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首深情的《叶塞尼亚》。
唯美浪漫的钢琴名曲。
在悠然舒缓的钢琴声中,梁梦因面前的那份羊排被换成了已经切割好的肉块。
是最适宜入口的大小。
唯有一个人会注意她的这些细节。
梁梦因转过头看他,同样的明暗交织的光影,衬得他幽邃的五官更加深沉。
有些人天生骨相极佳,连光影也格外偏爱。
“要和谁结婚?”她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说呢?”冷淡如水的语调。
“哦。”梁梦因再次语塞。
“嗯。”陈时序依旧漠然。
是不是那瓶红酒的后劲作用,梁梦因恍惚觉得自己的额头几分发热,牵引着急促的心跳声。
大概烛光晚餐的意义就在于此,朦胧浪漫的氛围,还有轻柔动人的钢琴曲,让很多事情都水到渠成。
袖口被拽住,烛火带着一道阴影压下。
影影绰绰中,梁梦因吻上了他的唇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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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醒来你还会记得今天的事情吗?(加更合一)◎
红酒的醇香在唇齿间蔓延, 醺然的酒气向上蒸腾,带着灼热的触碰。
浅尝辄止的吮吻,炙热强势的深吻, 所有节奏全然不受她控制。她只是被他桎梏在怀里,仰着头脑袋逐渐昏沉。
一切氛围似乎都刚刚好,夜晚, 烛光, 佳肴,轻柔动听的钢琴曲更添上几分旖旎。
烛光摇曳,交叠的影子被打到墙上。贴得极近的两个人影,交颈而吻,带出浪漫的光影。
明暗闪烁中, 是迷乱的情意。
借着酒劲而肆意妄为的纠缠。
这是第二次。
吴妈刚从厨房出来, 恰好撞见了这一幕,手中的盘子险些没拿稳。
短短的一瞬,她几乎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回神眨了眨眼, 吴妈再望去的时候,原本餐桌上的二人已经分隔开, 还是原本规矩的坐姿, 礼节性的距离。
看不出任何端倪。
仿佛刚刚真的是自己眼花。
梁梦因双目无神地虚虚漂浮着, 还没有从方才的冲动中抽离。
一曲过了,林姿拿起酒杯,起身时身形微晃。
林姿年轻时, 也是备受瞩目的青年钢琴家,加上家境优越, 原本是想向国际继续发展的。谁知, 一道家族联姻打乱了她所有的人生规划。
人生梦想被搁置, 连同客厅里的钢琴一同被搁置。
“我今天真的很开心。”林姿面颊微红,走路不稳,是真的醉了。
吴妈连忙上前搀住了她。
踉踉跄跄坐下,林姿视线迷离地望着已经空了的酒杯,声音很轻:“做父母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儿女能过得好,我希望你们都能过得比我幸福。”
梁梦因轻托粉腮,视线发虚。
嘴边仿佛还是方才的触碰的温度,清冽的,微凉的。
属于身侧男人的。
刚才的景象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陈时序在她亲过来的那一刻,垂眸望向她,浮光在瞳仁中流淌,溢出波动的涟漪。
在下一秒,吴妈突然出现的那一刻,他抚上了她的面颊,滚烫炙热的。
梁梦因当然是不想这个时候就曝光他们之间的关系的,所以他在那一刻挡住她的身形。
仿佛所有都没有发生过。
林姿晃了晃已经空了的酒瓶,轻叹一声,继而沉沉地说道:“我希望你们都过得好,一定要过得好。”
梁梦因蝶翼般的长睫微微抖动,一向话多的她在这种时候,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要如何解释那出反复无常的结婚。
仿佛一场闹剧。
可偏偏林姿却是当了真,甚至已经开始庆祝。
“妈。”陈时序接过了话,“你喝多了,早点休息吧。”
“我没醉,我只是太久没有喝过酒了。”林姿不依,看向陈时序,又转而看向梁梦因,反反复复地问,“你们会过得幸福的吧?”
