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山居种田养娃日常—— by随云溪
随云溪  发于:2024年02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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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芳娘和冯柳娘皆点头:“就这么着。”
秦芳娘又提点二人:“你们送桶上去,如果家里有能空出的陶盆,最好再送个陶盆上去,做的东西多,各种容器若是少了,就要费事太多,我家现今是留了两个木桶一个陶盆在阿烈媳妇家里先用着的。”
她卖神仙豆腐卖的时间长,桑萝每每会给配些边料作为试吃或是搭头给她用,秦芳娘从边料的形状也能猜出来,东西是在陶盆里凝固成型的。
她不知道凝固费不费时间,但桑萝夜里时常睡不足她是看得出来的,容器少了,少不得要多做几次,费时太久,人也被空耗着,因而提点二人再送个陶盆。
甘氏和冯柳娘哪里有二话,俱点头应下。
冯柳娘回到家里把这事一说,卢老太太就点头:“是该这样,等粮商来过咱就知道价钱了,这两天你先用布吧,咱们家织的布算是多的,我看阿烈媳妇也用得上,你挑那好一点儿的。”
冯柳娘点头,然后找出一个木桶,又取了一个陶盆,提着给送到了山上。
沈安和沈宁正数钱。
那几串钱桑萝没动,交给小兄妹俩个点算。
让桑萝意外的是,兄妹俩个算着虽有些磕巴,但是竟然能数到一百,且没出错。
一百以上的数才茫然了,不会。
桑萝奇了:“你们学过数数?”
兄妹俩都点头。
沈安:“以前大哥会教的,从我们四岁起就慢慢教了,会折木棍让我们数。”
沈宁补充:“采了野果也要叫我们数的,再叫我们自己分。”
还挺有方法。
“你们大哥读过书?”
这一下兄妹俩齐齐摇头:“没有。”
“那是跟人识过字?”
沈宁摇头:“没有。”
沈安却道:“会写名字吧?还有算数,都是找村正叔学的。”
一些久远的记忆好像被打开了,沈安道:“大哥从前能从溪里捕鱼,山里还能逮到野鸡野兔什么的,能去集上或是县里换几个钱,但不识数的话容易吃亏,所以特意找村正叔学的。”
桑萝挑眉,这是已经吃过亏的吧?
莫名有些想笑。
她看着两个孩子,忽然问道:“你俩想学认字吗?”

沈安噌一下站了起来:“大嫂,你教我和阿宁认字吗?”
桑萝笑:“教,你们大哥有一样没说全,不止不识数容易吃亏,不识字也很容易吃亏的,我先教你们一些简单的。”
至于去乡学读书,原身记忆之中,早在十多年前州学、县学和乡学就被前一位皇帝废了,后边这位倒是看重教育,复开了一些学校,只是在具体执行上却并不算到位。
至少原身从前的家乡里只有县学,并无乡学,乡里子弟要想读书,只能自己去拜一位有学识的先生,这年头想找一位有学识又愿意收学生的先生并不容易。
桑萝来到这边后,从来不知有乡学,至于县学,她虽常往县里去,也是往东西两市去得多,有没有县学也未曾留心过,看来下次还得打听打听。
沈安听大嫂说要教他们兄妹俩个认字,兴奋得不行,却又茫然,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
桑萝笑了起来,道:“你和阿宁可以去找一些细沙回来,越细越好,一会儿我请有田叔给你们弄个装沙的木盒子,先用树枝在沙上学写字吧。”
纸笔是买不起的。
纸是真的贵,非常非常贵,她至今连厕纸都只能用一些合适的树叶洗净晾得软了作替代……
冯柳娘几人送木桶和陶盆过来的时候,陈有田也来了。
桑萝迎过去,很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自己做些粗糙的东西还成,豆腐是要卖的,这框架没做好影响成品卖相,又给叔您添麻烦了。”
陈有田半点不介意:“这没什么,不用多大会儿就能干完。”
正好工具都在桑萝这里,木料也是现成的,陈有田自己翻翻拣拣就上手做起来了。
沈安和沈宁提着一畚箕细沙回来的时候,看到陈有田,一人一声有田叔,放下畚箕就往陈有田边上凑,那叫一个热情。
“有田叔,您能不能给我和阿宁也做个东西?”
满脸的期盼。
陈有田是个好好性子,笑着问:“做什么?”
