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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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镇定。
这样想着的时候,沈烈狠狠搓了一把脸,又把烫人的耳朵扯了两下。
沈安和沈宁才去喂了他们养的那些个宝贝鸡鸭,一进来就看到自家大哥抱着几件衣服站在屋外的檐下扯耳朵。
沈宁就道:“大哥,你长冻疮了吗?”
耳朵要是长冻疮就会可痒可痒,她和二哥就长了,是大嫂特意去县里给配了冻疮油抹了才好了的。
沈烈尴尬得快要冒烟,尤其阿宁这一喊,里边的人肯定知道他就站在屋外不远处没走吧?
耳根又有要冒烟的趋势了。
“没有,我准备洗澡,我们家洗澡是在哪里洗?”
“浴间。”沈安一指浴间的位置,道:“大哥,我给你拿澡巾去。”
沈安噔噔的就往屋里跑了,大嫂入冬前给他做了四条澡巾呢,一条新布做的是洗澡用的,三条碎布拼的是擦头发用的。
一进屋里就直奔自己收着澡巾的地方啦,他爱惜这几条澡巾得很,每次用了都要洗晒干净和干净衣服一起收好的。
一边翻澡巾还一边跟桑萝报备:“大嫂,鸡鸭鹅我和阿宁都喂好啦,鸡鸭也关进窝里了。”
桑萝笑:“好,辛苦你们了。”
沈安觉得大嫂真的跟他们村里的任何人都不一样,特别特别客气,他和阿宁干了活要么被夸,要么就会得到大嫂笑吟吟的辛苦了。
沈安特别喜欢,他嘴咧着眼弯着:“不辛苦,大嫂每天才辛苦,我给大哥送澡巾去。”
又看桑萝在忙,问:“大嫂在做什么?我一会儿就来帮你,叫阿宁一起。”
然后也不等桑萝应声,乐颠颠的抱着他的澡巾一阵风一样卷出去了。
桑萝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嗯,会犹豫摇摆不舍得,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两个孩子吧,真的温暖贴心又可爱。

第99章 请求
沈烈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又在灶屋里把头发烘干时,天已经擦黑了,也就是满地的白雪才让天色显得不那么暗。
天冷,沈安和沈宁留在家里继续帮自家大嫂搓一会儿要用的细麻绳,没跟着一起出门,所以只桑萝和沈烈两人出去。
沈烈和桑萝这会儿也没比陌生人强多少,比刚才唯一强一点的是沈烈总算正常了,耳根不再是烫得冒烟的状态。
沈烈不说话,桑萝也没甚话说,自出院门一直只是静静走路,无言中翻过了一座山,沈烈终于还是打破了静寂,问的第一句话……问桑萝的名字。
他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有点儿犯傻,许是在家那会儿太窘迫了,明明不知道名字极不方便,他却愣是没想起来问小安和阿宁一声。
桑萝笑了笑:“我姓桑,单名一个萝。”
“桑树的桑,女萝的萝。”
沈烈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回,点头,后边再要跟桑萝说话的时候,一开口就成了桑娘子。
桑萝一脸古怪的看他:“唤我桑萝或是阿萝吧。”
回头到了山下沈烈如果叫她桑娘子的话,桑萝都能想象到陈卢施三家人和周村正的错愕。
他们名义上是夫妻。
沈烈唇角似乎扬了扬,很快收了回去,然后特别从善如流的点头:“好。”
桑萝看他一眼,揭过这个话题,转问了正事:“你今天叫上周村正,是想让周村正把北边的情况告知村里人一声,让大家做些准备吗?”