像是一定要收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梁梦因的唇瓣抿得很紧,像是一根被崩到极致的弦,在临界点处挣扎。
陈时序的表情很是沉静,像幽寂无波的深海。半晌,深海掀起一丝波澜。
薄唇缓缓溢出一个字。
是林姿想听的答案。
“嗯。”
又是一阵沉默。
陈时序给吴妈递了个眼神,指令清楚易懂。吴妈接到他的目光,视线犹犹豫豫在他和梁梦因身上转了几圈,才扶起林姿进房。
“走吧。”梁梦因有些困了,喝了口柠檬水,微微祛除口中的酒味,面颊微微发烫,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陈时序侧过头来,意味深长地望过来一眼,清冽的目光里裹挟着几分散漫的促狭。
“再等等吧。”偏冷的音质。
“等什么。”梁梦因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转头望向他时,有虚影在不断分裂。
每一个影子都让她心跳加速。她定睛,虚影短暂地聚成一个。仿佛时空倒流,面前还是那个让她第一眼就心动的少年。
加快的心跳在那一刻短暂地滞空了一瞬。
像是电影里放慢的长镜头,她的目光从他面上的黑眸流连至薄唇,再向下是滚动的喉结,无声滑动的弧度似乎代表了些什么。
耳蜗接收到她砰砰的心跳声,腰肢却不可控制地晃动了下。
大手及时掌住了她的平衡,梁梦因就势偎进他的怀里,只听到头顶响起一声:“我喝酒了不能开车。”
剔透的眼睛短暂清明了一瞬,又再次转为茫然:“你什么时候喝酒了?”
梁梦因分明看到他面前的那只酒杯,一直是空的。
那瓶红酒几乎被她和林姿分食殆尽,而陈时序只是在她想要斟上第四杯红酒时,拿走了她的红酒杯,顺便睇过来制止的眼神。
她的酒量,他再清楚不过。
她的酒品,他也再清楚不过。
“你什么时候偷偷喝的酒?”梁梦因酒后格外不安分,在他怀里胡乱扭动。
手指从挺括面料的袖口,一路向上滑动,最后停在他宽阔的肩膀,衬衫下是嶙峋的骨骼,带着力量感的可靠。
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其实醉酒也好,她也不必再去思考那些扰人的难题。
静谧的房间里,只有缓缓流淌过的空气,见证了他们这一刻的缱绻。
陈时序手掌拂过她额前的碎发,下颚抵在她发间,指腹极慢地掠过她微红的眼尾,那里像洇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花,缀着星点水光。
微热,带着点薄茧的手指,带来酥酥麻麻的触感。
梁梦因眼睫颤了颤,没有掀开眼皮,只是轻轻蹭过他的肩头,灼热的呼吸扑在他颈侧,淡淡的红酒余香。
“在你亲过来的时候。”低回的声音在她耳畔响彻。
酒香弥漫。
勾缠交织。
将属于她的味道,也染到他的身上。
梁梦因面颊更热了,在他怀里埋得更深。
她无端想起一个词——“相濡以沫”。
其实是和他们两个人没什么关系的词语,在此刻描述似乎十分恰当。
只是单单想到,就已经觉得圆满的一个词语。
梁梦因悄然间,手臂已经环住他的腰侧,微微扬起头,努力睁开眼,细声细气地问:“那我们等什么?”
