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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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斗中又来了一拨人,遇上这样的事,有几十号人拖住狼群了,最好的选择必定是趁乱马上离开的,然而奇的是那一行人只稍顿了顿,竟冲来十余青壮帮着打杀群狼。
东哥儿眼角余光瞧见时,父子三人正围一头狼,只下意识的激动,却也并不能多分心神关照,这一场直由狼群发起的突袭叫人心肝俱颤,时间每滑过一刻都被无限放大拉长,然而实则只斗了小半刻钟。
想是因为无端加了十余青壮,料着敌不过,头狼一啸,群狼便齐齐转头夹尾巴逃进了林子里。
东哥儿他爹腿都是抖的,转头去瞧妻女,见两人只是受些惊吓面色不好看,人倒是没伤着,这才微松一口气。
这边两家人是松了一口气,那边刚才还一起打狼的那一族人,眼下已然对峙了起来。
被推出去的是个年轻媳妇,险险被丈夫救了下来,没死,但人当时被一推是扑摔下去的,那狼被她一撞,闪避间实实在在照着她脸上挠了一爪子,妇人手虚捂在脸上痛得呼哧直喘,被男人把手拉下来,左脸上这会儿触目惊心的一片血色,血色三道狼爪印,一道极浅,另两道却是抓得皮肉都翻开了来,肉和着血,看着分外可怖。
年轻媳妇眼里的泪直淌,不知几分是痛,几分是死里逃生的心惊,又几分是哭自己的脸毁了,她在哭,她身侧的孩子也跟着哭,搀着儿媳的妇人手抖着,骤然抄了把不知谁乱中丢在一边的柴刀就暴起朝一个中年男人砍了过去。
男人奔逃,族人惊呼怒喝皆有之。
“老三媳妇!还不把刀放下!”这一声格外响亮威严的是蓄着长须的族长。
妇人却充耳未闻,只逮着那中年男人追砍,一边砍一边骂:“甘老五,你个牲口,你推我儿媳挡狼!你欺我们三房无人!你怎么下得去这手!你自己怎么不去死?我砍死你!”
甘老五还在奔着,那年轻媳妇的男人看着妻子血淋淋半张脸,转身张弓搭箭就瞄准了奔跑中的人,又喝了声:“娘,别追!”
妇人堪堪停住脚转身看向他,男人手中的箭已经放了出去,一箭,张手又搭一箭。
两箭先后射出,在族人的惊呼声中,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腿,一箭射中的是甘老五的右手。
年轻男人抽出第三支箭,对着中箭嚎叫的甘老五,手微抖着。
甘家五房的人已经呼嚎起来,族人也惊怔,而后是一群长辈的震怒。
还虚捂着脸的年轻媳妇一时也没反应过来,眼泪却簌簌落得更凶:“二郎。”
她把手抓住男人手臂往下摁,冲甘二郎直摇头。
原本追着甘老五砍杀的妇人这会儿也醒过神来,当场就护犊子:“怎么,就许甘老五拿我儿媳的命去给他挡狼,不许我家二郎给他媳妇儿出这口气?他不出这口气他才不是个男人!”
甘氏族长气得眼发黑:“那是他五叔!”
“五叔怎么!这是当叔的干的事?拿辈份压人?甘老五要是推的是您家孙媳呢?合着您也不追究?”
她说到这里又恨恨盯向那甘老五:“那会儿你婆娘和儿媳可也在跟前,怎么着,你手那么顺,就扯着我儿媳?”
“我家二郎冲在前头护着大伙儿,你们在后头就这么对他媳妇的?”
