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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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沈烈,道:“我们家日常就吃三顿,中午有给你留饭菜,你在山里走了半天多,不饿吗?”
“饿!”
怎么不饿!
早上带的饼不多,还被陈大山抢着分了一半走,虽还没到吃晚食的点,沈烈肚子其实已经快唱空城计了。
原以为是烧水烫鸡,结果是给他热吃的,他唇角扬啊扬的就落不下去了。
桑萝不免要多看他两眼,少年人真爱笑啊,眉眼生得好,眼睫还密,笑起来眼一弯,眼下还有点小卧蚕……
连她好像都跟着笑得多了。
她移开眼,把里边搁着两大碗饭菜的甑端到一边,舀了两勺水加进陶鬲里,这才把甑重新搁上去,盖上盖子。
“你自己看着点儿火吧,不用加太多柴,热了就能吃了。”
说着出去了。
沈烈歪头瞧她背影,转回头,没忍住,偏头又看一眼,收回视线时弯眼笑了,再看那陶甑上,眼里就有了期待。
等了半刻钟不到,甑上终于冒起了热气,他默默算着时间又等片刻,把火拨小,这才去揭了陶甑的盖子。
连块隔热的布巾都不用,直接上手,桑萝要是在这儿,十有八九要在心里赞一声无情铁手的。
盖子一揭,一阵蒸腾的热气腾起,待到那热气散得薄了,沈烈才看到里边给他留的是什么。
满满一海碗饭,一浅碗菜,嗯,韭菜炒酱干,清炒芦菔丝。
他把两个碗都端了出来,也不去屋里,自己拿了双筷子,就在灶屋就大口吃了起来。
饭蒸得很香,菜的味道也好,沈烈每一口都吃得珍惜又享受,嗯,或许还吃出了一种又幸福又满足的滋味来。
桑萝出了灶屋,看了看院外各处半化了的雪,想了想拿了小尖锄提了个畚箕出去了。
外边沈安和沈宁看她拿着锄头便问是去哪儿,桑萝看两小只还在那喂鸡鸭呢,笑道:“去看看能不能挖点冬笋回来,晚上炖鸡吃。”
听说是去挖冬笋,两小只就想跟着跑,桑萝摆手:“别跟着了,鞋弄脏了没有厚鞋子换,我一个人去就成了。”
不然等会儿三个人该齐齐整整烘鞋子了。
沈安和沈宁满心遗憾,不过大嫂说的也没错,这一下雪大家都不往外走了,就是因为这个。
“那大嫂小心着些。”
只能看着桑萝一个人往旁边有竹林的那座山头去了。
沈烈吃饱洗过碗后回到屋里,沈安和沈宁已经在屋里练字了,沈烈看了会儿,问了沈安几个字是念什么,没一会儿忍不住问:“你们大嫂呢?”