陈时序幽然沉冷的眸底划过一丝柔软,手指穿过她黑稠一般的发丝,声线微低:“在等司机过来。”
“好困。”梁梦因眼皮已经控制不住地垂落。
“那睡吧。”偏冷的音质中,意外夹了几分温情。
像是动听的催眠曲。
梁梦因是真的困了。
昨夜几乎一晚上没睡,大清早就跑去了陈璇蔚律所,下午又被林姿叫回了老宅,两杯咖啡根本抵不住铺天的困意。
几杯红酒下肚,人已经晕晕乎乎。
不怪乎有科研文章中说红酒有益于睡眠,这对她实在是太有效了。
吴妈从林姿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看到他们又搂搂抱抱到一起。在餐厅中,还是那点微弱的烛火,映衬着交叠的人影,甚至陈时序还在低头耐心地哄着梁梦因。
她一时踟蹰在楼上,不敢下楼。
几年前,她也是撞到过这种场景的。她年纪大了,睡眠浅,加上住在一楼,稍有风吹草动,她便会被吵醒。
那还是陈时序刚接手嘉驰的时候。
深夜,陈时序背着熟睡的梁梦因回家,这其实好像也不算什么。只是当他把梁梦因送回房间后,吴妈又等了两个多小时,才看到陈时序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需要单身男女深夜共处一房两个多小时。
注意到有人,陈时序狭长的眸子凉凉瞥过来一眼,像凛冬骤雪毫无准备的冷意,吴妈竟一时分不清那眼神的含义。
那一幕,至今还在她脑海中。
吴妈也算是看着陈时序长大的,他性子冷清,寡言少语。这么多年,吴妈从来没见过他和其他异性有过什么亲密接触。
除了这位一直与他关系不大好的梁小姐。
动辄冷战争吵,但又很快和好。
虽然诧异,但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这大概也算是一种与众不同的偏爱。
不过那之后,吴妈便再也未见过他们之间有任何亲密举动,仿佛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两人相安无事,依旧是唇枪舌剑,水火不容,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其他关系。
后来,梁梦因出国深造,陈时序醉心工作,吴妈那点疑问被彻底打消。
或许真的是偶然。
而今晚的时候是那之后,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之间的亲密,表面上的针锋相对似乎只是浮光掠影,她从没想过他们私下竟然是这样相处的。
背她回家,尚且可以算得上是兄妹间的正常动作。
但这样的搂抱,亲吻?
吴妈觉得自己无意间窥探到了一个秘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说的秘密。
方才在房间里,吴妈试探地问了句下陈时序的婚事,可林姿自己尚且什么都不知道。
吴妈小心暗示了下,不会是梁小姐吧。
林姿斩钉截铁说:“肯定不可能,那岂不是要婚后每天闹着要离婚。”
吴妈一时怔住。
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司机很快到了,陈时序扶起身体软绵的梁梦因,她很配合地将胳膊挂在了他的颈子上,然后被横腰抱起。
出门前,陈时序突然向楼梯上望了一眼,正是吴妈的位置。
幽邃冷淡的视线。
和几年前如出一辙。
司机只看到陈时序抱着一个女人上车,然后车子中间的隔断就被升了起来,显然不允许窥探一二。
卫辰连忙收回视线。
“回家吧。”
“好的陈总。”
卫辰最近其实很清闲,这一个月,陈总几乎没用他开过车。卫辰一度以为自己要被开除了,甚至还去旁敲侧击过祁铮。
祁铮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正常的,毕竟这种时候是需要展现自己男性魅力的时刻,当然要事必躬亲。”
卫辰一开始不懂,现在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梁梦因一直处于一个很困顿,却又睡不着的状态。红酒的后劲慢慢蒸腾上头,她只觉得脑袋很重,重得几乎自己无法支撑下去,所以她把所有重量都压在了陈时序身上。
一开始是肩膀,后来是手臂上,最后躺在了腿上。
淡淡的,属于另一个人身上的冷香,没有带给她丝毫清醒,反而让她愈发迷醉,不断激发着她强烈的表达欲。
“你知道吗?林姨说这瓶酒还是我妈和魏叔叔结婚的时候,魏叔叔送给她的。”她的手指在空中指一下,比划了个不知什么的形状,“居然是00年的罗曼尼康帝,魏叔叔还真是慷慨大方。”
陈时序很淡地“嗯”了一声,捉住她的手指:“你安分一点。”
只有在这种醉酒状态下,陈时序才能撞见她未加修饰的一点真诚。可是,梁梦因的酒品实在太差了。
每每这种时候,格外折磨人。
正如此时,她一只手被他纂住,另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拉着他的领带。
藏青色的领带在她雪白的手指间缠绕,略一收紧,陈时序便被她扯着低下头。
一张俊美非凡的冷面就悬在她的头上几厘米处,带着微凉的气息。
“你说,如果当年,我没有来京城读书,也没有住在你家里,当真顺从地跟着我妈妈去澳洲,现在会怎样?”
