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算盘,大约是苏怀义所用,其中一个算盘珠子缺了一个块,露出木头的颜色。
一方紫檀的镇纸和几本书,其中一本上写了苏弘钰的名字,想来是他的平日所用。
剩下的便是几件还算崭新,但明显也是穿过的衣裳。
原主走失时年岁尚小,虽然记得自己有父母和兄长这三位亲人,但时间过久,已是对三人的容貌身量皆是没了什么印象。
苏玉锦此时将衣裳拿起来仔细地瞧,细细地比划,大致地估摸着现如今父母和兄长三人此时的身高体型。
苏怀义的那件略宽但不长,身高大约不算高,有个一米七五左右的模样,顾氏那件与她身上所穿的衣裳尺寸相当,想来她也是个身形偏瘦之人。
到是苏弘钰这件衣裳,若是比量的话,大约是与贺严修差不多高矮胖瘦之人,又是长年读书,已考中秀才的,想来是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吧……
脑中大概有了他们三人的形象,就仿佛见过了自己的家人一般,苏玉锦不由地抿了抿唇,会心笑了一笑。
又在这里呆上了几日,苏玉锦和贺严修向陈掌柜请辞,仍旧坐船离去。
船只北上,虽偶尔也有风向极佳的时候,但于水流而言却是逆流而上,需得船工以船桨为动力,缓慢前行。
北上速度比南下时慢了一倍,但因为已是祭拜了父母兄长,了了心中的遗憾,苏玉锦心绪比先前平稳许多,偶尔也能展露了笑颜。
贺严修彻底松了口气,看着今晚天气晴朗,又是皓月当空,便拉了苏玉锦到二楼的窗边吃茶赏月。
四月初的天儿,繁华开尽,沿岸的各种花木果树盛开的花朵,花瓣迎风飘落,片片浮在河面水上,香气宜人,经久不散。
苏玉锦抿了口茶杯中极香的龙井,又嗅了嗅扑鼻而来的花香,再看看那皎洁明亮的圆月,听着下面哗啦啦的水声,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她不过是行船赶路,便觉得舒坦十足,有些沉醉其中的滋味,倘若是泛舟湖中,惬意十足,只怕感觉更佳。
也难怪古往今来那般多的文人雅士皆是喜欢乘船夜行,这其中美妙滋味,果然不同凡响。
倘若有丝竹之乐,只怕更加享受。
苏玉锦正盘算着,忽的听到清丽雅致的歌声伴随着抑扬顿挫的琵琶声,由远及近,缓缓而来。
紧接着,便瞧见一艘画舫缓缓而来,画舫上灯火通明,能瞧得到上头有五六个年轻公子哥儿正觥筹交错,而旁边则是两位衣着艳丽的年轻姑娘,正弹琵琶唱曲儿为那些人助兴。
琵琶指法娴熟,夹杂着水音儿,如银瓶乍破,朱玉飞迸,大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歌声更是悠扬婉转,如黄莺吟鸣,流水潺潺……
苏玉锦听得有些入迷,连连点头,待一曲终了后,更是赞叹,「极好。」
而画舫上亦是爆发了雷鸣一般的鼓掌和喝彩声,因为喝到了兴头上的缘故,这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不知是谁伸出的胳膊碰到了桌上的酒壶。
酒水哗啦啦撒了一桌子,自桌子上滴答答地往地板上流。
在场之人见状,急忙去拿那酒壶,但手忙脚乱之间,又不小心碰翻了桌子上放着的灯笼。
灯笼倒下,被内里的蜡烛点燃,火苗瞬时蹿了出来,引燃了桌子上方才打翻的酒水。
火势顷刻变大,点燃了其余的灯笼,杯中的酒水,一旁的轻纱幔帐……
甚至连那些公子哥儿的衣袖、衣摆上也都沾染了火星子,惹得那些人急忙寻水来浇灭,结果忙中出错,又泼上了一碗酒水……
「快灭火!」
「救命啊!」
画舫上顿时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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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瞧着画舫的火越来越大,附近或停靠或行驶的船只纷纷避让远离。
偶尔有几个船上的船工见状前去帮忙,但也不过杯水车薪。
虽然船下都是水,但船只着火后,火焰在上,水源在下,想要以水来灭火并非易事,反而让船上之人无可避让后不得不跳水逃命,这样的深夜,水下看不分明,更容易出事端。
贺严修拧眉,吩咐时丁等人,「快去帮忙!」
「是。」时丁忙带了几个侍卫,往那画舫上跳。
将画舫上正在燃烧的桌椅尽数都扔进河中,以求火势不再蔓延,水桶打水不及时的,则是一把扯下画舫上挂着的层层迭迭还不曾燃烧完全的幔帐抛入河中,再捞起后甩向火势大的区域。
带起的水花,能够浇灭一些小火灭,湿掉的幔帐抛到火上能够起到降温阻绝,灭火的效果。
