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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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卢家长房是其一,另一点,他和沈烈不管哪一个离开,影响的其实都不只是他们本人,而是整个山谷七家。
沈烈沉吟一瞬,“谷里的人可以在附近走动,要走远的话每次两三个人找找周冯郑甘几家人结伴也行,只是我和施大叔就不便走远了。”
正是采山货的当口,等于整个山谷的人能走动的圈子都被迫缩小了。
卢老汉叹气,心口闷堵得慌,卢婆子也垂下了头。
沈烈倒没再拿着这点说事,只是提点陈大山:“谷里匀不出再多人手了,只你们三个人带得了七个人吗?半道要是遇上人闹腾起来,乱嚷个几句就是祸事。”
他半点不怀疑王春娘会不会这么干。
卢婆子听得这话才又开了口,道:“老大怂,在林子里能怕死,不会闹腾,几个孩子也都是谈过的,拴柱铁柱能助力几分,要是不放心,头些天把他们嘴堵了也成,至于王春娘,她闹不起来。”
这下不说陈家人,卢二郎和卢三郎都看向卢婆子。
卢婆子垂眼,“我用了旧时见人家用过的一个土方子,她这会儿应该已经说不了话了。”
听说人哑了,陈大山没再说什么,“行,我陪着走一趟吧。”
不走能怎么,把那一家七口全弄死还是留着在山谷里不知哪天折腾出一桩大的?只能为当初收容了他们做善后了。
让卢婆子备好蒙眼的布,因蒙着眼出山谷费事,也不好招了人的眼,约好寅时初就出发。
卢家留下的那粮食和肉陈大山也没推,给卢大干白工,卢大没那么大的脸,相比他要耗在里头的时间和精力,这粮食他收得半点儿不亏心。
等卢家人都走了,一直没作声的秦芳娘才叹气,摊上这么桩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婆子道:“也是不容易了,六个孙辈,这一下五个都扔了出去,以后怎样还真不好说。”
同是奶奶辈的人了,陈婆子更能体会几分,不过她顶多也只同情卢家老两口和那几个孩子罢了,至于两个大的……陈婆子嘱咐陈大山:“保重好你自己,有余力的话周全周全卢家叔侄也便罢了。”
孙儿还得往那深山里走一回,再是本事,当长辈的怎么可能不担心家里的小辈,只是卢婆子求到跟前,加之也确实关系到山谷,他们不好拒罢了。
陈大山送沈烈出去的时候,沈烈私下里提点:“这一趟出去,对那夫妻俩你还是要添些小心,保持些距离,凡事让卢家人自己处理。”
蠢人不可怕,又蠢又毒自私怕死的人才可怕,这种人是绝不能交付后背的。
陈大山点头:“这个我知道。”
真要是不安份,一路往里有的是机会结果了那两口,不过这事可轮不着他来做,卢二不是蠢的,要是这种因果都要由他来沾,他和沈烈在外边这几年也不会一直和他结伴走了下来。如果不是卢二会去,这种破事他哪里肯接。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默契,沈烈拍拍陈大山肩头,问道:“我最近不方便离开了,准备把小安和小金拎上去接着操练起来,左右现在内围人不少,上边也有住的地方,不打眼,你家二山要不要一起?”
人手要被分割成好几块的时候,沈烈就发现他们山谷里的武力担当还是不够,而且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碰到他们照应不到的地方,自己成长起来才是最要紧的。
陈大山一听这话,开了颜,笑道:“要,怎么不要,十三了,帮我好好提提这小子,再不练练就光跟我爷和爹学一手种地和木匠手艺了。”
沈烈闻言笑了起来,“行,那你早点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卢家的事得跟桑萝说一声,沈金那边他也还没过去,这事现在有个结果,也该过去一趟了。
桑萝听沈烈说了卢家那边的处置,确定内围确实人迹难至后,也就不说什么了,她没心思同情谁,自作自受牵累儿女,她哪里同情得过来?
这已经是卢婆子在努力给那一家子争取活路了,只怕那两口子还未必领情,只希望那五个孩子不白瞎老太太这一份心意吧。
她看向沈烈,道:“你上去看看小金几个吧,必要的话多陪他聊聊,县里那一段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压,不然也不会那样大的反应。”
沈烈点头,和沈安一起出去了。
卢老汉和卢婆子几人还没进山洞,就见拴柱站在山洞口往外看,等看到卢婆子,急迎几步,想问什么想到之前他奶失望的神色,又愣没敢问。
卢婆子看他一眼:“想问你娘怎么哑了?”