沈安和沈宁就把沙盘的用处讲了,比比划划的形容大概多大多深的,小家伙都想一路了。
写字用不着多深的,不费什么木料,做来也简单,陈有田听后满口应了下来。
沈安满口的谢,想起上回大嫂搭鸡舍伤了手时自己发下的豪言,也不走了,就站在旁边看陈有田干活。
陈有田稀奇:“你还想学木匠活?”
他原是玩笑的一句,哪料沈安一本正经点头:“想,有田叔你教教我呗。”
陈有田:???
“真想学啊?”
沈安点头:“真想,我家里就我一个男的,以后这些活就该是我担起来的。”
一句话把陈有田逗笑了,旋即又想起这话背后的辛酸,叹气:“你哥也跟我学过,做出来的活比我的还细致些。”
一老两小,三个都蔫吧了。
陈有田拍拍沈安:“学吧,想学我就教你。”
当真边做边给沈安讲解一些其中的原理和技巧,沈宁也凑在一边听。
桑萝看他们讲得认真,也不打扰,下山去找陈老太太要了一些稻草,借了一把铲子。
老太太也不问她要稻草干嘛,这时节最不差的就是稻草了,直接给绑了一大捆。
桑萝还真用不着这么多,不过想想鸡鸭窝里也得勤换稻草,嗯,攒一点也行,谢过老太太,提着铲子背着那一大捆稻草又回了家。
也没进家门,就在院外就有原来盖房子多出的一些黄黏土,在边上铲出一个泥堆来,就地提水和泥。
沈安和沈宁听到些微动静出来的时候,桑萝已经往里抛稻草,准备自己脱鞋用脚踩着和泥了。
这个活儿沈安和沈宁熟啊!
盖房子那会儿他们看了好些天,还自己上去踩过。
兄妹俩都奔了过去:“大嫂,和泥吗?我来我来!”
撒丫子奔过来,脱了鞋子就要往里蹦,裤脚一挽,进去踩上了,这才问:“大嫂,咱和泥干嘛?”
桑萝想笑:“忘了我让你们捡的鹅卵石了?咱们今天就铺上。”
祁阳县近来少雨,却不代表后边就不下雨,这鹅卵石路自然是能早些铺起来就早些铺起来。
有这小兄妹俩和泥,她也不用自己脱鞋上了。
转身去整理院子,其实也没什么整理的,就是把要铺的那条路先铲低一点,计算着把和的泥糊上去,再插上鹅卵石,高度和旁边没铲的地面平齐就行。
而且把要用的石头用畚箕搬过来倒到一旁备用。
陈有田瞧着问了一句,听说是铺石子路,不太理解这夯得挺好的院子怎么还用再铺石子,不过也没说什么,在他看来,这桑氏是有些本事的,还识字,做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低头继续干他的活了。
一应都准备好了,就是出去挑泥进来。
两小孩儿一双腿泥糊的一样,却玩得很欢,看桑萝来挑泥进院子,得,泥巴也不踩了,反正已经和好了,跑去水坑边洗干净了脚,鞋子也不穿就往里跑。
桑萝把畚箕里的泥直接倒在铲出的路基上,而后把畚箕往边上一放,带着俩小孩儿就开始挑石子。
“把颜色明显偏黑的鹅卵石先挑出来,咱们一会儿摆花型用。”
两孩子兴奋得不行,陈有田:……
铺条路还摆花啊?
沈宁最兴奋:“大嫂,花怎么摆?”
桑萝也起了玩心:“来,我教你。”
取了黑色鹅卵石先就开始打花型的线条:“这样子,想要摆什么形状的花型可以先打个边,一会儿用同色的填进去就行了。”
一大两小,头对着头凑在那里用石头填花,玩得是不亦乐乎。
陈有田把桑萝要的豆腐挑子和压豆腐用的豆腐框都做好时,沈家这小院里,从院门口到主屋那间草屋门口一条蜿蜒石子路已经铺好了,还真的带花……
回去就跟自家爹娘媳妇说叨起这事:“桑氏真了不得,还识文断字,让我帮着做了一个沙盘给两孩子用,教他们认字呢,小安和阿宁这俩孩子算是走了大运道了,就是院里好好的还弄条石子路出来,修条路还摆花。”
陈老汉、陈婆子、秦芳娘、陈二山、小丫儿:???
路上怎么摆花?
