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日子过得胆战心惊,更让人愤怒。
但鸡蛋碰不过石头,他们只是手无寸铁的寻常百姓,无法对抗那些手持兵刃的侍卫和军士。
若是这个时候,能有人起义,将秦霈垣赶走就好了……
这样的念头,在京城百姓心中腾起,亦是在其他州府的百姓心中念叨,更是每日对着老天爷默念多遍。
不知是因为太多的人有这样的念想,老天爷显了灵,还是因为秦霈垣的暴政让人忍无可忍,有地方官员集结起来,集结衙差军力,要前往京城,讨伐秦霈垣。
但要出兵,便需要首领。
地方官员平起平坐,职位相当,谁都无法向对方低头,且自认并无能够统领如此多兵力之能,并不争夺首领之位。
在众人商议讨论之后,悄悄联络并救出了此时对外称卧床养病,实则被秦霈垣软禁的越王,要以他为首,前去讨伐秦霈垣。
「此等大事,本王何德何能……」秦凌澍面对众人提议,满脸惶恐。
「越王爷莫要推辞。」古林府吴知府道,「越王爷德高望重,在民间声望极高,又是秦霈垣的皇叔,于情于理,皆是由越王爷统领为佳。」
「正是。」其他人纷纷附和。
秦凌澍执掌船运海外贸易和使臣外交事宜多年,其能力有目共睹。
秦凌澍闻言,又是一阵沉默,许久后才道,「垣儿乃是本王的亲侄子,从前虽然跋扈了一些,心地倒也还不坏,时移世易,不曾想他竟是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甚至要本王亲手去讨伐他……」
又是一声叹息后,秦凌澍握紧了拳头,「可本王再如何顾及叔侄之间的感情,但本王身为皇家之人,是断不能看到祖宗留下的江山基业被垣儿毁于一旦。」
「为了天下江山,黎民百姓,本王也只能做一做这大义灭亲之事了!」
热泪从秦凌澍的眼眶中滚滚落下,秦凌澍「噗通」跪在了地上,「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秦凌澍,现如今要做残害子侄之事,但秦凌澍乃是为了江山社稷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列祖列宗能够理解一二,待此事了结,江山稳固,秦凌澍再亲自到地下向列祖列宗谢罪!」
声音悲怆,在这寒冷的冬日中越发显得萧瑟落寞,只惹得众人眼中一热。
提示,有局,有假象,有牺牲但不多,眼见不为实
新的一个月,好想有好多好多的月票……
有人表了忠心,其他人亦是纷纷附和。
秦毅澍泪水不止,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冲众人连连点头。
群龙有首,许多事做起来变得容易而顺畅。
师出有名,在前行路上,义军更是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支持。
总之,一个由地方守卫军和衙差们组成的义军,很快抵达了京城外。
「殿下。」武起神色焦急,「越王到处造谣殿下谋权篡位,细数殿下的罪状,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那些叛军现如今群情激奋,若是跟城中百姓里应外合……」
「卑职请旨前去剿灭越王等人的叛军,力保殿下明日登基大典不被打扰!」
「不慌。」秦霈垣却不以为然,「王叔也是被那些人裹挟,不得不做做样子罢了。」
「说起来,那些人也是天真的很,只当我继位大统,王叔便会心中不满,也不想一想……哼!」
「可……」武起仍旧不放心,「人心难测,如此利益摆在跟前,即便是对殿下忠心耿耿的越王,卑职也有些担心……」
「不必担心!」秦霈垣打断了武起的话,「本殿下已是着人暗中给王叔送信,请王叔今晚秘密入皇宫细商后续之事,若是王叔今晚敢只身前来,那便是说明王叔本心不移,若是王叔不肯来,那便是有二心。」
「若是前者自然是好,若是后者的话倒也无妨,本殿下已经调集了北部的兵力,连同你接手过来的御林军,对付那些乌合之众,也是绰绰有余!」
见秦霈垣如此说,武起便住了口,只拱手道,「是,殿下英明。」
「着人去准备一番,预备着晚上迎接王叔,更是严防宵小之徒明日在本殿下的登基大典上生事。」秦霈垣吩咐道。
「是!」武起应下,起身离去。
时候不早,且这几日应付许多事,秦霈垣可以说是精疲力竭,吃过宫人送来的晚膳后,便倚在榻上小憩一会儿,好养足了精神了应对晚上与越王的会见。
大约是尘埃落定,明日便能坐上期盼已久的龙椅,此时的秦霈垣心中既安定又兴奋,在塌上翻了好几个身,这才有了十足的困意,沉沉睡去。
这一觉,秦霈垣自认睡得十分踏实。
待其睁开眼时,顿时怔了一怔。
他还躺在入睡前时躺着的塌上,可他此时却并不在崇阳殿的内殿,反而是大殿之上。
且此时的大殿并没有点燃灯火,唯有月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洒了进来,勉强让他分辨出来眼前所看到的事物。
「来人!」秦霈垣拧眉大喝,「是谁擅自做主,将本殿下移至此处的!」
大殿下传来秦霈垣怒喝时的回响,但除此以外,并无其他任何声音。
更无任何人影。
这是怎么一回事?
