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凌澍冷哼一声,手指在桌上轻轻叩了两下,「自古以来,斩草要除根,姑娘家的虽算不得根儿,可到底也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派上两个人,找到苏怀义那女儿的落脚处,事情做的隐蔽利落一些。」
「是。」黑影应下,快步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秦凌澍又斟上了一杯酒,端起到嘴边抿了一抿。
这是上好的九酿春,皇家专享,因为制作工艺复杂,每年上贡数量也是有限,这一坛还是元宵节时,皇上赏的。
口感爽滑,酒香浓郁,醇厚绵长……是的的确确的好酒。
这样好的酒啊,本就该日日享用才为佳。
秦凌澍眯了眯眼睛。
几日后,苏玉锦和贺严修到了青河。
贺严修惦记户部诸事繁忙,此次乐化府又花了许多的时间,便没有在青河多呆,第二日晨起便带着兴安急匆匆往京城赶。
苏玉锦因为乘船赶路多日,疲累不已,在家中歇息地好几日这才觉得略缓了过来。
就在她刚恢复了些许精神后,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人在这日的早饭后上了门。
二人进屋落了座,抿了口茶水后互相看了一眼,皆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终洪秋月开了口,「苏姑娘,我们今日来,也是想着请苏姑娘帮个忙。」
「两位姑娘也太客气了,有事直说,只要我能帮忙的,一定不推辞。」苏玉锦笑道。
「倒也不是特别麻烦的事儿,就是我们姐妹两个,想去织布作坊做工。」洪秋月道,「原本那织布机租给苏姑娘后,我和妹妹盘算着自己也织些布来卖,手勤一些也够平日里花销的,结果现如今大家都认冯记铺子所卖的永福布,到是瞧不上我们织的布了。」
「这布不好卖,赚的银子就有些少,且我们姐妹俩看织布作坊那把织布机又改进了一番,布织得更快,踏踏实实在里面做工一个月,能赚不少钱呢,我们俩细算过,倘若我俩都能去做活,一个月差不多能赚三四两,不比先前赚钱少,还不必操心进棉花和卖布的事儿,是极为划算的。」
「所以就想着来寻一下苏姑娘,看苏姑娘能不能帮我们姐妹二人引荐一二,介绍我们过去,这样也能省去许多麻烦。」
「原是为了这事。」苏玉锦抿嘴直笑,「你们两个心灵手巧又勤快,这织布机原就是出自你们的手,现如今你们愿意去做工,也是这作坊求之不得的事呢。」
早先要租这织布机使用权时,苏玉锦便萌生过想让她们两个去织布作坊做工的想法,毕竟她们姐妹二人心思活络又勤快,是极为适合的人。
只是当时她们姐妹两个一门心思地惦记着自己织布做小生意的那点银子,哪怕苏玉锦当时费上一番的唇舌,只怕她们两个也不大乐意,便打消了念头,只等着这织布作坊发展起来再说。
头疼了一天……o(╥﹏╥)o
待作坊生意实打实地做起来,事实摆在跟前,好过当时的千言万语。
而现如今,也的确如苏玉锦猜想的那般,织布作坊生意好,工钱高,洪氏姐妹自然而然也就自己愿意去做活了。
苏玉锦满脸都是笑,「我看那,事不宜迟,这会儿我就带你们去寻冯掌柜去。」
洪秋月和洪秋燕见苏玉锦答应的十分干脆,忙站起了身,「那可真是谢谢苏姑娘了。」
她们能多赚一些钱,往后也能给弟弟多赚上一些家业,也能让祖母吃更好的药,爹娘在九泉之下也能更加安心。
「二位客气了。」
苏玉锦带着艾草,领着洪氏姐妹往作坊走。
从苏玉锦家往永福织布作坊,要沿着县城主街走上一段路,而此时天气暖和,进京离京的客商极多,许多皆是在青河落脚停留,因而此时的青河县城颇为热闹。
苏玉锦一行人正走着路,便被人拦了下来,「劳驾打听个人。」
来人三十来岁,身上穿着缎面的衣裳,个矮微福,旁边停着一辆马车,看模样像是个做生意的人,这样的人此时在青河县十分常见,并不起眼。
「请说。」苏玉锦福了一福。
「我想请问一下这附近是不是先前有织布十分厉害的一户人家?」方大聪拱手询问。
「这附近先前有许多会织布的,技术也都极佳,更有一处织布作坊,不知你问的是哪一家?」苏玉锦微微扬起了眉梢。
方大聪道,「就是一对姐妹,先前还时常在街头卖布,价格比旁人家的更加便宜一些,我要找寻的就是那家,只是不知她们家在何处,姓甚名谁,所以想打听一二。」
那不就是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俩?