当然,也没忘了正事,临走的时候,桑萝问陈有田要不要挑担子在周边村子卖豆腐。
原先集上的生意本就是给陈老太太做的,但大集五天才一回,桑萝自己这几天试了试,其实村里卖豆腐也还行,能换些豆子什么的回来。
桑萝的意思,就是换了豆子回来也没关系,黄豆可以在她那里换豆腐,太多的话她买也行。
十几个村庄卖豆腐换的黄豆,她就是真的都买下来,也不会特别多,做豆腐就能消耗个七七八八。
陈婆子一听这话,乐得拍大腿:“当然行啊,农忙的时候就我去,农闲的时候你去,咱家这算是做起两份营生来了。”
老太太乐得在家团团转:“可叫我怎么谢她好。”
老太太觉着,她这辈子最大的运气,莫不是就应在那天半夜帮了桑氏两升米和两块麦芽糖上了?
秦芳娘第二天去取货的时候,借着微微一点天光看到了。
原来是这样摆花啊。
三家的妇人们一起到了,当然,还有陈有田,秦芳娘三个去县里的都用陈有田那架架子车,三人一道走,至于陈有田,他也是来取货的,昨天就跟桑萝说了他要的数,今儿带着自家老娘给裁好的麻布来的,算是今天的货钱。
甘氏几人才知道陈家这是有两个摊子,陈有田做了周边村镇的生意,心下羡慕,却也知道确实没法比,隐约听说桑氏当初差点饿死了,是老太太半夜送糖送粮上山,才把桑氏一条命救下的。
这情份没法比。
甘氏和冯柳娘走之前跟桑萝说了,明天的豆腐等今天从县里回来,确定了销量就来定。
桑萝自然没意见,她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摘神仙树叶片就可以,黄豆目前来说是够的,索性让秦芳娘和陈有田的份例也一并下午来定。
天刚亮,小丫儿也来小院了,找沈宁的。
盯着小院里的那条鹅卵石路稀罕了好一会儿:“原来是这样摆花啊。”
沈宁也可喜欢他们一家人一起努力铺出来的石子路:“漂亮吧?我大嫂教我们做的,这样下雨的天走这条路进屋,脚上的鞋不容易脏,从院子到外边的水坑那里,我们也准备铺一条。”
小丫儿羡慕极了:“漂亮,还铺一条,你们那种漂亮石头够吗?我帮着找吧。”
沈宁却摇头:“门外的不用这么小这么漂亮的石子,我大嫂说挑那种稍微大块一点的也可以的,形状无所谓,有一面是平的就行,到时候拼成一条路,也好看得很。”
精致有精致的好看,质朴有质朴的意境。
好吧,这句话沈宁没太听懂,反正也好看就对了。
“你大嫂还教你们认字吗?都认些什么呀?”
“名字,我和我二哥的名字,沈字太难了,宁字我已经会了。”
说着屁颠屁颠领小丫儿去院里,搬出自己的小沙盘来,用树枝在上面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宁字。
小丫儿尽管不知道认字有什么用,但看到小伙伴这样开心,打心里也羡慕:“不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
沈宁想了想:“等我学会我的名字,下回让大嫂教我写你的名字,到时再教你呀。”
“好啊好啊。”小丫儿挺高兴:“到时我帮你捡石头。”
大块的嘛,到处都可多了。
两小姑娘说着说着,沈宁想起一桩事来,有些奇怪的问小丫儿:“你最近看到沈金几个了吗?”
好些天没来她们家了,有点儿不像沈金的性子。
小丫儿一听是问这个,点头:“看到了,除了沈铁在家带甜丫儿,沈金和沈银都被赶到地里干活去啦。”
小丫儿凑近沈宁,小声道:“就那天在你们家吃席,沈金回去就挨揍啦,虽然好像就一两下,我听着了,第二天就被撵地里去了。”
沈宁可不知道她三叔三婶这回又是为什么揍人,不过小姑娘自从日子过好了,再不用看三叔三婶脸色过日子,见天忙忙碌碌,早把人抛后脑勺去了。
至于沈金去地里干活,嗯,也不稀奇,她和她二哥七岁就被安排各种活计了。
沈宁半点儿没多想。
两个人凑一块叨叨咕咕,沈宁顺便把菜给浇了,把她的宝贝沙盘搬回去,拉着小丫儿就去摘野菜了,得喂鸡。
小丫儿奇怪:“没见着你二哥?”
