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娘流放种田日常—— by湘也
湘也  发于:202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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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麦大婶跟麦冬在家的时候熟悉伙房,干起活来手脚麻利,但因此受指派的杂活也多,而顾冉则发派了个烧火的差使,至于裴六娘,则负责与另一个官差将煮好的吃食先送给驿卒跟解官差役们,再准备送去给囚犯们,最后剩下的,才是顾冉她们能吃的。
解官跟驿卒们的吃食自然是不同的。
顾冉在一边烧柴,不免地就看到了解官跟驿卒们的午膳。
驿卒们的吃食不消说的,都由驿站赔给,吃得比他们好,而解官们的口粮照理是跟囚犯们的口粮一起配备的,应该好不上多少才是,顾冉从原主记忆里就知晓,秦家在内的那支流放队伍,随行就有一辆驴车专门拿来运输他们途中的吃食,还有一辆给他们放杂物行囊。
但就顾冉瞧见的,解官们有荤肉,还有专门拿羊骨熬的汤。
似乎跟官府配备给他们的口粮不太一样,估计是这些解官押送犯人有经验,所以知晓走到什么时候是什么地方,要提前置办什么,在途中就自己掏银子提前置办回来的,当然,那银子是他们自己掏还是囚犯身上薅下来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肉菜骨汤的香气闻得顾冉直吞咽唾沫。
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裴六娘跟官差将它们送出去。
看麦大婶母女露出跟自己的同款表情,顾冉心里头的难受还少了一些。
还好,自己身上也算还有肉吃,于是回过神来,看灶子里的火没了,添了一把柴,并趁机将柴火里头好看的,笔直的树枝悄悄折下来,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这些树枝藏进了工作间。
这些天在伙房干活还是有好处的,譬如说,暖。
两个灶子烧着柴,怎么可能不暖呢?
尤其是负责烧柴的顾冉,暖和得都想将整个身子贴到灶子上去了。
趁伙夫做好了给囚犯们的吃食,添最后一把柴的时候,还故意添多了一些,好最后享受一般火火的热情。
帮着将囚犯们的吃食送完后,顾冉等四人就在伙房里头也吃上了自己那一份。
今日他们的早膳是一碗杂粮粥,外加两个粗粮馒头。
这还是看在要使唤他们做差事,另外怕受冻扛不住,才在做干粮之余,再给他们多添了一碗粥的,平时也就只有定额的两个馒头。
方才顾冉看得真切,给驿卒跟解官做吃食的时候,那伙夫是认真烹制不敢马虎,但到给囚犯做的时候,就敷衍了事。
被区别对待,也是没办法的事,官府给囚犯的口粮也不甚好,都是陈粮,而且给囚犯们做干粮也最省事。
见过了好的吃食,如今再吃这些稀粥,馒头,顾冉就觉得难以下咽了。
可难吃也得吃。
等囚犯们干完活计了要熬姜汤,她们也得继续干活,接下来还有一顿晚膳要忙活。
等近昏的时候吃过同样难吃的晚膳后,顾冉早早地睡下了,而后迫不及待进入空间,打算烧烤完剩下的蛇肉解馋。
当然,同样要处理的还有藏起来的那些树枝。
先选几根树枝,折断成等长的八段,用秸秆做的绳子两根两根绑起来后,叉开一点,分两组在火笼两边放好,再各在一组上头的分叉上放一根长的树枝,就成为了两组微型晾杆,
用小刀将余下的树枝外皮削得干干净净的,比照着确定比两组晾杆的距离要长,将一头削尖,将已经用盐腌着的蛇肉串起来,就能放到晾杆上了。
两组晾杆中间是炭火,这样就能不用手持着就可以一次烤肉了。
可惜火笼小,一次只能烤两块蛇肉。
今日烤肉的技术比昨日好多了,顾冉不时翻动烤肉,让它均匀受热,直到露出焦黄的颜色。
大快朵颐吃完余下的全部蛇肉后,顾冉心满意足地收拾残局,将树枝悉数用符纸包起来放好,等待下次烤肉还可以用。
不过要想有下次烤肉,自然是得找机会到驿站外头做活。