苏玉锦和洪氏姐妹互相看了一眼。
而那洪氏姐妹见有人突然打听她们两个,也颇为讶异,再看对方并不认识,心里一时也没有底儿,便将求助的目光看向苏玉锦。
苏玉锦会意,只看向方大聪,「不知尊驾是何人,打听她们做什么?实不相瞒,尊驾想打听的这姐妹俩正是我家中堂妹,尊驾若是找寻的话,我倒是可以引路,只是这般平白无故地将人领了过去,只怕是堂妹问起来也是不好,所以尊驾还是说个清楚仔细为好。」
「竟是这般巧。」方大聪喜出望外,忙又冲苏玉锦拱了拱手,「我叫方大聪,乃是曾县人,家中长年做布匹生意,近日一段时间见青河县这里出产的永福丝绵布质地极佳,便也想着做这织布作坊生意。」
「偶然间听闻青河县这边有一对姐妹,织的布又快又好,便想着讨教一二,看看能不能让这二位姑娘教一教我,自然了,既然是来学的,自然也会给二位姑娘好处银两,不会白白叨扰的。」
原来是看上这织布技艺,说是来讨教问学,只怕也是猜想得到这洪氏姐妹手中大约是有与众不同的织布机,所以便来打听问询,看能不能买了下来吧。
苏玉锦微微笑了笑,「原来是为了这事,那当真是不凑巧的很,我听堂妹说她们已是将手中的织布机卖给了永福织布作坊,更是签了字据,倘若中途毁约的话,这赔偿银子非一般人能够承担,我劝方掌柜还是不要打这个主意了。」
「哦?」方大聪颇为失望,但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张口询问,「不知姑娘所说的非一般人能够承担的赔偿银子,究竟是多少?」
「这只怕是算不出来了。」苏玉锦笑道,「要赔付一万五千两的白银,除此以外,还要再赔了作坊所有的损失才行。」
一万五千两!
还有作坊所有的损失!
这前面这一项若是还有个数的话,后面那个,便是无底洞了。
毕竟损失这个东西最是难定,尤其对于生意来说,是算截止到目前所有投入的银子呢,还是还要估算出来往后没有赚到手中的银两?
这稍稍估量一番的,还不得有个几万两白银?
老天爷,怪不得说是非一般人所能承担的。
就是二般人,只怕也是不成了!
方大聪咋舌许久,更是可劲儿地摇头叹息,「竟是这般多?」
「正是。」苏玉锦笑着点了点头。
「哎……」方大聪再次叹息,又接着道,「既是违约便要赔这般多银子的话,想来那作坊在签订字据时也想到了这桩生意往后必定是会赚许多钱,所以才害怕旁人抢了去。」
「若是这织布作坊给了那姐妹许多银两到是还好,倘若给的不算多的话,那织布作坊只怕也不是个厚道的。」
方大聪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音量更是高昂了几分,「其实要是按我估量的话,这织布作坊少说得给那姐妹八千两银子,再每年给上这姐妹两千两银子也不算多呢……」
既然这生意他做不成了,那也不能让那织布作坊好过了去。
眼前这姑娘不是自称那两个姐妹的堂姐了,那正好,就通过她的口,将这些话给带了回去,让那姐妹两个知道知道。
织布作坊自然不可能出这般多的银子,以他估摸着,给上五十两怕是就把织布机给买了回去,等这姐妹俩知道这织布机竟是值这般多的银两,心中肯定不高兴,觉得当初自己卖亏了。
虽然字据当初已经签订,姐妹俩不能毁约,但不代表她们两个不可以表达愤怒。
谩骂也好,满城的宣扬也罢,让旁人知道这织布作坊是个不地道的,名声臭大街,让他们就算能够赚钱,也赚的浑身不舒服,成天头疼为好!