沉淡的黑眸中掀起一丝波澜。
冷清的夜空中,月轮悄然从云朵中露出身形,万籁俱静。
唯有余音在鼓舞着乱序的心跳。
“没有那个如果。”他只是这样说。
声音却很低,几乎只在胸腔中轮转一圈,再从唇齿间溢出的时候,已经几乎听不清。
梁梦因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回答,红唇扬起温婉的笑容。
“其实最近澳洲的市场也很好。魏叔叔说如果我去澳洲发展,他会全力支持我。”指尖一圈一圈绕着他的领带,深色的纹路衬得她的肤质像暖玉一般细腻,“他说我在国内,他鞭长莫及,没办法给予我什么帮助,虽然我也并不需要他的帮助。”
“你看,虽然他总是跟我说,支持我的梦想,支持我的一切决定,但其实他还是更听从我妈的想法,希望我可以回澳洲。”
陈时序只觉得从她口中吐出的一个又一个的“澳洲”分外刺耳,仿佛她好像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再度奔向大洋彼岸。
梁梦因轻轻叹一口气:“魏叔叔,其实对我很好,很替我着想。”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时序很清楚她纠结的根源在哪里。
倘若她现在事业一切顺利,没有什么解约纠纷,梁梦因现在一定不会再烦恼这个问题。她一定会很坚决地拒绝魏霁的提议,继续坚持她的梦想。
所有的不顺,都是从郑克新的恶劣诽谤开始的。
但倘若没有那一出,说不定……
陈时序又捉住她另一只手,束缚住她的自由,让他的稠质领带逃离折磨。
“乖一点。”声音沉淡。
梁梦因腾地睁开眼:“那如果不乖呢?”
像琉璃般璀璨剔透的眼底有灿光在闪,因为困意和酒气,眼眸上蒙了一层潋滟的水雾,可那丝光透过雾气,毫无损质地被他收入眼底。
“难不成,你还能把我丢下车吗?”红唇嘟起,几分无辜。
“不能。”陈时序重新调整了下怀里人儿的位置,掌心里是她红润的面颊,潮湿灼热,似有似无的勾人。
“但你可能酒醒之后会后悔。”
清透的眼眸眨了又眨,似乎在思索着他的语意。半晌,头痛得捂住眼睛,几个字从手指缝隙里窜出。
“听不懂。”
有的时候,天真是可以融化许多冰封的。
手指岔开一条缝,梁梦因偷偷去瞧他,冷漠的脸似乎带了些其他情绪,好像是妥协,也好像是无奈。五官面容都跟着那点情绪,而染上了些俗尘的味道。
这样的陈时序,很顺眼。
车子平稳地驶入小区大门,卫辰一路上不断默念着“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看到”,生怕自己探听到属于主人家的一点秘密。
黑黢黢的小路,只有一点车灯照亮前路,卫辰车速放缓。突然路边的草丛抖动,一道影子窜了出来,速度很快,卫辰眼睛睁大,猛地踩下刹车。
惯性使然,车身剧烈的晃动,梁梦因却自始至终都被安稳地抱在他的怀里。
梁梦因揉了揉眼睛,坐直身体,抬眼就是陈时序折起的眉心。
“你……你没事吧?”
她记得因为刚刚突然的刹车,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却又被遒劲的力道牢牢控在怀里。
然后她的额头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力道不轻。
陈时序没说话,视线先往她的额头上移,只有一点微红的印子,没有皮外伤。
“你……你不会被我撞得都说不出话了吧?”梁梦因揣测着他的表情,突然冒出来一句。
陈时序原本不觉得疼,忽然被她这句话气得有些胸口发疼。
冷眼暼过,眉目淡凉:“你以为你练了铁头功?”
梁梦因悻悻耸肩。
下车检查情况的卫辰归来:“抱歉,陈总,是只突然跑出来的小狗。”
“小狗?”
