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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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山药古名薯蓣,后先后为避国讳改名两次,成了山药这个名字。最早的记载出于先秦地理志《山海经》公元前770年~前256年,最早的食用记载见于春秋时期卫恒公,为怀庆府(今河南焦作)向周王室进贡之物。不过当时可能是野生的,更多记载于药书里面,可能没有人工培植,最早的人工栽培记录见于西晋《南方草木状》(公元304年),北魏《齐民要术》对之加以引用,但列于非中国物产者一卷。唐末《四时纂要》中引用道士王旻《山居要术》中的种薯蓣法,记载了山药切段栽培和制粉方法,可见山药人工驯化始于南方,隋唐之后北方有栽培。宋朝之后,山药才开始趋广泛种植。——以上,来自网络上查到的资料。

第187章 愿望
秋意给群山染了金红,周癞子家往村外村去的路上,最近被沈烈他们放过,得以像从前那般悠闲度日的山野鸡,悠闲了没几日,这会儿被一家父子兄弟几个追得扑腾乱蹿。
对方家里一个小子一把子扑住其中一只母野鸡时,死死摁住,侧抬头就看到了沈烈一行人,吓得手上的野鸡差点丢了,忙摁住快速起身,藏到了父兄身后,一家子凑在一起,警惕看向沈烈他们。
乱世里山里生存的守则,遇人能避则避,沈烈也懂,只驻步看了几眼,带着大伙儿很快走了。
只是走得远了,陈大山单独离队,七拐八绕,不多会儿折返,道:“在那片林子后面的山里有个大小还成的山洞,应该是一大家子在那里落脚了,少说十五六号人,可能还有在山洞里没看见的。”
这所谓的暂时落脚,在没有更安全的所在之前应该是不会挪了,如果像周家那样经营起来,也可能会变成较长一段时间的久住。
桑萝想着村外村附近应该还是有几个小山洞的,心下有些发紧,这个情况下她是一点儿不愿意要不知底细的邻居。
大伙儿都不再耽搁,紧着回到村外村,万幸,不知道是因为这边山洞小,还是发现他们这里有几户有主的山洞,又或者这一片还无人路过,总之没出现新邻居。
陈有田道:“一会儿过来把这边能住人的几个小山洞也做个门锁上吧,癞子家来住不住后边再说,地儿得先占了,不能叫个生人住到这里来了。”
这附近要是被生人安了家,以后他们哪里还有方便可言。
大伙儿都点头,家里还有门锁的各自表态出一套门锁,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到沈烈和陈大山两家中间那一片地继续处理带回来的山货,一拨就伐树做门占地去了。
晒席是带了回来的,一张张铺开,各家做起来也景然有序,施二郎媳妇和桑萝、沈宁是被护在几家中间的,她这会有点儿犯愁:“阿萝,你说咱这儿以后是不是也不太平了。”
桑萝一边把木耳均匀铺开,一边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过只要不是遇上那种大批抱团结伙的盗匪,其他的应该还都好应对,咱比外边的人好了,好歹可进可退,趁着内围现在不太乱,多攒些吃食吧。”
施二郎一听桑萝提到山谷,心下才安稳几分,眉目也终于松了下来。
“没错,咱还有个能退的地方,说实话,今天听那老丈说的外边的情况,再看那一家子两个死了三个受伤的,我心里都后怕。”
跟着沈烈和陈大山在山里行走,她们总被护得很好,有危险也有人冲在前头,排到末尾也轮不到她,自从上次看桑萝射杀过狼,再遇到狼时她甚至都兴奋,上了树就琢磨着怎么也来一回,都已经忘记了怕字该怎么写了。
想到今天碰到好几批人了,她又叹:“不知道我娘家人现在怎样了,还有我大嫂娘家人。”
她们娘家人也是早早往山里找地方藏粮了的,但族里有族里的规矩,就像她们藏粮的地方不能叫娘家人知道一样,族里藏粮的地方也不会让外嫁女知道,所以她现在也不知道家人在哪里,又怎样了,藏得够不够深,会不会遇到进了山里的乱匪。
桑萝也知道外边情况了,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道:“早做了准备,族亲又多的话应该也还好,或许跟咱们一样,在深山里哪一处安置下来了?”