时丁等人手脚麻利,加上周围的货船或者客船上陆续有船工打了水往画舫上泼,这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
火还未完全扑灭,画舫上此时人多混乱,那些年轻的公子哥皆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腿脚发软,下意识倚靠在栏杆上缓一缓神。
虽已扑灭火势,但因为大火侵袭,栏杆已是被烧的漆黑且开裂,这般忽的被人大力倚靠,发出了「咔擦」的声响。
紧接着,「噗通」声接连响了好几下。
「有人落水了!」
有人惊呼。
「救……救命……」
落水的三人显然不会水,拼命地拍打着水面求救,更是试图能够浮在水面上,多坚持一会儿。
有船工见状,忙跳了下去,但三人落水之处离的有些远,想要游过去也需要时间。
眼看着三人就在自己船的旁边,贺严修忙脱下了外衣交给苏玉锦,招呼了兴安和两个侍卫,「快救人!」
贺严修率先跳入水中,兴安等人急忙跟上,往落水之人处快速游去救人。
首先是要救的是那个显然似乎已经没有了动静,整个人已是漂浮在水面上那个。
贺严修水性极佳,先赶到了那人身边,慌忙将他的脑袋往上托。
但刚刚触碰那大人,贺严修便察觉到了不对。
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味,且那人此时已经已没有了任何呼吸和心跳。
贺严修用力地将人往上捞了一捞,发现了其胸口有一处伤口,正在汩汩流血,染的河水一片鲜红。
就着周围的火光还有此时的月色,大约能看得出来,此人伤口处十分平整,像是利刃所伤。
那就说明,此人并非是落水时碰撞到什么而导致的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行凶。
贺严修拧眉,去看另外两个落水之人。
那两个人此时已被兴安等人救上,正抓着从画舫上抛下的绳子,慢慢地往上爬,还在画舫上的那些人,则是七手八脚的帮忙。
待他们将落水之人全都救到画舫上后,画舫上的火也已经完全扑灭,正由船工滑动着船桨,慢慢地靠岸。
眼看着画舫烧得面目全非,哪怕是靠岸下穿后,那些人仍旧是心有余悸,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口瑟瑟发抖,「今日之事当真令人害怕。」
「是啊,只怕这几年我都不想再坐任何船只,更不想靠近水边和火边了。」说话的是落水的其中一人,此时浑身湿透,正裹着一个毯子,越想越后怕。
「能捡回一条性命当真是你我福大命大,需得感谢那些对我们施以援手之人为好。」另一个落水的男子,裹着披风,牙齿仍旧是打颤。
「正是如此。」
众人纷纷附和,向那些方才帮忙救火和救人的人拱手道谢。
一众人皆是富家公子,此时也不吝啬,只吩咐下人们拿了银子来打赏酬谢。
「诸位公子。」一个圆脸的青衣小厮在找寻了一圈后,冲那些人拱手作揖,满脸焦急地询问,「我家公子与你们一同上船,怎的不见他的身影?」
众人闻言,互相张望了一番,也是讶异。
「当真是,明俊兄怎的不见了?」
「他方才不是跟你们一起落水的,没被救上来?」
「我方才看到有人去救了,只当明俊兄上岸后便走了……」
「小的听着动静便找寻了过来,可并未看到我家公子,方才小的也问询过在场其他人,皆是说不曾见过我家公子。」小厮顿时急的不行,「那我家公子到哪里去了?」
夹河县林县令领着衙差走了过来,「你来瞧一瞧,这个是否是你家公子。」
小厮忙跟着去,待看到衙差要他辨认的是一具躺在地上的尸首时先是一怔,而在看到那尸首不是旁人,正是他家公子柴明俊时,嚎啕了起来。
「公子,你不要吓唬小的,公子你这是什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
小厮哭声凄厉,让那些先前同行之人也是难过不已。
「当真是世事无常。」
「方才还一同喝酒吟诗,现如今竟是遭此祸端,着实令人唏嘘。」
「明俊兄上船时曾说宁愿随这滔滔大河而去,远离尘世喧嚣,先来想想,颇为不吉利呢。」
「今晚这火来的蹊跷,你们落水更是蹊跷,明俊兄被淹死更是奇怪,莫不是这水里头不大干净?」
水鬼索命什么的,也是有的。
众人脸色登时变了一变,也是越发后怕。
「这柴明俊并非是淹死,而是被人刺杀。」林县令道,「救他上岸的人说,他游到柴明俊跟前时,人已经没了气息。」
「按当时你们都还在船上喝酒吟诗的说法来看,他在落水前一刻人还是活的,片刻后便被人刺杀,本官询问过当时附近船上的人,说是除了落水后有人去救这柴明俊以外,并未看到有其他人可疑之人,可见凶手此时还在你们这些曾与他亲近接触过的人之中。」
「柴明俊既是被刺杀,凶手行凶需得有凶器,你们将身上之物尽数交出,再由衙差们一一搜身查看!」
柴明俊被人刺杀丧命?