这样她才有机会去雪地里找蛇,或者是其他冬眠的肉食。
可惜次日她们女囚并没有获得做差使的机会,而是如往常那般在监牢里关了一日。
没肉傍身的顾冉首次觉得不呆在监牢里烤火,而是去驿站外头受冻,也是有好处的。
不过,没差事的是她、麦大婶跟麦香,那裴六娘依然被叫去了做什么斟茶递水的闲差。
这一日麦大婶母女也依然在缝缝补补,不过补的是从男囚犯那头拿过来的麦香阿爹跟麦香阿兄的破衣裳,据说男囚犯那头有衣裳要补的,通过麦香父兄传话给麦大婶,求他们帮着补一补。
麦大婶看闲着也是闲着,自己带的针线还有,就放话要补可以,得给工钱。
这一来,就让许多囚犯望洋兴叹了,也有手头上藏了些钱银的,按照说好的价钱,连衣裳带铜钱地交到麦大婶手上。
麦大婶带着女儿高高兴兴地接下了这些活计。
顾冉瞧着她们做针线活,其实也想托她们给自己缝些东西,譬如前头说的靴子,行囊也得要一个,另外不能少的还有水囊。
工作间里头目前为止都没有盛水的容器,而且考虑到日后上路行走,至少也得带个竹筒或水囊才行。
但想要竹筒,一是自己做,附近没见着有竹子,就是有竹子也不敢弄,怕被人发现自己身上带了利器。
二是去买,可,这是驿站,没地儿买,就窦婆子在的时候也弄不到。
最近烤肉经常拿工作间的符纸擦手包肉,将这些废置的物件再利用,顾冉就想到,她为了弄高阶符箓,平时搜罗了不少符皮,其中有晒制过没有做进一步处理的原始兽皮。
三阶四阶的都有,就不知道,拿出来在这大盛朝能不能用。
要能用,别的什么都不做,也得做一个兽皮水囊。
不过,她不会缝纫,又没办法解释兽皮的来历,所以目前也就只能想想了。
还是期盼明日轮到他们捡拾柴火的时候,顺便能找到蛇肉来得实际。
到这日吃过晚膳,天黑了,过了好一会儿,裴六娘才回来。
顾冉忍不住去瞥了一眼,瞧见裴六娘的神色不太好,眉间紧蹙,还隐隐有一丝怒意。
顾冉去瞧麦大婶母女,看她们均不吭声,多看了裴六娘一眼,最终还是默默躺下了。
怕不是遇上什么不好的事了?

顾冉这些女囚负责捡柴火这一日是除夕。
一大早伙房送早食进来的当儿,就告诉他们,趁着年节喜庆,夜里头的晚膳会给他们加菜,今儿下晌伙房那头会烧热水,给他们洗洗身子,好去旧迎新。
听到这个消息,顾冉等人是一片欣喜。
顾冉想沐浴许久了。
不算原主多久没洗过了,光是自己来到大盛朝,算算也有十来日了。
如今可不比做修士的时候,捏个净身诀就能保持身体干净,得如第一世那般,用水洗,遥想第一世,她是日日都要洗的。
如今是恰好是在冬日,天儿冷,没夏日的时候那般麻烦,不然一准都发酸发臭了。
不过同时,那差役也告诉了她们另一个消息:“今儿除夕咱们驿站的官爷们都会聚一起吃席,缺人伺候,你们今日夜里头允许你们不穿囚衣,但都给爷穿好一些,去席面上帮忙,要表现好,官爷们指不定能赏赐一两口肉吃。”
顾冉听到这个消息,那高兴轰地就去了大半,麦大婶拍拍惴惴不安的麦香,大手一挥:“行,不就伺候人嘛,咱们晓得了!”
倒是角落里头默默进食的裴六娘,冷静多了,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等吃过晚膳后,官差就来赶她们到外头林子里找柴火去了。
他们是临时决定在驿站过年的,往常驿站没接待过这么多人,备用的柴薪不够,所以才要让囚犯大冷天的一去林子里劈柴捡柴。
那官差带他们进了林子里,选一些能当柴烧的树——这个时候是不好找活树当柴的,因为就算拿回驿站,劈开也还是湿柴,想拿来烧还得晒好些日子,湿柴烧火不好使,烟还又黑又浓,不到万不得已都不会烧湿柴。
所以进山林后,得发派人手去找枯树,全枯或者半枯的都行,全枯的基本上拿回去劈了就能当柴烧了,半枯的劈开还得再晒晒,但需要晒的时间没湿柴长,有时候拿灶头上烘一烘就行了。
找到柴树后,劈下,砍成一块块适合搬运的大小,让囚犯们扛回驿站里头。
男囚犯力气大,扛大块的,女囚犯力气小,就扛小块的,或者两人一起扛。
在他们劈树砍柴的当儿,官差们划定一个范围,让囚犯们就在这个范围里头帮忙选树柴,但不许乱跑。
瞧见囚犯们散开了,官差们也不怕。
这种冰天雪地,逃了就是个死字,谁愿意乱跑呢?