族里一多半人不出声,另有些大抵是跟妇人平辈的亦或是长辈,逮着说那也不能对长辈出手,老五有问题,那也是族里处置。
甘二郎原还抖着的手定了下来,不抖了,只冷笑:“那这样的家族,我还真待不起,哪天我冲在前头,后头母亲妻儿被谁人害了都不知。”
先时帮忙的十余青壮,其中两人走了出来,走到了甘二郎身侧:“甘二哥。”
甘二郎这才有心思看向来人,拱手道:“冯兄弟,刚才多谢你们相帮了。”
这姓冯的郎君不是别个,正是卢家二房冯柳娘的兄弟,冯家大郎和二郎。事情便是这样凑巧,冯家一族也正往内围走,为了避山里乱匪,七拐八绕绕到了这边,看到有狼群和人斗在一处,原是不会管闲事的,偏冯大郎和冯二郎认出了个熟人。
那是年前和他们兄弟二人一样,跟着沈烈进山学过打猎的施大郎内弟,甘二郎。
原本是不同的两个村子的人,从前不识得,走便走过了,但因为一起跟沈烈学打猎,也算相识了,且也相处了好一阵子,这再袖手就有些说不过了,再且狼群不足二十头,那边青壮二三十,他们再帮一帮,也不至于就对付不了,所以留够了人护着自家族中的人,喊了一帮堂兄弟就一起冲了过去帮手。
这会儿见甘二郎一家这显然是被族里人欺了,兄弟俩便挺身站了出去,也算是无形的给甘二郎仗个声势。
冯大郎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
又看了看甘家那些个长辈,隐讳问甘二郎:“甘二哥,需要帮忙吗?”
甘二郎看了看族人,又看了看脸上已见红肿的妻子,再看一眼母亲和年幼的女儿,目光转向冯氏一族人,喉头滚了滚,才道:“冯兄弟你们是往内围去?”
冯大郎点头:“外头太乱了,我们都不敢离开打猎,准备还是往内围避一避。”
甘二郎听他们也是准备往内围去的,便道:“不知你们可能带上我们一家,我和我母亲、妻女。”
冯大郎对此并不多诧异,没有当即应下,道:“我回去跟我阿爷和几位叔爷说一声。”
甘氏族长和甘二郎几位叔伯已经怒了,纷纷喝了一声二郎。
甘二郎却只作未闻,与冯大郎一拱手:“劳你帮忙说项一二,刚才的情况想来你们也看到了,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家是不敢再跟族人一起走的了,只我一人怕是护不住母亲和妻女,冯兄弟是知道我学了点箭术和狩猎皮毛的,这近一年也有些进益,不会拖你们族里后腿。”
一起学的艺,冯大郎怎会不知,他点点头道:“甘二哥稍待。”
别管甘氏族长和甘二郎那些个叔伯怎么劝阻说和,或威或慈,这边是去意已定,就连甘二郎的母亲对儿子这几近是自请出族的行为也没作声。
脱离家族在这时候是桩极大的事,但是家族家族,肯护他们的才叫家族,前头用着她儿子,后边就敢拉她儿媳去填命的,竟也没人说句公道话,这样的家族不呆也罢。
冯家那头也不在乎甘氏一族怎么看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他们还真看着了也听着了,当然,最最紧要的是冯大郎也说了,甘二郎当初是跟冯家兄弟俩一起去十里村学了艺的。
他们冯家一族年轻一辈现在人手一把弓箭,没少跟着一起学射猎,可好手会嫌多吗?
自然不会!
况且这还是助人的事,冯大郎的阿爷和几位叔爷当即就应了下来。
冯大郎还没走近甘二郎呢,冲他一点头,甘二郎已经拉着他娘和妻女,挑着他们家的东西转头就走了,任老族长在后边喝骂,今儿敢走就是背祖忘宗,也没再转头。
五房的长子恶狠狠骂:“少他一个,咱们还过不了了?”
甘老五嗷嗷唤痛,这会儿还气恨,呸一声:“不要祖宗的玩意儿!”
痛得哧哧的哈气,还不忘为自己辩白:“我那就是惊吓之下无意的一扯,竟连亲叔也想射杀!畜牲!畜牲!我这箭怎么办?痛煞我!”
