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二娘流放种田日常—— by湘也
湘也  发于:2024年02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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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什么办法呢?
顾冉乖乖跟在麦大婶麦香后头,卖力扫雪,但进程却慢得很,直到后来几个也是负责铲雪的男囚犯也过来开干,才算有了起色。
“裴六娘,没吃饭是不是?看看你,是怎么扫雪的?”
顾冉听得前头传来呵斥,抬头望过去。
是冯副官站在拿着笤帚的裴六娘身边,眼睛似是钉在她身上,嘴巴上却毫不客气地呵斥,“要大家都像你一样,这雪要扫到什么时候呢?给我卖力一些。”
那裴六娘弱质芊芊,众目睽睽下,显得很无助地垂下头去。
顾冉抿了抿嘴,心里生出一丝同情。
前头麦大婶跟麦香都瞧见了,麦香不安地伸手扯一把阿娘的棉衣下摆:“阿娘?”
“没事,香香你放心,有阿娘在呢。”
听麦大婶宽慰自家闺女,再看看其他囚犯把头垂得更低了,还有一些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让顾冉心里头一紧。
这冯副官,有问题!
顾冉才这么想,前头冯副官已经训斥完了裴六娘,监察着囚犯们的工作,慢慢地就走到了顾冉旁边,腔调古怪地叫了一声:“哟,秦四奶奶?”

“错了,冯爷,我很快就不是秦家的人了,请叫我顾二娘或者是顾姑娘。”
顾冉说着,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子,乜斜了冯副官一眼道。
“呵,好,好,顾二娘。”冯副官上下打量了顾冉一番,而后笑眯眯地,“你可是新来的,好好干,可不能比别的人差了。”
“冯爷放心,我阿爹来之前,我一准儿安分守己,不给你们添麻烦。”
为了假戏真做,她可是委托刘驿长将自己后来在李解官这支解押队伍里的情况又写在信里头,等年节后邮吏接活了,就送去京城。
因为负责她的押送官差改为了李解官,她这封发往京城宁远侯府的信不仅给刘驿长过目了,自然也给李解官审核过,这冯副官怕是也知晓了。
果然,冯副官没有为难她,点点头,就这么背着手进屋里头去了,只留下两个差役盯着他们。
在这过程中,在顾冉前头的麦大婶跟麦香母女似乎紧张得很,都忘记了扫雪,僵硬着身子呆呆地听着,直到后头差役吆喝起来:“别偷懒,快干活!”
那麦大婶跟麦香才有了动作,麦香还偷偷回头,瞅了顾冉一眼。
顾冉挤出个笑脸,而后埋下头去继续扫雪。
青驿就建在官道旁边,驿站后头就是座小山头,驿站前面,官道另一边,则是一片荒地,再过去一些就是林子了。
她们负责要扫的区域,便是从驿站首尾的官道。
扫完雪后,就得铲雪,当然,铲雪要锄头铁铲,这些用具是轮不到她们这些囚犯用的,她们工作完后,就由官差接手。
顾冉扫了一会儿,觉得累了,也悄悄回头瞅了一眼那监视他们的差役,发现他们缩成一团捧着火笼烤火,压根儿没顾上她们有没有认真干活,也不怕他们趁机逃跑。
当然,逃是逃不了的。
脚上戴着铁链呢,真要跑也跑不快,再说,这种风雪天,四处被雪覆盖,就是逃出去,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人生路也不熟,没吃没喝,不是饿死就是冻死,官差们才不怕呢!
就这么扫了一会儿雪,顾冉感觉身上越来越冷,腹部的饥饿感也越来越强烈。
原本她就才病愈,休养这些天,睡眠好休息好,可营养没跟上,每日不是干烙饼就是窝窝头,还有粗面馒头,杂粮粥等等,没点油水荤食进补,身子怎么养得好呢?