苏玉锦自是瞧出来了眼前这方大聪的用意,抿嘴笑了笑,「方掌柜既然这般说的话,想来方掌柜必定是能够给上八千两,且每年都给两千两银子了?」
方大聪见苏玉锦并不恼怒作坊给的银子少,反而是笑盈盈的看着他反问了一句,这心里忽的咯噔了一下,更是多了几分防备,说话都没有了太多底气,「那……那是自然。」
「既然这样的话……」苏玉锦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方掌柜就跟我一同去寻了两位堂妹去,一手交钱,一手交织布机吧。」
方大聪,「……」
「我堂妹家就在前面不远的胡同里头,方掌柜快跟我一起去吧。」苏玉锦说着话便要帮方大聪引路。
方大聪下意识后退了两步,一双眼睛更将苏玉锦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前这位姑娘嘛,看起来模样端正俏丽,倒是个正经人,可这人不可貌相的,万一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且这姑娘看起来伶俐的很,能说会道的,一双眼睛更是水汪汪如潭水一般深不见底,看都看不真切,一时是真看不出来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张口就答应此事,且说着话就要拉着他去付银子,拿织布机的,怎么都觉得不大对?
方大聪想了想,面露难色,「你堂妹家的织布机当真是卖给那永福织布作坊的织布机?」
「这是自然,还能骗你不成?」苏玉锦满脸都是喜色,「不瞒你说,这几日来寻堂妹家的人可多了,你若是再迟一些的话,只怕就被别人买走了,还是快些跟我去吧,做买卖这种事,是断然不能犹豫,失了时机的!」
见苏玉锦连连催促,方大聪越发起了疑心,只觉得她所说的话必定不是真的,这其中也必定是有了圈套。
先前还说这织布机要赔上一万两的白银连同织布作坊的损失,这会子听到他说八千两的银子,便要带着他去拿织布机?
这前后矛盾的模样……
方大聪越发狐疑。
苏玉锦则是满脸真切,「方掌柜是信不过我不成?那这样吧,我对天发誓,那就是卖给作坊的织布机,否则天打五雷轰!」
青天白日的,什么话都还没说呢,就发起誓了!
更信不得了!
可能这织布机根本就不是卖给织布作坊的那架?
又或者,织布作坊能开起来,也并非是这织布机的功劳?
眼前这姑娘见他打听织布机的事儿,所以先是说的天花乱坠,只等他遗憾满满,甚至因为生气的缘故说了一个比心理预期要高很多的价钱后,一锤定音,让他没的反悔的余地,反而觉得十分划算?
实际上,根本没有那么多的人出过那么高的钱!
方大聪越想越觉得这其中阴谋满满,越发往后退了两步,「咳,这位姑娘,实不相瞒,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情要办,织布机的事……」
「改天再打听吧。」
「哎,方掌柜,这生意当真是迟不得的,晚一日便晚赚一日的钱,让那织布作坊多占一天的先机呢,方掌柜今儿个还是定下来吧。」苏玉锦道。
「是当真还有些事,实在顾不得。」方大聪步步后退。
苏玉锦步步跟上,「方掌柜既是生意人,理应懂得生意上最是忌讳优柔寡断,这样,方掌柜若是诚心,就不说八千两呢,七千五百两,少的这五百两,咱全当交个朋友……」
方大聪,「……」
他没这样的朋友!
这其中绝对有阴谋!
要赶快走才成!
他今天就不该来!