被老族长怒极喝了一声闭嘴,才歇了嘴,继续嗷嗷的痛嚎,族里却没多少人愿看,大多数人是一脸的晦气,尤其想到刚进山时遇到狼群那一回,好几头狼都是甘二郎用竹箭放倒了的,虽然不知道那竹箭那次怎么就特别厉害,但现在看着甘二郎就这样走了,先前斥他的人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悔意来,只是这一下挽回都挽回不了了。
东哥儿一家看着这一幕,也没作声,把从附近几个空村摸来的衣裳被褥锄子斧头等家当一背,忙也试着跟上冯家那一队,他们一走,和他们临时搭队的那一家从县里逃出来的忙也跟上。
甘氏族人脸更黑了。
冯家人瞧了东哥儿那一行人一眼,冯大郎低声问了问甘二郎后边那是谁,听甘二郎说是不识得的,但跟在他们后边两三天了,还算安份,当出力时也出力,冯家人也就没说话了,只要不靠得太近,也由得他们跟着。
冯二郎这会儿已经从路边找来了几棵草药,从竹筒里倒了些水冲洗冲洗递给甘二郎,道:“甘二哥,这是沈烈教咱认的止血药,捣碎给嫂子伤口糊上吧。”
甘二郎原也要找这药的,倒是冯二郎比他快得一步,忙道谢接过,他娘已经翻出家里一个巴掌大的小石臼,用木杵把那药捣了,给儿媳糊上。
冯家的队列里,前后都是青壮领队断后,现下压后的人里多了个甘二郎,而队伍正中的老幼妇孺里多了甘家婆媳祖孙三人。
队伍后缀行十余人。
再之后的甘家,想跟着又没脸跟着,在原地拧巴了片刻,不知怎么商量的,帮甘老五把身上两支竹箭拔了,竟是挑了个和冯家微微不同的方向走了。
而此时距沈烈上次接桑萝出谷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因她总能找出些吃的东西来,大家对她依赖颇重,桑萝自己也呆得住,山谷内有沈安沈宁能操持好,她除了期间往回送东西那一回回去探了一探,至今没回过山谷。
沈烈和陈大山轮番带人出烈,她只跟沈烈那一趟,她自己余下的时间便操持经营起山外这个家来。
不止桑萝经营,山外几家人也是一样,虽没围木墙,但围了竹篱种菜,做了堆肥池,甚至在山洞附近还搭了鸡舍兔舍,偶有捉到活的直接就养了起来,这六户人家,乍看上去和周癞子他们以及目下隐在各处山中定居内围的居民没有任何不同。
今儿又轮到沈烈带队,桑萝自是也出来活动了,他们现在不敢离村外村太远,在内围还能找到吃食的情况下,能赶回去会尽可能赶回去,因而不再一味往周家那个方向探了,因为已经走得太多,而是以周家和村外村中间一个节点汇合,往之前没探过的任意方向行走。
原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沈烈也好、桑萝也好、还是跟着出来的施大郎也好,谁也没想到已经准备打道折回去了,只是想着去溪边清理一下猎到的猎物会有这样大的惊喜。
想象一下,冯大冯二看到比他们其实还小几岁的沈烈,激动得跟见着亲哥似的,甘二郎看到施大郎,那是真看到嫡嫡亲的姐夫啊。
这冯家兄弟激动叫着沈烈,甘二郎欣喜叫着姐夫,正是要当头相认的当口,离着冯家人老后边一截的东哥儿啊,激动得那真是,身量不高壮,却冲得那叫一个快,声音那叫一个响,情绪那叫一个饱满:“桑娘子!桑娘子啊!”
这激动的声音,连扑带蹦的往前头冲的阵势,冯家几十口人都愣住了,全都侧目,就是冯大冯二和甘二郎都懵了。
不是,这谁?
沈烈更是傻眼,谁喊阿萝?
桑萝循声望过去,就见一个衣不合体,发型比之丐帮子弟都更有特色的人猛冲自己奔来了,隔着老远,一边跑,一边把他那奇奇怪怪的乱发往两边一拨拉,露出一张勉强能看出样貌的脸来:“我,我,东哥儿啊!东福楼的东哥儿啊!”