顾冉愿意。
她就等着这个到山林里头的机会,趁机找点兔子蛇啊什么的,反正能吃就行。
不过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这一次带他们进山林里砍柴的,是冯副官。
鉴于她打听到的这冯副官的事,她不想做出什么太显眼的事情让他盯上。
所以默默等到冯副官走远后,她才跟其他囚犯一样,装着掰折树上的枯枝,其实是睁大眼睛竖起耳朵在铺满积雪的林子里四处逡巡着,希望像上一次那么走运,能有所收获。
据说冬季里冬眠的蛇三分之一都可能会死去,一是直接冻死,二是被其他天敌吃了。
她希望能找到三分之一里的其他蛇类。
大概是有些气运在身上的,又有耳聪目敏发挥作用,顾冉在积雪的地上一深一浅慢慢寻找的时候,终于发现了一处被积雪披覆的矮坡,有轻微的声响。
顾冉慢慢走到矮坡这处,蹲下去,伸手,用手指在雪地上挖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一片枯草,以及黑黑的一个洞口。
里头的生物似乎被吓到了,飞快地缩了回去,但顾冉还是看到了一双熟悉的耳朵。
是兔耳朵。
这里竟然是个兔子窝?
顾冉大着胆子伸手进去摸了摸,但没摸到什么,这洞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她手不够长,在她再扒拉开洞口的雪堆,想让藏起来的洞口挖大一些好看得清楚时,摸到了其中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凭感觉,是兔毛。
她一下将这毛茸茸抓了出来,一怔。
是只已经冻死的兔子。
顾冉打算还要再摸两只兔子,于是将死兔子放进工作间,正要趴下去伸手进兔子洞,听见了矮坡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登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竖起耳朵听着分辨时,就听到略熟悉的一个声音传了过来:“本爷跟你说,你最好识趣一些,要伺候得本爷舒服,本爷日后一路罩着你,要得罪了本爷,裴六娘,这去闽州的路远着呢,本爷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是冯副官。
他怎么来这处了?
顾冉心里一惊,把身子悄悄支起来,探头往矮坡上面探出头去。
矮坡上背对着她站着一个穿着皂衣的官差,正是冯副官,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娘子,不是裴六娘是谁?
听冯副官这般说,不就是在威逼利诱吗?
顾冉抿了抿嘴,手下意识地摸进了工作间抓上了那把刀子。
“如何,想清楚了吗?”
“想清楚了,冯爷!”
这还是顾冉第一次听裴六娘开口说话。
平时在监牢里,裴六娘不仅跟她们都保持着距离,还闷声不语,形同哑巴。
这时候她的声音,清冷,凉薄,还带着几分低沉。
“想清楚了,今儿晚上吃完席后,你记得到爷房里头来。”冯副官得意地笑了:“爷最喜欢识趣的小娘子。”
没想到两人原来竟是已经达成共识,那裴六娘是打定主意委身与这冯爷了!
她心里没来由地涌出了一股愤懑,再看到冯副官肆无忌惮地将裴六娘一把拉进了怀里,不安分地揉着,简直难以卒视。
“来,让爷先香……”
非礼勿视。
顾冉正要慢慢缩回去,瞳孔却一下睁大了:那裴六娘伸出一双纤细的手,似是要去环抱冯副官的,怎料到,一眨眼,却看到她飞快地一手抓着冯爷的喉咙,一手托着冯爷的下巴,凌厉地一拧!!
她听到了骨头咔擦断裂的声音,便见冯爷的头颅如割断脖子的鸡一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顾冉愣了,而后震惊,接着后怕。
裴六娘原来,是这般厉害的角色!
自己竟是小看她了。
可,那到底是押送她们的副解官,裴六娘她怎么敢?