“嗯,多一份准备总归是多一份希望。”
桑萝点点头,上一回她其实也做了一样的事,只是周村正村里走了一圈,收效寥寥,十里村的村民给她的感觉是并不多团结,有那么一部分人甚至有点子恨人有笑人无的意思。
最初让大家买粮,买粮的没几个,反倒是把注意力全吸引在他们这几家囤粮的人身上了。
不过这种事情不提个醒心里总归是会有些不安稳,只能后边买粮的时候让几家人注意一些,尽量避人了,别做了好事最后给自己惹来祸事。
她把前事和这番考虑委婉说了,沈烈点头:“我有数的,这事只让周叔出面,我们尽自己的道义就行了,至于后边……”
他说:“你安心,我和大山几人会另找个地方藏粮。”
他们一路从北边过来,最惨烈的易子而食都见到过,沈烈他们几个谁也不敢把人性想得太好。
后边如果真乱起来,真正能完全放心彼此交付后背的也只有原本关系就好,还一起军中服役,一路死里逃生逃回来的四人而已,四人的背后是四家人,除此之外,沈烈并不敢太冒险。
他不是英雄,救不了多少人,只能尽力护住自己最重要的人。
桑萝听到这话安心许多,心里甚至有一瞬的庆幸,庆幸自己先前的选择。多了一个人挑大梁真的不一样,有人比她想得更多,想得更远,桑萝登时觉得肩上轻了不少,那种没着没落的惶恐也少了许多。
她笑了起来:“好。”
到了陈家的时候,几家主要的人物都到齐了。
所谓主要,大概就是家里话事的,似卢家是卢老汉和卢婆子、卢大郎和卢二郎,包括如今常在外走动的冯柳娘也在。
倒不是冯柳娘现今在卢家说话份量高到这种事情也需要她参与了,而是原以为死了的男人活着回来了,夫妻俩这会儿是谁也不舍得离开谁,少不得走哪儿都在一块。
施家也是一般情况,除了施大郎、施二郎兄弟两个,甘氏也来了。
周村正简单,就他一人过来的。
陈施卢三家人这会儿都有个特点,眼睛红肿,哭的,眼泪就没停过,但脸上喜气也是掩也掩不住。
桑萝只看一眼就觉得,自己这个眼睛半点儿没红肿,还明亮有神的有点儿不合群了。
不合群是不可能不合群的,她现在可谓是几家人的团宠,一进陈家堂屋,拉凳子的拉凳子,拉着她手说话的拉着她手说话,只一会儿功夫就被陈婆子几人围在中间了。
沈烈看到这一幕,脸上就微微带出了些诧异,他知道陈家、施家和卢家关系是不错的,但桑萝一个外来人,只半年时间竟和村里人处得这样好了吗?
陈婆子一眼瞧到沈烈神色,就笑:“阿烈是不是还不知道,我们几家现在的营生都全指靠你媳妇呢,这个冬天我们三家都能吃饱穿暖也全亏得你媳妇。”
沈烈看了看桑萝,他还真不知道。
卢婆子就笑:“你呀,好大的福气,隔着山长水远的老天给你送这样一个媳妇来。”
秦芳娘和甘氏这些个婶婶辈的也少不得打趣,陈大山就用手肘撞了撞沈烈,朝他挤眉弄眼的笑。
周村正几个笑看着,氛围倒是少了些沉重,难得的轻快。
这样暖了一番场,大家都各自坐下了,周村正才问起正事来。
沈烈几人这两年多在外面的遭遇,在他来之前陈大山几个已经说了,桑萝这会儿也才把卢二郎和施大郎对上号,自然,也看到了施大郎一条空荡荡的袖管。
甘氏却很感恩也很知足,断了一臂又如何,能保下一条命回来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活着比什么都强。
男人们说正事,自然是北边群盗四起,反军称王的事,沈烈还是那个意思,怕南边也太平不了多久,请周村正通知各家一声,能囤粮囤盐的要尽量囤粮囤盐,真的乱起来银钱能值什么用呢。
周村正想起粮价八十多文的时候他去通知大家囤粮,那时村里人的反应,他只想想就轻叹息。
他看桑萝:“阿烈媳妇,你可知县里现在粮价多少?”
村子里边别看秦芳娘几个是天天要去县里的,但关心粮价的,没准还就这桑氏。
周村正虽不清楚桑萝后边囤没囤粮,但论对时事的敏感和处事的远见,村里绝大多数人跟桑萝没法比。
果然,桑萝报了个准数:“前几日去县城时顺道看了看,三百五十文一斗了。”
三百五十文啊,饶是周村正的手也抖了抖,早在粮价涨到一百五十多文后,村里已经没人想着买粮了,他也就让儿子悄悄去买了点,等涨到两百文,就连他这样还算有点家底的也不敢再买了。
三百五十文……
沈烈就把此前途经齐州探到的粮价说了说,屋里一时都静默了下来。
沉默了会儿,周村正、陈老汉、卢老汉几个人竟纷纷看桑萝,周村正道:“阿烈媳妇,你觉得现在这粮价,还买吗?”