院里院外的好似都没看到人。
沈安:“大嫂去竹林挖笋了,说是能挖到的话晚上就做冬笋炖鸡。”
“挖笋啊。”冬笋可不好找,他往屋外竹林方向瞧:“我去看看。”
原本专心写字的沈安就侧头瞧他哥:“大嫂不让我们去,说鞋子湿了没得换。”
沈烈把脚动了动:“我这已经是湿的了,无所谓。”
沈安和沈宁就一起低头看去,就见大哥脚上穿的是双草鞋,在外面呆了大半天,可不就是已经湿了嘛。
沈宁急了:“大哥,换下来烤一烤吧,这多冻脚啊。”
沈烈却是无所谓,这两年呆的地方那雪才叫冻人,回到这边他倒是比旁人都抗冷抗冻一些:“不差这一会儿了,你们写字吧,冬笋没那么好找,我去看看。”
从院里拿起桑萝最初做的石锄出门了。
冬笋确实不好找,春笋会在地面冒出芽来,冬笋则是完全藏在地下的,更别说这会儿还有残雪。
嗯,但那是对别人而言。
桑萝嘛,山里住了那么些年,就算不为了出视频,这样好的吃食她自己也不可能错过,碰壁的时候不是没有,这不是可以查可以学习嘛,感谢百度,感谢互联网了。
当年的她花了点儿心思,慢慢也学会怎么相对精准的找出冬笋的技巧了。
沈烈到的时候,桑萝畚箕里已经有两颗战利品了。
他很有些诧异,这不能是运气吧?多少人在林子里刨半上午才可能有收获。
等看到桑萝精准的蹲在一棵根部笋叶还比较完整的竹子前,又查看竹节,莫名就看了桑萝好几眼。
他十几岁时没少往山里找这些东西,因为缺钱,因为想私下里给小安和阿宁多弄点儿吃的,靠山吃山,能找钱的来路也只有这些大山。
最早的时候和大部分人一样,在林子里找这些东西得靠点运气成份,但运气并不会时时关照你,他干过最急眼的事是把一片竹林的地全翻了一遍……
后来慢慢去找规律,才渐渐摸索到冬笋的生长规律,学会判断竹根走向这些小经验。
但是,桑萝怎么会?
他过来时桑萝已经听到动静了,早看到是他,只是刚好找到一根应该有冬笋的新竹,所以这会儿才问:“你怎么过来了?”
沈烈:“过来给你帮帮忙,我看你像是会找冬笋?”
这才在她旁边站了多大一会儿?这么几眼就发现了。
得,这也是个行家里手。
桑萝用小尖锄把残雪刨开,用的自然还是从前对着沈安和沈宁那一套,道:“家里从前有本杂书,记载了一些山里各种能入口的东西,也有采挖或是制作方面的描述。”
沈烈一听,自己用了一个冬才摸索到的东西,原来书里就有记载啊,不由羡慕又向往,感慨:“能读书真好。”
桑萝转头看他一眼,笑了笑。
沈烈疑惑看她:“笑什么?”
桑萝弯着眼:“笑你和小安不愧是亲兄弟,反应都一模一样。”
沈安听她说她那些方子都是家中藏书里记的,当时说的话和语气和沈烈都没差。
“因为说的是心里话,不过你这样看过书就能用出来的也很厉害了。”
说着笑笑,道:“我也帮你找吧,能快点。”
说着提着石锄也在竹林里转起来,发现可能有冬笋的地方,直接用石锄开干。
石锄自然不如铁锄好用,不过半点不影响沈烈找冬笋,把土挖开,冬笋露在外面,跟桑萝打一声招呼:“这边有三颗。”
转战下一处。
这回换桑萝服气了,怎么懂这么多……
沈烈找了五六处,其中一棵竹子边直接被他刨出一个冬笋窝来了,里面六颗冬笋,五颗都够大够胖的。
看看桑萝带来的那一个畚箕,他也不再找了,走到正挖笋的桑萝身边:“你歇着吧,我来。”
挖冬笋要把冬笋从竹子根部挖断的,沈烈力气确实要更大,准头应该也较她更好得多,桑萝听他要接手,也不推脱,直接把铁锄递了过去。
沈烈是真利落,桑萝在一旁看着,一样的锄头在她手里和在沈烈手里完全两样效率,土本来就是他用石锄先刨开的,这会儿上铁锄,一锄一个,一锄一个,啧,她光看着都解压。
沈烈挖笋,桑萝也没别的事干,就拎着那那把石锄,提着畚箕跟在他后边,到后边畚箕沉了,东西就直接到了沈烈手里,连提都没用她提了。
满满一畚箕,二十二个大冬笋,也是大丰收了。
沈烈还侧头问:“够了吗?不够这趟先送回去,等会儿我再来找找。”
桑萝默算了算:“再找些也行,再弄一畚箕吧,明天送去县里应该都能出掉。”
冬日里蔬菜不多,冬笋多鲜哪,且还有山鸡一起卖,东福楼就能给她全收了。
沈烈笑笑:“好。”
两人一同回去,桑萝鞋子湿了点,进屋换了双更薄一点的鞋,准备釜里烧水一会儿杀鸡,正好,湿鞋也能放在灶边烤烤。
沈烈把冬笋提到了灶屋,另提了一只空畚箕正要出门,一个出灶屋,一个正要进灶屋,两个人打了个照面,桑萝想到自己鞋子湿了,就往沈烈脚上看了一眼,到这会儿才发现,他脚上穿的还是一双草鞋,还是已经湿透了的草鞋。
也是,在山林里那么久,没成野人已经是本事了,也是她大意,人去山里呆了半天多了,鞋子怎么还能干爽。
桑萝有些不好意思了,沈烈走出几步时,她忙开口把人叫住:“沈烈。”
这还是她第一回 喊沈烈名字,之前要么直接说话,要么就是你,沈烈停住脚步,转头望她:“怎么了?”
