士都年长她许多,但易承泽健谈,聊各自的求学经历,以及这其中的趣事?,倒也话题不断、其乐融融。
席间?,易承泽提起自己有一个干儿子名叫梁家豪,本是世?家好友的孩子,但梁家家族没落,他便收养了,跟她差不多年纪,在?港岛读中文,两人想必谈得来。
吃完饭,邵易淮送楚桐回学校。
行至半途,天?下起大雪。
邵易淮跟她说,“承泽表哥是我妈那边的亲戚,家业在?港岛,你以后去读书,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安排。”
楚桐惊讶,“去读研,少说也得两年后了,你替我想这么远?”
邵易淮没看她,望着车窗外的雪,淡淡嗯了声。
这些事?,本就应该早做打算。
楚桐倾身越过扶手箱,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说,“你真好。”
邵易淮微顿了下,转过头来,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极淡地笑了声。
到A大西门,楚桐才明白他这声笑的意思。
那时,邵易淮先下了车绕过车尾,为?她打开车门,她刚站稳,车门在?身后关?上,而后他便双手撑着她身侧的车体,将?她压到车门上,低声,“再亲一次。”
天?下着茫茫大雪,宗叔为?两人撑着伞,身体还拼命往外侧扭,眼睛也往别处张望,极力让自己成为?无感无知的人形物件。
他人高大,肩膀也宽,这时候半俯身,大衣前襟也垂下来,将?她围困在?他与?车身之间?的小小角落。
楚桐咽一咽喉咙,抬下巴吻了他脸颊。
迈巴赫还打着双闪,灯光映在?雪地里,一跳一跳,似她的心脏。
邵易淮又说,“地方不对。”
她就去吻他的薄唇,贴上之前,想起上次,紧急刹住,讲条件,“那你要回应我。”
邵易淮无声地笑了。他眼睫半敛,长睫显得过分深情,勾唇的模样又透出几分公子哥的漫不经心,楚桐被诱惑,手扶着他的脸,吻上去。
缱绻温柔的吻。
鼻息交缠,雪的凉意浸透每一寸呼吸。
此后与?邵易淮吻过无数次。
楚桐记忆最深的却是这一次。大雪纷飞,身后的车还跳着双闪,像是在?催促他或者她,该前行了。
可她与?他都停下来,专注地享受这个吻。
邵易淮第一次叫她宝宝也是这个时候,不是在?床上,也不是小别重?逢,而偏偏就在?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时刻。
她主动献吻,身体也本能地要贴近他。
不知何时,吻已?变成他主导,他的唇辗转来到她耳侧,轻轻碰了碰她耳垂,低低唤她,“乖宝宝。”
这三个字,似带着无限的柔情和来自感情中高位者的疼惜,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轻笑,楚桐浑身都抖了一下,抓住他大衣前襟,双眸含水,可怜兮兮地说,“邵易淮,我不想回宿舍。”
“嗯?”
这声疑问,像是在?鼓励她,把话说清楚些。
她补了句,小小声地,“我想你抱我睡觉。”
虽邵老爷子出手体面, 但林家?被退婚,到底是件不大不小的丑事。
林父林弘康看得清,私下的饭局牌桌上?,别人不敢问, 他自己却主动提, 且是云淡风轻:邵先生只是一时美色上头, 男人嘛, 也正常,等?他玩儿?够了,自然会回头来找林嘉音。
旁人只能?附和, 那是那是, 放眼圈子里有名有姓的闺秀, 林嘉音是最出挑的了,且邵林两家?,是老老爷子那一辈传下来的交情?,哪儿?能?说断就断呢。
不像林弘康, 林嘉音在家里闷了一个星期, 才又出来见人,各种饭局场合上?,决口不提邵哥哥, 只关系密切的几个小姐妹知道,她心里?还没过去这茬。
可即便她不提,圈子里?还是传遍了。邵先生冲冠一怒为红颜, 退了和林家?的婚约, 这几日又带着那小姑娘, 去餐厅去马场,全然不避讳, 甚至有人言之凿凿,说邵先生已经把这小姑娘介绍给了港岛易家?那边的近亲,这是动真?格的了。
不是像圈子里?惯常的套路那样,是正儿?八经的女朋友。
不少好事的,都打?听?到苏静文这儿?了,好奇那小姑娘是何方神圣,竟引得邵先生如此?