崇阳殿中,明明有许多人伺候值守的,怎的现在只有他一个人?
秦霈垣见状有些慌乱,拖着残废的双腿起身,挣扎着坐了起来,更是想着依靠双臂的力量回到自己的内殿。
就在秦霈垣奋力地在地上爬行时,有脚步声传了过来。
跟随脚步声的,是一并而来的燃的亮亮的灯笼。
秦霈垣揉了揉因为习惯了黑暗,此时见不得强光,微眯起来的双眼,力求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容,但不等他分辨清楚时,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大殿下。」
秦凌澍缓步走到了秦霈垣的面前,站定后睨了他一眼,「大殿下怎么不好好歇息,反而走来走去的?」
声音冷冰冰的,没有平日里长辈的和善,面容带着十足的不屑,就连所说的话……
走来走去?
他早已双腿残疾,不能行走,此时被人说走来走去,岂非是故意在戳他的心窝子?
秦霈垣心中恼怒无比,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秦凌澍。
原本看到秦凌澍时,他是欣喜的。
欣喜他的王叔能够信守承诺,庆幸越王对他仍旧是忠心耿耿。
但现在,怎么成了这样?
「王叔……」秦霈垣瞪着眼睛,挣扎着在原地坐了起来,「你这是要做什么?」
「本王要做什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秦凌澍笑了起来。
笑声洪亮,透着浓浓的得意、讥讽、不屑、傲慢,在大殿上回荡了许久。
待其笑声停止,有人搬了椅子过来,放在了秦凌澍的身后。
秦凌澍撩了衣袍落座,左腿落在了右腿上,更是冲旁边搬椅子过来的人道,「有劳了。」
「王爷言重。」武起笑着拱手,「能为王爷效力,是卑职的本分。」
秦霈垣见到此情此景时,瞳孔骤然放大了一圈。
在呆愣了许久之后,秦霈垣红着眼睛看向秦凌澍,「这一切都是王叔设计好的?」
平时在他身边表忠心,一步一步地引导他敌视仇恨秦霈佑和父皇,甚至怂恿他在先帝寿辰那日绑架所有人,挟持父皇以求能够顺利登基。
而他自认为一直待他极好的王叔,却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待他即将登基之时,打着铲除奸佞,肃清反叛的旗帜,带领义军包围京城,冲入皇宫……
只要能将他铲除掉,那秦凌澍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得到皇位!
好,好的很!