桑萝:“我想了想,咱们明天送去卖的野鸡也就四只,这一畚箕冬笋也够卖了,下次要是再套到野鸡,再挖一些送去也是一样的,还新鲜些。”
沈烈眉头动了动:“不用挖了?”
桑萝摇头:“不用了,你帮我烧一釜水吧,一会儿杀鸡时用。”
有活干,干什么活对沈烈都是一样的,她乐意就行,他点点头:“也行。”
转身把空畚箕提回灶屋墙角去了,而后出去洗了洗手,再回到灶屋里麻利的就去端陶釜上灶,又往里舀足了水,这才去后院柴棚里抱柴。
柴抱回来的时候,看到灶旁靠墙的里侧不知什么时候多放了一个小木墩,木墩子上摆着一双样式简单却显得小巧秀气的鞋,看大小,显然是桑萝的。
那鞋微有些湿了,像是被雪水浸湿的,嗯,应该还用湿布把表面擦了擦。
放在这儿,离灶不近,但灶火的温度也能传过去,这是要借着灶火烘干?
沈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湿草鞋,忽然明白了她怎么半道改主意,跟他说不用再挖冬笋了。
心口处像被什么极轻极轻的碰了碰,胸臆间涌出一种陌生又奇怪的,让他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他想捕捉住,品味清楚一些,奈何那感觉来得突然,溜走得也无形无影,他把手放在心口,只有那里还留下了一点儿心悸的余韵。

沈烈还在灶屋里时候,周村正来了。
是给沈烈送过所来的,有了带回北边战乱消息这么大一个情面,又有周村正帮着说项,加之周氏族中不少人知道消息后也着急买粮了,周里正果真今儿一早就跑了趟县里,把一批过所办了下来。
这里边,还包括好几个十里村村民的。
周村正道:“昨晚听闻北边战乱,倒是比上一回积极不少,有几家当即请了我帮忙办过所,估计这两日也要到县里买粮了。”
都是家里有老人在,吃过战乱苦头的,倒是前番八十多文一斗时不肯买,如今得买三百五十文一斗的,肉疼得脸都抽抽,加上三百五十文也买不到,应该是准备买些黄豆在家里囤上了。
周村正没把这些和桑萝细说,不过她只听村里有人把囤粮的话听了进去,便觉这也不白费了沈烈几人和周村正的一番心意了。
过所办了下来,后边自然就是正事,周村正问桑萝是不是明天就往县城去。
桑萝点头,她明天正该往永丰斋送三坛拐枣糖和酸枣糕了,也是今年秋冬攒下来的最后三坛了。
周村正便道:“如果粮价变动不大的话,我家这边大概能买四石,明天一早我让我家大郎拉车在山下跟你们汇合,一同往县里去,你看可合适?”