苏静文一概闭紧了嘴巴,不言语。
圣诞节前那个周五,是12月20号,临下班,她被邵易淮叫到办公室,邵总问她周末有没有空,带楚桐去逛街看展。
半天时间自然是有的,况且,以往邵易淮的这些私事,都是她经手代?办,也算是她职责范围内。苏静文应了,又道,“钟助理说,往返港岛的飞行计划已经批下来了,酒店也已订好。”
邵易淮倚着靠背,捏一捏眉心,“……你去忙吧。”
苏静文看了看他的脸色,没再多说,带上?门?出去。
周六午后,苏静文如约去A大接了楚桐,带她去逛街买衣服,添置了些学习用品,而后去某著名展览园区看展。
小姑娘热情?开?朗,眉眼间独有一种万事不挂心的轻盈感,让忙了一周的社畜苏静文,深觉只是跟她出去玩一遭也感身心畅快。
临近圣诞,园区内立了一株高大的圣诞树,路边餐厅咖啡店也推出了圣诞限定产品。
苏静文从步道另一边的甜品店出来,隔着来往熙攘的人群,一眼瞧见穿着一身雪白的女孩,一手淀粉肠,一手热奶茶,正站在路边大快朵颐,黑白分明的眼睛很有神采。
瞧见这生机场景,任谁也不由莞尔。
苏静文快步横穿过来,道,“给你买了一篮圣诞限定的点心,带回去跟舍友们分着吃。”
“哇,谢谢文姐。”
“别谢我,花的是邵先生的钱。”苏静文笑眯眯地,“哦对,先生还让我给你一张卡,学费生活费,平日里?想买什么东西,都直接刷这张卡。”
楚桐愣了一愣,把淀粉肠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扔到旁边垃圾桶,擦擦嘴巴,这才说,“文姐,我不能?收。”
“没关系的,先生的举手之劳。”
“我只是跟他恋爱,又不需要他养着,平时送些贵重?礼物就罢了,给卡不行的。”
“先生疼你,你过的舒服些,他也安心,”苏静文道,“你现在是个一穷二白的学生,做兼职浪费精力,不如把所有时间用来学习,将?来学有所成,找了好工作,再还给他,也不迟呀。”
苏静文再明白不过了,邵先生派她送卡,无非是怕他本人当面送,桐桐会拒绝得更厉害。
那就意味着,她必须要把这任务给完成了。
“……话是这么说……”
楚桐明显踟蹰,不好收,一时又找不出其?他措辞来。
“你也知道,邵先生最不缺的就是钱,这点小事,不值当跟他闹一场。再者,你想啊,他自己养尊处优,跟你在一起了,哪儿?能?眼看你一个人受罪呀。”
楚桐低眼思索片刻,心念一定,“……那好,我收了。”
“收了可不能?不花哦,”苏静文故作威胁,“要是哪天发现这钱一分没动过,邵先生可是会生气的。”
“是嘛?他会生气?”
楚桐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饶有兴味地问,“他平时是温柔的,又总是很高深神秘,很难想象他生气的样子诶,你见过吗?”
说老实话,苏静文跟了他五年了,还真?没见他动过怒。
经常会意兴阑珊,偶尔会不耐烦,当初跟董事会那帮老头子过招的时候,也有狠厉的一面,但他一贯是不动声色,以至于她这个心腹总助,也难得窥见他真?实的情?绪。
苏静文半真?半假笑说,“我是没见过,但你身份不同,你试试看,忤逆他,不花他的钱,不承他的情?,说不定他真?的会跟你生气。”
楚桐嘻嘻笑,心里?却不由想起之前在福记包厢的那次。
那恐怕是她最接近他本人真?实底色的一次,指间烟雾缭绕,眉眼是一种疲倦的冷寂和颓感。
她后知后觉:她那时的出现和表现,有安慰到他吗?
应该是有的,毕竟后来他笑起来,并且第?一次带她去了曼合。
苏静文抬腕看了眼表,“时间差不多了,带你去个地方。”
下了车才知道,苏静文带她来的,是东城区一家?高定工作室,两层小楼,矗立在街边。
“明天有个科技行业的酒会,邵先生带你去。”
楚桐睁大了眼睛,“……要穿礼服?!”