方大聪满脸的惊慌失措,「不是钱不钱的事儿,今儿个当真是顾不得了,叨扰姑娘这般许久,实在罪过,这点子银子全当请姑娘喝茶。」
说话间,方大聪已是将一锭银子塞到了苏玉锦的手中,接着整个人逃也似的跳上了自家的马车,催促车夫急忙赶车。
顷刻间,马车奔驰而去,留下一片扬起的尘土。
「哎……」
苏玉锦佯装追了几步,眼看着那马车拼了命地跑,生怕她跟上时,这才停了脚步,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银子。
是五两银子,不算多,却也不算少。
苏玉锦掂量着手中的银子,乐呵呵地笑了笑,转身进了旁边的铺子,买了几个上好的荷包和帕子出来,给自己留个一个荷包,剩下的尽数递给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二人。
「这还是因为你们俩的缘故得来了,不是贵重东西,别推辞,也是托你们姐妹的福,我也得个新荷包来戴戴。」
见苏玉锦这般说,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便也没有推辞,各自将那荷包和帕子收了下来。
洪秋月叹了口气,「还是苏姑娘聪明,不但将那人给吓唬走,还得了一锭银子,这段时日我们家不但没得着什么银子,反而是白白赔上了许多茶水。」
「可不嘛,那些人打听到家里头,张口就问织布机的事儿,我跟姐姐说织布机已经卖了出去,他们还不信,只软磨硬泡,赖在家中不走,叨扰祖母休息不说,也闹得家里不消停的很。」
洪秋燕也满脸烦恼,「不瞒苏姑娘,我们姐妹两个想着去织布作坊做活,也有些因为这个的缘故,实在是烦不胜烦,我们姐妹俩把家中的织布机一砸,对外只说织布机原是祖父留的,现如今祖父过世,织布机也卖了,已是没有了,我们也不会做织布机,想来那些人也就不再来了。」
怪不得。
苏玉锦恍然大悟。
怪不得姐妹俩是那般愿意守着自己的织布机,这会子竟是愿意舍了自家的织布机,到织布作坊做活去,原来竟是因为这个缘故。
永福织布作坊生产的丝绵布和细布自年后便开始上市售卖,因为质量好,价格低,销路极好,且不但青河县这里生意好,就连周边一些县城售卖布匹的铺子,也陆续开始从这里来进货。
生意蒸蒸日上,自然也就会被人惦记和盯着。
那些个想分上一杯羹的人自然也想打听一番,看看能不能做一做这样的生意,一路打听到这里,甚至打听到洪氏姐妹这里到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可眼下是那些人一窝蜂的来,属实不同寻常。
消息打听都有一定的滞后和不均衡性,能让这些人差不多的时间都赶到青河来的……只能说背后必定有人撺掇。
树大招风啊。
苏玉锦攥紧了手指,抿了抿唇,「咱们先去作坊,寻了冯掌柜去。」
商量一番为好。
一行人到了永福织布作坊时,冯袁浩正在院子里头,查看今日织出的布匹,督促小厮装车。
这是要往外送去各个铺子的货,生意刚刚开头,事事都关乎着织布作坊的名声,冯袁浩不敢有丝毫怠慢。
看到苏玉锦和艾草以及洪氏姐妹来,冯袁浩忙迎了上来。
今天有了2023年第一场雪,但还没来得及赏雪堆雪人,就融化的干干净净……
「冯掌柜,我这里有桩要紧事,劳烦借一步说话。」
看苏玉锦满脸郑重其事,又带着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那二人同样满脸愁云,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三位请来这边说话。」
冯袁浩说话间便引着苏玉锦四个人进了作坊里头的会客厅,待小厮上了茶后,吩咐小厮关了门,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打扰。
「是什么要紧的事?」
苏玉锦便将方才遇到方大聪之事,洪氏姐妹将这几日遇到的那些来打听织布机的事,统统都给冯袁浩说了个清楚。
冯袁浩闻言,眉头紧拧,「这段时日,总有人上门来寻,要么说是要跟织布作坊合作入股,要么便是想要高价买织布机的,但无论是打着哪个主意的,在见我不肯之后,那些人的话便说的颇为难听。」
「我起先只当时咱们织布作坊现在生意好,有人眼馋心热,便找上门来想着分一杯羹,也只当是巧合罢了,现如今听你们这般一说的话……」