如今还得干活儿,耗费的精力更多了,难怪今日吃的两张烙饼不顶饿不扛冻了。
能不能上哪儿找点儿吃的?
顾冉抬头,看着前头一片白茫茫,后头一片白茫茫,左右两边均是白茫茫,一时也茫然起来。
冰天雪地的,哪会有什么吃的?
顾冉收回视线,心不在焉怠工的时候,前面麦大婶跟麦香正使劲扫雪,跟她也拉开了距离,看她落后了,麦大婶还回头催促一声:“顾姑娘,得赶紧干完活儿,回屋里头去啊,不然呆外头久了,冷死个人去。”
“哎,好!”
顾冉敷衍着应了一声,抓起笤帚将雪扫到官道另一边的当儿,将雪堆在了一棵早已经积了不少雪的老树桩旁边。
老树桩有半人高,她啪啦啪啦将笤帚往树桩上敲下夹带的雪的当儿,听见老树桩里头有轻微的响动,一愣。
大概是顾冉上一世是修士,一身修为虽然没了,但耳目都比一般人灵敏。
一开始顾冉还没有意识到,毕竟一个人孤身在监牢里呆了一段时日,没有旁人做对比,等麦大婶母女来了以后,每次窦婆子送吃食过来,她还在外头,自己就能听见脚步声,跟她们说窦婆子送饭来了,她们都不信,直到窦婆子进了监牢门口,她们才反应过来是真的。
那个时候顾冉就发现自己耳聪目明,比她们看得远看得清,也听得远听得见。
这个时候,顾冉很确信,老树桩里头,有动静。
她听见了。
顾冉犹豫了一下,伸手去扒拉老树桩外头积的雪,掰掉外头几块积雪后,发现内里的雪都变成了薄薄的一层冰,还恰好锁住了树桩露出的一个洞口。
原来这老树桩里头是一个树洞,树洞里竟然有……
顾冉凑前去看了看,下意识地瞪大了眼睛,现场表演了一副瞳孔地震。
是,盘成一团的一条蛇。
顾冉吓得退后两步。
冬眠的蛇。
顾冉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后怕。
就是修士,在外头碰见什么小只的妖兽灵兽时,第一反应也是防备,因为不明敌我,是善是恶。
如今她俨然是个普通人了,对于蛇这种生物,当然要避而远之。
应该是方才她拿笤帚在树桩身上敲雪的时候,惊动了它,因此有所动作?
幸好是冬季,蛇反应迟钝了,不然她凑上前那一会儿,蛇早就该蹿起来咬她一口了。
顾冉庆幸着,才想离开,后知后觉地想到:蛇,也是肉!
那蛇盘成一团膘肥的身子在脑海里一晃而过,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马上口齿生津。
蛇肉,大补!
刚才就瞥了一眼,那条蛇灰溜溜的,不像是有毒的,可以吃?
再,再瞥一眼。
顾冉左右前后看了看,发现没人理睬自己,前头麦大婶母女离得自己更远了,于是又走前一步,悄摸摸朝方才自己扒拉出来的树洞里又看了一眼。
估计被冷风灌进去,那蛇盘得更紧了,蛇头就盘在中间,似乎毫无知觉,七寸就暴露在她眼前。
听说,蛇冬眠的时候,是毫无防御力,连区区老鼠都可以逮着蛇蛇吃干抹净。
顾冉眼里闪着一丝光芒,叫做惊喜。
这蛇头是圆锥状,前端细而后端粗,不是毒蛇的三角状,能吃。
再度看了看周遭,很好,依然没人瞧过来。
她在工作间里头找了找,找出了一把切割兽皮的小刀,拿出来,毫不犹豫地戳穿蛇的七寸之处,而后迅速抓起来,丢进了工作间。
整个过程勘称快准狠,电光火石间就完成了杀蛇藏蛇的动作。
在所有人察觉到之前,顾冉已经抓着笤帚快步跟上麦大婶母女,积极地扫雪去了。
原本偷懒的手挥舞得飞快,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心里雀跃:今晚,她有蛇肉吃了!