秦霈垣牙齿咬的咯嘣咯嘣响,「王叔当真是好计谋!」
「大殿下谬赞,不过是略使了些手段,这准备也略做的早了一些而已。」秦凌澍嗤笑道,「其实此事主要还是在于大殿下。」
「若是大殿下心里并无此想法,想来即便本王在一旁煽风点火,大殿下也会坚守本心,不会上当。」
「就拿大殿下自云凌寺回到皇宫之后来说,倘若不是大殿下心中暴戾,哪怕武起在大殿下身边进言,大殿下也不会亲口下旨要屠杀书生学子,黎民百姓吧。」
「大殿下惹起这般大的民怨,全都是大殿下咎由自取而已,能到今日这样的地步,本王着实没有想到。」
「不过本王也实在是感谢大殿下,正是大殿下如此,才让天下群起而攻之,本王也才更能师出有名,这皇位自然也就来的更加名正言顺。」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有局有谋略,有牺牲(但不多,真的很少),后有伏笔,不要误解……
秦毅澍满脸蔑视,「本王不过是拿你当了一条狗,一条不太聪明的狗。」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与二殿下离心,是本王从中游说,而让二殿下被责罚前去修建皇陵的罂粟,亦是本王安排的。」
「二殿下聪慧歹毒,是你的爪牙,有他在,你许多事情便可以吩咐他去做,若是出了事亦是可以寻他来给你担责,想要让你冲到前面去,只能砍掉二殿下这个臂膀。」
「不过此事虽然是本王所为,二殿下恨的却是大殿下,哪怕他被本王安排的巨石坠落而身亡之前,也都是对大殿下和皇后恨之入骨呢。」
「对了对了,还有一桩事是大殿下不知道的,狩猎之时害得大殿下双腿尽断的那个侍卫,也是本王安排的。」
「本王原本想着,若是能将此事栽赃到三殿下身上是最好,若是栽赃不到,大殿下亦是会对三殿下仇恨无比,连带着怨恨皇上,心中亦是会冒出篡夺皇位的想法。」
「本王多年前就开始筹划一切,而大殿下的所作所为也让本王没有失望,还是那句话,大殿下当真是一条好狗的。」
秦凌澍说的洋洋得意,秦霈垣则是听得面如死灰。
颓然地瘫坐在地上,震惊无比的秦霈垣木然地出神,片刻后,却又伸手捶着身下的地板,张狂大笑,「筹谋这般久,做了许多事,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曾想到头来不过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笑,可笑……」
秦霈垣疯狂地笑着摇头,眼泪和鼻涕流了满脸,更是顺着落在衣裳上。
因为发癫时撕扯身上衣裳和头发的缘故,此时的秦霈垣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宛若一个疯子。
秦凌澍只这般静静地看着秦霈垣发疯,悠闲地喝着一盏上好的碧螺春。
秦霈垣安静了下来,红着眼睛看秦凌澍,「王叔这个时候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天下人?到时候,只怕你苦心经营的所有,也都会付诸东流吧。」
「我既然此时告诉你,便不怕你到处去说。」
秦凌澍站了起来,顺手从旁边武起的身上「唰」地抽出了大刀,用力地刺进了秦霈垣的胸膛。
血溅了出来,更多地是顺着伤口流出,浸湿了秦霈垣此时朱红色的长袍。
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秦凌澍,秦霈垣张了张口,抽搐片刻后如麻袋一般倒在了地上。
「因为,你马上就是一个死人,死人永远不会说话。」
抽出那把大刀,秦凌澍看着此时倒在血泊之中,还不曾完全死透的秦霈垣,朗声道,「记下来,大皇子秦霈垣残害弟弟,谋朝篡位,更想杀害此时苦口婆心劝说其收手的王叔,争执之中被侍卫刺中腹部,不慎身亡。」
「是。」武起接过秦凌澍递过来沾满血的大刀,拿了巾子仔细擦拭。
秦凌澍背着手,在原地踱步一圈后,再次坐在了那把椅子上,端起了旁边换上的新茶。
「带上来吧。」
话音落地,已有人将此时身体虚弱的秦毅澍带了上来。
没有椅子,难以支撑站立的秦毅澍只能坐在地上,看着地上秦霈垣的尸体和地上的血泊,眼神冰冷。
「越王好谋算。」
「皇上过奖。」秦凌澍道,「不过皇上理应感谢本王才行,毕竟本王替皇上解决掉不孝子,往后更能替皇上分忧,勤勉政事,治国强国,可谓出力颇多。」
「皇上也更是可以放心,本王与大皇子不同,本王一片仁心,往后必定能够以仁治天下,将天下治理的极佳。」
「哦?听越王这般说,朕倒是还要感谢越王了?」秦毅澍讥讽道。
「这是自然。」秦凌澍满不在乎,「皇上的确是该感谢本王的。」
「可越王如此谋来的江山和皇位,说的再如何好听,与大皇子谋朝篡位并无区别……」
「可这皇位原本就该是本王的!」
秦凌澍怒吼,红着眼睛盯着秦毅澍,「本王母妃比你母妃地位尊贵,本王自小便是聪慧伶俐,样样皆是比你要强上许多,本王原本是最该继承皇位人选,可这皇位为何会落在你的身上?」