施二郎媳妇点头:“但愿吧,希望吉人天相。”
碰上这样的世道,她们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希望爹娘兄弟都能平安过了这一劫。
傍晚沈烈这群人回来的时候,各家也就收了山货,回了各自山洞。
桑萝因为晒山货本就在自家旁边,这会儿带着沈宁晚食都做好了,板栗、香菇、腊肉切小块,加米用小火焖出来的腊肉饭,香得沈烈手还没洗呢,肚子先很应景的叫了起来。
桑萝听得发笑,拨灭了火,让沈宁取了碗筷出来,给一人盛了一碗,就在山洞口几块沈烈不知什么时候搬来的大圆石上坐了,吃起晚饭。
一下午各忙各的,到这会儿也没什么食不言的讲究了,桑萝问沈烈:“后边怎么安排,你们都有商量吗?”
男人们凑到一块,这样大的事自是不可能不商量的。
沈烈点头,道:“在内围更乱之前,打猎和找山货肯定是要继续的。我们刚才商量过,打今儿起青壮就不回谷了,这外边得留人时时守着,不能给人靠近附近这一片的机会,不然人都藏在山谷里,等被发现再防守就麻烦了,反正内围人要多起来,围一片种地的不会只咱们这几户,不打眼。”
“以后我们都分三拨,一拨出去打猎,另两拨在这边种地晒山货暗里守着山谷,三拨轮流着走,我和大山轮番带队,施家大叔也让他来谷外,入口内值夜就由周村正几个留在谷里的人负责。”
这安排是很合理的,山谷是她们最好的退路,而且里面大多是老弱妇孺,最需要被保护起来的,现在不安稳的因素都在山谷外,中坚力量自然是放在外边,至于山谷内守入口,说白了其实就是接应他们这些人的,只要外边的防线不出问题,里边没危险,周村正这些人做着就绰绰有余了。
桑萝只是有些不放心,“一次只出去四五个人,你们打猎的安全吗?”
沈烈点头:“山里其实是最好藏人的,不管是我还是大山,在山里只要刻意小心些,只带几个人的话要避人还是不难的,而且大山明天给周家送弓箭过去,回来的路上会再采些药,到时再多制些箭毒带着防身。”
桑萝想想也是,北边当时多乱?应该半点不比现在的祁阳县太平吧?他们也这么过来了。
心下正想着这事,就听沈烈道:“入夜我送你和阿宁,还有施二婶回谷吧?这外边不太安生。”
桑萝闻言看他一眼:“这才哪到哪?”
她想说让沈宁回去,她趁着内围不算乱还能走走,想想日子,发现自己再过几日好像确实不便在外走动了,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刹住,“我回去歇几天吧,过七八天你夜里再往里送东西的时候接我出去,别的不说,我认得的山货可能能比你们多点儿。”
多少植物都是跟人类相伴千百年后才被发现驯养的,虽然时空不同,但到这个时空也一年左右了吧,两个时空的物产相差真的不大,桑萝这点自信还是有的。不过这话放在她这一世的身份来说,其实有点儿怪。
她自己觉得怪,沈宁却格外捧场,多的都没想,一听认得的山货多下意识就点头:“大嫂读的书多。”
桑萝脸皮其实挺厚的,这一下也被小姑娘极真诚的一句认可给弄得有那么半分不好意思来了。
这跟读书真没什么关系,但她读书的皮子披了几回,现在山谷里相熟的一帮村民算是把这印象焊在她身上了。
当然,也是因为她先拿了事实出来说话,就好比现在的沈烈,便是哑然。
心想还真是,薯蓣、零余子、神仙豆腐,这些大多数人都并不知道,更别说之前一直被他们认为剧毒且危险的蛇头草,她也能有法子把那毒去了,做成素毛肚这样的吃食来。
桑萝看他没话了,笑道:“没事,到时你在哪我在哪,绝不离开你三步远。”
一句话引得沈烈轻笑出了声。
“好,那七八天后我接你出来。”
施家山洞里,施二郎也在跟他媳妇说同样的话,后边不太安全了,换大哥出来,让他媳妇回山谷去。
原以为会是满口应下来的,结果施二郎媳妇对着灶火出神,一时倒没接他的话。
“怎么?你不想回吗?”
施二郎媳妇抬眼看他,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胆子不算大,回山谷自然是要比外边安全的,况且大伯兄出来了,这小山洞只一张床,她也不便再住。
她心里惦着的却是另一桩事。
“你说,我爹娘兄弟他们现在怎样了?”
