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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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嚯一下激动了,紧走两步,下意识想揭离他最近的一个陶釜盖子,又不确定是不是能揭盖的,堪堪刹住,问桑萝:“大嫂,这里边是什么?”
桑萝道:“你帮着剥的那些树皮。”
沈安两眼微圆:“树皮泡了再煮就能做纸?”
沈烈最是云里雾里,看看那四口大釜,又看桑萝:“你会做纸?”
桑萝摇头,把兄弟两个的问话全答了:“不会啊,只是想着布也是用麻织的,没有苎麻,找了比较相似的树皮照着织布的那些法子胡乱试试,看看,四个陶釜是四种做法,还留了四捆树皮呢,用不同的法子试吧,能成就是运气。”
瞧瞧,多坦然。
不过一点不妨碍沈烈和沈安兄弟两个满心感动了。
阿萝都是为我和小安。
大嫂都是为我和大哥。
桑萝看看这兄弟二人,转了话题:“都报好名了?参考的人多吗?”
沈烈点头:“报好了,多不多不知道,也没公布,不过我们报名时那一页纸快写满了。”
桑萝也就不多问了,摆手:“那都温书去吧,笔墨和纸多适应适应,一笔好字在考官阅卷时也是加分的。”
沈安笑着就应下,沈烈看看桑萝,想握握她手吧,沈安和沈宁还在旁边呢,便只是靠近一些,道:“请人的事我回来时听陈阿奶说了,别只请一个月,只管请着去,我考试完往林子里转一圈,什么也够了。”
他觉得自己也有点儿犯傻,该早些就让请人的,不过想想现在附近住的人也是他后边带出来的,一开始还真不知道到哪找合适的人。
“总之,别不舍得,你和阿宁在家做点吃食,读书写字,或是喜欢琢磨点东西就琢磨点东西,高兴就好。”
桑萝唇角才弯,沈宁已经吃吃偷笑起来,和沈安一个对视。
大哥疼大嫂嘛,他们都知道。
小姑娘太精怪,被桑萝捏住一侧脸颊掐了掐。
沈烈笑笑,问过桑萝中午会安排赵家人饭食,道了一句辛苦,这才和沈安一起回屋去了。
煮树皮只需水够柴够,不需时时守着。
午时初,桑萝和沈宁回灶屋蒸了一锅五豆饭、把原本备着今天自家吃的已经做成半成品的素毛肚蒸了,做了料油拌上。又洗了一块腊肉蒸了,切成薄薄的片,冬笋焯水,备了姜蒜炒了满满两大盘的冬笋炒腊肉。
那香味,叫连续在山里奔波了近两个月的沈烈读书时都有几分饥肠辘辘了,沈安心思也开始飘。
灶屋里,桑萝把所有食材分了两份,小的那一份自家吃,大的那一份分装进一个大篮子里,又唤沈宁备出十副碗筷另用一个小篮装好,转头就唤沈烈。
沈烈进得灶屋,只看一眼便知了:“送饭吗?我过去就成。”
一手提一篮子,根本不用桑萝和沈宁再跟,桑萝只嘱咐了一句:“把小金兄弟三个喊上,带了他们那份儿,你也早些回来吃饭了。”
“行,你们先吃,我很快回来。”
桑萝让沈宁去唤沈安不提。
沈家地头,赵家人就算是农忙也是一日两顿的,压根没想着还会有午饭,干活干到这会儿,累得也有点儿嗓子冒烟了,其实也是饿了,往日这个点,他们饿了就是灌个水饱,歇一歇就能再干。
赵家老大正想喊几个弟弟和孩子放下锄头喝点水,远远瞧着沈烈大步过来了。这练武的身量架子,人高腿长,走路也是真快,没一会儿就近了,这一近,冬日里的风一吹,竟好似闻到了肉香味儿。
“沈师父?”