众人一惊,又是一番议论和唏嘘,为撇清嫌疑,此时也是一一将身上所携带之物尽数拿出,以供衙差和林县令等人查看。
时丁悄然回到了贺严修的身边。
最近时常胃难受,胀气……可能是缺乏运动?
第230章 越王府令牌
贺严修此时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但头发还不曾干,仍旧湿哒哒地滴水,不得不裹上了一件披风,以免着凉。
「属下方才已经仔细偷偷查看过,并未发现那些公子哥儿中有可疑之人带什么可疑之物。」时丁回答,「但从柴明俊的伤口来看,大约是短匕一类的凶器,倘若凶手是精心策划蓄意谋杀的话,趁当时混乱抛入船中或是扔入河中都是有可能。」
「属下方才也已经和其他几人潜入河中找寻,此时河水虽然还算平缓,但因为河水过深加上河底水草淤泥甚多,且此时是黑夜的缘故,并不曾找寻到凶器,但属下在河中发现了这个。」
贺严修接过时丁递上来的东西,仔细端详。
是一个令牌,精铁所制,正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魑」字。
魑,传说中山林中害人的怪物。
以此命名的,满天下里头贺严修只听说过一个。
那便是越王府。
贺严修瞳孔陡然收紧,「这件事竟是与越王府有关?」
时丁点头,「只是不知这个柴明俊是越王府的人,还是说他是被越王府的人所杀,属下方才略打听了一番,这柴明俊是附近柴同知的嫡长子,同知不过六品官员,所掌握之事也十分有限,这样的身份……」
大约是犯不着越王派人前来的。
「且方才属下从旁人口中得知,柴明俊为人正派,平日醉心诗书,连骑马都不会,实打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也不像是能够成为越王府爪牙之人。」
总而言之,此事颇有蹊跷。
「这块令牌来的莫名其妙,你在这里盯上一段时日,看一看那林县令查案的结果,再将这柴家调查清楚。」贺严修将令牌收了起来,吩咐道。
「是,属下遵命。」时丁拱手应下,叫了两个侍卫与他一起,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因为今晚画舫着火和有人遇害之事,林县令下令当时在场的船只和人员皆要停留两日,逐一问话并搜查船中,以找寻凶器。
贺严修和苏玉锦的船只也不得不停靠在码头附近。
查问随时有可能开始,也随时可能结束,二人便决定暂时不上岸找寻客栈,只暂且在船上住着,派了兴安等人到岸边补充饮用水和一些吃食。
等待查问时,苏玉锦颇为忐忑,「那人是二爷去救的,结果出了这样的事情,二爷会不会因此惹上麻烦?」
夜晚行船都能遇到画舫失火和有人被刺杀之事,苏玉锦不得不阴谋论了一把,暗暗担忧。
「怎会?」贺严修笑着解释,「要给一个人定罪,需得确定人证,物证和意图,可以说缺一不可,就算要缺一的,得其他两项十分明确且认罪方可。」
「当时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皆是瞧到那人落水后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经不再挣扎,可见在我去救他之前便已是被人刺杀,这是其一。」
「我们不过是途径此处,并不认识那些人,更不曾和那个柴明俊有过任何争执,所以并无要杀害他的心思,这是其二。」
「且倘若我当真要杀害一个人时,自然不会再去救他给自己惹上麻烦,这是其三。可以说我根本没有任何嫌疑,也不会沾染上什么麻烦。」
「更何况,我是户部侍郎,柴明俊不过是同知之子,秀才出身,我倘若当真看其不顺眼,随便寻个错处,都可以将他连同他父亲料理一番,自是没必要做这等事情。」
说的……
十分有道理!