施二郎这才反应过来,从他回来起,媳妇面上都是忧色。他原以为是忧心内围不安稳了,却没想到是这么一着。
“你担心岳父岳母和几位舅兄了?”
施二郎媳妇点头:“今天听到的情况,怎么能不担心呢。咱们是有沈烈和大山护着才能藏得这样深,我爹娘叔伯他们跟着族人,应该进不了很深吧?外边现在不少乱匪,也不知是怎么个境况。”
她白日里对着桑萝都还好,对着自家男人,却是落下泪来。
当儿女的怎可能会不念爹娘呢。
施二郎看她落泪,忙帮着拭泪,只是嘴唇翕动,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哪有什么安慰的话能让她真的心安呢?
施二郎喉头有些涩,道:“咱们其实也是托庇于沈陈两家的,山谷就那么点大,大家都有亲眷,也实在是没办法。”
他是怕媳妇跟卢大郎家的那个一样,生了左性。
施二郎媳妇点头:“我知道的,当初咱们进山那会儿,着实是没法带人,我只是想着……我想着,我爹娘兄弟要是当初藏得不够深,这会儿怕是也得往内围来了吧?现在情况跟当初刚逃进山时也不同了,两个入口都藏得严实,外边又有个小村。”
“我想着,你们在外打猎能不能多留心一下,要是碰着呢?不用来咱这边,就住周家旁边,跟周家做个邻居,彼此能照应,咱们既不用曝露山谷,也能帮衬得到……”
事实上自打见到周家人在深山里安了家,她心里隐隐的一直羡慕。
只是话到这里,她又切切知道自己想的这些都和白日做梦没什么两样,一样的不切实际。
施二郎媳妇垂下头捂住了眼:“祁阳一带的山太大了,当初如果走的方向不同,再往深走,只会越离越远。”
施二郎忙拍拍她的背,道:“别多想了,别的不说,你看今天碰到个素不相识的,有田叔他们还帮扶一把呢,更不用说咱们亲眷了。真要遇着了,不会往村里领,但往周家旁边帮着给安个家指定是能的,可这些事其实已经由不得咱了,只能是个念想,碰不碰得上那都得看天。”
这话说得太实在了,给施二郎媳妇眼泪又说了下来。
这会儿看天才是真绝望,力气都没处儿使。
可偏偏人人都看天,他们自己又何尝不是?天灾人祸,不知道哪一刻会在哪里落下,只能努力防着,尽可能多的做准备。
施二郎看越说越不成,真想照着自己嘴巴扇一下,连忙补救:“放心,我要说的其实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阿烈也是识得舅兄的,当初还教了射猎,真碰上了不用咱们求,如果岳父岳母真需要帮忙,能力内的他也会伸一伸手的。”
又连连保证:“你别担心,我和大哥在外边打猎一定多加留意。”
桑萝她们是入了夜后,借着些微月色被沈烈他们送进山谷的,因是半夜,上下山谷少不得沈烈那把子力气,他们商量的一应事情只陈大山下去了一趟,敲响了自家和周家的门,一是拿要带出去的锁头,二是把外边的情况和商量的应对告知了。
周村正也不闹醒其他人家,自己就把守夜的活先揽了,又把留在家里的二儿子也从被窝里叫起,让稍加收拾就出谷去,给谷外添一份助力。
陈大山他们下午伐树弄了不少柴,并着两篓喂羊的鲜草一起塞进山谷后就离开了。
谷中众人是在第二日醒来才从桑萝口中知道外边生的变故,忧心自家,又或是和施二郎媳妇这样忧心亲人的都不少,一时氛围都沉重不少。
沈金直到大人们散去,才敢凑到桑萝那边,问桑萝他后边还能不能跟大哥出去了。
桑萝略想了想,道:“先停一段时间吧,有粮有菜,不急这一段,等外边太平些你再出去。”
到底还是太小了。
又从笸箩里装了一小篮晒过的板栗给他,道:“拿回去还得再晒个三五天,摇着能听到里边的响声了才是干透了,再挂在阴凉通风的地方收着,吃的话先用水浸几个时辰,让栗仁吸足了水再做着吃,怎么做好吃让阿宁教你。”
沈金臊红了脸,“大嫂,我不是来要吃的,一时不出去家里吃的东西也够的。”
桑萝笑笑,“不多,这板栗你们没有,拿回去尝尝。”
看他没接,道:“我上次不是还得了你一小袋草籽吗?收着吧,下次出去看到好吃的也给我带点?”