赵家老大的目光落在沈烈手里的两个篮子上,鼻间嗅到越发好闻的腊肉的香味,喉头处没忍住,咕嘟咽了口口水,黝黑的脸膛子微微发烧。
沈烈已经到田梗边了,把篮子一放,笑道:“赵叔,辛苦你们帮忙,我家阿萝烧了些饭菜,你们过来先吃饭,回头歇歇再干。”
原来当真给他们备午饭了。
赵家父子叔侄几个面面相觑,没忘自个儿是过来帮忙的,这吃饭,还带吃肉的……
赵家老二道:“沈师父,这年景没有中午还吃一顿的,我们早上吃过了,哺食家里也会备。”
话是这样说了,肚子格外应景的咕咕响了两声。
赵家老二自己都尴尬了,捂了捂肚子。
沈烈笑了起来:“叔,没有给空着肚子干活的,哺食您回家吃去,容我们中午招待一餐,才是个礼数。”
又唤沈金兄弟几个也洗手过来吃饭。
农忙这一个多月,桑萝和沈宁不管谁做饭,每每都把他们兄弟三个的也带出来,吃了两顿,沈金就背了些米粮肉菜送过去,慢慢的这农忙时节搭起了伙来。
这会儿听大哥喊他们吃饭,三个小的乐滋滋放下锄头跑得飞快,只赵家七人还没敢动,都去看赵家老大。
沈烈笑道:“赵叔,吃着吧,不然哪敢叫你们明天再来帮着干活?我也得家去了,不然家里的饭菜也冷了。”
又招呼那几个他叫得上排行的少年郎:“赵大、赵二、赵三,赶紧的呀。”
几个少年与沈烈相熟些,赵大郎笑着摸摸脑袋:“那我们不客气了啊,怪香的,肚里还真闹馋虫了。”
肚子格外应景叫了起来,那少年咧嘴一笑。
沈烈笑了起来:“不用客气,吃吧,我也回了,等会儿来提篮子。”
沈银就道:“大哥,不用你跑,我和小铁一会儿给送回去。”
沈烈拍拍他脑袋:“行呀。”
怕赵家人不自在,打了个招呼便真走了。
赵家兄弟几个道了声谢,这才往田梗边去,待看到篮子里瞧着就叫人格外有食欲的两道菜,七个人,齐刷刷咽了口口水。
沈金笑着就给递碗:“叔,来,盛饭吃,我大嫂烧的菜最是好吃的。”
赵家七人忙就着田梗边的水洗了洗手,接过沈金、沈银、沈铁几个递过来的碗筷,一边道了谢,一边道:“还真是,看着好看,闻着也香。”
一一添了豆饭,那筷子都没敢往盛着腊肉的那一盘子上下。
他们不是沈家,打猎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孩子们是远远学了点棍棒耍着,可真要论起打猎来,跟沈银那小孩怕是都没得比。
没有师父领进门,那门槛就是千难万难的,全亏得沈烈他们村的人对他们这些邻居还算照顾,最初那一年,套到活的山鸡有时也问他们换不换。
用些山货就换给了他们,容他们养着,家里日子才渐渐经营起来。
所以,肉呀。
一家子七个齐齐咽口水,愣是没好意思挟,很齐整的,一人挟了一筷子素毛肚。
赵家老三瞧着筷子里沾满料汁,掂一掂都能润乎乎颤的素毛肚,道:“这是魔芋做的吧?这桑娘子好巧的手,做得比咱家出来的精巧好多。”
瞧着大不一样。
尝一块,也真是不一样。
兄弟几个对着那素毛肚研究,好似是颜色更透些,切的刀工也老讲究,心里盘算着回家跟娘和媳妇都说一说今儿吃到的桑娘子亲手做的魔芋豆腐了,叫学一学,看能不能也能做得更好吃些。
沈金看他们只管吃那素毛肚,就招呼着:“叔,你们吃肉呀,我大嫂这菜做的就是招待你们的,别光吃那素毛肚。”