“是呀,时间有点紧,待会儿?试一试,不行还得改。”
进门?就有工作人员带着去挑选。
对楚桐来讲,可以称得上?大开?眼界。
一排排礼服耀眼夺目,折射出另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挑选的过程中,苏静文解释说,本来,这类酒会邵先生一般不亲自参加,大多由她代?劳,但这次的酒会将?有不少媒体记者出席,会前还设置有采访环节。
“邵先生说,你不是想读新闻当记者吗?对你的未来职业大概会有用处,所以带你去看看。”
他永远比她想得长远。
周日那天,楚桐在图书?馆看了一天书?,吃了点零食垫垫,而后苏静文开?车来接。
先去了昨儿?去过的高定工作室,换上?礼服戴上?珠宝,而后打?道去国贸。
天色已暗,华灯初上?。
国贸商圈写字楼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内灯火通明,大厦门?口处处可见圣诞装饰,路边还有“圣诞老人”向行人派发糖果。
楚桐一直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离老远就看到,前面那栋大厦应是目的地了,正门?台阶铺着红毯,豪车停了一排,身着华服的男女三三两两站着,外?圈拉着警戒带。
苏静文拨通了邵易淮的电话。
“邵总,我们到了。”
楚桐耳边听?着驾驶座苏静文的声音,眼睛在红毯那头寻着,就看到了从正门?里?出来的邵易淮。
他穿着西装,领口一枚领结,一手拿着电话擎在耳边,另一手插着兜,步履虽快,但不显急躁,气度从容优雅。
奥迪停稳,推开?车门?,楚桐提着裙摆跳下车。
她叫一声,“邵易淮。”
站在台阶上?的邵易淮转头看到了她。
一袭缎面珍珠白吊带长裙,肩上?披围着条毯子,做了简单的盘发,其?上?戴了顶很简洁的月桂冠。
亭亭玉立,大气端庄,但神色间几分俏皮,她笑着冲他挤挤眼睛。
邵易淮屏了屏息。
附近应是有一家?唱片店,否则,怎会隐隐有零碎歌声随着风被送过来:
「我的命中命中,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其?实我再去爱惜你又有何用」
「难道这次我抱紧你未必落空」
年长她十岁,他自然是看得更长远,所以提前感受了那份疼痛。
现在刹车,应是来得及的。
他可以叫停,可以抽身,白天工作繁忙,他不可能?会想起她的,至于夜晚,还不曾完完全全彼此占有过,故而,大概也不至于午夜梦回辗转难眠。
可女孩蹦跳着来到他面前,灿笑着仰脸问一句,“我漂亮吗?”
邵易淮表情?无半分异样,低眼看她,微勾勾唇,“漂亮。”
楚桐又道,“我锁骨上?都打?了高光呐。”
邵易淮牵住她的手,听?着她叽叽喳喳讲述,两人踏着红毯,一起进到门?内。
今晚,她是他的女伴。
酒会在顶层。
数盏枝形水晶吊灯将?碎光温柔铺陈,这就是数次在他电话里?听?到过想象过的场景了,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往来男女靓丽华贵。
穿过大厅,来到一个侧间,暗红色的双开?门?,门?后是个不大不小的阶梯会议室,此时,台下架着摄像机,台上?的人正在入座。
邵易淮带她横穿过台下,来到另一侧。
这里?垂着一条宽大的帷幔,掀开?来,里?面是个小型茶水间,站在这儿?,能?看到斜对面的台上?,还能?避免被台下的记者打?扰。
楚桐瞬间明白了邵易淮的用意。
一个身穿制服的服务生看到两人,惊讶地,“先生小姐,这是茶水间,您二位是不是走错了?”
邵易淮还没说话,楚桐就笑着,“借这个位置旁听?一会儿?,可以不?谢谢你啦。”
她一脸甜笑,任谁都无法拒绝。
邵易淮扶着她的腰,示意她转身看台上?。
苏静文正在入座,她面前桌上?搁着张铭牌:卓逸集团总裁助理。
身临其?境感受一次,比看千万次采访视频都要有用。
楚桐像听?课一样聚精会神。
邵易淮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半倚着墙壁,看着她。
帷幔外?的光映着她侧脸,眼神灵动鲜活。
约莫十几分钟,她回过头来,说,“完事啦,我们也走吧?”