其实买也买不了多少,再有家底也只是相较十里村的人来说的,往县里一扔,他也就是个穷种地的,再要买粮,那真的就是刨最后一点儿应急钱了。
周村正几人这下意识看桑萝意见的反应陈婆子一众人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之前买粮也是桑萝给建议,但施大郎、卢二郎、陈大山和沈烈这几个才回来的就有点懵。
男人商量事情女人来听很正常,女人发表意见拿主意也不奇怪,比如陈家和卢家的两个老太太,施家是甘氏这个长嫂,都很拿得起事。
但阿烈媳妇???
几人面面相覤,这,顶多也就十六岁吧?
桑萝其实也有点懵,她今天来就是准备旁听的,当着周村正,就连囤粮的事她也不准备多出头,低调做隐形人为主。
却没想到囤不囤粮这件事,周村正是先问她,几个长辈也都齐刷刷看着她。
桑萝:“……”
她沉吟片刻,心中快速权衡。
这屋里现在呆着的,除了周村正,其实都是能完全信任的,周村正……其实人也还不错。
沈烈才说过会另找地方藏粮,那真到危急时候,人自然也另有去处,所以才敢让周村正通知村里各家,如此,她倒不需要太过顾虑。
桑萝这样想着,也没再遮掩,道:“如果是问我的意见,能买的话我觉得还是买,粮食、盐,最好连常用药也找大夫开好方子各备个几帖在家里。”
连药也需要备,这其实就不是备给住在家里时用的了,因为能安然住在家里,必然就还能去看郎中。
这是做好了家里也不能呆的准备?
周村正站起身来,在堂屋里踱了好几圈,他停在陈家堂屋靠近门口的位置,看向屋外的夜空。
那个方向进山,往里是不知有多深的山脉群,反正他从来没听谁走到过底,别说走到底,深入也是不敢的。
但大乾朝建朝之前,世道其实也乱得厉害,那时他还很小,记忆中跟着爹娘叔伯们在山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
山里是真可怕,有毒蛇猛兽,他的一个族兄就是死于猛兽之口,他得那时他和族里的其他孩子吓得直哭,闹着要离开林子,但他娘给他抹着泪说的话,周村正至今记得。
他娘说:别哭,这林子咱不能出,外边的世道比这林里的猛兽要可怕得多。
周村正垂下眼,他想,这才安生了多少年呢,大乾朝建朝之初声名多好,天下都在赞颂,能灌到他们耳中的全是皇帝英明、皇帝勤政、皇帝爱民……都以为能过好日子了,实则好日子并没有过到几年。
皇帝是怎样英明,怎样勤政,怎样爱民的,他也不知道,他们小老百姓也不敢说,只要太平,还求啥呢。
可现在连这太平也要没了啊。
想想他的老妻和儿女们也要走他和他族兄弟们幼时一样的路了,周村正心里就只剩了沉重。
他转回身,肩背似都弯了些许。
“阿烈媳妇说的对,买吧,手里有多少银钱都拿出来买吧,世道如果真乱起来捏着那点银子能当什么用?”
当不了吃也当不了喝。
陈老汉几人也是点头,都是有年纪,吃过战乱的苦头的。
“只是现在县里的粮铺每日限售多少?”
问话的是陈老汉。
桑萝道:“一人一次只让买两升了。”
两升,家里人口多的都不够一天吃的,如果没有余粮,想要吃上饭,那还得一家好几口去排队买粮。
大家就都愁了起来,他们倒是可以几个人去排队,但那就要办好几个过所,每天一群人进城的入城费也不少。
桑萝看众人神色,道:“过两天我去趟县里,打听打听能不能有办法买多一些吧,最早粮价没涨得这么厉害的时候倒是可以,现在未必了,粮商只怕都不愿意把粮往外卖。”
秦芳娘几人都是知道桑萝第一回 大批量买粮是怎么买的,那是整整九石粮,她们两辆车分拉回来的,当时县里粮铺已经开始限售了,限一人买五斗,而且卖到半上午就关铺。
秦芳娘虽也往东福楼送豆腐,但也只跟后厨接货的小哥还有领钱时的账房先生打交道,桑萝却在许掌柜那里很有些情面的。
这会儿听桑萝说帮着去问问,大家眼睛都亮了。
周村正不知道这么回事,但他知道桑萝跟东福楼打交道,听到桑萝这么一说,周村正也有些激动。
桑萝这时却看向他,道:“周叔,这事我不一定能办下来,是不拿您当外人才敢先说出口的,我得去问一问才知道成不成,不过有一句话还得先说在前头。”
周村正心里隐约已经知道桑萝要说什么了,还是点头:“你说。”
桑萝:“如果能成的话,您家我可以帮着买,但仅限您家,村子里其他人家,或是您族里的其他人,我帮不了,也希望您在外边不要露了口风,我不想因为这个给自己埋下祸事的隐患。”