哦,原来这就是素毛肚。
听闻是桑娘子自家的营生,当初也一并教了出来的,想是他们家里哪一步做得不够细致,出来的东西才不似这样好看又好吃。
赵家老大应道:“欸欸,会吃,会吃,桑娘子实在客气。”
肉啊,有盐味儿的、特别香的腊肉。
赵家老大这一刻甚至觉得,这忙帮得更像他们一家子赶来吃大户了。
他挟了一片,都没舍得全往嘴里塞,咬了一小口,腊肉特有的香味叫他嘴里口水疯狂分泌,原还只是有点儿饿,这一小口肉入嘴,勾了馋虫,饿意一下子汹涌扑上来,恨不能狼吞虎咽。
生生吃出了幸福感来了。
赵家老大这一动筷子,家里另六人也敢挟菜了,然后……就只有哐哐扒饭、埋头苦吃的份儿了。
吃,吃了这一顿,下午给把活儿干到最好!锄头锄得再深一些,草翻埋得再好一些!明年开春那都是地里的肥力。
桑萝豆饭备得够,加上长久都只吃半饱的人胃口会渐渐变小,把她带来的那些饭都吃完,沈金兄弟三个还好,赵家父子叔侄几个齐齐吃撑了。
看沈金兄弟几个提着篮要走,赵家老大忙拦住,喊了两个儿子:“你们去,到那山泉边把碗筷洗洗干净再给送回去。”
沈金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大哥家旁边有井,我去井台那边洗。”
赵家兄弟这才没再跟着。
沈金送碗筷回去,赵家人在田梗上坐了得有一刻多钟才缓过来。
赵二郎每日中午喝惯了水的,这会儿歇过劲来了,习惯性拿了喝水的那个碗,倒了一点儿水,水还有些余温,并不冰,一小口沾唇,舌尖尝到一点儿淡淡的甜意,他愣了愣:“爹,这好像加了蜜水。”
赵家老二接过那碗抿了一口,也愣住了,转头跟他大哥道:“真是甜的。”
赵家老大道:“桑娘子人是极好的,咱把活儿好好干,才不白瞎人家这招待。”
“大哥,你这说的,没这些招待咱也没对付着干呀。”赵家老四这样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又感慨:“桑娘子是真厚道,哥,你说桑娘子说要雇工,咱爹娘应了吗?”
要是有个这样的主家,别说干一个月,干一辈子他也乐意。
兄弟四个里,赵四郎是最感激桑萝和沈烈的,他成婚最晚,比不得上头几个哥哥,逃进山那年孩子还小,五六岁的孩子,扛不住饿也受不得险。
赵家老大听了他这话,道:“应该会应的吧?那是桑娘子要雇人,别说咱们家有多余的劳力,就是没有,爹娘也要叫咱来的。”
兄弟几个心里都热乎了起来,赵老三道:“不知道是谁过来。”
赵家老大笑:“要是沈师父和桑娘子选,那就不知道,他们要谁就是谁,要是叫爹娘选,那没说的,农活干得最好最能吃苦的。”
兄弟四个都是地里的好手,但要论起个拔尖儿来,还真有。
最吃得苦的是谁?赵家老大。
农活干得最好的是谁?赵家老四。
赵家老二和老三满脸羡慕,眼巴巴瞧着。
沈家那头,沈金提了洗干净的碗筷进灶屋,桑萝她们还没吃好,他一边把碗筷往案上放,一边笑嘻嘻问:“大嫂,我听陈阿奶说你是要请赵家人做帮工?”
桑萝看他:“怎么?”
沈金道:“我早上悄悄看过了呀,最吃苦的得属赵家大叔,但做活儿最细的是赵四叔。”
桑萝哟一声:“行啊,一上午功夫你把人家都打量仔细,排行也弄清楚啦?”