桑萝笑:“没什么不合适的,您让周大哥卯初出来就成。”
周村正得了桑萝的准话,笑着离开了,不一会儿秦芳娘几人也送豆腐挑子和今儿定货要交的黄豆过来。
沈烈和施大郎卢二郎说话,桑萝则把她们家和周家明天一起去县里的事说了,又问几人:“婶子们家里有没有什么章程,准备买多少粮?”
这还真的有。
秦芳娘道:“我们家是买两石,家里的底子都在这了,再留点儿买盐买药。”
从十月中旬起,县里的生意其实也在步步下滑的,粮价一直涨,县里的百姓自然会提着心,甚至因为她们可以很方便的知道每日粮价,比村里的氛围更要紧张许多。
秦芳娘她们这一个多月来的生意,也就指着酒楼和那些富户家支撑着了。
甘氏道:“我们这边也是,能凑出买两石粮的银钱。”
卢家略好些,冯柳娘报出的数是三石,不过卢家人口比施家和陈家却要多得多了,这样一比倒也没有更强。
摆摊子的营生到底还没做满三个月,三家从前的底子也薄,并没多少积蓄,虽则秋收后交了租税还有些粮食,到底顶不了多久,她想了想,道:“你们是否考虑谷子少买一些,趁现在北边战事的消息没传到这边,黄豆还没大涨,买个十几袋黄豆囤着?”
饥荒年间,豆饭才是主粮,三家家里都不缺黄豆的,但这两个月往她这边送了不少,抵了货款,现在怕是也没存得太多了。
秦芳娘几个相视一眼,还真是,家里不是没打算买黄豆,而是想着把钱都攒在这回跟着桑萝一起从许掌柜那里买粮,等后边赚的钱再买黄豆,但北边真实情况要是在这边也传开的话,那黄豆还能是现在的价钱吗?
米价狂涨的时候黄豆可不是没涨的,只不过他们这边山地多,百姓种黄豆种得够多,家家都有,而征税也不征这个,所以粮价一涨再涨,黄豆也只试探的涨了一点,但因并不见有谁跟抢粮似的抢起来,后续也就没再有什么动静了。
所以就是桑萝这样卖豆腐以黄豆为主要原料的,都没有调过价,只是几次去县里没买着多少粮食的时候,买了不少黄豆回来,大袋大装着存在灶屋的架子。
但之前涨不动可不代表知道北边到处都在造反的时候也涨不动,几个登时上了心,说回去会和家里商量。
桑萝这才点头,道:“行,那你们明日自己把银钱带上吧,村正家会拉一辆车,有田婶家一辆,最好再拉一辆,买不到粮也总买得到黄豆的。”
冯柳娘点头,道:“我家就有架子车,那明天我们家也拉一辆。”
事情说定,说好次日要的货,秦芳娘一行人才一起离开。
等人都走了,灶屋里的水也烧开了,沈烈就张罗着杀鸡。
沈安和沈宁这会儿字也不写了,一起跑出来围观。
那漂亮的山鸡毛,沈宁眼馋着呢,桑萝在调盐水时她就跑过去问了:“大嫂,这山鸡毛咱还做鸡毛掸子吗?”