卢拴柱低了头。
卢婆子道:“有药解,等日子太平了要是还能活着回来,我告诉你用什么药。”
卢拴柱听说有药可解,心下微松。
卢婆子看着他这反应,也终不再难过把整个长房全送出去了。
不送出去能怎样,孩子亲爹娘,天性,她只能庆幸,几个孙儿孙女品行至少是正直的。
“收拾好都早些睡吧,寅时就走。”
这一句话出,几个孩子虽难过,也害怕,但都知道是定局,唯有卢大郎,没了魂一样看着卢老汉和卢婆子,仿佛不信,他和他的五个孩子真就这么被放弃了,嘴唇翕动着还想求情,只是因为太了解他爹娘,迟迟说不出话来。
这一夜注定难眠,沈金和沈银,一个是被勾起回忆,一个是刚得知一些真相,兄弟俩谁也不敢睡,哪怕沈烈开解也没多大用处,沈安身量小些,最后是直接陪着住在了上头。
而卢大郎这边也是一样,怎么也睡不好,翻来覆去都是想求情,后半夜眼皮着实沉重,稀里糊涂睡了过去,梦里全是挑粮进谷那几次一次次被群狼围住的画面。
不同的是从前有沈烈有陈大山有卢二有施大郎,总归有许多人都冲在他前头,这一次却只剩了他,狼群扑将上来,他被吓得嗬一声从睡梦里惊醒过来。
山洞最内侧石壁里有一盏油灯,光线穿过弯弯绕绕的洞壁、床柜和层架,只剩极微的一点透到了他这个位置。
这一点灯光,卢大郎终于反应过来是梦,可那心悸太过真实。
卢大郎再也睡不着了,整个人都被恐惧攫住,呼吸粗重在床上躺了足有一刻多钟,期间数次看向关着王春娘的那个小山洞,白日里那个念头就又浮了上来。
梦里的场景一遍遍回放,他鬼使神差的起身,摸到了卢婆子床边,小心越过睡在外边的卢老汉,把手探向睡里边的卢婆子的枕下。
卢大郎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那扇木栅栏门前的,伸手够向那个冰凉的锁头。
“爹?你干什么。”
身后一道声音惊得他魂都差点飞了,卢大郎被吓得嗬一声,转头就见卢拴柱半坐在第二层床上,正盯着卢大郎,不知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说:
昨天考虑了好久,不知道小金那段剧情能不能动,上一章剧情能不能简化一点,尤其是上一章,我自己写的时候其实是很压抑的,写的时候代入到人物里面其实就觉得很压抑了,但我发现很难动,尤其是想动两个地方,更难了。小金这个角色比较特别,只有九岁,但却经历了很多成年人都未必经历过的事情,金和卢家交织的这一段剧情对现在的我来说很难驾驭,昨天试了一天,今天试了两小时,发现我现阶段的功底在已经写出来、剧情在心里成形后很难再把它优化得更好,躺平了,就这样吧,接着写了今天这章,大家阅读愉快。
另外,关于哑药,割舌头我其实一直不忍写的,不是同情王春娘,我是同情卢婆子和那几个孩子,前天和大前天晚上百度了一堆,查能够让人变哑巴的药,最早查到的方子有两个,一个是一种植物,这个谷内没条件,二个是2两木碳磨成粉,然后白酒调和,说是包你20分钟后就说不出话了,解法也很简单,硫磺解毒丸一包就行了,这个相对容易实现,但说得模糊,然后我又细查了一下这个的真实性,其实吧,无可考,好像就那一个答案里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瞎扯的(看着特别像)。据一些医生的回答,没有真正能把人变哑的药,包括《史记·吕太后本纪》记载过的吕太后对戚夫人用药——去手足,去眼,煇耳,饮瘖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在《野获编·刑部·王大臣》中记载的也是:“乃密引囚於隐处,钩其舌翦之……”,所以说,各种影视剧里让人一帖药下去变哑的,可能现实中不存在这种药,当然,也可能是古代中医特别牛,到咱现代失传了,咱就不深究了哈,就当这个方子是真的了,虽然它看起来真的不太靠谱的样子,咱就当私设了哈。

卢大郎哑了。