沈金嘿嘿笑:“那不是听到陈阿奶跟大哥说的话了嘛,大嫂你要雇工,那我可不得上心点。”
桑萝扑哧笑出来,赞道:“真好样儿的。”
别说,这孩子读书就嫌眼晕,但这份眼力劲儿用在做买卖上绝对好使啊。

第218章 激动得手都抖
中午一顿好饭食,换来的是赵家父子叔侄下午卖命的干活,原是说哺时收工的,中午听沈烈来送饭时说过只请中午一顿,赵家人便安了心,不用急急避回去。左右中午吃饱了,下午还喝到了蜜水,通身的气力,那活儿干得是哐哐的,愣是天快擦黑才收工。
桑萝是没往地里来,沈金一边干活一边瞧着,倒觉得这赵家上下不计哪一个都是请得的,实在。
当然,等到他们晚间回到家里,听起家里人说起桑萝给开的工钱,越发性的要帮着把活给干好,自然,这是后话。
只说哺时至,桑萝午时才吃过一顿,也还不饿,满心里惦着的就是她的纸。心里寻思着就算是织布,煮这四个时辰也是够够的了,烧了几捆柴禾,终于跟沈宁说不加柴了,烧完灶里那些便罢。
第一口先熄了火的灶,沈宁把那陶釜上盖的木盖子揭开,捞起那已经从土黄变得黑乎乎,煮得软塌塌的树皮。
桑萝仔细着烫,小心上手捏了捏,又去看另几锅。
加了草木灰和没加草木灰的,这时候最明显的是颜色的不同,加草木灰那个是真黑。
桑萝没先把四锅树皮都捞起,而是选了同样都是在浸泡前晒干过的两组编号捞了出来,一份是加了草木灰的,一份是没加草木灰的,唤沈宁打来两盆水。
沈宁是见过她第一次做记录的,知道是要琢磨出不同方法的区别所在,因而也不动另两锅,而是麻利去打了两陶盆水过来。
姑嫂两个一人一盆,把煮软的树皮进行清洗,沈宁那个倒好洗,桑萝手上那个加了草木灰的,那是拿着丝瓜藤一点一点的擦,换了七八次水后,颜色这才好看一些。
剥树皮时总有些老皮是没剥干净的,等洗得差不多了,便是清除杂质,屋外有张和桌子差不多高的长条案,姑嫂两个索性一人搬一张凳子来,坐在木案边慢慢清理。沈宁到这会儿发现了,她大嫂那边用草木灰煮过的老皮明显比她这边没加草木灰的清除起来容易。
“大嫂,加草木灰煮的好清理,而且多洗几遍后好似比我这个倒更白一点?”上手捏了捏:“也更软乎。”
“嗯,不知道后头做出来的纸有没有区别。”
两份树皮,光清除杂质就忙到了夕阳西下,沈烈和沈安出来瞧了一回,看两人一忙一天,把做晚饭和喂鸡赶羊的活直接揽了过去。
沈家这晚上捶浆捣浆的声音断断续续足响了有一个多时辰,好在各家住得远,也听不到那点响动。
当然,基本上是沈烈和沈安的活了,桑萝和沈宁偶尔上去帮着换换手也就沈安累了会应一应,沈烈那完全就跟不会累似的,都没让人替过手。
桑萝盯着他那手臂瞧了好几回,寻思着真做得出纸的话,水碓得安排上了,不然用点儿纸也太累了。
水碓这东西桑萝虽没做过,但其中的原理还真知道。
戌时末,沈烈把沈安送到沈金家去,沈金猜着他二哥和大哥是要一块儿看书的,直接就给留了门,左右庄子里也安全得紧,等沈安来了,他睁眼瞧了瞧,自个往里边挪了挪,就继续呼呼大睡了。
沈家那边,桑萝就着油灯的亮光,正跟沈宁一起把一张洗得干干净净的纱布绷在豆腐框上。
没错,这就是她自己瞎琢磨了月余琢磨出来的做纸的方法,像做豆腐一样,把浆水过滤,看看留存下来的东西干了后能不能成形。