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悄摸摸地缩回头去。
逃是来不及的,裴六娘处于高处,她要逃,跑在雪地上必然会发出动静,裴六娘走两步就能发现是谁了。
她想要假装不在现场,便只有藏起来,寄希望于裴六娘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
顾冉蹲下去,缩起身子,双手抱膝,恨不能把自己缩成球,心里默念:她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
可,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屏着呼吸,听着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顾冉的心脏一跳一跳的。
最后,她看着雪地上,听着头顶上,方才听过的那个凉薄的声音,阴恻恻地问:“你看见了?”

当然看见了。
眼看被逮了个正着,顾冉深吸一口气,而后才大着胆子慢慢仰头,去看这位裴家六娘子。
于是看到了那张让她印象深刻的脸。
虽然她是俯身下来看着自己,但还是高居在上。
自天上而来的散射光线被她单薄的身躯挡了回去,五官在不鲜明的光效里应该一片灰暗的,但因为靠近矮坡,右边一侧被积雪的发射光照亮,一张脸在光影作用下显得半明半暗,似真似幻。
但无论光明的一侧还是黑暗的一侧,均是那双眸子最清亮。
对上视线的第一眼,顾冉便觉得那双眸子泄露的杀意。
锐利,凶恨,令人不寒而栗。
那是当然的。
流放途中杀害官差,罪加一等,难逃死刑。
可偏偏,这么要命的事情却被她这个外人瞧见了。
换自己也想杀人灭口。
顾冉没想到情势这般糟糕,稳了稳神,并没有退怯,而是强迫自己直视着那双眸子:“我不会说出去的!”
裴六娘冷冷地盯着她,半晌,吐出一句:“上来。”
顾冉无奈,只能从矮坡下寻了个站得住脚的坎爬上去,凑到裴六娘跟前时瞧见她穿的一双羊毛毡靴,下意识:她的脚还真大。
而后站起来,没走几步便看到冯副官瘫在雪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心情复杂。
她一直担心这冯副官有一日会欺凌到自己头上,却没料到,这么棘手的问题,转瞬就被解决掉了。
虽然顾冉觉得这冯副官死有余辜,但也得紧着皮子不得不认真对待接下来的另一个大问题。
裴六娘杀了冯副官,她看见了。
冯副官是该死,只是他就这么没了,驿站里的官爷肯定会发现的,尤其是李解官,届时自然会追查冯副官的死因。
那裴六娘怎么办?她怎么办?
顾冉特别后悔来矮坡这边掏兔子。
但凡别贪心,快一步早点离开了,不就见不着裴六娘的杀人现场了吗?
她杀她的,自己走自己的,何至于落到眼前这地步?
顾冉转头,看到裴六娘缓缓朝自己凑过来,那方才杀过人的双手便朝她脖子探了过去。
冯副官被一下拧断了脖子的片段在脑海里一闪而过,顾冉马上抓住了即将碰触到自己脖子的那双手,求生欲促使她不得不再次表态:“那位冯副官狼心狗肺,害死了那么多人,早该死了!我个人觉得裴六娘你这是在为民除害,所以我会守口如瓶,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哦?”
裴六娘冷嗤,忽而眉头一蹙,鼻子微微一翕,盯着顾冉,眼里的狐疑一掠而过。
不知道这里的人信不信报应轮回,顾冉郑重起誓:“我可以发誓,如果将你杀了冯副官的事说出去,那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从来不相信别人的誓言。”
“那……”顾冉为难。
怎么办?
这裴六娘很明显是对自己起了杀心,看她那态度,灭口誓在必行。
想让她放过自己,还是那句老话,一靠拉拢,二靠震慑。
对裴六娘这种人,震慑是不可能的。
首先原主的身子就病弱武力,不存在靠武力震慑对方的可能性。
其次原主的身份救不了近火,宁远侯府远在天边,又没宁远侯府的人护着自己,这裴六娘也不像窦婆子拿张巨额欠债就会放过自己的人。
所以,震慑这条道走不通,只能走拉拢路线了。
拉拢,自然是凭借共同的利益,让自己跟裴六娘捆绑在一起,自然就有打消她灭口的念头了。
但,自己跟裴六娘,见面不过几日,今天之前,话都没说得上一句,她跟她能有什么共同利益可言?