第190章 准备/不满
天可怜见,跑着时还是激动、欢喜,人在桑萝跟前三步远刹住脚的时候,看到不止桑萝,还有沈烈,又认出施大郎、周三郎这两个熟面孔,那真是眼泪直接啪啪的掉。
一边哭,一边笑,一边抹泪。
这在平日里是真犯傻,可眼下这大乱里能见到相熟的人,且不止一个相熟的人,会这样是真不出奇。不见甘二郎的母亲这会儿也奔过来,看到女婿那真个是泪眼涟涟,又哭又笑,和东哥儿一点没两样。
桑萝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看着东哥儿那鸡窝饼似的头发,好些地方还看得到焦糊,心下都不忍了:“你这是火里逃出来的?”
东哥儿连连点头。
施大郎见着岳母和小舅子心下也激动,不过这会儿正被甘母拉着一径儿问话,女儿好不好,外孙好不好。
那边是一迭声儿的都好都好,冯大郎、冯二郎和甘二郎则要好些,还顾得上出奇,看看沈烈又看看那形容奇异跟了他们一路的小子:“你们识得?”
沈烈和桑萝都点头:“识得的。”
桑萝又觉稀奇:“你们怎么凑到一处了?”
冯大郎还没说话,东哥儿自己抓抓那一头鸡窝似的乱发:“我们一家从县里逃出来后,在外边山里呆了些日子,后边找不着吃的了,往里走又不安全,碰上他们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呢。”
这会儿才正面跟冯大郎几个道谢:“多谢你们照拂了。”
冯大郎摆手:“也谈不上照拂,原是认识的,这却是巧了。”
冯家众人,东哥儿爹娘兄妹也都过来了。
东哥儿爹娘刚才也听着自家儿子喊的什么了,说实话,知道是去岁教他们挖地洞藏身的桑娘子,夫妻两个直想喊恩人。可他们没儿子那奔放劲儿,瞧瞧他们原先跟的那一大帮人,跟自家恩人像是都识得的,不知有多少话要说,愣没敢插嘴。
亲朋故旧这节骨眼下重逢,自是有叙不完的话的,沈烈看看天色,问冯家几位年岁大的老爷子:“你们可有具体去处?”
都不用商量,几个老汉齐齐摇头,冯大郎阿爷道:“我们就是外围太乱了,呆不安生,这才冒险往里边跑的,也没有去处。”
他话在嘴边犹豫一瞬,想着这会儿当真是抱团才能活,况他们一族能提前准备着藏到山里还都是得了亲家卢家和眼前这年轻人提醒,族里后生在山里生存的本事还是人家教的,也没什么防备不防备了,张口问道:“沈家小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适合我们这些个族人安置的地方?”
这话说得也颇为技巧,没问沈烈和卢家人是在哪里,而是问沈烈有没有推荐的地方领他们去安个家。把冯氏一族想抱团的意思表达出来了,至于将他们往哪里带,那就全由沈烈自己考量,而在他们,也只是让沈烈推荐,合适不合适也是族人们一起看。
现在这情况,沈烈还真不会为难,他看一眼今儿跟来的周癞子和郑屠户家的长子,两人都挺激动,显然很乐意有一群靠谱的邻居能相互扶持。
跟沈烈相熟,看着关系很是不错,这在周癞子看来就没有差的,郑家人现在跟沈烈也熟了,他们一家也全靠沈烈和陈大山帮扶着呢,信任得很,都暗暗点了点头。
沈烈看两人没意见,便与冯老汉道:“是有个去处,今天天色不早了,诸位不如先跟我们过去,歇个脚也行,看着合适在那附近找地方安置下来也成。”
这话一出,冯家人和甘二郎一家都极高兴,东哥儿爹娘有些着急,东哥儿倒是机灵,忙就问沈烈和桑萝:“沈郎君,桑娘子,你们看能把我们一家也带上不?”