因为有了这个意外收获,顾冉总算熬过了今日份扫雪的差使,回到驿站里上交笤帚回监牢之前,差役让他们先去伙房领用一碗姜汤。
眼见着天寒地冻,解官跟官差也不能眼看着有人受冻出事的,不仅派发了驿站标配的席子棉衣,每日劳作完后,都让伙房给囚犯煎一锅驱寒的姜汤。
姜味不浓,胜在暖和。
顾冉领完姜汤出来先喝了一口,感受暖暖的姜汤从喉咙下肚,在胃部散发姜的功效热起来时,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而跟她干同样差使的囚犯们均在大口大口喝着姜汤,脸色满意极了。
顾冉见到麦大婶跟麦香跟另外两个囚犯站到一块,一边喝一边笑着说着什么,看模样,估计就是麦香她爹跟阿兄了。
麦家大伯一副农家汉子的打扮,身体敦实,一看就是做惯了农活的,力气应该颇大,至于那麦冬,跟麦家大伯差不多高的样子,只是身段要薄个一半,除了眼睛小了一些,也算得上是个五官周正的儿郎。
她又下意识地就去看那位铁窗同友裴六娘,发现她独自一人站到一个离人群稍微远的角落,默默捧着姜汤喝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投过来的视线,那裴六娘也冲她望了过来。
这一眼,倒是让顾冉惊艳。
在监牢里这裴六娘似乎总是避着他们,所以顾冉对她也就只有大概的印象,知道她长得不错,却没料到,长得这么不错。
因为年岁尚幼,脸容透着稚气,却有着如玉雕琢般精致的五官,大概是因为天凉冷的,肤色分外苍白,鼻子尖儿带着淡淡的绯红。
但尤其让人印象深刻的,不是这张脸出色,而是一双过于清亮的眸子,透着一股与年纪不符的凛寒。
对上她视线的那一瞬,顾冉便快速挪开了眼睛,心里头不知为何忽然便怦地跳了一声。
哟,那裴六娘可真好看。
等听到有人喊“裴六娘!”的时候,顾冉再抬头去看,见到又是那位冯副官,不知道在跟她说些什么,而裴六娘似为难地抿了抿嘴,无助地弯着脖颈垂下头去。
看这情形,顾冉忽而猜到了一些什么。
像裴六娘这般美貌的女囚,被流放千里,途中最容易生出什么事端,据说一些德性不好的差役,不怕流放路途遥远辛苦主动做解押小吏,就为了有机会在路途上对女囚犯们使坏。
看那冯副官秃鹫一般虎视眈眈,怕是已经盯上了这位裴家六娘子。
顾冉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还让走过来的麦香吓了一跳,“顾姐姐,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有点。”顾冉想起了今日扫雪时,冯副官刁难裴六娘时,麦香便下意识地跟麦大婶求助。
想来麦大婶她们是明白冯副官是什么德性的。
也是,麦大婶母女本身就是郑州人,从郑州流放动身,这一路接触得多了,多多少少都能了解到解押官的为人。
看麦香这般害怕,而麦大婶又如此忌惮,怕这冯副官人品有限,不是个好东西。
“香香,那冯爷怎么老黏着那个裴六娘?他一路都这副德行?”
顾冉看麦大婶还在跟自家夫君说着什么,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这头,故意这么问麦香。
果然,听顾冉提到冯副官的名字,麦香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再看了一眼站在裴六娘身边的冯副官,下意识地躲到了顾冉身后。
“香香?”
“顾姐姐,你快别说了。”麦香压下喉咙小小声地哀求,“你不知道那冯爷多可怕,可别说这些话,不然会出事的。”
“会出什么事?”