苏玉锦连连点头,直到那林县令带着衙差来寻她和贺严修问话之后,也认定他并未杀害柴明俊的任何嫌疑后,这才松了口气。
尤其在得知贺严修的身份后,更是恭敬许多,「竟是贺大人,失敬,失敬,方才下官多有冒犯,还望贺大人海涵。」
「林大人职责所在,本官既是波及其中,自然也需配合一二。」贺严修微微点头,问询道,「只是好端端的一个人,在本官面前被人刺杀,本官也实在恼怒,不知林大人查问此案,此时有了眉目?」
林县令被问,先是拧眉,接着叹气,「下官无能,还不曾找寻到凶器,且方才下官问询众人之后得知,那柴明俊落水之后,还在水中挣扎了片刻,可见落水时人还不曾遇害。」
「而落水之后,旁人的证词皆是,不曾看到有人靠近,且其余落水的二人也都在原地挣扎,可见大约并非是在场之人行凶,可能是有人趁乱潜入水中,刺杀了柴明俊后再潜水而去,偷偷离去。」
倘若当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就不好办了。
这是运河,事发地毗邻码头,来往之人众多,想要找寻出来杀害柴明俊的凶手,那就比登天还要难了。
林县令越说,也越发的愁眉不展。
「此案的确难办。」贺严修同样拧眉,「只能是尽力而为。」
尽人事,听天命。
「是。」林县令愁眉应下。
此时停留的皆是南来北往的客商,时辰上耽误不得,林县令在经过第一轮的盘问后,让那些毫无作案可能的人在证词上签字画押,先行离去。
这其中便包括了贺严修和苏玉锦所乘坐的船只。
船工准备妥当,预备开船。
「请留步。」有人急匆匆而来,拦了一拦,「贺大人请留步!」
贺严修抬了手,从船舱走到船头,略打量了那人一番,眉梢轻扬,「你是昨晚被本官和兴安救起的落水之人?」
被兴安抓住后,又被贺严修拖拽到船边,才得以保住性命的那个人。
「正是,在下苏文宣,昨晚多亏贺大人与小哥儿出手相救,在下才得以保全性命,如此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苏文宣恭恭敬敬地行礼,鞠躬三次,以示尊敬感激后,才直起了身子,「原是该早些来道谢,只因昨晚衙门盘查询问,在下与贺大人又皆有嫌疑,不便来与贺大人说话,这才拖到了现在。」
「在下家中早些年做粮食瓷器买卖,时常与藩国通商,家境也算富裕,只因早些年夏季水灾时,家父拿了几近全部身家赈灾,皇上隆恩,赏赐家父安民县子爵位。」
古代封爵,公侯伯子男,各个朝代等级不一,这里设定参照宋朝等级。公、侯、伯、子、男皆随食邑:二千户以上封公,一千户以上封侯,七百户以上封伯,五百户以上封子,三百户以上封男,相应品级为:王正一品,嗣王、郡王、国公从一品,郡公、开国郡公正二品,县公从二品,侯从三品,伯正四品,子正五品,男从五品(以上数据来自百度)
第231章 配不上
「家中宅院就在附近的洛南府,不知贺大人可肯赏脸到家中小坐片刻?让在下好好款待贺大人一行,也算表达在下的谢意,」
苏文宣说罢,再次拱手作揖。
「原来是安民县子家的公子,苏公子好。」贺严修微微拱手,「苏公子好意,只是本官原是途径此处,现下还要赶回京城,实在不宜久留,还望苏公子见谅。」
「贺大人肩挑重任,事务繁忙,的确不该多加叨扰,那在下便不多留贺大人了。」苏文宣吩咐手下的小厮,将东西抬了过来,「这是前些时日在下得的两套钧窑天青釉茶杯,釉色极佳,也算的上是不俗,还望贺大人莫要嫌弃,一定收下,否则在下终究寝食难安。」
到底是救命之恩,贺严修便没有推辞,吩咐兴安收下,「苏公子破费了。」
「贺大人客气,这是在下的福分。」苏文宣再次拱手,「贺大人忙碌,在下不再打扰,愿贺大人一路平安顺遂,倘若往后路过此处,还请一定到家中做客。」
「一定。」贺严修点头,拱手还礼后回了船舱。
船工划动船桨,升起船帆,船只缓缓离去。
待贺严修乘坐的船只渐渐离去,在视线中逐渐变小变模糊,苏文宣这才收回了目光,弯起的唇角放下,脸色已是沉了一沉。
「东西可找到了?」