桑萝听得直笑:“带呀。”
看到她那会儿简直像看到亲人,这还能不带?况且许掌柜知道了应该也会很高兴。
这一大帮人都有了去处,原先跟东哥儿一家半路凑在一块走的,想凑上来又没敢,很明显,人家那都是相识的,他们怎么往上凑?不过离开也是不可能的,就准备还跟原先一样,不远不近跟着,等瞧着这些人都安顿了,他们也找个不远不近的地方落个脚。
那家人这样想是没错的,这大山说到底不是谁家的,只要不是那种用心不良的,又不跟太紧,还真没谁会驱赶他们。
周家郑家附近这天傍晚热闹了,浩浩荡荡来了七八十号人,给两家留守的人吓得不轻,后边从观察窗发现领头的是沈烈他们,一颗心才安定下来,尤其知道这里头一大部分是卢二郎岳家一族人,那担心就成了期待和高兴了。
靠谱的邻居越多,对眼下的他们来说就越安全。
挑住处并不容易,天色不早了,一伙人也没分开,就在周郑两家旁不远处先找了个山洞安顿下来,在山里要防夜雨,尤其他们带着粮食被褥,所以山洞是一定得找一个的,挤便挤,老弱妇孺们能休息,男人们轮番守夜便成。
冯氏族人也好,甘家人也好,都还有粮食,唯独东哥儿一家,原本也存了粮,然而盗匪们离去前把能带走的人带走,想是也猜疑城里还藏了人,也是不肯给后边的人留下祁阳县的资源,往县里各处放火,东哥儿一家人能逃出来已经是命大,粮食压根没能抢出来,这一路全靠野菜裹腹。
沈烈和桑萝路上已经大致知道情况,看他们连身上的衣裳都是荒村里搜刮出来的,临别从当天的猎物里拿出一只山鸡,一只野兔,又给了点菌子野果,说好会告知一声许掌柜他们的事情,这才离去。
回到村外村时天已经擦黑,今天留守在村外村没出去的各家都听说了消息,最激动是许掌柜和卢家兄弟,施二郎也很为大嫂高兴。
距上一趟回谷不过五天,但今天这样大的事,大伙儿都按捺不住,是肯定要往里递消息的,索性商定各回山洞里整理整理这几天的收获,等夜深人静了让几人趁夜入谷一趟。
桑萝和沈烈回到自家山洞,把手上一个小篓里单放着的两只小兔放进了山洞旁的一个兔笼里。
自从村外村固定留大部分的人留守后,打猎的时候碰上山鸡野兔,能捉活的会想办法捉活的,各家分一分,都养了起来。兔子这东西不止长得快,繁殖速度更是惊人,住在外边割草方便,养起来没压力,攒到后边都是口粮。
今儿就掏到一窝,给另几家也分了分,她们自家带回来的就两只,不过因时不时能弄到一点,桑萝家里现在只兔子就养七只了。
她这边给大小不一的七只小家伙喂食水,那边沈烈已经点火烧柴,转头问桑萝晚上想吃什么了。
趁着留守村里的闲暇,谷外现在石板石磨也齐全,最早种下的叶子菜已经能吃了,谷内的萝卜南瓜什么的也没少往外带,桑萝想了想:“蒸点儿豆饭,切些肉炖个芦菔汤,再看看你想吃什么菜吧,想吃烤肉你自己切点儿,一会儿我来调味。”
沈烈听出她这是想喝点汤了,笑着应下,豆饭是早上做早食就捞好了的,这会儿把陶罐加水架好,取桑萝让他做的木甑,铺一层纱布,把豆饭倒进去铺好,和陶罐口大小相当的木甑放在陶罐上,盖上木盖就往菜园摘菜去了。
山洞外的简易灶台处现在搭了防雨棚,添了个烤肉的小灶,一个方便切菜的木案,小山洞里现在添了张小木桌,长方形那种,吃饭的时候摆在床边,吃饱了搬到一边。
周边比较有威胁的动物沈烈他们这些人时时清理,现在村外村走动的话是相对安全的了,两人把家中里外的事简单料理了,又凑在一起把晚食弄好,美美吃了一顿,这才收拾要送进谷里藏的东西。
随着山里人渐多,打猎的时间久了,不走远其实能收获的东西不会像刚开始那么多了,一小部分留在外边自己吃用,另一部分才是要往里送的,并不算多,倒是劈好的大柴,给羊和鸡鸭吃的鲜草、草籽这些东西不少,羊吃鲜树叶,桑萝在里头还掺了不少观音柴叶子,那是捎给沈安兄妹俩自己做神仙豆腐吃的。