「看来,是有人在背后使坏了。」
眼看着织布作坊赚钱,又分不到一杯羹,便想着捣一捣乱,让织布作坊赚钱也没那般容易舒心。
这些人,当真是可恶至极。
冯袁浩气恼背后捣乱那人的阴险狠毒,又不由自主地看向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
那方大聪说的那些话颇为夸张,也有些挑唆的意头,但这种话一但说了出口,只怕听得人心里会多想。
也不知道这姐妹俩……
见冯袁浩看她们姐妹俩,冯秋月先开了口,「冯掌柜倒也不必担心我们姐妹,当时我们既是答应每年一百五十两的租金,那便是觉得那价格对于我们来说是划算赚钱的。」
「字据既是签了,那我们便认这桩事,断然没有说见这东西赚了钱,便想着水涨船高,或者想再讨要些好处的。」
「再者说,织布作坊现如今生意能这般红火,也不全是织布机的功劳,也是因为冯掌柜这儿的大师傅改良改进,加了提花机,又想到了混丝进棉线中纺织,才有了现如今永福丝绵布的名声大噪。」
「我们姐妹俩虽然年轻,见过的世面也不多,可这样的道理我们却是明白,不去贪那不属于自个儿的东西。」
「只是现在那些个见利起意的人做得实在可恶,我们姐妹俩也没办法,想要个清静,只能是来叨扰苏姑娘和冯掌柜。」
洪秋月说罢,洪秋燕也跟着点头,更是忿忿,「那些个黑心肝烂肚皮的,只当人人都跟他们一般为了银子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争得头破血流不成?我们才不干那天打五雷轰的事!」
见洪秋月和洪秋燕心思极正,无半分贪念之心,冯袁浩心中觉得十分安稳,更是对她们姐妹俩生出了许多敬佩之意。
虽已是签了字据,哪怕这会子要反悔也是不能,但这种事情理儿是那个理儿,在面对这样多的诱惑和挑唆,还能将心思放的颇正,实在是难得。
但也正是难得,更得厚待为好。
不能让好人吃了亏去。
「哪里算叨扰,咱们既是这层合作关系,便是自己人,不能那般见外生分。」
冯袁浩想了想,道,「虽说你们姐妹俩愿意在作坊里头做工是好事儿,可只要你们还在青河县城里头住,保不齐那些个一门心思惦记钱的人便跟那赶不完的苍蝇一般,成天地嗡嗡响。」
「我家中做的药材生意,在不远的和天府有个极大的铺子,在那里也算有些根基,在那也算是有头有脸的生意人,我正打算在那再开个卖布的铺子,正愁缺些可靠的人。」
「那边我也置办了许多的铺子房舍,空闲的不少,各个都还算宽敞干净,不如你们姐妹俩带着家中祖母到那去住,到时候你们在铺中忙碌,寻个小丫头帮着照看祖母,房舍和铺子离的都近,颇为方便。」
「和天府那有一处书院,山长是我家中堂伯,两家关系颇好,你弟弟既是在县中学堂读书,不如一并去和天府那跟着读书,前途也更加远大一些。」
洪秋月和洪秋燕显然没有想到冯袁浩会想着将她们放在和天府那安置。
换个地方住的话,她们姐妹到是没什么,摆脱了这里的纠缠,兴许祖母也能过得更加舒适安静一些,她们姐妹俩唯一挂心的,是弟弟读书之事。
在略想了一会儿后,洪秋月询问,「冯掌柜所说的和天府的书院,是什么书院?」
「青山书院。」冯袁浩回答。
竟是青山书院?
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两个顿时喜出望外。
她们先前听弟弟提过和天府的青山书院,说是那的夫子博学,学生也各个上进,是极好的读书之处,甚至他都有心想去求学,但又怕求学不得,竹篮打水。
但现如今冯袁浩竟是要帮着引荐弟弟到青山书院读书,那可当真是天大的好事了。
「不知你们可愿意?」冯袁浩问。
「愿意,愿意。」洪秋月和洪秋燕姐妹连连点头,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实在是劳烦冯掌柜了。」
虽说那青山书院的山长是冯袁浩的堂伯,但进书院读书这种事,许多时候要搭上极大的人情。
现如今这世道,素来是银钱好说,人情难还,为了给她们姐妹安置个耳根子清静的地儿,冯袁浩也是出了极大的力气。
「真是谢谢冯掌柜。」洪氏姐妹两个再次道谢。
「客气了。」冯袁浩笑道。
他做这事儿,除了想要心思端正的洪氏姐妹有好的去处,另一方面也是为织布作坊这里考虑。
这些个挑唆事端的人一日一日的上门,现如今洪氏姐妹还坚持得住本心,可时日长了,难保不出事端,将这事儿做的彻底一点,对洪氏姐妹好,对织布作坊也好。