把布袋塞进了沈金手里。
沈金接住那布袋,捏在了手里,“谢谢大嫂。”
山谷自这一日起又有了些微不同,山谷内侧挖了好些个池子,空间再收缩,喜欢读书的孩子从前早晨也会一起凑到树下跟着读会儿书的。自知道内围也来人后,哪怕从前试过,在山谷内侧正常的一起读书声音不会传出去,也没人读了。
每个人心上都压了一重紧张感,连孩子们也是一样。
倒是施二郎媳妇心下隐隐盼着的,或者哪一日遇到父母兄弟,能叫他们和周癞子一家做个邻居,成了半桩。
桑萝知道消息,是在和沈烈约定的时间里,沈烈他们深夜送物资回谷又接她出去的时候。
一个桑萝想也没想到的人。

“三里村的屠户?”
“对,三天前我们出去行猎碰上他们一家被狼群围攻,出手帮了,不过郑屠户断了一臂,他们家女儿,好像是……疯了。”
桑萝直到这会儿才知道屠户姓郑,但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了,她听到的是郑屠户的女儿,疯了?
桑萝整个人怔在那儿。
她所知道的郑屠户的女儿,只有一个,她第一次卖神仙豆腐时大步奔过来买神仙豆腐的白胖妇人,后一次遇见时,她管她叫豆腐娘子,听说她是想买点儿肉,把她领到自家肉摊去,让她爹关照关照她的热心妇人。
爱吃爱笑,笑起来脸上两个肉窝窝。有个很普通的名字,叫大妞,但却颇得家里宠爱,屠户两口子就连买块豆腐都不会忘了已经嫁出去的闺女的。
她喃喃问沈烈:“怎会这样?”
入口处的山洞偏里一点燃了一堆篝火,桑萝面上的神色沈烈也就看得清楚。
“你认得郑屠户的女儿?”
桑萝点头:“有几面之缘,是个挺热心的人。”
沈烈听她认得,后边的话倒不忍说了,但见桑萝望着他,想了想,这才道:“郑家女儿已经嫁了,婆家在村里日子还过得去,不舍得庄稼和田宅,当初就没避走,后边一家人都进了县城,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也不太清楚,但听说是有个两岁多的孩子没了。”
一句孩子没了,能延展想象出来的东西太多了,桑萝和当时正值夜的周村正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沈烈也不忍说,略了过去,只道:“郑屠户家反应稍快一步,大量驻军刚到时就收拾东西藏到了附近山里,但赶去劝女儿和亲家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人被官兵盯着带进了城。”
“后来呢?”周村正没忍住问:“郑屠户的女儿是怎么出来的?”
沈烈道:“郑屠户一家惦记着郑家女儿,一直没走远,就藏在那附近的山里,觉出城里情况不对时,久等等不到里边的百姓能出来,郑屠户狠心充作流民投了盗匪。”
“女儿是带出来了,自己一只手臂也没了。”
周村正也垂了头。
相比十里村其他人家,他们家家境好些,买肉也就多,和郑屠户算是颇相熟了,甚至郑家大妞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
现在一个断臂,一个疯了,一时沉沉说不出话来。
沈烈看桑萝,道:“阿萝,郑家那女儿,狼口下护着小侄子,手臂上被生撕了两块肉,先时还好,今天我们听说发起高热了,咱们家当时退热的药备了不少,你看能不能送两帖过去?”