桑萝笑:“家里不是有一个了吗?用不着这许多,还跟上回一样做脱脂处理,然后晾好收着吧。”
沈宁乐了,铲草木灰准备一会儿用来浸鸡毛,出去给他大哥帮手了。
晚餐一道山鸡炖冬笋,一道鸡杂,山鸡肉和冬笋的鲜,那当真能把人的舌头也鲜掉了去。
桑萝手上有钱后,不是个会太亏着自己的,隔那么个十天八天的也会买点猪肉甚至是羊肉回来改善一下伙食。
但山鸡肉又是全然不一样的,桑萝从前就没机会吃到这种东西,沈安和沈宁这几年来还是头一回吃,沈烈倒是没少吃,但在山里都是整只烤着吃,除了盐几乎没有别的调料,和桑萝做的这个怎么比。
所以这一顿晚餐,兄妹三人都是埋头猛吃,就连吃饭向来克制不肯吃得过饱的桑萝都一个不小心吃得撑了。
第二天要去县里,晚上少不得要做些准备,除了第二天要卖的货,最紧要的是银钱了。
沈安干这个是最熟练的,趴到床边身子半探进去就把床底的破瓦罐抱了出来,这瓦罐现在抱着很有些沉手。
从十月起,卖豆腐和素毛肚的钱,桑萝除了买了弯刀、锄头和剪刀这几样家里少不得要用的东西,就是买粮买黄豆了。
黄豆还好买,粮食却是想买都买不到多少,桑萝一个月里差不多要往县里去个六七回,为了买粮的名额次次都把沈安和沈宁带着,就这样,能买到的粮也有限,不足一石半。
原以为家里的粮够吃个一年的,也就没想过走许掌柜的关系,花用的银钱自然算不得多。
所以,十月和十一月这近两个月,桑萝除了上述几样花销大些,余下的支出也就家里的吃用了,因而这会儿那瓦罐抱出来,里边铜钱有三贯多,这是近期的货款,另外还有不少一两大小的银锭,都是陆陆续续跟永丰斋和东福楼换的。
沈安和沈宁平时没少数钱,对瓦罐里有多少东西其实挺清楚的,沈烈就不一样了,看到那一小堆银子,直接是傻眼了。
他知道桑萝做豆腐的营生能保障家里的生活,但不知道还能攒下这么多银钱来。
沈安和沈宁已经数上了。
“大嫂,一共有十四两。”
桑萝应下,看沈烈那一脸惊呆了的样,道:“除了卖豆腐和酱干,之前家里还做些别的东西卖,也没少赚。”
说到这里倒想起来了,笑问沈烈:“水晶脯是酸甜口的,家里就有,留着小安和阿宁做零嘴的,你要尝尝吗?”
沈烈想也不想就摇头,相处才一天多,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有时会有种桑萝拿他当沈安和沈宁一样养的感觉。
明明就比他小。
十四两银子,再加额外的三贯多,加上沈烈带回来的那盒人参,桑萝全都仔细收好。
翌日一早,一家四口天没亮就会同了另几家一起往县城去。
这回带上沈安和沈宁倒不是为了买粮,而是沈烈不放心单独留弟弟妹妹在家里,从北边过来一路见到太多,像去县城这种事情,两个小的又有过所的情况下,人总要在眼前他才踏实。
好在今天拉的架子车多,沈安和沈宁全程都没用下车走过一步路。
城门的守卫对秦芳娘这一群人已经很眼熟了,两个多月里风雨无阻,差不多每天都能进城一趟,就连桑萝和沈安沈宁他们都有印象,因而过所检查得非常马虎,都不用接过,只瞄一眼,接过入城费就摆摆手让过。
倒是沈烈几个生面孔,让出示了过所细看了才放行。
进了城秦芳娘几人自是各忙各的,陈有田、施大郎、卢二郎和周大郎则跟着桑萝走,至于陈大山,他表示自己先去把山鸡出手一下。
来的路上桑萝就问过是不是需要她帮着一起卖,陈大山摇头说是自己有路子,结果进了县城后走着走着,发现他和桑萝一行人同路。
原以为巧合,直走到东福楼后门,陈大山和沈烈面面相覤,最后齐齐看桑萝。
沈烈:“你的山鸡是卖到东福楼?”
桑萝看着沈烈和陈大山:“你们从前的猎物也是卖给东福楼的?”
沈烈和陈大山都笑了。
桑萝也笑:“那一起进去吧。”
这一起,自然指的是沈烈和陈大山,陈有田他们几个自觉就在外边等消息了,沈安和沈宁则因为已经进熟了东福楼后厨,跟着自家大哥大嫂一块进去了。
后厨的小哥看到桑萝很是熟悉了,喜笑着唤了声桑娘子,又招呼过沈安和沈宁这两个小的,就要把人往里请。
于大厨倒是盯着站在桑萝后边一步的沈烈和陈大山瞧了好几眼,而后哟一声,把手上的活计一放就往沈烈和陈大山走了几步:“是沈小郎和陈小郎?!”
