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矜持一点—— by鹿宜
鹿宜  发于:2024年02月25日

关灯
护眼

她气得几乎无法呼吸,强撑着坐起身,拿起手机想要给陈璇蔚拨过电话,却手脚软绵,没有丝毫力气。
手机被抓空,在床上滚落了几圈,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按键。
梁梦因视线发虚,想要努力聚焦,却看不清任何。撑在身后的那只胳膊软软地落下,下一秒,两眼一黑,她再无意识。
“喂?”
“梁梦因?”
“梦因?”
“因因……”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今天也是傲娇的哥哥。感谢在2023-12-24 00:33:00~2023-12-25 23:07: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乖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不归 2瓶;葡萄柚、花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我说过我要娶你了吗?◎
住在陈家那段时间, 梁梦因的生活可以称得上无忧无虑。林姿和吴妈对她很好,连那时还在世的陈奶奶也对她很好,逢年过节, 她总会收到很多贵重的礼物。
陈家的家风很好,长辈和同辈都对她照顾有加。
那几年,梁梦因几乎没有那种寄人篱下的局促不安, 好像那真的是她的家一样。
换季的时候最容易感冒, 梁梦因身体底子不好,一年初冬,不出所料,她再次病倒了。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梁梦因做什么都提不起力气, 不停吸着鼻子, 一向白皙的小脸漫上些无精打采的蜡黄。
秋冬交际之时,正是大闸蟹膏肥黄满的时候,大概是病中娇气, 来自南方的梁梦因突然很想吃螃蟹。
在餐桌上,她拐弯抹角地暗示吴妈:“这个时候的大闸蟹一定很好吃, 正是蟹黄蟹膏最肥美的季节。我记得以前我爸带我去吃过几次蟹黄面, 黄灿灿的浇头, 劲道的面条,想起来就流口水。”
她的嗓音有些哑,因为感冒还有些咳嗽。吴妈忙不迭地给她冲泡医生配比的茶包, 问她:“梁小姐,吃药了吗?”
喝了两口热水, 嗓子缓和了少许, 她每次生病必先从嗓子开始发作, 能连着肿痛半个月。
梁梦因说:“早上吃了两片药,应该没什么事儿。”她咳了几声,又把话题再次绕回大闸蟹上,“吴妈,你们这里吃大闸蟹吃得多吗?我昨天搜了一下附近,好像都没有什么店里是专门吃蟹的哎。”
吴妈回答:“确实,我们这里吃得少,附近也很少有店专门做这个的。梁小姐,您要是想吃的话,我找人去定一箱大闸蟹。”
梁梦因忙不迭地点头,迂回婉转绕了半圈,终于达到了她的目的:“吴妈,你太好了,我想吃很久了。”
吴妈笑着说:“您想吃什么就跟我说,这些都是小事。”
“好啊。”得偿所愿,梁梦因笑得很甜。
明艳动人的一朵娇花,即便在病中都肆无忌惮地张扬着动人心魄的瑰丽。
刚从楼上下来的陈时序,被她的笑容稍稍晃了下眼,再看她一脸病色,眸光微定,嗓音凉薄:“都生病了,也不忘了吃。”
眼皮一掀,白了他一眼,只当无视他的话,梁梦因病中没什么兴致和他斗嘴。
然而,大闸蟹还是没吃上,隔了几天,梁梦因的感冒越发严重。她躺在床上,身体没有一点力气,只有两个圆溜溜的眼珠转来转去。
陈时序看着体温表上偏高的数字,在她额头上贴上一副退烧贴,食指无意间捻过她滑腻的面颊,他面不改色地默默收回手。
“行了,大闸蟹我替你吃了。”
梁梦因呜咽一声,可是又没有力气反驳,扯了扯他的袖口,双唇微扯,溢出几个气声:“我感觉我要病入膏肓了。”
大手掌住她冰凉的手腕,带来些许暖意,他凝着她的病容,声音里带来几分叹息:“重感冒还要晚上跑出去看烟花,你现在病入膏肓我也不意外。”