区别就是豆腐可以湿一点,纱布直接垫在豆腐框底下,而纸是干的,所以她想着法儿把纱布绷在了豆腐框面上,有水的话往豆腐框里滴落,再从木架缝隙里流走。
沈烈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桑萝正小心的用勺子舀了搅匀的纸浆水正往那豆腐框子里淋,水从纱布下流走,纸浆在纱布表面被截留了下来,哪儿缺一块或是薄一些,桑萝就照哪儿再补一些。
木框的缝隙漏水到底是慢的,加到桑萝满意的纸浆了,那水已经满上来了,不过也因为这样,留在纱布上的纸浆倒是更匀称了几分。
“这样就行?”沈烈问出了一旁同样好奇的沈宁的心声。
桑萝摇头:“不知道。”
她其实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豆腐能成形那是因为她用了石膏,这纸浆干了后真的能成形吗?她还真不知道。
“等明天看看吧,我瞧着明天应该也是个晴天,到时端出去晒一晒再看。”
自从进山后就没做卖豆腐的营生了,家里现在的小豆腐架只是自家做吃食时用的,还真不多。沈烈看看一旁几乎没怎么用到的两桶纸浆,道:“明天我早点去有田叔家借一下锯子,帮你做几个合用的架子。”
他瞧着随着水渐渐漏向底下木盆里而离水的纱布呈现出来的样子,道:“应该做个能固定纱布的四边的框就行了吧?用着能更方便点。”
桑萝点头:“等明天看吧,能成再做。”
不能成说明这法子没用,就不瞎折腾了,陈家那锯子这几年也费得厉害,现在要锯点东西极吃力了,她不由得问沈烈:“城里现在有铁匠铺子开着吗?”
沈烈大概知道她想到什么了,道:“开着,有一个老铁匠,不过被州署衙门征用着打农具,暂时不接私活,过一段时间我去问问。”
家里之后少不得要用这些工具的时候。
桑萝点头,也实是累了,招呼沈宁洗漱先去休息。
待回了房,才脱了外衣上了床,沈烈帮着她揉捏起肩颈来,那力道控制得好,加上手本身的热度,舒服得桑萝微闭了眼,就差没哼哼出来了。好一会儿才舍得动弹:“你手不累吗?”
说话间手攀了过去,原是想给他揉捏一下的,而后发现那肌肉真紧实,累手得慌,引得沈烈发笑,将她环住,继续帮她揉按,只按到最后变了味儿,暗夜里只听得桑萝似羞似恼:“你真不知累的么?”
沈烈的回话含糊不可闻了,只隐隐听得一句我好想你,后边的声音便是含糊压抑而暧昧的了。
半个月才归家一趟,结果就是连着两日桑萝都起得迟了,头一天沈烈他们要赶着去报名还罢,今儿直接是到日上三竿才醒。
沈烈精神头倒是好,早早起了床,想着桑萝做那两桶纸浆不易,也没等出成果,就到陈家借了锯子回来,桑萝睡醒时灶屋里那两桶木浆旁已经多了六个大些的木架,昨夜里那个淋了纸浆的豆腐框子也被沈烈搬到了屋后空地上去晒着了。
沈宁对这种情况一点也不奇怪,实在是在村外村住的那两年桑萝时不时就会起晚了,小姑娘压根没往其他方面去想,也没注意着她大嫂赖床是成婚后才有的事,一看到桑萝就挺兴奋,一边跟桑萝说着早食做了什么,温在灶里,一边道:“大嫂,我哥做了好些个木框,我先上纱布,等你吃好了我们一起淋纸浆吧。”
等都忙完了,两桶纸浆还有些剩余,加了草木灰熬煮的树皮做的纸浆另一个区别也出来了,得浆率更高。
这一整天,桑萝和沈宁满腹心思都在那些淋了浆的木框子上了,到了傍晚太阳落山,那纸仍是半干未干,但瞧上去隐隐约约竟像是成了?