初时还有点儿不大确信,等看到沈烈和陈大山都冲他笑,又叫了一声于叔,于大厨就乐了:“真是你们啊!几年没来了,你们这是哪去了?被征兵征走了?”
沈烈点头,笑着道:“刚回来,于叔一向可好?”
于大厨连连说好,听他说是刚回来,就想叙旧了,也想打听外边的情况,只是看桑萝还在,不好怠慢,笑与沈烈和陈大山道:“你们等等啊,我先给桑娘子把货收一收。”
转而就招呼起桑萝来。
桑萝笑着把自己带来的素毛肚和山鸡冬笋送上去。
于大厨一看到山鸡和冬笋眼睛就亮了:“这是好东西,不过……”
他看桑萝:“桑娘子你现在都会套山鸡了???”
这是不是也太全能了。
桑萝哪会套什么山鸡,只是她还没说话,沈烈已经笑吟吟帮着答了:“这山鸡是我套的。”
又看了看桑萝,笑与于大厨道:“阿萝是我媳妇。"
于大厨脑门上啊啊啊冒出了一串的问号,看桑萝又看沈烈,满眼的惊讶。
沈烈却笑得眉眼都弯了,还下意识又看桑萝一眼,正正碰上桑萝听到这话也正看向他,沈烈忙把脸上的笑敛了敛,侧回了头,努力端正了神色。
桑萝:……
说得还挺顺嘴。

两人那点子眉眼官司不过一瞬,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于大厨一听沈烈的话,哎哟一声乐了:“你们是一家呀,沈小郎好福气!桑娘子那当真是没得说的!”
于大厨可想问问,这不都被征兵征走了这么些年了吗,怎么隔着天南海北还娶着这么个媳妇了,好在看着桑萝在,管住了自己满心的八卦没有问,唤了个徒弟给沈安和沈宁两个小的装了一小碟点心,这才看货去了。
山鸡难得,比家鸡要贵许多,四只山鸡加上半背篓冬笋,于大厨给算了四百五十多文钱,头天托秦芳娘跟桑萝订的十二斤素毛肚也收下,等再称了陈大山的四只山鸡,才领着几人往前边账房那儿拿钱去。
沈安和沈宁在这边呆得熟了,就留在后厨吃东西等自家大哥大嫂。
许掌柜这个时间点大多都在,看到桑萝来了就笑着招呼了一声,见与她同行的有两个年轻的小郎君,仿佛有些眼熟,一时又记不起来几时见过,便有些疑惑,多瞧了几眼。
还是于大厨一边走一边就介绍了,说是前几年给酒楼送过野味的少年郎,许掌柜才知道为何会觉得眼熟,想来当时或许也是见过几次的。等听说其中一个是桑萝的丈夫时,许掌柜眼睛就瞪大了。
打交道这么久,他可是知道桑萝男人上了战场没回来的,都说是已经没了,不曾想时隔这么久,人竟回来了?
他待沈烈和陈大山明显热情了许多,一是知道两人一个是桑萝的丈夫,一个也是相熟的同村,二是想问问外边情况。
沈烈看桑萝和这位许掌柜交情似乎不错,猜到今儿他们几家人要买粮食应该是托他了,听许掌柜问起外边的情况,也不相瞒,顾忌着酒楼里已经有吃早食的客人了,他压低了声音摇了摇头,道:“情况很不好,已经全乱了。”
许掌柜脸上原本的笑意在听了这话后就凝固住了,神色带出几分凝重来,也知道这是敏感话题,他没再问,而是看向三人:“几位,容我做个东,雅间里坐一坐,咱们到里边细说说?”