扁了扁嘴,梁梦因有些委屈。
晚上去看烟花她是有正当理由的,陈时序稳定嘉驰局面后,第一次盛大宴会的烟花。
她觉得是有特殊意义的。
梁梦因拖着病体,偷偷跑过去看了,却没想到被陈时序抓个正着。
彼时,陈时序站在宴会厅的最中央,正扬着头看向夜空中一束束绽放的烟花,短暂又绚丽的美丽烟火,闪亮的彩色光圈化作一条条白痕,最后在空中了无痕迹。
梁梦因躲在人群中,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叹,她却唯独看向他。
在烟花落幕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他的背影几分寂寥。
昂贵的高定西装,高挑颀长的身姿,优越俊朗的面容,陈时序站在一众高管之中,格外显眼。
明明周围人潮簇拥着他,追光打过去,他身上那套带着暗纹的西装,都隐隐泛着冷光。
陈时序身上那套的西装,梁梦因是有些印象的。大概是三个月前才量过的尺寸定制的高定,可是今日一穿,却仿佛腰身又空了些。
陈时序是瘦了许多,原本流畅的轮廓更加锋利,清晰的下颚线,带着冷漠克制的寡淡。
绚烂的烟花,终有结束的时候。
主持人请陈时序上台致辞,只见他缓缓转身,系上西装外套的扣子,步履沉稳,气质淡然,根本不像仅仅二十多岁的年纪。
演讲稿是提前准备好的,陈时序看过一遍之后就已经熟记于心。他站在立式话筒前,薄唇掀开,眸光扫过台下。
下一秒,又阖上。
整个会场刹那间安静下来,台下众人望着没有说话的陈时序,纷纷不解。可被他的气场所迫,又不敢说话。
沉寂的大厅里,气氛低沉,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
那双平淡疏冷的目光,准确地噙住了人群之中的那抹倩影。
压着帽子,带了口罩,裹着厚厚的大衣,却依然盖不住她的明艳姿色。
梁梦因早在他突然停顿的那一秒就想逃,却被他警告的目光制止,只得停在原地。
陈时序扭头给助理使了个眼色,没一会儿那位尽职尽责的助理就把她带进了他的私人休息室。空调温度打得很高,屏幕上正转播着他的发言。
意气风发的男人站在台上,声调微凉,矜贵冷然,从容不迫。
好像和她印象里的那个陈时序一样,但好像又不太一样。
梁梦因以为这件事,已经在昨晚沉默的回家途中翻篇,却没想到被陈时序再次提起。
梁梦因:“你们嘉驰那么大阵仗的烟花,花费上千万,我要是不去看看,那多浪费你的心意啊。”
陈时序冷笑:“说得好像这烟花是为了你一个人放的一样。”
梁梦因翻了个身,扶了扶额上的退烧贴,面对着他:“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肯定是放给我看的了。”
坐在床边的男人轻呵一声,敷衍道:“嗯嗯嗯,这个城市所有的烟花都是放给你的。”
梁梦因当然听得出他的讽刺,手指慢慢抱上他的小臂:“哥哥,你是怎么舍得在我生病的时候还这么凶的呢?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他也没抽出自己的手,任她抱着,侧过脸看她烧得面色酡红的脸颊,薄唇中溢出几个冷冰冰的字眼。
“不作就不会死。”
眼皮一翻,梁梦因小声嘟囔着:“我要是病死了,临死前也要带走你,你别想用我的小钱钱二婚。”
虽然她也没什么钱。
虽然他们也没结婚。
但梁梦因说得理直气壮,迎向他的目光也坦坦荡荡。
陈时序听闻她的话,只是眉峰微微聚拢了些许,面上还是那副沉静得没有任何波澜的表情。
他低垂着眼帘,静静打量着她的神情,唇角倏然一勾:“梁梦因,我说过我要娶你了吗?”
梁梦因微微扬起下巴,仿佛很有底气,眨了眨眼,既是无辜又是荒唐地说:“那如果你准备娶别人的话,我更要把你带走了。”
鼓了鼓嘴:“得不到你的人,我就把你身体带走。”
“行了。”陈时序摸了下她还滚烫的脑袋,“别说胡话了,身体和人你一个都带不走。”
“只有现在,我会把你的大闸蟹带走。”
梁梦因气恼地瞪他:“我的大闸蟹!”