周家在这边算是真正的本地土著,和陈家沈家这样逃难过来的不是一回事,周家是前朝就在这边扎稳了根的,且族人颇多,到本朝开国那会儿分地的时候,才分散到了邻近各村。
施家和卢家虽也是本地人,却跟周家比不得。
桑萝是听两个小的说起过沈烈跟周村正学过算数之类的东西,她自己接触下来对周家人也颇有好感,今天一起商量买粮的事情才没单独避开周村正。
但她愿意帮周村正,却不代表她愿意把自己扯进一些未知的风险里,比如周里正家。
上次买粮周里正的两个儿子是和周村正父子一起去了县里的,桑萝虽和周里正打交道少,但办过所两次,还有交税粮和征徭役那两次,她对周里正其实一点好感也没有。
周村正一听桑萝所言果真是他心中所想,他忙点头,保证道:“阿烈媳妇放心,你肯帮我,我不会做这种不道义的事情,这事不管成与不成,出了这个门,就算是家里的妻儿我也绝不多半个字的嘴。”
这话桑萝信,周家人嘴是真的严,她卖豆腐的事这么几个月了,他们家愣是没往外漏出一句,一家人都能做到守口如瓶,跟周村正这个掌家人的关系是很大的。
她点头,微笑了笑:“那就多谢周叔了,事情成不成都未必,周叔人品也是极好的,我也是白说一句,实是怕后边世道不太平。”
周村正连连点头:“理应的,理应的,你肯带上我家这一份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不会不知好赖。
事情便算是这般商议定了,大冬夜的,桑萝家里还得做素毛肚和酱干豆腐呢,略叙话几句也就告辞了。
只是两人才走出来不远,周村正追了上来,把两人叫住。
沈烈转身:“周叔?您这是还有事?”
周村正把气喘匀,四下看了看,雪夜里空旷,一眼可见周边并没有人,离这一块最近的人家也隔着挺远,他这才低声道:“粮食买回来,你们应该会找个地方藏粮,以及后续避祸吧?”
沈烈眉头动了动,周村正道:“我没别的意思,事实上大家应该都会这么做,都会给自己寻条后路,我的意思是,你们这后路,能不能也带上我们家一份?”
沈烈看着周村正,一时没说话,过得好几息才道:“周叔在这边族人不少,您不跟族人一道吗?”
周村正就知道会这样,他点头,道:“族人是不少,但到了我们这一辈走得也不多近了,且我们这一支也只剩了我家这一家了,所以,相比族人我其实更信得过你们,我不瞒你,我也是有私心,你们能从这么远的地方安然回来,我心下是觉得跟着你们会更安全一些。”
沈烈却是作难,这不是他一家的事,真有个意外,四家人都得被坑了。
周里正自然知道沈烈顾虑什么,他之所以是先来找沈烈商量,是因为之前从施大郎几人口中知道在军中这两年,沈烈虽是年龄最小的,却因为身手好,人也机敏,反而是伍长,四个人中其实是以他为首的。
在战场上时也是因为沈烈见机得快,他和陈大山还有伍中另一个人也没有放弃受了重创的施大郎和卢二郎,他们这一伍的人才能逃出生天来。
所以动了念后,周村正是先来找沈烈商量。
他道:“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既然是要藏粮避祸的所在,自然不敢让更多人知道,这样,我们家不需要知道你们备的后路在哪里,只把半数的粮食托付给你们,辛苦你们帮着带出去,如果后边真有那么一日,你们带上我家的人一起走就成,我家大郎、二郎和三郎也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人品也尚可,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你说是不是?”
不需要把具体位置告诉他们,风险就直接规避掉了,而逃难在外多一个青壮确实是多一份安全,周村正家底颇厚,备的粮应该也不会少,至少不会给他们负担。
沈烈心下的顾虑已经去了七八成,他看了看桑萝,桑萝略想了想,也轻点了点头。
沈烈见她没意见,这才看向周村正,道:“好,我明日会与大山几人商议一下,周叔的人品大家都知道,想来不会有问题。”
周村正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松了下来,也顾不得他是长辈,沈烈是晚辈,朝沈烈揖了揖手:“那就多谢了。”
一家子的身家性命算是托付给了沈烈几人。
沈烈回了一礼:“周叔客气了,天冷,您早些回吧。”
周村正笑笑,待要走,想起沈烈从前总会进山弄些猎物去县里卖的,便道:“你这趟回来会去打猎吗?我的意思是过所用不用办起来?”