寅时陈大山来敲门,带这么一大批人上到入口处,没有沈烈帮着还真不成,沈烈回来便是给桑萝带回了这样一个消息。
昨儿哑的还只是王春娘,只过了这半晚上,添了一个?还是一直很没存在感的卢大郎。
卢婆子真要动手的话,完全可以跟王春娘的一起处理,这一先一后就耐人寻味了。
“困难艰险中当真是看人心的好时候。”
桑萝想想卢家长房那五个孩子,心说,哑得挺好的。
王春娘死里逃生不自知,而远在京师皇城中的另一个人,原是这普天之下至尊至贵的那一个,在这一夜却是没逃过被两个内侍用软枕锦衾活活捂死的命运,头颅被悬在不知填了多少百姓性命修筑起来的皇城城楼之上。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早就腐朽的大乾朝,倾塌在所有人的意料之中,时局至此,除了这会儿已经死透了的大乾皇帝,世家公侯谁没有自己的谋算?有兵权的割据一方,没有兵权在这乱世里争一争的高官小吏也都各展神通,早寻了后路,便是宫中后妃,或死或被掳的也是那些身无依仗的,身后家族得势的此时自有退路。
这一夜的皇城、京师都不太平,各路反王以数百计,真正的野心家蛰伏至此时才终于等到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大争之世群雄角逐更趋白热化。
当然,无数和沈烈桑萝这样藏身在深山中避祸的山民此时是不能知晓的了,纵是知晓,深受其苦的百姓也只会贺一声死得该,死得大快人心,再盼一雄主,早日平定这天下的乱局。
外面的世界变了,南边的深山里对外界的感知要慢上许多,藏身在这山里的人,关心的仍是口粮与安全。
卢家长房悄无声息离开了,因他们一房人原就不出山谷,除了陈大山和卢二郎的离开让大伙儿被动几分,影响倒也不大。
卢家长房离开的当夜,沈银发了一场热,沈安正好与他同睡,天快亮时觉得身边的沈银热得不对头,摸了摸他额头才惊得跳下了床,回去喊了自家大哥大嫂。
小孩儿打小没喝过几次药,退热药下去还是颇管用的,一帖下去夜里还有点反复,第二天再喝了一帖,烧也就退了。
冯柳娘在卢家兄弟送卢家长房离谷时便回了谷内,卢老汉和卢婆子依旧农忙,直到稻子都收完了,这才双双病倒,冯柳娘带着阿戌服侍在侧,谷中各家也都去探了一回,卢婆子躺了几天,最后抱住儿媳和仅剩在膝下的阿戌狠哭了一场,养了几天才渐好了起来。
等沈银病好了,沈烈跟桑萝说了准备把沈安、沈金和陈二山都带出山谷操练的事,其实不止沈安几个,像施家的大牛二牛兄弟,许家的文泓文庆王云峥,周村正家的四郎,在沈烈看来都是可以操练起来的,不过这几家的孩子,沈烈准备再问问各家意愿。
桑萝在看过卢家长房的事后不能再更认同了,不过没应沈烈别的话,而是转头问沈宁:“阿宁学不学?”
把沈烈说得愣了愣,下意识想说这和练箭不一样,很苦,随即想起来,桑萝哪是个怕苦的,这纷乱的世道,她一贯主张的是女孩儿更应该学着保护自己的,便也问沈宁:“阿宁学吗?”
沈宁在这一方面是受桑萝影响颇深的,哪里会拒绝,当下就点头,还问道:“真带我出谷吗?”
桑萝点头,“出,怎么不出,以前是我和你们大哥想岔了,不能因为有个山谷就缩在这里头不敢出去了,别说防不住什么时候就有你大哥他们照应不到的时候,我更怕会把你们养坏了。”
要是养出个窝窝囊囊的卢大来,上哪哭去。
“让自己强大起来才是正理,你同我住,我也跟着学。”
这很桑萝。
沈烈没忍住笑:“对,正好跟你大嫂一起,相互陪练也方便。”
沈安是去过外头的,知道山洞不大,闻言就问:“大嫂,那我和小金住哪儿?搭个木屋吧,能摆一张床站两个人的大小就行。”
沈烈点头:“行啊,这几天先跟你有田叔那边挤挤,还有个空山洞也能用,后边你们自己搭。”
砍树扛木头盖屋,动手能力也是一种锻炼,从前重活被青壮包办,正好,这群半大小子也拎出来动动。
这边一家子商定,沈烈便上去问沈金兄弟几个的意思。
沈金和沈银愿意吗?