那时分明都是玩笑,谁成想一语成谶。
吴妈特意为她蒸的大闸蟹和炒的蟹黄面,最后全都进了陈时序的胃里。
梁梦因只能喝着一碗白粥,伴着一点了无味道的小菜,视线灼灼地盯着他手里拿着蟹八件,慢条斯理地敲敲打打。
吴妈见她眼都看红了,不住地安慰:“梁小姐,您现在生着病别动气。等您身体好了,我再给您做。”
病好了,大闸蟹说不定都落季了。
梁梦因恨恨地咽下口中的白粥,勺子和碗壁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这套碗八位数。”陈时序放下手里的工具,一张冷脸上难得现上一丝笑意,“敲之前,先想想你的钱包可以承担吗?”
梁梦因气得两眼冒火。
吴妈更心疼了,平时这种时候梁梦因高低都要怼上几句,这会儿都气得说不出话了。
也不是说不出话,梁梦因只是微微失神地看着对面座位上那双筋络分明的手掌,还有他手旁精巧冰冷的工具。
银色的金属碎光溅射到他的腕子上,衬出他一双极重骨骼感的手臂。
她从前吃大闸蟹的都是都是靠手剥,最多用个剪刀,哪里需要他这么繁琐的工具。
当然,如果这是为她扒下来的蟹肉,那这套工具一定是非常高效有用的。
双眼几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盘子里蟹壳上堆起的小山一般的蟹黄蟹肉,可怜巴巴。
在吴妈回厨房时,他终于轻飘飘递过来一句:“别看了,你现在不能吃。”
“就吃一点……”嗓子里发出沙哑难忍的声音,梁梦因选择直接闭上了嘴,不说话了。
反正陈时序也不是什么好商量的人。
懒得再动用她那本就脆弱的嗓子了。
闷闷喝完一碗粥,她慢吞吞地起身爬上楼,神色恹恹。忽而一道清冷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她茫然回头,看着那个修长的人影站起。
“吴妈,这些蟹肉留着给她晚上煮粥吧。”微微一顿,“别放太多,她现在还不能吃这么多寒性食物。”
安静的病房,一片寂寥的白。只有吊液滴滴塔塔的声音,梁梦因的手背上的针孔处,青紫一片。
“知道了。”陈时序在窗户前刻意压低了声音,“欧洲的出差推迟吧。”
“推迟到——”他转过身,光影逆于他的身后,面上是公事公办的淡漠,虽然他说出口的话并非如此,梁梦因的三袋吊液快要打完,他迅速结束通话,“你来安排吧。”
电话被挂断,祁铮听着手机传来的忙音,难得懵怔。
他来安排?
他怎么安排啊?
主心骨都没了。他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挑大梁吧?
梁梦因这次发烧来得很急,主要原因还是作息紊乱,再加上刚回国还未适应。
在外独立了几年,刚回国倒是把自己折腾病了。
刚和医生沟通归来的陈时序,推开房门,看着空空如也的病床,还有吊针上挂着的血迹,一向冷静的脸上难得出现几分错愕。
这么大一个人,就在他眼皮底下凭空消失。
他转过头,看着身后同样错愕的护士。
护士下意识后退一步,连忙摆手:“我也不知道,是…是您叫我过来拔针,我才过来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根本不敢抬头。入院的时候,领导说过要好好照看这间病房的病人,哪成想她只是刚去药房拿了个药,回来人就不见了。
陈时序沉一口气,淡声说了句:“没事。”
可是眉心蹙起的折角却暴露了些什么,转身,衣角带出急促的弧线。
凌乱中透着着慌张的步子突然停住,走廊尽头,一个窈窈莹若身影,逆着光影,只余半张模糊的脸,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
黑发衬得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更加惨白。像一株被折弯的柳枝,柔弱却坚韧,跌跌撞撞的,闯入他的视线。
梁梦因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得很慢。
似乎察觉到什么,她恍然抬头,身着端正西装的男人就立在走廊另一端,冷幽的视线定在她身上。
一错不错。
她怔了一瞬,索性不走了,身上绵软无力,走上几步便是一身虚汗。
下一秒,男人便迈步踏了过来,温热的手掌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将她半拢至怀里。
“你就不能省点心?”一句轻语落在耳侧。
梁梦因软软地靠进他的怀里,微凉的西装质感下是鼓动翻涌的可靠感。
纤细的手腕默默环至他的腰后,那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将她笼罩。她半垂着眼,视线里只有他青筋迸起的手臂,克制压抑的情绪。
“我只是去个卫生间而已。”
“那你没发现病房里也
有一个卫生间的吗?”