「回公子的话,小的吩咐人打着帮县衙找寻的名头在附近河中找寻许久,皆是不曾找到。」小厮从福回答,又忙道,「是小的们无能,请公子责罚。」
苏文宣眉头紧拧,说话却是和颜悦色,「运河这般大,那令牌又小,想要找寻到只怕十分困难,好在那柴明俊已死,此事大约也并不会再有人知晓,也是无妨。」
哪怕是那越王府派人来,以他们对柴明俊的了解,以及当下的情形,只怕也只当他是因为私人恩怨,被人仇杀吧。
「收拾一番,先回家去。」
先将自己已经脱困之事告知了父亲和母亲,也好让家人安心。
「是。」从福应下,而后提醒,「公子将那钧窑的茶盏送给了贺大人,此次回去只怕没有好东西给了小姐,小姐怕是要失望了。」
苏文宣想了一想,「那便将那个钧窑的葡萄紫海棠花瓶送给若若吧,那颜色极正,若若肯定喜欢。」
「可那个花瓶……」
原是要送给洛知府家千金的。
从福欲言又止。
「无妨,此事我正要跟爹娘商量。」苏文宣道,「洛小姐知书达理,容貌出众,而我不过区区平常人,身无所长,读书之事上更无什么建树,着实配不上洛小姐,去洛家提亲之事,还是作罢吧。」
更何况,有些事,他还是更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获得,而不是依靠联姻之事。
虽然爹娘好意,洛家也有洛家的打算,但他有自己的坚持。
「是。」从福应下,心底里却是叹了口气。
自家公子才学兼备,仪表堂堂,自到了适龄说亲的年岁后,家中的门坎几乎都被踏破了,竟是说自己配不上洛小姐,也太妄自菲薄了一些……
船只缓缓前行,贺严修打开了苏文宣送上来的那两套茶盏。
如他所说,是钧窑所出的天青色釉茶盏,颜色淡雅,质地上乘,实属精品。
瓷器这种东西,即便是经验极佳的老师傅,每次烧出来的釉色都未必完全一致,尤其是钧窑所出的瓷器,素来不讲究绘画和雕刻等表现手法,而是通过控制瓷胎和釉料的配比,以及烧制过程中的炉温和冷却的时间,使得瓷器表面的釉色和花纹千变万化。
可以说,哪怕是同一窑炉烧出来的瓷器,出来效果也是不同,是的的确确可遇而不可求之物。
贺严修将其中一套钧窑茶盏递给兴安,「既是那苏文宣送来的救命之恩谢礼,当日你也救了他的性命,这一套便是你的。」
苏文宣特地给了两套茶盏,这其中目的也是如此。
「谢二爷。」
这钧窑瓷器是难得的佳品,兴安也是稀罕得不得了,欢欢喜喜地接了过来。
在打量了一番那茶盏的确各个不是俗物时,眼珠子转了又转,更是向贺严修欠了欠身,「二爷,这钧窑茶盏既是给了小的,是不是就由小的随意处置了?」
「这是自然。」贺严修道,「你的东西,你当然可以随意处置。」
「得嘞!」兴安欢天喜地地出了门,接着进了一旁的房间,「苏姑娘,小的新得了一套钧窑的茶盏,是昨晚救得一个落水之人送的谢礼,二爷赏了一套给小的,小的瞧着质地极佳,釉色上乘,是极好的东西呢。」
「小的是下人,纵使得了这样好的东西,只怕也是不配用,看这颜色清淡雅致,想来苏姑娘大约是喜欢的,便借花献佛,送给苏姑娘吧。」
「这样好的东西,我如何当的?」苏玉锦急忙婉拒。
「苏姑娘别客气,快收下吧,小的送这东西也不白送,待苏姑娘回头得了空,再做些肉脯干,蜜饯果的,多给小的分上一些吧。」兴安嘿嘿直笑。
贺家家大业大,家中丫鬟小厮数量不少,兴安也免不得有一些关系不错的,想时常拿些好东西给他们开开眼界。
主子赏赐的东西时常能得,不算什么特别稀罕的东西,反倒是苏玉锦这里的吃食,总是吃不够,是难得的东西。
兴安自认为讨要吃食的话难免叨扰烦劳,刚好这钧窑的茶盏他用不上,换上些当用的吃食,倒也划算。
「你既然这般说,那我便不客气收下了。」苏玉锦让艾草收下那茶盏,将旁边那一碟子鱼皮花生给了兴安,「这些时日也没有做什么吃食,这还是前两日做的,只剩了这么多,你拿去磨磨牙,待回了青河,我再多给你做上一些来。」
「谢苏姑娘。」兴安接了鱼皮花生,再次欢天喜地地去了。
拿着钧窑茶盏刚刚站起身的贺严修,「……」
他原是打算着要这茶盏送给了苏玉锦,结果竟是被兴安先送了去,那他若是再去,岂非显得平平无奇,甚至有些多余?