说这话时沈烈是有两三分犹豫的,他不知道他们这些人还要在山里藏多久,药物其实算得上是很金贵的东西,关键时候保命的。不过当时因为担心村里其他几家备不起药,适逢他们卖了人参和皮货,手上银钱颇为宽裕,就格外多备了不少,尤其是退热药物备得多些。
村里的孩子皮实,大家也格外注意,除了阿宁有一回上火严重煎过一帖药,他用过些金疮药,其它的还真没怎么动过,他和郑屠户算不得相识,更别提郑家的女儿了,但到底是条人命。
桑萝想也没想,点头:“行,你放我下去,我去取药上来。”
说着就把刚解开的绳子又往身上绑。
周村正听沈烈和桑萝说给两帖药,想了想,道:“我家也给一帖吧,那孩子我倒是瞧着长大的,我就不下去了,辛苦阿萝你去找你婶子拿一下。”
桑萝应了一声,把绳索绑好,让沈烈拉稳了就小心往下方去了。
自家的药取了,又去周家,周村正媳妇听说了郑屠户家的事后嘴唇抖了抖,惊怔了一瞬才连连点头,端着油灯进里边翻草药,等翻出来了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识得字,又忙把桑萝喊进去帮着瞧一瞧哪些药是退热的。
等桑萝走了,周家两个儿媳问起来,她还喃喃:“怎么竟疯了。”
周家大儿媳听说是没了一个两岁多的孩子,心惊之下捂住心口。
她也为人母了,孩子两岁余,她不敢想那孩子是怎么没的,才会让当母亲的人疯了,只是攥紧着衣襟,一时竟觉透不上气来。
周家二儿媳嘴唇也打着抖,说不出话来。
桑萝这一夜久久没能睡下,合着眼出神。
太久未作声了,沈烈都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吹熄了洞壁里的油灯。
听着沈烈在旁边的小榻躺下了,桑萝挺想问一声的,这大乾朝什么时候能倒,新王朝又到何时才能崛起,想想这根本不是她们能左右的,又意兴阑珊作了罢。
再见到郑大妞的时候,是第二天给郑家送药时。
郑家为了一家子的安全,能抱团自保,被沈烈他们救下之后,在沈烈提议下跟周癞子一家做了邻居。
且选的不是旁边山里的山洞,而是直接在周家山下对面的林缘围了一片地,现在里边就两个简易棚,一家子在搭简易木屋。
至于用水,他们家后边山里也有处小山泉,郑家父子几个用了几根竹筒打通,从山里往自家引水,不用时把竹管子塞住,用时打开,就这么跟周家比邻住了下来。
桑萝和沈烈过去的时候,郑屠户和屠户媳妇还识得她,唤她豆腐娘子,躺在棚子里的郑大妞已经烧得糊涂了。事实上如果不是还认得郑屠户夫妇,桑萝单只遇见郑大妞的话,怕是见了面也未必认得。
瘦太多了,五官变化很大。
到底算不得多相熟,她也没多说什么,把三帖药递给郑屠户媳妇,道:“这是我们家和我们村周村正给的退热药,家里备得不多,只凑出三帖,婶子先给大妞姐用上吧。”
郑屠户媳妇一听是退热药,眼泪就掉了下来,膝盖一弯人就要往地上跪,吓得桑萝忙拉住:“婶子,这可使不得,我年岁小,当不起您这一跪的。”
“活命的恩情,如何就当不得。”说着竟又要往下跪,桑萝忙避到一边,又将人架住。
郑家儿媳看桑萝有些狼狈,也过来帮着扶住了婆婆,红着眼跟桑萝道谢。
小姑子救的是她儿子,虽是不清醒,拿她儿子当作了她自己的,但那头扑过去的狼是被她实实在在用身子挡了下来的。
桑萝把药送了,没再多留,别过郑屠户一家就跟着沈烈回周家了,带上等在那里的许文庆、周二郎、卢三郎和周癞子家长子就出去。
周家如今只长子出去,至于周癞子和周家二郎则留在这边,一是帮着郑家盖房子围石墙,二也是能护着家中妻儿。
经过郑家时,郑屠户紧走几步出来,同沈烈请托,等木屋盖好了,问沈烈能不能也带一带他们家。
既把人领到这里,其实已经是拉作半个盟友了,何况也是壮大自身的事,沈烈自然不会推辞,说好之后过来带周家人的话会把他们家的人也一道带上。
桑萝不过七八天没出来,发现内围的人是明显多了,倒不是面对面看到了多少人,而是山里能摘到的野果少了很多,好些他们之前发现的果树,把已经熟了的果子采了,没那么熟的还留在树上,这会儿再过去,就只剩树了。
显见得是有人来过。
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桑萝倒不焦急,枝头的果子没了,但这大山里隐藏的吃食其实不少的,比如二十多天后就差不多可以挖的薯蓣,比如刚在一片竹林里挖到的不少野姜,再比如眼前长在石壁石缝上的石耳。
许文庆这一帮人真的觉得,他们走过去什么都找不着的地儿,桑萝愣就是找得出能吃的来。
野姜便罢了,他们只是不认得,好歹还知道有姜这种东西的,这石壁上的黑乎乎的东西,竟也是能吃的?