愿意。对于他们兄弟俩来说,现在最大的安全感就是自己变强。沈银还小,又有沈铁,所以只让沈金跟着出去。沈烈去跟陈家那边也打了声招呼,沈金出去了,沈银和沈铁兄弟俩自己照顾自己也成,但总归不那么叫人放心,托了陈婆子帮忙照拂。
陈婆子哪会不愿,二山也出谷,家里就只有一个小丫了,稻子也收了,就是种点菜养点鸡,做些过冬的准备,原也没多少事。
至于另外几家,施家三个大人都在外边,沈烈是先问的周村正家,周村正家五个儿子,从大到小,依次是明、礼、俭、恭、和,上边周长明、周长礼、周长俭兄弟三个现在都在村外村,老五太小就不说了,老四今年十三岁,因上头哥哥多,倒还没出去过。
听说沈烈亲自教导,周村正两眼差点没冒了光,还没来得及应呢,里头一个小子就冲了出来:“学学学,烈哥,不,师父,我这就给你磕头,不许反悔。”
不是周家四郎周长恭是哪个,生怕他爹不舍得放他。
周村正哈哈笑了起来:“阿烈,这可不兴反悔了,我马上把拜师礼都给你备上,这小子你今天晚上就能拎出去。”
看看卢家,卢大郎从前瞧得出不好吗?瞧不出来。人只有遇着生死悠关的大事,有些藏在骨子里的东西才会曝露出来。经了这一事,谁敢把孩子护得太好?扔出去任风雨吹打才是好。
要不是五郎太小,堪堪六岁,扔出去就是给人添乱,他连最小的这一个都想扔出去。
不大的山谷,有丁点动静都是瞒不了人的,尤其孩子们交情本就好,沈烈才从周家出来,还没来得及问另几家去,各家孩子已经先得了消息,施家大牛二牛爹娘都不在家,拖着他们婶婶来了,许家那边,许文泓、许文博、王云峥,后边还跟着个年龄上看跟一群孩子明显格格不入的魏清和。
许老太太婆媳俩也到了,魏令贞手臂上还挂着个许文茵,听说沈宁和桑萝都会学,小姑娘缠着她娘磨了好一阵儿了,魏令贞想想外边女子的处境,哪怕从小的认知里小娘子就该文文静静,犹豫了片刻,问过婆婆也没意见后,到底还是点头应了。
学吧,有点儿自保的本事怎么不好,何况有桑萝和沈宁一起学。
婆媳俩也是带着拜师礼来的。
村外村一夜间热闹了起来。
除沈金一个九岁的,谷中十岁上的半大孩子都出来了,哪怕并没多少天赋的魏清和也跟了出来。
就连一放出谷就恨不得见天扎进山里的许文庆都不肯出去了,赖在村外村愣是要拜个师,一样好武的周二郎周三郎也是一样。
数月来各家在村外村没少出去弄吃食,加之谷外种养殖,谷外本就要留人的,他们肯留下也合适,许掌柜、许叔和周大郎自己也能跟着施大郎、陈有田他们在附近一片走走,也就由得他们。
所以,沈烈一天之内收了大大小小一群喊他师父的弟子,就连魏清和也笑着给他行了个师礼。
他是真没想过会是这样发展。
这一次和当初在十里村私下里训练那次以体力、耐力、箭术、打猎和上树逃跑为主不同,除了这些基础上的加强,沈烈后续更着重的是把这些年在军中练的基础刀法、棍法、军阵在慢慢教出去。
当然,天赋高的,因年龄在那里基础力量也够,如许文庆、周长礼、周长俭,沈烈将家中收藏的几把刀拿出来,直接教的就是基础刀法,许文庆天赋高,领悟力也强,沈烈教的时候不觉就会带出一些他在一场又一场战事中生死间磨练领悟出来的格杀技。
桑萝和沈宁这会儿也还只能跟上沈安他们那群的进度,许家兄妹更吃力,不过许是在山谷里呆得太久,也听家里长辈说了外边的世道,清楚要学的都是生存和自保的能力,没有哪一个是吃不得苦的,就连刚接触的许文茵也一样。
第一天的训练上下午各一个时辰,久不锻炼,时间再长吃不消,其余时间稍加休息后有伐树运木材的任务,至太阳西落,一个个才回各家山洞,别说洗漱了,恨不能直接躺平就不起来了。
桑萝、沈宁和许文茵还好,伐树什么的就没跟着去了,稍作休息在陈有田帮着扎好几个靶子的地方练箭,同在村外村的甘氏瞧了半天了,这会儿才凑过来,跟着一起凑了把热闹。
夜里吃过饭,每人都还有个小任务,给自己削过两天习练要用到的长棍,沈烈把长棍的要求说了,让他们从代回来的树木里自己找材料,他自己教学用的和桑萝那一份他帮着就挑了出来,两人先回山洞前忙了起来。
桑萝想到现在村外村一群管沈烈叫师父的,也是促狭,一本正经问沈烈:“你说,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声师父?”