顾冉脑子里在几个呼吸间就快速分析出了当下的形势,回过神,看看依然凛然盯着自己的裴六娘,再看了一眼近在眼前的冯副官的尸体,鬼使神差地,抬起一只脚,而后一下伸出去,将冯副官的尸体给踹了下去。
他们这处林子在高处,矮坡其实不矮,下面是长长的陡坡,连接着下一片林子。
从下面的林子往上看,他们就是处于高坡上。
所以顾冉这么一踹,那冯副官的尸体便打着滚儿落到了坡下面,还恰好停在一堆枯枝败叶当中,不认真看还看不出那儿躺着的是一具尸首。
没提防顾冉这顿操作的裴六娘:……
顾冉看着那尸首滚落下去,也是对自己的反应一愣,看着自己抬起在空中的棉布鞋,慢慢收了回来,而后:不踹也踹了,保命要紧。
而且,她跟裴六娘的共同利益,似乎让她给找到了。
“我现在帮你毁尸灭迹了,算是共犯,所以我绝对不会把这事说出去的,你可以相信我了吗?”顾冉冷静地问。
裴六娘看着顾冉,噗嗤笑了出来,而后马上捂嘴,问她的时候一双桃花眼还弯弯的,“你是顾二娘?”
“没错,是我。”顾冉硬着头皮点头。
“你还真有意思。”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方才缠绕在两人之间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倏然消弭,顾冉暗暗松了口气。
很好,基于共同利益之上的共犯联盟,似乎有望达成?
裴六娘恢复了矜持,盯着顾冉,“现在我们是共犯,我勉强可以相信你。”
“谢谢!”
顾冉面上依旧保持着冷静,缓缓点头,心里:总算让她松口了,应该暂时不会对她动杀机了吧?
裴六娘瞟了一眼坡下的尸首,又看了一眼顾冉,转身就下了矮坡。
顾冉迟疑了一下,跟在裴六娘身后也赶紧离开了凶案现场。
真凶都走了,她这个从犯留在作案现场做甚么?
顾冉保持从犯的良好态度,一路缄默,尾随着裴六娘,走哪儿跟哪儿。
等她们一前一后回到林中时,带着斧头的官差已经将几棵能拿来烧的树柴砍好了,一些正吆喝囚犯将树干扛上,一些打着唿哨让散开的囚犯集合起来准备打道回府。
“你们两个去哪了,怎么这么慢?”
“快过来,你们两个,刚好,这一截,两个人一起扛吧!”
被招呼过去的顾冉瞧见地上那一大截树干,无可奈何。
裴六娘恢复了人前的沉默,径直走到前头,伸手将树干托了起来,顾冉只得到后头托起了树干的另一头,跟着裴六娘一起抬着跟众人一起回去。
“哎,冯爷呢?怎么没见到冯爷?”说这话的官差又打了一个唿哨声,同时视线朝裴六娘这边看了过来。
顾冉步子一顿,前头裴六娘也猛地停了下来,但却不语,只默默低下头去。
另外有官差在喊,“之前冯爷给我说要去林子里,看看能不能摸点什么,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官差们议论起来,“就算进林子,怕也应该听到了咱们吹的唿哨声,没回来,是不在这片林地?”
“那要等等他吗?”
“也许他是先回了驿站呢?”
“人犯呢,人犯齐了吗?”
“人犯都齐了,八个都在这,四男四女。”
“好勒,那都走起,走起。”
回驿站的这一路,顾冉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身为作为一世修士的人,见多了为机缘灵草仙器大开杀戒的事,裴六娘杀冯副官,在她看来,并不是问题。
设身处地,若是她被冯副官这般步步相逼,她怕是会跟裴六娘一样选择愤而杀人,也不会委曲求全,甘受欺辱。
冯副官应该不是第一次押送犯人了,以他这样的做派,以往受他欺凌如方姨般的受害者不会太少,所以他本身就是个该死之人,他被干掉,对她来说反而是解除了未来的隐患。
有问题的是裴六娘本人。
若是,她本人如犯下的案子那般,恩仇分明也就罢了,就怕她性情不定,乖张难辨,突然反悔又想灭口。
她杀冯副官的动作,干净利落,分明不似传闻那般,是位弱质芊芊只能筹金聘用刺客谋事的娘子。
孱弱,不过是她迷惑人的表象罢了。
实际上,她既有胆色——胆敢杀死解押军官,又谙熟躯体弱点——脖子恰是人身体上少有的薄弱之处,以及,相当有力度——有一下就拧断成年汉子的手腕。
想到这里,顾冉忍不住看了一眼前头裴六娘。
手上抬着的树干原本应该很重,但自己托着却很轻,大部分重量都倾斜在前头她那一处,而她一路走来,步伐稳定,不喘不急。
身材看起来削瘦,身段,估计,只比自己低半个头而已,但却有瞬间钳制住冯副官的爆发力,这裴六娘在孱弱的表象下面,隐藏着自己的实力。
是个棘手的角色。
自己偏偏为了苟命,主动成为这个棘手角色的共犯。
但愿,她能当真视自己为共犯,好安全度过抵达闽州的日子。
顾冉低着头,看着脚上穿着的那双棉布鞋。
因为在雪地上行走多时,鞋面均被积雪染湿了,之前紧张还不察觉,如今冷静下来,觉得脚凉飕飕的。
回到驿站,将抬回来的树干放置到官差指定的别院,张罗热水净身时,顾冉已经恢复往常的理智,心平气和了。
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还是那句话,见步行步吧。
等顾冉擦洗完身子回到监牢里时,见着自己拿来睡觉的铺盖旁边多了一些东西。
厚厚的稻草席垫,被褥,衣裳,袄子,零散的其他物件,甚至是包袱。
原本放在这一侧的火笼,被拎到了自己铺盖尾巴那一头,那双湿的棉布鞋正放在一边烤着。
顾冉:?