沈烈和陈大山就都看桑萝,毕竟这里是桑萝与许掌柜最熟的。
许掌柜便与桑萝道:“桑娘子,外间不是说话的地方。”
桑萝点头:“到雅间说话吧,吃食就不用上了,不需这样外道,而且我今日过来也有事情想请许掌柜相帮。”
许掌柜现在其实也没心思吃什么,便点头:“行,那我让人上壶茶来。”
唤了小二交待了两句,引着桑萝三人往一间左右无客的雅间去了,于大厨见状忙也跟上。
酒楼里的早餐是白案点心居多,都是天不亮就备好了的,也还有旁的厨子在,这会儿他走动一下不打紧。
许掌柜见他跟来也没说什么,唯有账房先生,倒是也想听听情况,奈何他这个位置却是走不得的,只能等着一会儿再从许掌柜口中问消息了。
进到雅间,等伙计上了茶来,把门掩好了,许掌柜才道:“沈小哥,陈小哥,劳烦把外边情况与我细说说。”
沈烈也不瞒,尽可能简洁明了的把外边情况说了,最后道:“其它地方我们不清楚,就我们回来这一路,河北、河东两道已经是非常乱了,县城被攻破了屠杀抢掠的并不少见,反军破了城劫掠过就跑,朝廷拿他们也根本没辙,到了河南道一路再往咱们淮南道地界才算相对太平些。”
陈大山:“也只是相对而已,河南道那边现今藏在山里小股的盗匪也不少了,不过还不成气候。”
许掌柜听罢,沉吟片刻道:“河南道是我大乾粮仓所在,这边想必朝廷还是不容有失的,有河南道在前,咱们淮南道会相对安全许多,何况我们歙州已近江南道,应该不会乱到这边吧?”
沈烈和陈大山都沉默了,如果许掌柜看过河北河东两道的百姓有多惨,大概就不敢抱这样的希冀,河南道是大乾粮仓所在没错,但就在一河之隔的河北河东两道饿殍遍野也不见朝廷和官府肯多舍一粒米用于赈济灾民。
不用说河南道,河北河东两道两地自然也是有粮仓的,可没有上边的命令,愣是没有官员开仓放粮,百姓都活不了了,自然会反。
沈烈只能摇头:“不好说,这种事情如果能快速平定还好,不能快速平定的话,四方响应起来是很快的,还是早做些准备的好。”
许掌柜和于大厨面色都有些难看了,粮价涨的时候他们心下就不安,但一直以为只是朝廷两次加税和北方各州遭灾所致,没想到局面比他们想象的要乱得多。
许掌柜指节在桌上叩了好几下,这才抬眼看桑萝:“桑娘子是想让我帮你再买些粮食?”
听到沈烈几人带回来的消息,桑萝的来意就不难猜出了。
桑萝点头:“正是,不止是我,还有几位帮我卖豆腐的婶子家里也需要备点儿,现在粮铺限售两升,我们自己去买的话实在买不了多少,战乱的消息现在因为疫症才被封住了,不过我们既然能知道,旁的人应该也有可能知道,这种消息传起来是最快的,用不了多久县里消息恐怕就会满天飞了,到时候的粮价我们更难负担得起,这才求到您这儿来问问,看您能不能帮上忙。”
许掌柜沉吟,现在要走粮铺的关系也不是那样容易了,不过这两个多月粮价涨了几番桑萝也从没找过他帮忙,这也是碰上将乱了,没法子才找的他,冲这个也不能推脱了,便点头:“我与城里几家粮铺的掌柜私下里还算有点交情,若是不多的话我可以帮着去问问。”
桑萝三人面上都露出喜色来,又萝忙道:“不多,我们几家银钱也有限,现在的粮价也吃不起了,一半得囤各种杂粮,稻谷的话几家加起来的话大概就十几石,不会超出二十石。”
这其中还有八石是桑萝自己要的,今日粮价若没变,八石粮食是二十三两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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