有沈烈在,夜里这一趟不用桑萝再跑,沈烈出门她就把山洞门关了先歇着。
山谷内,各家现在都习惯了夜里外边会送东西进来了,不过从前东西都是做好记号,从上边用绳索放下来就成,今天许掌柜、卢二郎、施大郎却是回了山谷下。
许掌柜好说,他是听桑萝说东哥儿兄弟俩和他们爹娘妹妹什么都没有,死里逃生从县城那场大火里逃出来的,回来同母亲妻子商量,从家里给拿一点儿口粮,再拿些种子,明天去看东哥儿一家人时给送过去。
老太太和魏令贞知道这是东福楼的伙计,又听说了情况,那是半点意见也没有,婆媳两个亲自帮着张罗,家里有的东西,捡那实用不打眼的像豆子、野果包上,腊肉也给了两块,就连盐也没漏下,虽则不多,但紧省着点,总归时不时能稍有那么点儿盐味。
家里鸡鸭不少养,老太太瞧了瞧,摇头:“这个打眼了,你和文庆在外边是不是还养了山鸡野兔?”
许掌柜点头:“有,准备等他们安置下来给他们送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割草捡草籽就能养活的,也是口粮,再多的也帮不上了,让文庆回头再去教教他们套野兔山鸡,进了这山里,这么些人家在一块安全能保证,他们自己也能立起来。”
“娘,那些个菜种什么的,您看看也给包点儿。”
话音才落,魏令贞已经取了几个干树叶包的小包出来了:“都包好了,这也不好写字上去,都识得的吧。”
许掌柜笑着点头:“应该识得,也是苦人家,县郊那一带也有人种地的。”
许家这是最平和的,施家那边,甘氏激动得又是笑又是抹泪,又听说弟妹被五叔往狼口上推,差些丢了性命,如今脸几乎已经是毁了,又是心疼难过。
家里是备了药的,她跟妯娌商量取点药给自家弟妹送过去,施二郎媳妇连连点头:“给给给,大嫂,你不知我有多羡慕你。”
甘氏知道她惦记的什么,安慰道:“放心,你家里人也是一族人早早避进山里的,吉人天相,会安然无事的,你看我们族里的,还有柳娘娘家那一族,都挺好的。”
施二郎媳妇点头,知道早有准备的冯氏族人和甘氏族人都没出什么大事,这是她眼下最大的慰藉。
甘氏在忙着找药,不识得的字就拎了几个孩子到眼前问,让帮着看一看。施二郎媳妇看她忙,知道甘家当初也是备了粮食的,就帮着收拾些腊肉山货包着往背篓里放,好叫大嫂一会儿能带着这些东西出去。
没错,甘氏这一趟会出谷。
娘家人来了,娘家兄弟媳妇又出了这样大的事,她无论如何都该过去一趟的,但因为周边人不少,村外村这边人员也不好时常流动了,露过脸的人,真被哪个有心人见着了记住了,后边又长时间的只一个人消失不见,容易惹人猜疑。
所以真要出去了,以后就得长时间留在村外村的好。
甘氏是个吃得苦的,桑萝都在外边,她又怕什么,跟男人和妯娌都商量过,谷中的地和养的家禽施二郎媳妇带着几个孩子照料得过来,甘氏这一出去索性就留在外边种地养殖,不常往谷里跑了,正好还能给家里再创创收。
至于住处,先前多锁了两个空山洞,施二郎准备挑离他们家近的一个先要来暂住,把施家现在住的山洞让出来给兄嫂。
卢家那边,冯柳娘也做着一样的准备,不说情感上惦念家人,只说族里人都来了,她这个冯家嫁出去的女儿不露面就不妥当。
卢婆子也支持,山谷里的田地她和老头子就支应得过来,只交待卢二在外边千万护好冯柳娘。
又问过卢三郎能跟施二郎凑一块住,这才安心了,帮着张罗东西。
母子婆媳说话虽是在山谷入口处接东西时就沟通完毕了,但冯柳娘要带出去的东西得从山洞里拿,一个山洞里住着,冯柳娘那样激动,老太太又给各种张罗东西,连冯柳娘的衣裳都捡了两身,还有被褥什么的,王春娘能不猜疑?