梁梦因顿时忘了关心陈时序有没有受伤,打开车门就要去看那只被撞伤的小狗。
下车时,还一踉跄,但梁梦因不管不顾,先去查看小狗的情况。
梁梦因小时候是养过一条狗的,是十岁生日那年,梁父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只可爱的小金毛,她给起名叫“盼盼”。
因为那时梁梦因最大的愿望,就是每天盼望爸爸可以早点回家。
盼盼刚刚到家时,才三个月大,毛色是浅浅的淡黄色,每天摇着尾巴趴在她的腿上陪她一起学习,和她一起长大。
直到她回到京城读书那年分离,梁梦因本就是寄人篱下,自然不可能带着她的狗,一同前去叨扰,于是盼盼就被寄养在了外婆家。
高三的寒假前夕,外婆突然来电,告知盼盼已经离世,是年纪
大了自然死亡。
梁梦因不信,为了科学养狗,她查过很多资料,如果没有特殊疾病,明明狗狗的寿命是可以活到十几岁的。
冬日寒冷,刚下自习的梁梦因再也忍不住背井离乡的苦寂,只是背了个小包就往火车站跑。
自然是被陈时序拦下了,他那时的表情很严肃,冷得吓人:“梁梦因,你知道你明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吗?”
可是梁梦因根本听不进去:“我的狗没了。”
陈时序:“你知道这次期末考试关系到你的保送名额的吗?”
梁梦因很固执,又说了一遍:“我的狗没了。”
陈时序:“你知道这个保送名额对你有多重要吗?”
梁梦因咬着唇,声音里泻出了一点哭腔:“可是我的狗没了。”
京城的冬天凛风阵阵,吹得她的面颊都通红,少女站在寒风中和他执拗地对望,这是陈时序第一次妥协。
虽然他很清楚地知晓,梁梦因的期末考试还有保送名额,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但他还是妥协了。
票是他买的,是最早的时间。
陈时序推掉琐事,陪她坐上了连夜回南城的火车。
车程四个小时,梁梦因一路都在焦虑不安。送到她手边的面包和矿泉水,她都没有动过。
陈时序拧开了瓶盖,几乎送到了她的嘴边,梁梦因才有了一点反应。
没有动唇边的矿泉水,她只是突然说了一句:“那是我爸留给我最后的礼物了。”
梁梦因十一岁的时候,梁父车祸逝世。
是为了救下来听他知识讲座的孩子。
梁梦因从小就很钦佩自己的父亲,虽然他很少回家,但他会每个周都给她写一封信。
即便那个时候,大家已经习惯了手机通信,但梁父还是保留了这个习惯。那些信件被梁梦因珍藏成册,可后来却没有一次打开过。
她好像没太有勇气,去重温那份来自父亲的爱。
盼盼是她最后留下的礼物,可现在也没了。
她望向窗外,不断向后略过的风景,暗色的,比不上她心间一分戚然。
梁梦因在盼盼的墓前站了两个小时,或许也算不得是墓,只是一个小土包。也是外公外婆在他们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最好的地方。
陈时序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的身影,默默解下了自己的围巾,绕到了她的脖子上。
南城的温度比京城舒适了很多,可是他看到那道瑟瑟独立的纤细身影,不待理智思考,手上的动作已经结束。
陈时序将围巾给她戴上的时候,低眸暼过她的表情。
梁梦因没哭,只是鼻尖和眼眶都泛着红,说不清是因为天冷,还是……
围巾被带上的那一瞬,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半张脸埋进羊毛围巾中,只剩一双泛着雾气的眼瞳。
“我们走吧。”梁梦因转身揪住他的大衣,她吸了吸鼻子,嗓音已经哑了,“现在坐车回京城,还赶得上期末考试。”
幽淡的眸光定在她脸上,他神情冷隽,不见一点不耐,只是将她的羽绒服的帽子扣了上去,低声:“走吧。”
一夜没睡,两个城市的颠簸。梁梦因后半夜昏昏欲睡,直接倒在他怀里。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有关爸妈,有关她的小狗,还有陈时序。
睁眼,梦里的那张脸和她身侧的男人合二为一。梁梦因眼角沁出一滴泪,很快划过脸颊,滴入他黑色的大衣中。
陈时序肩膀微动,不知有没有发现那点湿润。
下了火车,陈时序开车把她送去了学校,买了热包子和豆浆。
临走前,陈时序又叫住了她。
一盒感冒冲剂被塞进了她的包里。
“我会好好考的。”梁梦因从后视镜里看着他的动作,突然说道。
“嗯。”他余光都没偏过去,只回了个轻飘飘的单音节。
“我一定会拿下保送名额的。”她再度开口,语气很坚定?