「你当初,亦是靠着见不得人的手段夺得了皇位,现如今又如何要来指责我!成王败寇,这史书向来都是胜利者前来书写,本王此时夺得皇位,待百年之后,仍旧是天下歌颂的贤明帝王!」
一通怒喝之后,秦凌澍胸口起伏,更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着秦毅澍走了两圈,「当初是你从本王手中夺走了皇位,本王此时夺回,并未有任何不妥!」
片刻后,秦凌澍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本王本想现在将你杀死,对外只说是大皇子弒父夺位,可现如今,本王改主意了。」
「皇上既是如此心有不甘,那本王便留了你的性命,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本王登上龙椅,成为新帝,眼睁睁地看着百姓世人称赞歌颂本王,本王猜想,那样应该会更让你生不如死!」
「来人!」
随着秦凌澍的怒喝,一队侍卫走上大殿,拱手低头等候差遣。
「将皇上好好请入内殿,关押起来,仔细看管!」秦凌澍道,「此外,吩咐人打开城门和宫门,迎义军入城。」
既然是义军赶走了秦霈垣,那全套的戏,都需做足为好。
而京城守卫和皇宫的御林军,现如今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只需走一走样子,便能让百姓们相信所有,对他歌功颂德。
秦凌澍话音落地,那些侍卫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还不快去!」秦凌澍喝了一句。
侍卫依旧是没有任何动作,武起更是幽幽地说道,「世人常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不知,这黄雀之后,会有什么?」
秦凌澍顿时一愣。
顷刻之间,更多的侍卫涌进了殿内,点亮了殿中所有的烛火,顷刻之间,整个崇阳殿光亮无比,恍若白昼。
再次重申,小可爱们慢慢看情节哈,所有的事男女主基本上都已经安排好了,大家也千万别忘记时丁和杜松那两个逗比……还有一个可能已经被人遗忘的人物即将登场哦
秦毅澍被搀扶到了龙椅上。
一扫先前的虚弱无力,此时的秦毅澍挺直了腰板端坐,神采奕奕,却是满脸阴沉地看向秦凌澍。
而其他涌入大殿的侍卫们,更是将秦凌澍团团围住。
甚至连这段时日对其毕恭毕敬的武起,此时也是冷眼看向他。
秦凌澍在愣神之后,顿时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
这是一个局。
局中局。
先是纵容他引诱秦霈垣挟持所有人造反,接着让他彻底地露出原本面目,将他的心思昭告天下。
毁灭掉他这么多年以来苦心经营的所有。
终究是小瞧了这秦毅澍!
素日里一副兄长友善的模样,更是对他委以重任,不曾想背地里竟是做了这么多,更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其手中!
就连他这么多年栽培许久的武起都被其拉拢!
想到武起,秦凌澍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武家子嗣的命,可都尽数在本王手中,你现如今竟是敢背叛我,你当真不怕你武家绝后吗?」
「暂且不说皇上早已命人控制住你所有,即便那些人的命当真在你手上,我也并不在乎。」
武起嗤笑了一番,接着伸手在脸上摸索起来,待找到缝隙边缘时,用力慢慢地将黏在脸上的脸皮给扯下。
一张完整的人皮面具被扯下,露出其原本的面容。
秦凌澍惊愕地望着眼前人的真实面容,声音颤抖,「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武星雨摸了摸鼻子,「我虽然并非是武家长房之人,可因为年岁相仿,自小跟武起一起长大,素日里更是一起读族学。」
「武起是同辈中年岁最小的,备受族学夫子乃是所有人的关注,我因自小十分羡慕,更一度认为行为举止若如他一般便能受家中重视,所以时常模仿,以至于我许多神态和小动作,与他十分相似,在大皇子身边多日并不曾被人察觉,在越王爷跟前也不曾被识破。」
「哦对,越王爷问的兴许是我为什么还活着吧,倒也不用瞒你,当时我被武家抛弃,被家中兄长毒打险些丧命时,是贺侍郎派人救了我,我这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
「我的命是贺侍郎给的,自然会听贺侍郎的吩咐做事,至于那个吃人巢穴一般的武家,我恨之入骨,越王爷要杀要打,悉听尊便。」
秦凌澍的瞳孔因为震惊再次放大。
武起竟然是被武星雨易容装扮的,而武起知道他太多的东西,所以想要将他所有的盘算打破也轻易而举。
一切都完了……
他的皇位,他的权势,他所有的期许,他的名声,乃至他的性命……
全都要从这个世上消失!