麦香看顾冉一副恍惚的神情,凑上去低声道:“是那个裴六娘,搬到你旁边来了。”
顾冉:!
她就猜到是这样。

女监牢里头,就在唯一一扇铁窗那一面内墙的角落,挖了个沟槽,是供她们出恭的地方。
这个角落对着原本是木栅栏的位置,竖起了一块小门大小的木板,算是有所遮挡。
后来顾冉将自己编的稻草席子,绑上一侧,使用的时候将另一侧再绑上就可以遮蔽起来形成一个完全私秘的空间。
今日伙房例外提供热水给她们沐浴,顾冉就如法炮制,将那绑上去的稻草席子拿下来,腾多一些空间后,就多了可以容纳浴桶的地方。
热水是麦家的麦大伯跟麦冬抬过来的。
原本官吏就要指派囚犯给女囚牢这头送水,有自家女眷在,于是他们自告奋勇地要来做,挡下了其他不怀好意想占便宜的囚犯。
麦大婶也为了让监牢里头的人安心,让顾冉跟裴六娘先洗。
所以顾冉是第一位,而裴六娘是第二位,麦香第三,麦大婶最后。
等顾冉第一个洗浴完后,发现裴六娘的铺盖从靠前头栅栏的角落搬到了自己位置旁边后,坐下去后愣了半晌,而后动手开始搓揉自己的脚丫。
受冻太过,血液难以循环,需要靠手搓暖脚趾,省得又长冻疮。
“顾姐姐,为什么裴六娘忽然就要搬到你这位置旁边来了?”
“因为夜里太冷,熬不住了?”
顾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才怪,估计是要搬过来监视自己,看看是不是真的守口如瓶。
但她不敢直说,只能够借气候发挥。
“那她选的位置也不用这么靠近吧?”麦大婶也注意到了裴六娘反常的举动,“今儿去找柴火,你是跟她一起扛着树干回来的吧?一会儿功夫就变得这么要好了?”
顾冉能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跟麦大婶麦香说实话,勉强笑笑道,“哎,其实,六娘啊,也是个可怜人。”
“她可怜?”麦大婶难以置信从顾冉嘴里听到这番话,“她可怜也是自找的,说她可怜还不如说咱们可怜呢!”
“都可怜,咱们都是可怜人。”顾冉不想纠结这个话题,但想到日后裴六娘恐怕是会明晃晃纠缠上自己了,也只能给她们解释一番。
“麦大婶啊,你想想,她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还明知是自家长辈们害的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裴府这么多年都被人欺负,还一门心思要给爹娘报仇,不可怜吗?”
“嘿!”麦大婶一拍膝盖,一脸:你还给她同情上了?的震惊。
“就跟你家夫君为了你杀人,一样的不是?”
话题说到自家夫君头上来,麦大婶脸色不开心了:“那怎么一样呢?又不是咱家汉子想的。”
察觉到麦大婶不悦起来,顾冉也不继续说了,转而问,“今儿除夕,不说这些,说点开心的事,听说伙房今夜会给咱们添一碗羊骨汤,不知道好不好喝?”
“就是好喝咱们也喝不上,你忘了,那官差叫咱们换衣裳去伺候解官大人们呢!”麦香插了一句。
顾冉差点忘了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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