这个还真要。
沈烈道:“我准备明早往里正家去一趟的。”
周村正笑:“我去走这一趟好了,能更快些,也省了麻烦,一会儿我再回去问问大山几个办是不办,要办的话我就一趟办了,你媳妇那边要是不能买到足够的粮食,大家过所早些办下来也能多些人能进县里。”
周里正办事是习惯了卡拿要的,尤其这天气并不好,恐怕卡了拿了还要再走一个拖字诀。
沈烈自己去的话得明天才能走,今晚要回去帮忙磨豆子,明天要是被一通拖卡,还真不如周村正帮他跑这一趟。
他笑:“那就多谢周叔了,辛苦您帮我走这一趟,我回去就拿了籍书和银钱送过来。”
周村正笑了起来:“谈不上辛苦,我原也要拿你们带回来的消息去通知一下族里,本就要走这一趟的,如此也算卖了我那宗兄一个人情,他办起这事来想来会更快些,不过你们也放心,不该说的我一句不会多说。”
这点沈烈自是放心的,周村正还要回陈家问一问另几人办过所的事,村里各家也得先走一圈,约定好让沈烈一会儿把籍书直接送到陈家,这才与二人别过。

回到家里,沈烈下山送了趟籍书,办过所的五文钱还是桑萝给的。
头一天回来,就体验了一把花‘媳妇’的钱是什么感觉,那滋味可真复杂,幸好桑萝给籍书的时候直接连带把钱一起备好递给了他,没让他再试试张口问‘媳妇’要钱的滋味。
他面红耳赤接过那钱和籍书,匆匆说了一声谢,转身走得那叫一个快。
赚钱,得赶快赚钱!
有了沈烈这个苦力,桑萝发现她完全解脱了,真的,做豆腐和酱干最累的活全被沈烈包干了,他磨豆子全程不需要人去替换。
桑萝在灶屋里把魔芋豆腐都做好等凝固了,也没见他磨豆子的速度缓过哪怕一点点,做好魔芋豆腐,提了几次准备跟他替换一下,都被他拒了,说不累。
她瞧了他手臂好几眼,又去看他神色,想判断这是真不累呢还是要面子累了也不好意思说。
沈烈的脸被她盯得一点一点热了起来,再盯下去一定会红出色来,也是急了:“真不累,我从深山里往外扛野猪都扛过。”
沈安在一边猛点头:“大哥以前猎过野猪的,我和阿宁的绵袄和绵被就是卖了野猪换的呀。”
桑萝听得乍舌,买绵袄绵被的时候,那才几岁?去服役前吧,十六?
十六岁能猎野猪扛野猪?她觉得怕不是只小野猪?
不过兄弟俩都这样说了,桑萝终于不再盯了:“行,那我去编芦苇帘子了,累的话让小安来唤我。”
往石磨的孔里舀浸好的豆子和水是有技巧的,黄豆和水的比例很重要,沈烈头一回磨豆子,显然不能指望他掌握得了其中技巧,所以留下沈安给他做小助手了。
沈烈忙点头,等人走出灶屋一小会儿了才轻呼出一口气来。
抬眼就看沈安正好奇盯着他看。
“看我干什么,放豆子呀。”
沈安没放豆子,还凑得近了点儿了,小小声:“大哥,你怕大嫂呀?”
沈烈:……
他直接照着沈安脑门敲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干活。”
沈安嘿嘿笑起来,重新往石磨里加豆子,还小声道:“我大嫂可好了,特别特别好。”
沈烈瞧他一眼,心想你再展开说说,怎么好呀,想到他自己在主屋那边能听到这边的动静,还是揉一把弟弟脑袋,老实闭嘴干活了。
桑萝回到屋里,沈宁正照桑萝教的在选芦苇杆子,挑出直且粗细均匀来的备用,桑萝来的时候桌上已经堆了好些选好能直接用的了,她看了看,做两张帘子的话应该够了,直接找出做好的麻线带着沈宁动工。
芦苇帘子桑萝没编过,只是从前看到过,具体的加工工艺她不了解,但她自己琢磨着大概也能做出来。
这东西做着自家用的话在桑萝看来并不那么难,把精选的芦苇杆子用三根或四根线绳逐根打结固定成一副可放可卷的帘子就成,不需要弯折芦苇杆子,只需要排列紧密,做得细致一些就行。
上手试了试,确实不难,沈宁在旁边看桑萝固定了两三根芦苇杆子自己就会了,问清是要做两张帘子,自己到方桌另一边也开了一张。
一边做着,一边有些好奇,问桑萝:“大嫂,咱们编这个做什么用啊?”