也不敢去动它,等得又煎熬,急切想要知道答案,晚上吃过饭后索性在灶屋里用火盆燃了一堆火,把其中两个纸架子放在离火盆一段距离的地方烘着。
沈烈和沈安都陪着在灶屋里等看结果。
至戌时末,那两张纸被完完整整揭下来时,别说沈烈几个,桑萝自己都没敢信,拿着那纸摸了又摸,翻来覆去看了几回。
真的成了?
虽则成品颜色发黄,厚薄不均,贴着纱布那面还算平滑一点,另一面粗糙得没比草纸好多少,但这实实在在是做出纸来了啊。
这是纸啊。
一家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了。
桑萝面上难掩喜意,又欢喜的细打量手上那张纸,就着火光一寸一寸瞧过去,指尖在纸面上抚过,落在一丝清晰可见的寸余长的树皮纤维上轻刮了刮,“阿宁,看这里,咱们纸浆再做细一些,做出来的纸应该就能更平滑细腻,还有两份树皮浸泡着,我们明天一早就起来捣浆试试。”
“嗯,赶早起来捣了,赶在太阳出来前就能晒上。”沈宁显然也是激动坏了,一迭声应下,又给出主意:“大嫂,咱们要不要试试把树皮捶过之后切碎一点再捣?”
“行啊,明天弄出半份来试试看。”
沈安和沈烈离得近,看的是另一张成型的纸,沈安醉心读书,从最初大嫂要给他和阿宁做《千字文》的竹简去买笔墨起,他就知道笔墨贵,纸更贵。读书几年,虽有在山里避原因,但真正用纸写字还就是近两天,用的还是王家送的纸。
手上的纸虽糙,可对于沈安来说,他大嫂做出纸了!
沈安捧着那张粗糙泛黄的纸,激动得手都抖:“哥,大嫂真把纸做出来了。”
沈烈已经看过了,他亲手帮着取下的,沈安的激动,他连点头回应都不能,只侧头怔怔瞧着桑萝,喉头几番滚动说不出话来。
他想到落户籍时领到的竹简,登记名册时用的那半废的纸张,想到朝廷求贤求才的诏书。
心里这一瞬升腾起来,强烈到无法压制的念头是——朝廷选才为什么独从男子中选?他家阿萝,这世间多少男子不及其聪慧之万一。
明明学识比他们这整个庄子里所有人都好,见识与聪慧更是多少人难望其项背,却因是女子,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桑萝把手在沈烈眼前挥了挥:“高兴傻了?明天早些起来,帮我和阿宁一起捣一下纸浆。”
她自问是没有沈烈那份臂力的。
沈烈握住桑萝的手,紧在手中未放,过得几息才能张得口:“好,不过别放外边晒了,最近做的先在灶屋里烘吧,我尽快在咱们屋后先围出个院子来,以后你和阿宁想琢磨些什么也有个隐秘的地方。至于屋后的菜,眼下先围进去,山地上开一块,开春后就种到山里去。”
他不知道桑萝有没有出头的机会,但他知道,他该给一切便利,让桑萝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让自己和这个家反成了她的拖累。也更清楚,他该努力再努力的,地里刨食的话,他配不上她,也护不住她。

第219章 入学考
纸做出来了,沈烈的心事好像也落定了,夜里又似从前一般读起了书,想是离得考试近了,晚上也不闹腾她了。
至少在桑萝看来是这样。
桑萝也不扰他,陪着看会儿书,因着天冷,自己先到床上闭目养神,渐渐就睡了过去,连沈烈是几时熄灯入睡的亦不知了。
腊月初三一早,赵家那边赵家老大和老四正式过来上工了。
倒不是桑萝选的人,沈金这两日偶尔会与她说说赵家人的情况,个个都挺不错,桑萝索性就没选,只说雇两个人,叫他们家里自己商量着指两个。
赵家人指的还不是别个,正正好就是沈金说的最好的两个。
赵大和赵四今儿一早就来领活,也没进屋,只在屋外与沈烈说话。
桑萝收了手上的活计迎出去,笑着道了一声早,便问两人:“赵大叔、赵四叔,你们往后是跟着我们家吃,还是我们把每月的口粮给你们,你们自家吃?”