梁梦因咬了咬泛白的唇角,微微挤出一丝血色。她毫无防备地贴近他,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又被他的手臂牢牢揽住。
男人轻叹了口气,像是吐出那些不安的担忧。
大掌轻轻按在她的后脑,带着不由分说的力气,梁梦因顺势埋在他的颈窝里。
温暖的怀抱,带着梦里的情景一同袭来。
梁梦因吸了吸鼻子,轻轻唤他:“哥哥。”
带了点委屈,湿漉漉的眼底浮上红红的血丝。
她蹭了蹭他的颈子:“我想吃大闸蟹。”
作者有话说:
羡慕因因有个替她剥大闸蟹的哥哥,像呼吸一样简单的羡慕。感谢在2023-12-25 23:07:26~2023-12-26 20:57: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昨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玫玫葡萄柚 3瓶;花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你为什么会出现啊?”
各项检查结果出具后, 医生交代了些注意事项,陈时序便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梁梦因半靠在车后排,身上披着他那件西装, 只露出半张带着病色的面容,半阖着眼帘,没什么表情地问。
车子启动, 梁梦因掀开眼皮, 疲倦地忽然想到:最近,他好像一直在给她当司机。
陈时序的眸光从后视镜里望过去:“这个问题,你可以问问你的手机。”
在昏迷前,拨过去的那通十几秒的电话。
彼时,陈时序正在机场候机, 为期半个月的欧洲商务会谈, 那是嘉驰下半年最重要的项目。在场几十人的高管团队只看到他接了一个电话,脸色骤然一沉,周身浓郁得几乎无法散开的低气压。
下一秒, 陈时序面色冷凝,当即将黑色的行李箱推给了还摸不清楚状况的特助祁铮, 便匆匆离开, 只留下一道冷峻的背影。
紧凑的欧洲行程, 就这样转换了目的地,变成了病房。
“那你怎么进我家的?”梁梦因歪着头,清丽的眼眸水光流转, 像不知险恶的麋鹿,天真又无辜的眼神。
梁梦因家的钥匙, 他留有一把。
私心也好, 邪念也罢, 他总归是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那里的。
治安不算好,环境也有些乱,但梁梦因坚持,他也不便勉强。
陈时序:“找师傅撬门锁进来的。”
“那这师傅也挺累的,一天跑两趟。”梁梦因没多想,顺嘴说了一句。
陈时序微一颔首,意有所指:“确实。你确实挺能折腾人的。”
虽然话不太好听,但好像确实如此。
越是不想和他有交集,越是躲不开的牵扯。
但梁梦因的折腾只集中在陈时序身上,也算是很有原则地只祸害一个人。
“我才没想折腾开锁师傅,还不是……”她忆起晕眩前那通电话,眉心折起,似是思索着什么,梁梦因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睁圆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他:“我哪来的面子能劳驾陈总呢?”
“谁不知道现在的我可是孤苦伶仃,无依无靠,任人欺凌呢。”
水凌凌的眼睛定在他身上,甚至暗示性地扬了扬眉尾,只等着陈时序问下一句。
那张苍白的面孔上表情极为生动,陈时序嘴角牵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顺着她的意思,问:“是谁又欺负你了?”