不过桑萝说是能吃的,大伙儿还真不会怀疑,都跟着采摘。
有桑萝这本事,加之有个沈烈,他们这些人这近一年跟着沈烈和陈大山也算是练出几分本事来了,刚进内围的人目前还不敢探索的地方,只要沈烈小心些注意避开一下难对付的大家伙,他们也都能去探一探。所以刚提起来没一会儿的心很快就又松了下去。
大山外围,另有一行人却没能有这般本事。
许掌柜一家人曾经藏粮的那个山洞不远处,两个形容怪异的男子正从外边摸回去,拨开一丛灌木,一闪身进了山洞里。
如若离得近了,就能发现那形容怪异也怪不得他们,原是头发被燎了半拉,不止他们,里边还有个老汉和妇人也是差不多情况,一个小姑娘甚至是用布包着头的,一家子人,形容都狼狈非常。
哥儿俩刚进山洞,妇人就焦急问:“怎样,找着吃的了吗?”
兄弟俩个手松开,只一小捆蕨菜野葱。
大的那一个道:“爹,这附近不知道被多少人翻过了,找不出什么能吃的东西了,我们认得的就这个了。”
小的那一个少年道:“咱往里走些吧,粮食都没了,再在这山洞里藏下去,就算不被山匪碰上,只怕也要吃树叶了。”
若此时许掌柜、沈烈、桑萝不计哪一个在的话,定能认出来说话的兄弟两个不是旁人,正是东福楼伙计,东哥儿兄弟。
这一家子不只头发被火燎过,就连身上穿的衣裳也显见得并不合体,像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
老汉犹疑:“往山里走,野兽咱们哪应对得了?”
东哥儿就道:“那也不能在这里一直等着,不试试怎么知道,能走多远走多远,总归得去有吃食的地方。”
他大哥抿了抿唇,道:“爹,往里走吧,这地儿离外边太近了,不止要防盗匪,还要防外边那什么大将军以后会不会也抓丁,咱们路上也看看,有没有跟咱们家情况差不多的,不是那种穷凶极恶的,相互结个伴往里去。”
这三个月他们一家人真的是藏够了,也看怕了。
官也好,匪也好,没有人真拿他们这些人的命当命。
老汉看着妻子手里那一把蕨菜和野葱,终于也狠下了心:“行,弄点吃的,长长气力,咱也马上走。”

第189章 出族
祁阳县陷在深渊里的三个月,盗匪临行前那一场屠杀和大火,终究还是有人幸运逃出来的,或是命大,或是有点儿本事,或是像东哥儿一家一样成功藏到了最后并侥幸从火海里冲了出来的。
而这些人,此时一窝蜂的,几乎全扎进了祁阳一带的大山。
沈烈和陈大山带着人六天能到的内围,在大多数人走来是极为漫长的步步惊心。
能力不够,就连想找个人抱团同行也并不是那样容易,因为你不能确定抱团同行的人会不会在要命的时刻给你从背后来一下,半道里相逢的陌路人,便是不得不抱团合作也都得松着皮紧着筋。一如此刻,东哥儿他们和结伴的另一家人两天前才缀上的一伙四五十号人便出了事端。
说是缀行是因为对方人多,他们不敢搭上去,看着又不似恶人,想借几分胆气,便是不远不近跟在后边走着,有明显不善的人时他们会贴前方队伍近些,安全了再拉开距离。
大抵是那边看他们构不成威胁,也觉得能壮自己声势,遇上那种盗匪,人数能多一些也能省点儿事,看他们平日里还算识趣,竟也默认了由他们这样跟着。
队伍是忽然乱起来的,从正前方出现一头狼到另一个方向两个孩子被狼扑倒只是一瞬间。
尖叫、混乱、痛呼、哭嚎,这忽起的混乱中,便是那一群四五十号人,看着像是一族的亲眷,青壮护住族人,却也有狼群冲进了人群中,危急之时哪还识得亲眷族人,扯住一个也推出去挡那要命的狼。
东哥儿父子兄弟三个只吓懵了一瞬,很快警醒过来,一边应对朝他们奔来的狼,一边还要小心护着家里女眷,防着身旁的同伴也来那样一手。
这种时候,本就无信任可言的人们之间更不敢考验人性了。
狼群有多少头没人知道,混乱间总觉得那畜牲声势威猛,凶残以极,他们什么也顾不得看,只保着自己和家小活命已是十足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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