两全其美之事,虽然办起来有些麻烦,但也值了。
「我这两日便打点安置一番,你们也收拾一些家中的细软,早做准备,待我安置妥当,便派人送你们过去。」
冯袁浩道,「那边宅院中一切家什都齐全,只带些随身衣裳便行,旁的不必收拾准备太多。」
熊孩子最近治好了我的低血压……战功赫赫
「是,我们记下了。」
洪氏姐妹兴冲冲地应下,又说了一会子话后,欢天喜地往回走,路上盘算着都收拾哪些东西,什么时候去学堂里告诉弟弟这个喜讯。
更是想着如何跟祖母说这件事,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兴许有些恋家不愿意挪动,但若是说起弟弟读书之事,大约也会高兴无比……
待洪秋月和洪秋燕走远,小厮再次关上了门,苏玉锦这才问冯袁浩,「方才冯掌柜说近日里也有人来作坊捣乱,冯掌柜可有了眉目,是否知道是谁在背后挑唆生事?」
「这段时日我和大哥也一直在找寻这背后生事的人究竟是谁,虽没有确切证据,但差不多也有了眉目。」
冯袁浩道,「京城范家,原是这方圆五百里里头布匹生意做的最大的人家,可以说是一家独大,拢了这连同附近几十个个州府、县城里头的布匹生意。」
「虽然人人皆知市面上大部分的布匹来自松江府,卖的穿的皆是松江布,但这松江布却素来并非直接来自松江府,而是尽数来自范家。」
「范家早些年使了大笔的银子,将松江府销往北方的布匹尽数拿下,再卖给底下像我们这样的布匹商人,从中抽成得利。」
「起初,范家在这生意上做的还十分合乎规矩,前来后到,付银给货,倒也没什么争执,可时日长了之后,这范家的生意做起来便有些不讲究。」
「先是不再管这船运点货运送之事,都得去码头自己接货,雇佣船工苦力的银子都得自己出,这原是小钱,本不该在意,可渐渐的,那范家也将所有的布庄分了个三六九等。」
「进货多的,便给多留货,进货少的,便推说货没有,饶是你拿银子都买不到货,甚至将那些布匹也分了类别,好卖的,要搭上一些不好卖的布匹,否则便不给那些好卖花色的货。」
「若是到了年前旺季,见布庄生意好,都急着多进货,那范家便故意压了货,再公开收好处银子,谁家给的好处银子多,便给谁货,给的少的便靠边站一站,那些赌气不给的,货是想都别想。」
「范家连年这般的闹腾,我们这些做布匹生意的人可谓是苦不堪言,但也没有旁的办法,只能是暂且忍受,再寻了旁的出路去。」
「先前周夫人带了苏姑娘你来说这织布作坊之事,我和大哥没有丝毫犹豫,当场便应下,也是想着看能不能藉此寻个出路,好摆脱范家的压榨。」
「现如今织布作坊渐渐能够供应布庄铺子所需的大半布料,附近县城府城的铺子也得了信儿来咱们织布作坊这里进货,这对于范家来说,是极为不好之事。」
「且咱们织布作坊现在想着扩大生产规模,往后织出来的布更多,对范家而言的冲击也越大,范家自然也拿我们这里当了眼中钉。」
「尤其是现如今范家当家主事的,是家中行三的范荣轩,这范荣轩虽是个庶子,却因为精明能干,手段毒辣,范老爷十分看重,更是有意栽培,任其放手去做事。」
「范荣轩早些年因为我和大哥对范家种种行为有所不满便视我冯家为眼中钉,后来因为织布作坊之事也明里暗里地敲打过,故意传出一些话让我们听,现在估摸着也是看我们并不言听计从,所以便想着使了怀招。」
「现在若是仔细想一想,元宵节那天晚上金开生事,指使他的人,估摸着也是范荣轩的人。」
苏玉锦闻言,点了点头。
金开当时话说的明确,对方并不贪图什么,只想让人觉得冯家当做奖品的永福丝绵布不吉利,觉得冯家铺子不是什么好地方,让人避而远之就好。
这样的行为,分明就是不让冯家好过,是十分明显的对手行为。
「这范家既是势力大,此时又起了这样的歪心思,往后当真是得小心为上。」苏玉锦道。
「正是。」冯袁浩点了点头,「不过苏姑娘也不必过于担忧,范家到底也是多年的经商世家,虽说许多时候赚钱手黑了一些,但有些脸面却还是要,有些架子还是要端着。」
就譬如针对这织布作坊之事,范荣轩也是私底下搞上一些小动作,却没有要吞并买下之意,大概率是端着范家的架子,不愿做从前瞧不上的生意。
既是如此的话,那许多时候反而要好办许多。
冯袁浩颇为有信心,说话时也颇为有底气,「只要咱们织布作坊这般慢慢的发展,拉拢到周边府城县城里的各路商家,慢慢积攒实力,到时候也能跟范家掰一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