“当然是郑克新。”梁梦因立刻开始吐槽大会,“他刚从派出所出来就给我打电话过来放狠话,先说不会放过我,又说要拖着我到品牌倒闭,谁都别想好过,最后说要我去跟他道歉。真是搞笑,还要我上门给他认错。一句比一句难听,直接给我气病过去了……”
驾驶座上的男人眉心微折,眸色渐深,清健指骨微不可见地蹭过方向盘。
在梁梦因喋喋不休的话里,陈时序终于找到一个空隙,插了句话:“我记得医生有跟你说过,让你少用嗓的吧。”
这是开始嫌她话多了。
“哦!”梁梦因悻悻闭上了嘴。
到底是不放心,她端量着他的表情,无波无澜,但偶尔扫过的视线莫名带了安抚的意味。梁梦因放了心,很有分寸地闭上了嘴。
接连说话,梁梦因又开始了咳嗽,越咳越是心虚,梁梦因下意识地抬眼,不期在后视镜里再度对上了陈时序的眼睛。
登时,咳嗽突然止住了。
梁梦因清了清嗓,把咳声憋了回去。
他们之前前后排的距离,交流沟通却全凭车上那方后视镜。陈时序眸光里都充斥着冷淡,面无波澜地瞥过她。
像从冰河世纪从行出的一尾扁舟,携着未融化的厚雪。
冷白修长的指骨解开中央扶手盒,梁梦因顺着他的动作,视线一同停在那里。
“有润喉糖,你自己翻一下。”透着凉意的声线。
梁梦因应了声,俯身看过去,翻出他所说的润喉糖。
刚一入口,淡淡的玫瑰香冲入口鼻,混着车内雅致的木调香,别有一番幽淡韵味。
昏暗的车厢里,唯有不断略过的路灯光晕闪过,明暗交映在他的侧脸上,锋利的下颌,像是被顶级化妆师描绘过的阴影。
在他清冷寡欲的脸上,梁梦因恍然失神,浅浅吸气,记忆里很多碎片在眼前闪回。
直到手机的震动声,让她回神。
是关女士的电话,其实看到她的来电,梁梦因大概就猜到了她的目的,无非还是那些老生常谈。
这种时候,忽然有些不想接通。
尤其是逼仄密闭的空间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最不想让他听到这些的那个人。
梁梦因深呼一口气,做足了准备才按下通话键。
“妈妈。”声音还带着哑意,嘴里含了一块喉糖,她说话有些含糊。
“前几天和李家那位聊得怎么样?”果然还是这个问题。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事实是她现在没有精力再去思索和相亲相关的所有事情。
梁梦因望向窗外,跟着车速向后跃的苍翠枝叶,跟着晚风簌簌摇晃。
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即将没有公放,也能清晰地传进车厢里另一个人的耳中。驾驶座上的男人分了点余光从后视镜里望向她,这个景象不知道多少次在她梦里出现过,仿若分不清今夕何夕。
“因因?”关芷莹唤她。
一片树叶夹在车窗缝里,只有茎部在夹缝中固定,大半叶片都在风中凌乱飞舞。车速很快,叶片被吹得几乎同时向各个方向颤动。
梁梦因盯了片刻晃动的树叶,才慢慢回神。
清了清嗓子,微不可闻地叹气,她说:“妈,我觉得还是算了吧。听说李家家庭也很复杂,几代同堂的大家族,关系错综复杂。我还是想简单一些。”
关芷莹:“是真的因为家庭复杂,还是你又没看上对方?”
梁梦因没办法否认:“都有吧。”
“你这姑娘真的是眼光高得离谱,真不知道是随了谁。”关芷莹念念叨叨,“每天为你操心这些事情,又不在一个时差,都要愁死人了。”
梁梦因张了张嘴,又慢慢阖上,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惹恼关女士。
此时,电话里传来另一道男声,温润低沉:“别动气,孩子还不是随你,你年轻的时候不也是这样。”
“你别胡说八道,我但凡眼光高点,怎么会三言两语就被你拐回家。”关芷莹的声音远了许多,一听便是又去吵架了。
“好好好,别气别气,你现在的身体不能动气,不能激动。”
梁梦因只是听着电话那端断断续续地说话声,默默垂下眼帘。
隔了一会儿,男声接过了电话:“因因,你妈的话听听就算了,姻缘这种事急不得。没关系,就算你一直不想嫁人,也还有叔叔养你。其他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叔叔会好好照顾好你妈妈的,你忙好自己的事就行。”
梁梦因笑:“好的,谢谢魏叔叔。”
话音刚落,又听到那边关芷莹的声音:“魏霁,你就帮着因因蒙混我是吧?”
梁梦因揉了揉僵硬的面颊,面上的笑容几乎撑不住,手机往旁边一丢,只觉得周身疲惫。
病理上的,心理上的。
“到了。”车子停在了他的公寓,陈时序转头看向她。
梁梦因微微低着头,长发遮住她的眉眼,一截纤瘦的藕臂无力地垂在身侧,看上去疲惫又脆弱。
眸光温润地凝在她的身上,停了偏了,陈时序才掀开唇瓣,他声腔懒散,慢条斯理地问。
“这次要背,还是要抱?”