秦凌澍满脸颓然之色,人仿佛被抽干了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脑袋耷拉地极低,几乎垂在了胸前,秦凌澍一言不发,许久之后,才猛地爬了起来,指着秦毅澍喝道,「为了能够引出我与秦霈垣二人,你做了这样一个局,害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以那么多学子书生和忠臣侍卫的血换我们二人性命,不过只是满足了你自己所需。」
「你何曾想过那些人的性命,那些人流的血,皆是白费了!」
「你为了能凸显自己的能力,为了能坐在上面高高在上的蔑视我,踩了那么多的白骨,你心中竟没有半分愧意?」
「你这个昏君!」
「你以为除掉了我们,你的江山社稷便能稳固?我告诉你,那些白白死去之人的冤魂,午夜梦回之时,皆会聚集在你的窗前,向你索命!」
「你的所作所为,总归会有人揭露出来,昭告天下,让全天下的百姓全都看一看,你是一个怎样的昏庸皇帝!」
「此事,便不劳越王爷操心了。」清亮的声音响起,身着官服的几个人,从侍卫身后走出,到了秦凌澍的面前。
在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宋御史等人时,秦凌澍又是一愣,片刻后喃喃自语,「怎么可能,你那日分明已经被……」
「那日因为在大殿之上指责大皇子被砍头了是吗?」宋御史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笑了笑,「我当日被拉到殿外时,也以为自己是要被砍头了,甚至看到了那高扬的大刀眼看着要落在我的脖子上。」
「只可惜那块地上有一处暗格,我当时坠落其中,被砍头的只是死囚而已,至于那颗送往崇阳殿的人头,想必我不说,越王爷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既然能将武星雨易容成武起而不为人知晓,那也绝对具备将一个人头易容的能力。
更何况,人头被砍下之后表情狰狞,血污密布,当时所有人又皆是惊恐无比,根本不敢去仔细辨别,可以说根本不用太多费心。
「看起来,越王爷还是根本不明白啊。」安国公走到了跟前,声音低缓,「既然皇上早已察觉到你的野心,又苦心孤诣地布了这么一个局,又怎会白白搭上那么多人的性命?」
「暂且不说那些忠臣侍卫,就连那些在京城中高喊口号的学子书生,亦是由身手敏捷的侍卫充当,看似一场屠杀,实际不过只是一场戏而已。至于那些在京城到处肆意杀人的侍卫皆是由武星雨率领,时常停留在街头巷尾的尸体也不过是死囚,这戏做的自然够足。」
「不但如此,秦霈垣残暴不仁的名声,京城每日所出的杀戮之事也皆是被故意编造后有意放出,甚至连所谓的义军也皆是被皇上授意而为,如若不然,越王爷当真以为自己有那般高的声望?」
所以,他当时被推举之时,无一人反对,且他当时率领所谓的义军奔赴京城时,沿途只有欢迎和恭候,并无任何反对之声。
以至于他当时真以为自己备受推崇,坐到龙椅上后能够顺利的统治整个江山。
现如今看来,不过是黄粱一梦。
秦毅澍的这场局,动用了那么多的人,做了那么多的事,反而是将他和秦霈垣死死地蒙在了鼓里。
当真是可笑!