沈宁把院门一关:“忙着呐。”
至于忙什么,半句没提。
忙什么,关着门在后院晒酸枣糕。
后院,沈安和桑萝都在晒东西,地上用石头架空了一下,上面铺着两个大圆簸箕,沈安听着院门关了的动静,道:“大嫂,咱还得再买几个簸箕吧,这不大够用,一次不敢多做。”
他看了看自家后院的大小,道:“得四个吧,咱后院全铺开了能晒四个。”
桑萝笑:“哪里止四个,做几个层架,遂层放,能放下十几个。”
“层架什么样的?”
桑萝大致比划比划:“一会儿咱琢磨一下。”
四个哪够,她还要存魔芋干的。
魔芋可不是挖回来就只能现做,还能切块晒干,晒好的魔芋干能存储很久,要做魔芋豆腐了再用石臼捣成粉末状,直接就能用。
等把酸枣糕都晒上,抱了陶盆出来,把后院的门关上,洗净陶盆后叔嫂两个就弄出一堆木料堆在院子里,两个木工菜鸟凑作一堆,琢磨起怎么打层架来了。

这和简单粗暴编好后打进土里再用麻绳固定接缝的鸡舍不一样。
叔嫂俩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刚开始的时候有点儿懵。
桑萝:“首先,它得有三根立柱。”
沈安:“四根吧?你看咱们家桌子就是四只脚,四根站得稳点。”
桑萝摇头:“这个你错了,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
沈安小朋友:你是大嫂你对,大嫂坚持的都对!
立马点头:“好,三根!”
“每一层再用横木连接固定。”看多了现代组装家具的桑萝这一下很确定,就是把钉子换成榫卯嘛:“榫卯也不难,就是咱得先有个样儿,我得算算尺寸。”
说着说着:“小安,把你那沙盘抱出来,咱画一下。”
沈安起身就回屋抱沙盘去,不一会儿抱出来,把沙面抹平,两个人就蹲在那沙盘边,还真就涂涂画画折腾上了,还正儿八经去量了里边圆簸箕的尺寸。
画了半天,桑萝又盯着那堆大小长短不一的木料,忽然摇头:“这个我倒觉得用竹秆做要简单省事些。
竹子是空心的啊,用粗竹秆做三根主立柱,该做榫卯的地方锯出个缺口,横杆插进去就完事,不比用木料省事?
图和尺寸一定,等着沈宁一回来,桑萝和沈安就拿着弯刀砍竹子去了,折腾半天拖回来两根竹子,在院外又是一通处理。
尺寸计算好,对照着沙盘上的图纸来,一个简易的四层三角晒架还真不难做,主要就是费时间,锯立柱和横杆都是一样的活计,这一回不用劈开,到最后折腾了近两个时辰,成功做出第一个成品的时候,倒是没有再被扎得满手竹刺,就是……好像也不太稳,把主立柱往一边扯的话,一不小心容易散架?
桑萝、沈安、沈宁:……
一大两小三个傻眼。
“得有一个由外向内的力箍住三根立柱,是不是?”
“应该……是?
瞧吧,这就是上回盖鸡舍能直接把柱脚敲进泥里的好处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的问题。
正盯着那个三角架发呆,不,琢磨,到底怎么才能从外给它固定住。
打竹钉?
桑萝就怕自己一根竹钉打进去,整根立柱劈裂了。
陈有田挑着卖空了的豆腐担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沈家院外,一家三口对着一个竹制架子盯盯盯。
“干嘛呢这是?”
一听这声音,三人齐刷刷回头。
专家呀!
“有田叔,快来给看看,这个怎么弄。”
“有田叔,帮我们看看,这个怎么弄。”
三个人的声音格外齐整。
陈有田走到近前,放下担子,盯着那竹架子瞧了瞧:“上下两层这样不行,固定不住,你们做这个干嘛的?”