麦香支支吾吾不敢说,“总之,以后顾姐姐你,避开冯爷就是了。”
“为什么要避开他呢?”顾冉装作不解,“冯爷不是我们的副解官吗?我有事,还不能找他?”
“不能找他。”麦香急了,碍于一起取暖的交情,透露了一点内情,“阿娘说,这冯爷,不是什么好东西,方姨就是被他害死的。”
顾冉心里头一沉。
她猜到这冯副官不干好事,却没猜到竟然还闹出过人命。
“方姨?”
“就是,要跟我们一去到闽地去的,她……”麦香害怕地下意识地攥住了顾冉的胳膊,“她,原本还跟咱们一起好好赶路的,后来,后来爬过一座大山的时候,她就自己跳崖摔死了,阿娘说,都是冯爷逼的,冯爷是坏人。”
后来,年节后跟着这群人启程南下的时候,顾冉才无意中知晓,这方姨原来是郑州辖下某县的一个小商铺的姑娘,嫁与了同县的一个秀才做娘子。
秀才家里头一贫如洗,但才学不错,故而才被方姨的父亲相中,不仅将自家女儿嫁过去为其操持家计,还倾囊相助,就盼着有朝一日秀才高中,带携着自家女儿过上好日子,也让方家有个靠山。
然而方姨嫁过去后,却因是商户之身被秀才家里头瞧不起,被婆婆姑子屡屡折磨,最终方姨忍无可忍,反抗时杀死了婆婆,就此入狱,判处流刑。
所以,方姨是麦大婶口中,他们这群流放犯里,死的最后一个。
被冯副官逼死的?
怎么逼死的?
顾冉抬头,又朝裴六娘那头望了过去,狠狠地咬了咬唇。
她大概,也猜得出。

等喝完姜汤,回到女监牢的时候,看守将门锁上的时候,顾冉发现裴六娘没有跟着她们回来。
麦大婶母女也发现了,却彼此觑了觑,一副了然的神情,默然不语。
顾冉想起方才在冯解官跟前局促不安的神情,又想起裴六娘软弱无助的模样,隐隐不安,忍不住问了一句看守:“官爷,咱们女囚,还差一位!”
“差哪一位?”
因为麦大婶他们没来之前,女监牢里就只有顾冉一人,那窦婆子进进出出给顾冉张罗东西的时候,也给过看守好处,所以看守的官差态度算不错。
“就是那位裴六娘?”顾冉故意回头看了一眼监牢里头的麦大婶母女,“跟她们一起来的那一位犯人?”
“哦,裴六娘子啊,她让冯爷给叫过去做差事了。”看守毫不在意地提了一句。
“什么差事?”顾冉一听,再问。
“我怎么知道?她是冯爷管的囚犯,要她做什么差事就做什么差事,你别这么多废话。”
看守看顾冉问个不停,不耐烦了,“人是囚犯你是囚犯,你管好自个儿的事就得了,干嘛多管闲事?别问了,再问爷爷不知道,知道也犯不着告诉你。”
顾冉只能闭嘴。
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时,看旁边的麦大婶母女也不作声,默默蹲到一边,歇息起来。
不是顾冉多管闲事,毕竟她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顾不暇,就是,她害怕自己成为倒霉的那个。
第一世的车祸是对方司机酒醉驾车蓄意闹事,她成为了受害者,第二世的雷劈是大能渡劫,她也成为了受害者,这会儿,被夫家牵连后又在流放途中丢下任由她自生自灭已经够惨了,她不想被另一队官差接收后,又因为这冯副官的无耻在第三世成为受害者。
要知道从此地去闽州还得赶两三个月的路程,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前儿有那位方姨是前车之鉴,当下他纠缠裴六娘是眼见为证,谁知晓冯副官日后会不会突然就兽性大发?