秦凌澍看着眼前所有人仰天长笑,忽的觉得胸口一阵剧烈疼痛。
这两天好像是比较特殊的日子,网站应该有一定的技术干预,很多读者的留言我看不到,我给很多读者的留言读者也看不到,收到提示后点开显示评论已删除,作者解释一下哈,作者这两天并没有删除任何评论,单纯只是网站系统的原因……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两天这个情况的原因,大家可以自行百度一下哈,不方便说的……
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秦凌澍再也站立不住,瘫坐在了地上。
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秦凌澍恶狠狠地盯着秦毅澍,「皇上此时应该很得意吧。」
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且在这么久的时间里,表面上对他和颜悦色,实际上心中嗤笑不已。
秦凌澍可以接受自己功败垂成,可以接受自己此时落败到一塌糊涂,但不能接受的是自己成为了别人眼中的笑话。
尤其这个人还是秦毅澍。
他从小到大,都看不起的秦毅澍。
而秦毅澍看着此时的秦凌澍,亦是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长长地叹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是人人皆想看到的情景,现如今儿子和弟弟皆是有谋逆之举,朕如何高兴?」
「朕知道朕此时说这些,你必定也不会相信,无论你信与不信,朕的答案,就是如此。」
不知是相信了秦毅澍所说,还是只是懒得与其辩驳,秦凌澍并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皇上是何时发现的。」
秦毅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了抬手,「你们先退下,朕与越王有话要单独说。」
到了这个份上,兄弟两个人自然是有一些事情要说开的。
「是。」
没有任何人反驳,殿上所有人躬身退下。
为防止到了此时秦凌澍仍旧贼心不死,最后离去的武星雨等人,给秦凌澍上了镣铐。
众人退尽,崇阳殿大门关闭,整个殿上只留下秦毅澍和秦凌澍,针落可闻。
在漫长的沉默后,秦毅澍看着秦凌澍,缓声开口,「若说知道你有谋逆之心,应该很早了,早到朕自己都记不得,只是你是朕为数不多,能够留到朕登基之后的弟弟,朕也只当你是满心抱负难以施展,便对你委以重任,以求你能够尽心做事,不想其他。」
「若是要问朕何时开始准备这些的,应该是在半年前,也就是垣儿在围场出事之后,安国公发觉了许多事情向朕禀告,朕觉得若是再不动手,只怕后果不堪设想,原本我并不想赶尽杀绝,只是月余前,严修发现了你们冶炼兵器的山洞,苏文宣发觉了云凌寺的异常,这才决定做下这个局。」
局做的足够大。
也做的如此逼真。
逼真到足以打消秦凌澍的所有顾虑,让他急不可待地上钩。
「果然了。」秦凌澍惨然一笑,「皇上早已准备,而且是准备的如此充分,实在是令人佩服。」
「这其中的每一步,可谓都在皇上掌控之中,可见皇上对大皇子还有本王是足够了解,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大皇子的性子几乎是人尽皆知,想要预料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并非什么难受。」
「只是这若是仔细论起来的话,我筹备多年,皇上也不过是近一年才有应对之策,如此见招拆招,属实也算不上是手段高明。」
「也就是本王此次有些大意,这才会上当,此事倒也不瞒皇上,本王的计谋不止这一个,皇上也不过只是应对了此事而已,倘若我用另外一个的话……」
「越王指的是暗中杀害各国使臣,挑起边境战乱之事吗?」
秦毅澍打断了他的话,「若是边境战火四起,必定会派兵前往,甚至抽掉能够快速支持京城的各处兵力,且与各国同时交战,边境压力倍增,为鼓舞士气,派皇子亲征是最佳之选。」
「届时,你会联络朝中党羽上谏朕派佑儿前往,而佑儿一心为国,必定也会前去,边境战乱,死伤是寻常事,你只需找到机会杀害佑儿,便可以栽赃是垣儿所为。」
「朕盛怒之下必定会将垣儿处死,而你只需寻到合适的时机,令朕死于非命即可,届时其他皇子年幼,登基后你便可以以摄政王之位独揽大权,再慢慢收拾其他,长此以往,你便能将皇位揽入手中。」
「朕说的,可对?」
秦毅澍质问,目光如炬,仿佛利剑一般,能将秦凌澍浑身刺上几个窟窿。
秦凌澍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话来,脸上的颓然之色更重。
他自认为胜过秦毅澍,可他所想所谋划,哪怕是放在心中,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仍旧被秦毅澍猜了个彻底。
这么多年,他不过就是活在自己的臆想之中罢了。
太可悲。
秦凌澍沉默,许久之后,才对着秦毅澍端端正正地磕了个头,「臣弟心存恶念,意图谋反,罪不容诛,死不足惜,皇上若是要处死臣弟,臣弟甘愿领受。」
「只是祸不及妻儿,臣弟对王妃虽多年来并无情谊,但到底有夫妻之名,还望皇上仁心善念,能够宽恕越王妃。」
「此外,臣弟犬子年幼不懂事,许多事他也并不知晓,他原是苦命孩子,自小跟着亲娘东奔西走,受尽磋磨,好不容易能够锦衣玉食,现下却要被臣弟连累,臣弟恳请皇上能够饶恕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