桑萝差点没忍住竖大拇指了:“您真是行家,一眼就瞧出问题来了,我们这做晒架,往里边放我买的那种大圆簸箕,这样能少占些地方,多晒些东西。”
陈有田寻思你这才是行家吧。
不过到底有多少东西要晒啊,还要做晒架来放簸箕。
想想他们三家现在天天卖的东西,陈有田不问了,十有是弄什么吃食,也只有放那后院才能防着人去看了。
“其实很简单。”他走到近前,拿了一根竹枝量了量竹架横杆尺寸,转身就挑了一根桑萝去了杂枝但还没用的竹秆,比划着开始锯,在粗大的竹子上锯出一个口子来,再比划一段,又锯一个,最后把两头做了削窄处理,一边削一边招呼沈安:“小安,去点一堆火。”
沈安跑进灶屋里拿火折子,沈宁帮着架火堆,不一会儿火就燃了起来。
陈有田把竹子锯了口的位置在火上烤,一边烤一边开始弯折。
桑萝这时才看懂了,原来是这样。
她忘了,竹子借火烤一烤是能弯折的。
两处弯折的口子都处理好,陈有田把桑萝原先用的横杆取掉,让桑萝几人帮着扶好几根立柱,用弯折处空出的位置稳稳合拢住其中一个立住,把竹子的弯度敲到正好,再处理第二个弯折,依样把第二根立住也裹住,竹秆削窄的两头正好插在第三根立柱被桑萝锯出的孔里,削一枚竹塞敲进去,做了加固。
刚才困拢了三人好一会儿的问题直接解决了。
最上边那一层桑萝没让陈有田动手,她自己依样就能做下来。
陈有田笑着把担子放下,定了次日一早要的豆腐的量,道:“这些用黄豆吧,东西我一会儿给你送上来。”
桑萝谢过他,陈有田这才下山去。
周村正媳妇跟回来歇午的男人道:“我今天又买着豆腐了,你猜跟谁买的?”
周村正只看她一眼,道:“陈家?或者施家卢家的,左不过这三家。”
周村正媳妇:……
“神了你,就是陈有田,沿村挑担卖的,挑到三里村的时候我碰上了,卖得都没剩几块了,我买了两块回来,问了问,他也没瞒,说是桑氏关照他家里的营生。”
她顿了顿,道:“你说,陈有田媳妇那阵子说是跟桑氏一起在县里卖野菜,卖的就是这个吧,那陈家现在不是支了两个摊子?”
周村正嗯了一声:“也不稀奇,当初不是有传言说桑氏差些饿死,沈安下山找他三叔借粮门都没敲开,最后是陈家老俩口主动借了粮和糖送到山上去,才救下了桑氏一条命?救命之恩,怎么关照也不为过了。”
可见哪,善恶有报。
周村正媳妇挺羡慕的:“应该能赚不少,一天两个摊子,陈家这是要起来了。”
周村正看着外边的天,喃喃:“起来也好,日子过起来了,才能把根扎得稳,挺得住风浪。”
周村正媳妇嗔他一眼:“一天天叨叨什么呢。”
她兴兴头头的:“你说,咱家能不能也问问那桑氏,这豆腐兴不兴给咱们也帮着卖一卖?叫三郎挑到县里去,县城挺大,应该也不妨着桑氏和有田媳妇的生意吧?”
问了好一会儿,男人没回话。
周村正媳妇一看,人正出神,她推了推自家男人:“出什么神呢,跟你说话。”
周村正回神:“说什么?”
周村正媳妇把话重复了一遍,周村正想了想,摇头:“轮不到咱,前边还有施家和卢家呢,陈家都有两个摊子,前阵子帮着盖房子的陈家和施家能没得照顾?”
周村正媳妇不信:“不能吧?带着这么多人,那桑氏自己不卖啦?”
周村正笑笑:“想知道是不是还不简单,你去问问七嫂,看看施家和卢家找没找七哥办过所不就清楚了。”
往返县城少不得过所,施家和卢家要往县里去摆摊,那就绕不开要往里正那里走一趟。
周村正媳妇一听还真是,又道:“我也就随口说说,还真跑去找七嫂打听啊,犯不着。”
话是这样说,下午的时候人出去了一趟,回来啧啧有声:“还真叫你料准了,施家和卢家农忙刚开始第二天就找七哥办过所了,一个是甘氏的,一个是冯氏的。”
周村正一笑,道:“问的七哥?”
周村正媳妇摇头:“问的七嫂,七哥去县里了,说是上边通知的,所有里正今天都去县衙。”
周村正神色微变,原本松松搭在桌上的手不觉就攥了起来:“所有里正都去?”
周村正媳妇一脸莫名:“是啊,每次上边有事让做,不都所有里正都去吗?”
周村正闭了闭眼,抬手揉了揉眉,好一会儿没说话。
周村正媳妇终于觉着不对,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七哥去县里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周村正摆手:“没事,许是我想多了。”
想了想,叮嘱了一句:“要是有粮商过来,今年咱们家的粮食不卖。”
周村正媳妇终于意识到什么,脸上的不经心收了,肃了神色问道:“怎么了?”