那可能被他盯上的……
顾冉看了一眼休息片刻后,拿出针线包缝缝补补的麦大婶母女,抿抿嘴。
极大可能,下一个受害者,或许就是自己。
麦大婶一家子都在流刑队伍里,有麦家的两个郎君给他们撑腰呢,流放地对官差送达的犯人数目有要求,麦家就占四个人犯数,冯副官万不会轻易招惹。
而自己虽然强行用和离一说给自己支了张侯府大旗,但,万一,他们不信呢?
很明显,自己才是势单力薄的那个。
只是现在冯副官尚还将信将疑,心思明显都在裴六娘身上,所以她暂时无虞。
但顾冉觉得很有必要未雨绸缪,挪动身子凑到麦大婶母女那头,“你们在干什么?”
“路上穿破的衣裳,难得停下来了,得补一补,不然没法穿。”
“还有布鞋,袜子。”
“哦!你们针线活可真不错啊。”
顾冉羡慕地看着麦氏母女娴熟地穿针引线。
原主是当做侯府千金抚养长大的,女红勉勉强强,她自己也是个拿针比拿笔更困难的人,要她针线活厉害,她早拿工作间里头的兽皮悄摸摸做衣裳靴子了。
尤其是靴子,开年后上路,单凭自己走两步路就觉得脚底发寒的棉布鞋,肯定不够用。
看了一会儿,顾冉才问,“裴六娘,总是让官爷叫去做额外的差事吗?”
她不敢提冯副官的名字,生怕一提,麦大婶会打住话题。
上一次就是说到最后死的一个囚犯,是方姨的时候,麦大婶不敢说下去的。
“也不算经常,偶尔吧!”麦大婶瞅了顾冉一眼,随口应道。
“都是些啥差事?”
“就去给官差斟个小茶递个酒之类的,都是些很轻巧的活儿。”
顾冉不说话了。
看来,是将裴六娘当丫鬟来使了。
虽然身为女囚,被官差指使着干些杂活,很常见,但顾冉还是不安:“那裴六娘……”
“哎呦,顾二娘啊,你可别担心裴六娘,她不会有事的。”麦大婶打断顾冉的话道。
“啊?”顾冉不解。
“就是,上次那事后,李解官出面表过态,不许其他官爷再生事端,而且,”麦大婶看着她,显然已经知晓顾冉从麦香嘴里问过方姨的事了。
“你还不知道裴六娘是犯啥事进来的吧?”
“我还真不知道,要不麦大婶你给我说说?”
“这裴六娘啊,咱们招惹不起!”
郑州裴家,在本地亦是大姓之族,裴六娘是四房所出,自小父母双亡,被养在长房膝下,今年初裴家遭了灭门惨案,裴六娘是唯一的幸存者。
等郑州知府亲自调查此案后,才知竟是裴六娘□□,至于杀人动机,却是裴家长房为了谋财,在六年前害死了裴六娘的双亲。
年幼的裴六娘记住了害死自家爹娘的仇人正是裴三其余三房,而长房大伯则是主谋。
她忍辱负重多年,最终筹得重金,聘用了天字第一盗的刺客,灭了裴家满门,甚至手刃仇人,亲自杀了大伯替爹娘报仇雪恨。
真相水落石出,众人唏嘘不已,有褒有贬,裴六娘就此判处流刑。
“便是可怜,她也是个沾过血的,跟咱们不一样,你可千万小心。”
顾冉明白麦大婶的意思。
她与她们母女都是他人犯罪,被牵连成为流放犯的,但裴六娘是真正实施过犯罪的凶徒,难怪麦大婶会如此忌惮。
看麦大婶依旧在说什么心机太深,顾冉想起亲眼见着的裴六娘在冯副为难时的无助与脆弱,心里头依然躁动。
修真界实力为上,她亦见过身负血仇,修炼得成后寻仇家雪恨的事,所以在她眼里,裴六娘便是处心积虑聘用杀手,做得太过,亦是在自己实力范围内为自己爹娘复仇,勇气可嘉。
但到底是个年纪尚小的娘子,如今又为女囚,沦为官差砧板上的鱼肉,她能从容应付吗?