小山洞里没点油灯,王春娘就在暗影里看着正收拾东西的婆婆跟妯娌,又看着等在那里的卢二郎,不知道那一大家子又瞒着她干些什么,嘴唇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
白日里忌惮老太太不敢露出的不满,这会儿因着黑夜的遮掩,也不需再小心掩藏。
是,她现在活的就像阴沟里的老鼠,纵有不满,也只有在这暗夜里才敢肆无忌惮露出来。

第191章 公开方子
冯柳娘和甘氏激动得恨不能睁着眼睛盼天亮,终于天大亮,跟着打猎的队伍往周家郑家那边出发的时候,王春娘也终于逮着了机会,找到了一个山洞里边只有卢大郎在的时候。
“你知不知道老二家的在干什么?”
这事卢大郎还真不知道。
自打卢二郎和卢三郎,不,是山谷中打猎的人忽然就不太回来了,他因为什么都不知道也有了几分情绪。老太太瞧出来了,明着告诉他,外边乱了,怕曝露山谷的位置,打猎的不能常回来了,只能在外边呆着。
就这么一句话,他就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能在这山谷里缩着不用出去,那不比什么都强?
说白了,他过的是山谷里老弱妇孺们才能过上的生活,明明白白占了好处的,所以打那以后他什么也不问,种着谷里这一点地,养好分给他的那几只鸡鸭,尽可能省口粮的过着日子,省到几个孩子饿得嗷嗷的,老太太和弟妹瞧不过眼的时候,孩子也能捞着口吃的。
有点窝囊,但他觉得他自己没去讨食,这就挺好,他本事就这样,孩子也只能这样养。
卢大郎对现状非常满意,哪怕明显被孤立,他只垂头种好他那一亩三分地也成,富有富过,穷有穷过,没什么好可耻的。
因为对现状的满意,所以王春娘一探二房的事时,卢大郎第一个反应不是被挑起不满,而是警惕。
“你想干什么?”
这是还不安份?
卢大郎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二弟一家干什么关你什么事?你嫌日子太安生别带累我们。”
话音刚落,听到脚步声,转头看是拴柱进来,卢大郎便沉着脸:“我看你娘不太想过安生日子,你和大妞注意着点,最近也别找你奶拿钥匙叫她出来走动了,我还想安稳活过这几年。”
王春娘愕然看向卢大郎,下一瞬脸色就扭曲了起来,照以往这样昏了头,想就会高声骂了,奈何卢大郎省粮,一天只给她两顿,每顿也就两口,她纵是气也高声不起来,只眼神怨毒,语带嘲讽,“卢大郎,你算个男人?”
不算个男人这话,窝囊如卢大郎也受不得,他越发不愿理王春娘,只看准了拴柱:“别不把我的话当回事,外边现在不太平,你二叔三叔连回谷都只七八天回一趟,还得趁夜,别叫你娘再惹出事来,不然我们一家都没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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