邵易淮没动,只道,“过来。”
楚桐依言走近了几步,被他握住侧腰摁到墙上?,感觉到他掌心垫在她脑后,接着,吻便落了下来。
帷幔后的狭窄空间内,交换一个浅浅的吻。
第?一次参与这种酒会,楚桐倒不怯场,挽着邵易淮的手臂,听?他给她介绍人。
媒体界的记者朋友,电视台的高层,还有科技界的几位,个个名头如雷贯耳,是以往她在电视上?新闻上?才能?见得到的人物。
邵易淮介绍说,她目前在A大读中文,以后有志从事新闻媒体方面的工作,还要她自己说说,都拿过什么奖。
楚桐自觉,在这种场合自己当然是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在这些人面前讲自己的事,怕是班门?弄斧,可她接收到邵易淮的眼神鼓励,也不再扭捏,落落大方地与人交谈。
令她没想到的是,那些人的脸上?无一不是耐心十足,听?她讲到精彩处,还会连连赞叹。
后来回想才意识到,那些人,大概都是看在邵易淮的份儿?上?,有他亲自引荐,即便她是个无甚才华的平庸之辈,也不会有人小瞧了她。
他在给她搭建人脉。
间隙,趁着苏静文过来和邵易淮说话的功夫,楚桐溜到自助台吃东西。
苏静文回头朝楚桐的方向望一眼,小声汇报说,“那张卡我已经给桐桐了。”
“她怎么说。”
“一开?始,她当然是不肯收,我好说歹说,吓唬她,她不收的话,您可能?会生气,她啊,立刻就被转移了注意力,问见没见过你生气之类的,也就没再继续卡的话题了。”
苏静文一五一十汇报。
邵易淮低眼笑一声,低沉的嗓,口吻置身事外?般的缥缈,“……小孩子心性。”
什么事什么话题,都是三分钟热度。
明明是在就事论事,可苏静文直觉,他是意有所指。
“您是说……”苏静文欲言又止,觑着他的表情?,莫名觉得他眸底颓寂更深几分。
她心下转了转念头,先笑一声,半真?半假打?趣,“圈子里?有些人啊,打?听?消息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他们好像是听?说,您把桐桐介绍给了易家?那边……”
话题点到这儿?,苏静文接着道,“需要我在中间安排什么吗?”
他的私事都要她经手,这时候问一句,也是她职责所在。
圈子里?传的神乎其?神,好像邵先生其?人已经爱那小姑娘爱得无法自拔,此时身处其?中的苏静文却觉得,不见得。
以她这么多年对邵易淮的了解,若是真?的有意要展开?一段认真?的关系,他这么缜密的人,早早就会把和林家?的风言风语处理干净,断然不会让她带着楚桐和林二碰上?了,才决定要处理。
这一段时日,动辄让她带桐桐出去玩,倒像是关照独自北上?求学的亲戚家?小孩的做派。
关照,而非爱。
“你跟承泽表哥保持联系,留意着就行,”邵易淮说,“我在港岛给她置办了个住处,等?她入学了,你带她去看看。”
“我?”
“嗯,”邵易淮看她一眼,似笑非笑,“所以,你跟桐桐搞好关系,别到时候因为我的缘故,她连你都不愿意见。”
他话语一派轻松,苏静文却如遭雷击,紧接着脑中火花一闪,醍醐灌顶。
怪不得。
一切都说得通了。
在他的角度,楚桐对他的感情?,只可能?是涉世未深的三分钟热度,她那么主动那么直球,一旦起了念想,就誓要一个结果。
所以,他才没有提前处理林二的事。邵先生或许是觉得,他与楚桐的关系,延续不到他的婚约正式提上?日程的那一天,所以没想过这茬。
本来么,那婚约也只是口头上?提过,八字刚有一撇,只不过这几年林家?总是以邵家?易家?未来的姻亲自居,所以圈子里?大家?都才煞有介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