雇凶杀人,跟直接面对强权倾轧,可是两码事。
顾冉总觉得如今的裴六娘,怕可能便是将来的自己。
而自己如今一无修为二无武力,她有股对将来无能为力的恐慌。

第10章
顾冉担心没多久,裴六娘便趿拉着脚踝上的铁链回了女监牢里,默默回到远离众人的那个角落。
顾冉看裴六娘并不想是有事的样子,才总算稍微放心下来。
天渐渐黑下来,寒气越来越重。
顾冉将身上那件棉衣裹得死死地也没防得住冷气的侵袭,只能将新扎好的稻草席子拉过来盖上,再将火笼里的炭火烧旺一些。
麦大婶母女也停下手头的活计,凑到顾冉这头烤火。
烤一会儿觉得没用,那冷风还呼呼地灌,三人双双抬头,去看监牢里唯一一扇透气的窗子。
“就那头,老是进风,难怪这么冷。”
“要能堵上就好了。”
“咱们啥都没有,怎么堵呢?”
“布啊,衣裳也行。”顾冉说着,将做稻草席子剩下的绳子拿了出来,“绑上去就可以了。”
“顾二娘,你出的主意,你拿块布出来吧?”
“我全身上下的布就只有身上穿的这些衣裳,少一件都能冷死我,哪来多余的布?”
“阿娘!”
“行吧,咱们还有一些旧衣裳,看看能不能用。”麦大婶说着,不情愿地转身去翻自家的行囊,嘴里絮絮叨叨,“总不能让大伙儿都冻死在这里不是?我这人就是太好说话了,见不得人受苦啊。”
麦香尴尬地瞥了顾冉一眼,顾冉笑笑,没说话。
麦大婶翻出一件洗得浆白,还打满了补丁的夏衣,走到窗子下的时候,又犯难了。
窗户有点高,她一个人够不着。
驿站的监牢跟官衙里关押犯人的监牢不一样,是匹配着旁边住人厢房建造的,房梁约莫有两米高的样子,为了提防囚徒越狱逃跑,那唯一一堵窗户开得自然高过常人。
最后还是麦大婶跟顾冉一起,将麦香扶高后,让她拿着绳子将衣裳绑到了窗户上。
虽然还留有缝隙,寒风依然从边角吹进来,但比全敞开着窗那会儿好多了。
等三个人重新回到火笼边时,刚好看守将今日的晚膳送了进来。
“不是粗粮疙瘩,就是酱菜窝窝头啊,能不能换点别的?”麦大婶拿回自己跟闺女那份时,不由得埋怨。
顾冉拿了自己那两个窝窝头,坐在火笼边,如往常那般打算慢慢咽下去时,心里惦记起今日扫雪的时候抓到的那条蛇,登时那窝窝头变得寡淡无比。
但她还是慢慢将食之无味的窝窝头吃了一个,而后装作吃饱的样子将余下的一个窝窝头收了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众人正常的休息时间,烤暖了被子,将棉衣脱下盖在身上,铺上被子,而后再将稻草铺盖也覆盖上来。
将自己厚厚的埋进去后,顾冉又将那只火笼拎进了铺盖里头。
如今麦大婶母女都知晓顾冉睡觉时要将火笼捧进铺盖里的习惯了,虽然都奇怪顾冉睡相这般好,那火笼在铺盖里竟不会被打翻,但也羡慕这么冷的夜里头能捧着火笼便取暖边睡。
而她们如今的取暖方式,除了临睡前烤暖被子,就是两个铺盖并作一个,两母女紧挨着一起睡,而后将衣裳一层层往被子上面铺得严严实实地御寒。
至于裴六娘怎么熬过这么寒冷的冬夜,她睡在角落里,不说,她们就不清楚了。
当然,她们也不清楚顾冉夜里头的取暖方式,是拎着火笼直接整个人都进了另一个空间。
囚犯夜里头没什么娱乐,早早地就寝,因为不用赶路,所以第二日倒是可以容许睡到自然醒——这是没安排差事,不用干活的情况,若安排了差事,那就得起早了。