沈烈手上的刀险些削歪,侧头看桑萝,过得几息,反问:“你叫一声试试?”
脸皮厚了啊。
桑萝一笑,才要逗他一逗,嘴唇才动,吓得沈烈急急用手背抵住桑萝嘴唇:“你还真叫?”
这时候就是寻常百姓也知伦理纲常,真叫她喊一声师父,他心里那点念想还要不要了。
真碰到了,手背靠近手腕那一处肌肤上一片柔软和热意,沈烈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顿在了那儿。
桑萝也愣了愣,空气似乎胶着了,心跳却渐快了起来。
正这时,远远的听到脚步声奔过来,沈安几人的声音传来,做长棍的木料挑好了。
桑萝才猛然醒神,身子往后让了让,退开些许。
沈烈手腕那一处由热转而微凉,那一份柔软和烫意却像是熨到了心上,酥人筋骨,软入心肠。
“大哥,你看我们选的这个行吗?”
几个小的远远奔过来,沈烈忙把手收回去,两人极有默契的,一个专注削手上那还没开始削的长棍,一个转身去看沈安兄妹三个。
看沈烈努力正经给三个孩子看木料,已经是侧背对着她了,桑萝唇角才弯了起来。

第198章 教吗?
有些东西是早就萌了芽的,只是一个情知这世道混乱,这身子年龄也不大,不肯给它土壤成长;另一个记着当日承诺,又瞧桑萝是哪哪儿都好,没有那一句应诺不敢攀折,只这样朝夕相对就已似躺在云间蜜罐,不知多少满足了。
这般相处下来,哪怕同吃同行同住,夜里一床一榻,咫尺相对,事实上掌着两人之间那个度的人也一直是桑萝。
桑萝素来是清醒的,这混乱的世道和她现在的年龄,她并不会多想什么,底子里到底不是真正的十六岁,偶尔也会有惑于男色的时候,养一养眼便罢,很快能清醒,最后每每只沈烈耳根通红,小鹿乱撞。
倒是今个儿这意外的一个碰触,闹得她心跳有那么片刻失序,不过很快就觉得坦然了,喜欢沈烈其实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那种朦朦胧胧的情愫她也一点儿不排斥,甚至,是欢喜的。
那就……除了不撩火,顺从本心就好。
夜里沈安和沈金凑到陈有田那个山洞去了,沈宁则是跟桑萝睡。
桑萝和沈烈朝夕相处,有些距离是早习惯了的,如今多一个沈宁,也早没了从前对沈烈的千般设防,沈宁睡了里侧,她也就自然而然的睡了与榻离得颇近的外侧。
在她看来极自然的一件事,沈宁没来时,她夜里哪怕睡的床中间,醒来时十次也有九次是在床外侧,睁眼就能看到一旁榻上的沈烈。
这在桑萝,已经是一个她自己接受了的安全距离,殊不知,在沈烈眼里,这意义是极不一样的,心间有一朵花的话,这会儿都乐得要盛开了。
这一夜自然是好梦,只是梦着梦着,这梦美好得过头了。梦里那片丰润又柔软的嘴唇,不再是在他手背上、手腕处一触即离了。
他的指尖触碰到了。
沈烈不知怎么才能形容那种感受,梦里不知是幻,醒来时才知只是梦,梦里的紧张、心悸、渴望与欣喜却清晰非常。
当眼睛适应了黑暗,他侧身看桑萝,此前的许多个清晨,他也会早早的醒,在桑萝睡醒前贪看她睡颜,那时满眼都是她,今日却有些不同,目光不由自主就落在那片嫣红的唇瓣上。
过得几息,又许是已经过了数十息,指腹下的触感仿佛还真实存在,沈烈喉头滚了滚,忙收了心思狼狈闭上了眼。
训练成了村外村的日常,在已经被频繁清理过的林缘负重跑,从气喘吁吁到一边背书一边跑不过用了三天。
村外村稍远处其实住了逃进内围的山民,自入秋开始,陆陆续续住下的已知的不下六家。
内围有村落,一个是沈烈他们这一片的村外村,另一个是沈烈帮着建起来的以周家为中心的那一片,后逃进来的百姓,抱团不敢,但求生的本能会让他们在悄然观察过一阵后选择挨着这一片落脚。
因为人够多,野兽相对就少,有一些瞧着正派的邻居,种地养鸡养兔都捣腾了起来,跟外边那些靠打杀抢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离着他们近一点,安全感会相对足。