赵大道:“自家吃,自家吃,我们村离庄子也不远,家里都商量好了,到饭点孩子会给我们送饭来。”
“行,那你们今儿回去时过来一趟,我先把这个月的口粮给你们带回去。”桑萝把不管饭的待遇给得颇厚,其实也更愿意他们自己管饭,她喜欢捣腾点儿吃食,但并不喜欢每天做一大群人的饭食,就算是平日里,大多时候也是沈宁陪着她一起做,姑嫂两个有说有笑有分担的。做饭要真成任务了,那绝对不愉快。
赵大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家里口粮够的,等干够一个月我们再领。”
桑萝倒无所谓,笑道:“那也行,端看你们方便。”
地已经锄好,桑萝给他们的第一个活计是伐树。
沈家两个山头,选其中一整个山头将成材得用的树木砍回来,一是清出来后边好种薯蓣,二则,后边盖房子修院子打家具,样样都要用木料的,现在先备上正合适。
桑萝准备领着赵大和赵四往自家山头认认地方的,沈烈却拦住她,道:“我领赵大叔和赵四叔去就行,选哪座山种薯蓣你有打算吗?”
桑萝想着自己还有养鸡和养羊的计划,这不好离得太远,便道:“选离家稍远的那座吧。”
说是离家远,其实也不远,两座山头本就是相连的。
沈烈点头,便让桑萝回屋,自取了一把斧头一把柴刀给赵大和赵四,领着两人去认地儿了。
桑萝也没闲着,回灶屋跟沈安沈宁一起关着门继续捶沈烈已经用石臼砸成絮状的纸浆,捶打一会儿,再用手撕开一下纤维,又继续捶打,如此反复。
约莫两刻钟不到,沈烈回来了,与桑萝商量着后院大概修多大,具体划哪一块。
桑萝倒没沈烈那么急,道:“等开春吧,天太冷,怕是要下雪了,而且要围后院总要先知道前院和屋子的格局,这才好动,不急这一会儿,我和阿宁还在摸索技艺,都是少量的做着,灶屋门平时锁好些就成了。”
大家住得都有点距离,除了许家的屋子条件好,家家都住得简陋得很,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串门的其实不多,就是沈金兄弟几个,农忙时饭带出来是往地头给送过去,非农忙那哥儿三个都自己做。
沈烈听她这样说,安心许多,道:“这样才好,只少量做些试验,别大量去做,眼下外头太缺纸了,你这纸和外边买的瞧着也不一样,太打眼,一时别露出去了。”
确实不一样,非一般的糙。
桑萝终于反应过来沈烈在紧张什么,眼里带了笑意,“原是因为这个?放心,我都省得的。这东西做出来也是运气使然,要想做得好且还有得钻研呢,且没有护着方子的实力前也只是自家用用。”
沈安也没忘前几年卖点酸枣糕都要改名叫个水晶脯,卖个拐枣糖也要小心选个铺子合作的,当下也道:“是该小心着些,反正州学都开办了,总要解决我们用纸问题的,能买着最好,买不着,咱们不还能用竹简吗?”
竹子漫山都是,竹简自家在家里做便是了,既然对平民也招生,自然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纸张的。
另两组编号的纸浆折腾出来,直接用火烘,当天就见到了成品,饶是如此,桑萝也不得不感慨,怪道纸贵,哪怕自己做,材料不花钱,这功夫也不少花,够折腾的,费时费力不说,地方有限,出来的成品也没多少。
她寻思难道古时候的人做纸都这么几板几板做吗?或是都有特别大的场地晾晒?也是,把着造纸技艺的豪族,自然不缺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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