这个早,也比顾冉想得要迟,因为冷,最早的差事也在辰时末,能够让她有充足的时间从工作间里出来。
这个时候,她才不再嫌弃自己的空间,而是觉得庆幸。
工作间里头的时间是固定的恒温,跟外头的零下负温度比起来暖和得很,所以顾冉才更愿意无所事事呆在监牢里,白日烤火,晚上就可以躲进来睡觉,原本很完美的,如果不是被安排了活计要轮值到外头干活的话。
今日匆忙间丢进来的那条蛇已经被她放到了案桌上,上面还搁置着从窦婆子手上买的馒头,烙饼跟咸菜盐巴。
她将火笼放到地上,拉开椅子,抓起那条蛇蹲了下去。
这条蛇不算大,长约一米多,掂着约莫有四斤重,但去皮拆骨后,估计两斤左右,对这个时候的她来说,两天就可以吃完了。
无论哪一世,顾冉都没有处理过蛇,但去食馆吃蛇羹的时候听人提起过这方面的知识,因为印象深刻,所以记住了。
关于无毒蛇与有毒蛇的区别也是那时候记住的,但目前的情况不适合她依样画葫芦——一她打算直接拿来烤,二没有水。
所以顾冉摸索着取出了蛇胆跟内脏,用空白的符纸擦干净后,将蛇肉分成一段段,直接拿刀子穿插过去后,放到炭火上面连皮带骨一起烤。
翻烤的时候还洒了一些盐巴,很快,她就闻到了肉香,嘴巴里自觉地就味道一般甜润起来。
等蛇皮烤得焦黄焦黄的后,她拿起用来裁剪符皮的剪子,剪开蛇皮,剥开蛇肉,以便更快地烤熟。
当在四溢的香气中将第一块蛇肉放进嘴里的时候,多日——不,十几年没有进食过的顾冉尝到了紧实弹牙的肉味,鲜甜,滋味。
简直人间极品!
甚至连焦黄的蛇皮酥脆得让她一点不剩地全吃掉了。
接着再烤第二段,第三段……
踏入修道之途辟谷后,她将许多精力都放在增进修为跟绘制符箓上,几乎忘了品尝美食的乐趣,就这么简单的一点烤肉,就让她想起第一世跟朋友在餐厅享用蛇羹的记忆,让她不免怀念至极。
心满意足地吃着烤肉的时候,顾冉开始思忖,这工作间太简陋了,起码得备一些碗碟筷箸,或者添置一些刀具,以及得备上一些饮用水,还有如果可以,直接弄个灶子跟锅回来就好了,以及……
顾冉想了一会儿有的没的,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是不适合也没处购置这些东西。
最紧要的,这段日子便是弄到了肉,也只能够像这般躲进工作间里头烤着吃,当务之急,是弄些适合烤肉的东西。
总不能以后弄吃的,都用小刀烤吧?
其实能弄个烤架就好了,可眼下哪里有那么容易弄?
退而求其次,她打算找一些替代品。
那找什么替代品好呢?

顾冉决定去找些树枝。
首先枯枝外头到处都是,不难找到,其次用树枝洗净擦干后,削尖一头就拿来串肉了,方便。
次日,轮到顾冉等四个女囚犯去伙房帮忙烧柴擦灶刷碗。
官差是不允许囚犯给他们下厨做吃食的,就怕这些囚犯不怀好意,在膳食里头动手脚。
所以顾冉她们踏进伙房之前,先被警告了一番,而后搜了一遍身子,确保身上并未带有外物,便是在伙房里头忙活时,也有驿站留下来的一个杂役跟两个伙夫不时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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