“好。”陈时序拉好背包拉链,终于望向她,他揉了揉眉心,几分疲倦,“进去吧。”
梁梦因以为他会说几句鼓励的话的,但他什么也没说。
她向前走了几步,忍不住又回头看。
车子还停在原地。
只是驾驶座上的人却看不清晰。
这次卫辰撞到的也是一只小黄狗,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但它却瘫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可怜的眼睛在转。
梁梦因不敢动它,担心是骨头有问题,隔了几步远,看着小狗张大嘴不断哈气,吐出的一截红色舌头上下摆动,突然觉得很是可爱。
“好像柴犬啊。”
卫辰不确定这位梁小姐是在和他说话吗,只好低声应了句。
“我之前的狗也是黄毛的,是只金毛妹妹。”
卫辰觉得头大,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还好,这时陈时序也下车了,他望向躺在他车前的小黄狗。它很敏锐地注意到他的视线,颇有灵性地继而转向车子的主人卖萌,眼睛眨巴眨巴,好生可怜。
方才的那一幕,他看得清晰。卫辰开车一向仔细,在看到小狗突然窜出的时候,已经踩下了刹车,应是没有撞到它的。
卫辰:“陈总,好像是只流浪狗。”
陈时序点点头,小狗还在冲他卖可怜,而它旁边的梁梦因也转过头,冲他卖可怜。
梁梦因眼神灼灼看向陈时序,那眼底暗示的意味在明显不过。
她想救助这只小狗。
轻软的音色,拉长的调子,还没等她口中的“哥哥”两字说完整,陈时序已经转向司机:“送去宠物医院。”
卫辰有些为难:“陈总,这个时间,宠物医院也关门了。”
“那请张医生吧。”
“啊?”
张医生是陈家的家庭医生,之前还曾为梁梦因调理过身体。
卫辰显然懵了:“这会不会不太好。”
毕竟也不是专业的兽医。
“那就不让他过来了吧。”沁凉的声线,“那你把小狗送过去给他检查吧。”
卫辰:“……好的。”
回公寓那几步路,梁梦因已经没什么力气走了,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任他将自己抱进屋里。
被子盖上,梁梦因懒懒地半睁开一只眼:“我还没洗脸刷牙卸妆。”
“那你起来去做。”陈时序沉稳的声音不见一点情绪。
梁梦因眼睛立刻又闭上了:“我突然觉得,我应该现在也不一定非要去做这些事情。”
卧室里突然安静了一会儿,梁梦因睡眼惺忪,强撑着撑开眼皮的时候,正看到陈时序从卫生间里带了她的卸妆水出来。
红唇弯起甜甜的笑。
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
“梁梦因,明早醒来,你还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吗?”
一番折腾,她终于被陈时序收拾干净。梁梦因舒舒服服地裹紧被子,睡意朦胧,说话已然含糊不清:“我会记得,我们捡了一只小狗。”
头顶传来呵笑一声。
几分温沉。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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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上下其手?◎
“我们捡的小狗呢?”刚睡醒的梁梦因脸都没洗, 就急忙忙跑下楼,黑色丝绸睡裙在身后摇曳,肩上只披了件衬衫。
她望向正在吃早饭的陈时序, 没有收到回应,忍不住敲了敲桌子。
煎得极好的糖心蛋被筷子戳开,金黄的蛋液从中流出, 陈时序眼睛都没抬, 淡定地继续早餐。
一杯咖啡喝完,他才分出视线望过去。
“你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低沉磁性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
梁梦因避而不答,眸光微闪,只是又问了一句:“我的小狗呢?”
漫不经心地一声淡笑,仿佛早已知晓她的答案。
没有她想象中的气氛严峻, 似乎陈时序也不是很在乎昨晚的事情一样。梁梦因酒品差, 但她翌日会清醒地记得酒后发生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