这是很矛盾也很艰难的一个选择,既想依靠,又不敢卸下防备,所以就那么隔着一段自觉安全的距离落下了脚来,平日里不介入对方的地界,不管是哪一方,碰上了默默绕开,形成了一种奇异的默契。
这样的默契保持了一些日子,邻居们就发现,那一群常有青壮出来行猎的小聚落有了新动静,至少离得最近的两家是能知道的。
棍棒刀箭的练习他们瞧不着,早晨施大郎带着青壮还没离村的时候,沈烈领着一大帮弟子们在村外相对近的几座被他们砍得光秃的山头负重跑的动静却是不小。
有人好奇,远远听一听,偶尔从一座山头转到另一座山头时,稍能看到一眼。凑近去看是不敢的,大概是不愿被窥伺,那几座山头离村近的那一面被砍了不少树,藏不了人,一靠近大概就被发现了。
训练的第五日,村外村来了客人,不是别个,是周癞子父子、冯大郎冯二郎和甘二郎。
原来那边已经一连十多日不见十里村这帮人出现过了,虽知道沈烈他们为了不跟他们抢夺资源,大多数时候是往另一个方向去采集狩猎了,但这也太久没见影儿了。
甘二郎和冯家兄弟那是正儿八经有亲眷在这边的,怎么可能不惦记,就算是周癞子他们,也念着恩呢,就怕十里村别是遭了什么麻烦,沈烈他们这帮人原是告诉过周癞子和甘氏、冯柳娘的兄弟他们这边大概位置的,这不,实在担心,就寻摸了过来。
山深林密,但知道大致的方向和距离,常有人走动的地方其实还是挺好找的,等快到地儿了,人和山洞还没见着影呢,隔着一段距离,齐声的呼喝先听见了。
周癞子他们步子都是一顿,侧耳细听,也不像是撕杀搏斗,忒齐整了,加快了脚步循声也循着已经踩踏出来的路过去,看到前头那一片空地上的场面,一时都愣住了。
从矮到高,齐齐整整那一片,那棍棒耍得!!!!
好家伙,原谅他们不会形容,唯有满脸的震撼和服气足以表心情了。
难怪不见沈烈和桑萝,这一个做了教头,一个也跟在里头学着呢,那能有空往他们那边去吗?
周癞子今天带出来的是他家老二,父子两个看着眼前这一幕,齐齐咽了咽唾沫。
从前还在十里村时他们就知道沈烈领着相熟的那几家小子天不亮就练,又是跑又是教打猎的,现在才知道,原来还教这样的棍法,而且青壮、半大小子、小娘子都跟着习武的吗?
别说周家父子,冯家兄弟和甘二郎也怔住了。
这些都是吃了些苦头才进来的,不得不说,脑子里那一瞬冒出来的念头——强悍、羡慕、理该如此啊!!!
沈烈早看见他们了,正好也练了半个多时辰,让许文庆把最后几式领着练完,自己迎了过去。
“周大伯,你们怎么来了?”
周癞子还张口结舌看着呢,孩子们大多是识得的,可一个个长棍耍得这么威风的,那精气神儿,跟在村里两个样啊。
见沈烈过来了,听得他问话,这才收回视线:“我们有十多天没见过你们了,实在担心,这不就过来看看情况。”
沈烈笑了笑,道:“大山带着一帮人出去打猎采集了,我拎着大伙儿操练操练,所以就没顾得上出去。”
“原来是这样。”
他这么一说,周癞子几人就理解了,他们这些人出外采集,村里也是要留得力的人手的。
周癞子和沈烈说话,冯大郎、冯二郎和甘二郎却是看着耍棍法的那一帮人看得移不开眼,尤其看着前边领练的许文庆那棍法耍得,长棍都快颤出残影来了,那力量,要是给不怀好意的人来上几棍,保管痛快。
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这边还没顾上说话呢,那边许文庆已经做了最后的收式,扬声问道:“师父,这一套棍法练完了,再接着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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