桑萝下巴朝床的位置努努,道:“挂在两张床中间。”
沈宁疑惑:“为什么床中间还要挂张帘?这样不是不方便说话了吗?”
平时两小只睡新床,桑萝睡旧床,睡前习惯各在各的床上盘腿坐着,或说说话,或是由桑萝教他们读《千字文》,或是再出点儿算数的题让两人算。
中间挂着帘子,不就看不到人了吗?
桑萝总不能说男女有别,我被你哥看着的话会非常尴尬,得隔出点空间来吧,她笑:“不会不方便呀,声音又不能隔了,挂了帘子好看,等编好了挂好你再看。”
沈宁看看自己手中的半成品,再想象一下这东西挂上去的样子,又看看那两张床,她怎么想怎么觉得靠墙挂也比挂中间好看吧?
不过小姑娘也就疑惑一小下下,大嫂喜欢挂中间那就挂中间,还是依着大嫂来。
沈烈磨豆子的效率比之桑萝带着两个小的时不时要停下揉一揉手臂,或时不时要换一换人的要高得太多了。
桑萝手中的芦苇帘才编了一半,沈安就过来说豆浆磨好了。
后边的活就得桑萝来了,她留了沈宁继续编帘子,沈安看灶屋不需他忙了,索性就留在主屋里,跟着自家妹妹学了学,接着桑萝编的那半张往下编。
沈烈在灶屋里等着,就等到了桑萝一个人过来。
他其实很好奇,第一次知道黄豆可以磨成这个样子,听沈安说桑萝这些手艺都有教给他和阿宁,也就没有避嫌,在一旁看桑萝怎么做那所谓的酱干。
桑萝看他在一旁,也无所谓,该指使的指使,做豆腐的时候一些注意事项和要领还会教一教沈烈。
豆浆出锅的时候,点卤之前,桑萝给沈烈和两个小的各舀出一浅碗豆浆来,与沈烈道:“放坛子的架上有小罐子,里边有麦芽糖,可以搁一点,会更好喝,三碗,你和小安、阿宁一人一碗。”
沈烈没想到自己还有这待遇,有点儿懵。
“我不用喝这个,你们喝吧。”
虽然不知道这豆浆是个什么味儿,但这是能卖钱的,而且加糖的东西,一听就是小孩子才喜欢喝的吧,他喝着算怎么回事。
桑萝笑了:“喝吧,自家做的东西你尝尝味道,我晚上太晚的话较少吃东西,通常早上做嫩豆腐时会给自己留一碗,这个补身子很好,但每天也不能喝得太多。”
她和两小只的身体就是这么慢慢养好了的,不过豆浆虽好,也能天天喝,却不能过量。
沈烈的关注点却在早上做豆腐。
“你们早上还要再做一次这东西?”
桑萝点头:“早上做的是嫩豆腐,嫩豆腐里边水份相对更足,晚些做才新鲜。”
沈烈这才知道她带着沈安和沈宁两个攒下这一份家当到底有多累,脸上不免又带了愧色。
桑萝见了就笑:“明早还是你起来磨豆子?”
沈烈毫不犹豫点头:“行,以后只要我在家,这活都给我做。”
桑萝唇角忍不住就扬了起来,嗯,搭伙过日子虽然生活上可能不大方便,但好处似乎更多。
她点头:“好。”
沈烈找到糖把豆浆调好给沈安沈宁送过去,自己那一份也端到了屋里,没敢承认,他其实是不太好意思在桑萝面前吃甜食。
桑萝在灶屋里忙,兄妹三个在主屋里一人一碗豆浆,沈烈尝了第一口,眼睛就亮了。
这东西这么好喝!
沈安和沈宁端着碗一边吹豆浆一边笑弯了眼:“大哥,下次你还能尝尝豆花,甜的咸的都很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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