周村正摇头:“不清楚,不确定,等七哥回来我去问问,反正今年咱们家的粮食先别卖。”
“给高价也不卖吗?我今天去三里村,听说粮商今年收晒好的谷子,价格给到了七十三文一斗。”
这已经比粮店里现在的卖价要高了,三里村的杂货铺今天闻风就调价了。
周村正听到粮价涨了,脸色越发难看,摇头:“不卖,给一百七十三文一斗也不能卖,今年粮食都得留着。”
周村正媳妇愣愣点头,男人不说,她也不再问是为什么,只把男人说的话都记下:“行,我会跟老大几个也都交待一声,粮商来了也不用往家里引了。”
总归等晚上七哥回来,男人去确定了消息,定是会跟家里人讲的。

没用等到晚上,未正,秦芳娘和甘氏三人从县里回来,面色就很不好看。
桑萝初以为是东西没卖完,看了看,担子全都空的,便问秦芳娘:“婶子,这是怎么了?”
秦芳娘脸色有些白,说:“出城的时候,城门口看到衙役张贴布告,好像说是要交租税,可是我们今年的租税初春就已经交过了,怎么还要交?”
冯柳娘还是不大信:“会不会是弄错了?当时也没有识字的,都是前边听说了的人在传。”
秦芳娘有些神思不属:“但愿是弄错了,我得赶紧回家先说一声,回头让我爹去问问村正看看。”
甘氏显然也急着回去,倒还清楚一些,把次日要的豆腐还是定了下来,秦芳娘和冯柳娘这才醒过神,说了第二天要的豆腐数量,说稍晚些把钱送来,就匆匆走了。
桑萝手上两个晒架刚做完,这会儿也没心思接着往下做,索性也跟着下了山,往陈家去。
“交租税?”陈老汉像听天书,摇头:“那不能,咱们今年的租税已经交完了,是衙役给你们念的布告吗?”
秦芳娘摇头:“我们出城晚,贴布告的衙役已经不在了,是听旁边的人议论,问了一下,说是要交租税。”
新粮还在晒场,还没入仓,现就听说这样的事,陈老汉在屋里团团转了几圈,呆不住了:“我去趟周家。”
才走出大门,就碰上了相携来的施二郎和卢老汉,三个人一照面,卢老汉见陈老汉往外走,就道:“这是去周家?”
陈老汉点头:“过去打听打听情况。”
两人也不用进陈家了,索性就跟着一起往周家去,一路走着,俱是沉默。
晒谷子的日子,周村正自己是不用在外面忙的了,所以今天难得是歇在家的,看到陈老汉三人过来,先是一愣,想到这三家现在许是都有人在县里摆摊,隐隐约约又猜到了什么,心中不祥的预感更甚。
这样想着,起身迎出几步:“陈叔、卢叔,怎么这样难得,一起往我这来了?”
又与施二打了一声招呼,请了三人屋里坐。
陈老汉也没心思客套,直接把儿媳在县里听说的事说了,道:“我们不大信,咱们今年的租税今春不就交过了吗?怎么还要交?想是当时布告边上也没个识字的人,会不会是以讹传讹?特意来你这问问看,你有听着什么消息没有。”
周村正沉吟片刻,摇头:“我这里还没接到消息,不过之前隐约听说过今年北边好几个州受灾严重,外边情况不大好。”
他有些猜测,却未敢确定,只能道:“再等等吧,料想那布告说的若是真,今日傍晚,最迟明日,里正总该过来通知的。”
陈老汉几人哪等得到傍晚还是明日,多等一刻都心焦如焚。
扎着裤腰带熬了整半年,这才刚看到盼头,又说要交租税,这谁接受得了。
正不知该当如何时,听得远处三声锣响,有人高声吆喝,让都到村中晒场去听告示。
会让往村中晒场去,大多是里正、村正有话说,村正就在这里,敲锣喊人的是谁?
堪堪验证了周村正前边那一句话,在场四人心下都是一沉,最后那一点侥幸都被打得摇摇欲碎。
“走吧,去看看。”
周村正请陈老汉和卢老汉先行,自己随在侧。
远远的看到晒场中站着的那人,不是周里正和两位里长又是谁?
村人们还在陆续过来,周村正先往周里正那边去了:“七哥,怎么回事,当真是要收租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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