梁梦因忽然一笑,瞬间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咬着下唇,她半是玩笑地回答:“不然这次扛着回去?”
“也不是不可以。”他嗤笑一声,“不过,我目前不想再次把你送回医院。”
“那我要自己走,不用你帮忙。”她瞪过去一眼。
梁梦因也不是不能走,只是两腿战战,走几步就顿一下。陈时序看不下来,从身后托起她的肩膀,手一揽,就将她全身的重量全都倚靠在他的身上。
“行了,不算背,也不算抱,算你独立行走可以吗?”
梁梦因没道理不接受陈时序给出的台阶,她顺势依偎在他怀里,整个人像个小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
电梯门开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了点不太愉快的记忆。
梁梦因有些迟疑:“小诚还在吗?”
陈时序打开门锁,转头看她:“送到我妈那儿了。”
冷清漠然的一句话瞬间打消了她的顾虑,梁梦因长舒了口气,不由更加贴近他几分。
在陈时序家里,她是没有半点为客之道的。梁梦因窝在沙发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肩上那件西装松松垮垮地挂着,露出里面的吊带睡裙。
不知什么时候一边肩上带子早已垂落在臂弯里,瓷白的一片皮肤亮得惹人眼。偏她丝毫不察觉,连双腿也一起缩到了沙发上,领口又向下落了几分,坐姿没有半点端庄。
盈盈美目望向他:“哥哥,想吃大闸蟹。”
陈时序解开领带,视线避开沙发上那抹倩影,深呼一口气:“等你病好了再说。”
梁梦因皱起眉头,继续问:“那病好了就可以吃了吗?”
她向后挪了挪,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这次连肩上的西装都向下落了些,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
陈时序推了推眼镜,下颚线绷紧,解开领口第一颗扣子,声音却还是漠然的:“看你表现。”
“怎么算表现好?”梁梦因歪了歪头,纤细的指尖去勾陈时序的袖口。
第一下没拽到,陈时序沉静的目光转向她,面无表情地打开茶几上的热水壶按键。
可是梁梦因没收到他的制止,或许是当做没看到。
她再次探身,又去勾了一下,这次她拉住了他的袖口。那里玛瑙石的袖扣突然被她扯下,划过她的小臂,掉落在地面上。
剔透的玛瑙上顿时裂开一条小缝。
声音有些响,梁梦因连忙收回手臂,乖乖地坐好,不敢抬眼去看陈时序的表情,顺便将自己的肩带也整理好。
终于将那片莹润白皙的肤色掩好。
陈时序捡起那颗袖扣,没什么表情地放在手心里把玩,修长的指骨捻起那颗玛瑙,透过毫无杂质的晶体,他望向她的脸。
“搬过来,跟我住。”
“……”梁梦因登时怔住,耳膜鼓噪,心绪一片紊乱。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身上的西装,梁梦因说不清自己在紧张什么,也不懂自己究竟在说些什么。
“我东西很多的,搬家很麻烦的。”
——“我会找人去搬你的行李,不用你动手。”
“可是这里好像不太方便点外卖,那我平时的饮食没办法解决。”
——“平时我不在家,会有阿姨上门来给你做饭。”
“可是,如果我真的搬过来,住哪间房间?”
——“你喜欢住我那间房间,那你就继续住,我去睡隔壁。”
“那小诚以后过来的话,怎么办?”
——“如果你担心遇到小诚尴尬,以后就让他住在老宅那边,而且明澜的业务重点已经转回国内,以后他也不会总是过来。”
“那你会有什么客人到访吗?如果看到我们住在一起会不会不太好?”
——“这里不会有什么亲戚朋友过来,当然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也可以不回来。”
这是梁梦因有史以来听到他说过最多的一段话。
“我……”梁梦因找不到其他反驳点了,只能弱弱地提出,“那你给我买的那些家电软装,怎么办?”
“放着吧。”已经烧好的热水冲泡过护嗓茶包,浮沉在淡黄色药剂中的茶包,像方才那片夹在窗缝中的叶子,在水中前仰后合,随波逐流,他的目光淡淡地垂在那只茶包上,“说不定哪天我没什么地方住的时候,还可以借住一下。”
“怎么会?”她接过那杯热水,微抿了两口,神思困倦地缩在沙发里,“堂堂嘉驰总裁,怎么会没有地方住?”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