钧窑,官窑之一,官窑是民间的统称,其中又细分御窑和官窑,御窑是专供皇家,官窑则是供应官员和富商等。
第232章 斩草除根
早知道兴安得了钧窑的瓷器要送给苏玉锦,那方才他就该先送了茶盏,接着再叫兴安到跟前,也不至于到现在这般尴尬。
贺严修摩挲着手中的锦盒,犹豫了半晌,不知道手中的茶盏是该送还是不该送了……
「二爷?」
苏玉锦正准备要出去走一走,免得一直呆在房中来回晃得有些头晕,刚一出门,就瞧见站在门坎处的贺严修,在那愣愣的出神。
贺严修回过神来,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将手中的锦盒递给苏玉锦,「这是昨晚被救的落水之人送来的茶盏,我看质地极佳,颜色雅致,想来你也喜欢,便给了你吧。」
「谢二爷。」苏玉锦笑着伸手接过。
见苏玉锦收的这般干脆,贺严修硬生生地将那句已是滑落到舌尖的「不必客气」咽了下去,脸上也更是浮了一层的笑。
果然了,兴安送的,她便推辞,非得兴安寻了一个合适的由头她才敢应,但他送的,她便能心安理得的收下。
他在她的跟前,果然还是与众不同。
苏玉锦这里收了茶盏,交代艾草先放了起来,转儿问贺严修,「方才我看底下人从案上买了新鲜的鱼放在船中的水桶里头养着,是个头极大的草鱼,待会儿做上一道酸菜鱼来吃如何?」
从乐化府离开时,陈掌柜送了一坛的酸菜,说是乐化府的特产,让苏玉锦带了回去尝尝鲜。
苏玉锦打开来瞧过,那酸菜酸爽可口,十分好吃,活草鱼滋味又鲜,两样搭配定是极佳。
就是在船上做菜的话,大约颇为考究刀工,其他厨具大约用着也不是那般顺手。
但既是收了贺严修的茶盏,这也是应该的。
眼看苏玉锦笑眯了眼睛,贺严修也是心中欢喜,「好,那便吃酸菜鱼吧。」
酸爽可口,他极为喜欢!
夜深,京城,越王府。
越王秦凌澍正在花园中的桌前,把酒问月,赏花看鸟,颇为悠然自得。
有黑影快速地跑到了他跟前,「王爷,乐化府那有消息传来。」
「乐化府?」秦凌澍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眉梢微挑,「那里的事情,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是,原是几年前就了结了,只是这几日暗卫发现,有人寻了过去,自称是那苏怀义早些年走失的女儿。」
黑影如实回答,「属下也着人查了一番,那苏怀义一家早些年南下时,的确在途中丢失了家中幼女,苏怀义一家为此找寻了数月,仍旧无果,这才放弃找寻,到了乐化府落脚。」
「若是那苏怀义南下时走失的女儿,过了这么许多年还能找寻到,也算是不容易了。」秦凌澍问,「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并无不妥,说是来自青河,也只祭拜了一番,拿了些苏怀义的家中遗物,已是走了。」黑影回答,「唯有那苏姑娘身边跟着一个姓贺的二表舅,看着似乎不是寻常人,身边也带了暗卫,底下人跟了两日便不敢再跟,暂时还不曾知晓那姓贺的究竟是什么人。」
不是寻常人啊。
这世上还有比他秦凌澍还不寻常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