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太太就都笑,“有鸡有鸭还有肉,这还不好,得什么菜才算是好?”
说笑着进了灶屋,看到那案上几个陶盆和大汤碗里做好的菜,卢老太太哟一声:“阿烈媳妇这手艺不错。”
原以为自己是来帮忙掌勺的,现在只看看桑萝做出的这几道大菜,俩老太太就知道用不着自己了,这桑氏年纪虽轻,论手艺她们还未必能比得上,且做事有章程,要耗费较长时间炖煮的菜早就备好了,后面她一人都支应得过来。
得,两人大致看了看已经做好了哪些准备,很快给自己做了定位,洗菜切菜打下手。
两老太太就迅速分工起来,沈安和沈宁洗菜的活也被接手了,被打发去忙别的,小兄妹俩看了看,灶屋里压根没有他们忙的余地了,索性去扎他们还没扎好的篱笆。
桑萝则在灶屋里剁肉馅准备炸丸子,用的主料不是别的,正是今儿做豆腐新得的豆腐渣,加面粉少许,剁点儿青菜,加上肉馅,敲四个鸡蛋,用调料调好味儿热油下锅炸丸子。
陈婆子端着洗好的青菜进来准备切菜时,看到那炸得金黄的丸子,啧一声:“今天孩子们要乐了,这比过大年还丰盛。”
等桑萝端出一个陶盆,陈婆子看到里边三块白色的豆腐,三块绿色的神仙豆腐,眉头都挑了挑:“晚上还上这两道菜?”
桑萝笑着应是,陈婆子就知道自己先前料得不差了,衷心笑了起来。
恰逢卢老太太也端着洗好的菜进来,看到陶盆里两样她从来也没见过的东西,讶异问了一句。
桑萝笑着简单介绍了菜名,也没说这是自家做的,只笑道:“置办不起太多好菜,就投个巧宗,弄些新鲜吃食来博个热闹,一会儿开席了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卢老太太自然捧场。
两种豆腐做起来都不复杂,因为今天孩子多,神仙豆腐是最简单的用糖水浇头拌了三盘,豆腐则是取了两块做的肉沫豆腐,另一块则分做了鸡血烧豆腐和鸭血烧豆腐。
陈婆子在旁边看着,又看了看灶屋里侧的石墨,笑着与卢老太太道:“老妹妹你今天有福了。”
卢老太太只道是陈婆子说的是口福,笑呵呵应是。
陈婆子却觉得,桑萝在今天把神仙豆腐和豆腐两个菜添了进来,可不像她说的那样菜不够丰盛才需要加两样新鲜吃食。
这样的菜哪里不丰盛,只现在她看到的,炖鸡、红烧鸭、红烧肉、卤口条、卤猪耳朵、蒜炒鸡鸭杂、鸡血豆腐、鸭血豆腐、神仙豆腐、炸丸子。
似血豆腐那样份量不够的,两桌上的是鸭血豆腐,一桌上的是鸡血豆腐,合着算一道菜,这也九大碗了。
还有一道猪肝,一个正炖着的芦菔骨头汤,素菜未计。
一席十几个菜,荤菜占了大多数,这不丰盛还要怎样才算丰盛?
所以,今天两道豆腐都成了席上的菜色,陈婆子直觉桑萝这是有别的打算。
从前做神仙豆腐都要忙上许久,再加个豆腐,每天再走二十余里路在县里摆上半天多的摊子。
桑氏也不是铁人,哪里能扛得住。
而且桑萝其人,老太太也算是知道些,是个受人点滴好处都会记在心里的,能报答就会报答。
施家和卢家帮着盖了房子,只怕桑萝早存了也帮扶一把以为答报的心思了。
陈婆子心下猜想,施家和卢家这次农忙过后,家里怕是就有人能跟她家芳娘一样了,能沾着桑氏这手艺的光,跟着做起一门营生来了。
灶屋里还在做菜,今天有被邀请的一群不用下田割稻的娃儿就提前到了。
肉香味馋得一群孩子哈喇子都快滴嗒下来了,但也只敢跟沈金似的,扒在院门那儿往里瞧,见院里没有摆桌,就知道开席还没这样快。
肚里的馋虫闹翻了天,几声咕噜噜先后响起。
虎子:“沈金,你鼻子最灵,闻得出是什么菜不?”
沈金:“棒子骨汤,加了芦菔的。”
一群小娃儿猛点头。
“还有呢?”虎子吸着鼻子:“芦菔味儿太重了,我都闻不出别的。”
沈金又猛嗅:“炖鸡,红烧肉,还有……”
还有什么他也认不出来,那味儿好闻,而且重,芦菔汤都盖不过它去,但他没吃过,不认得。
他说:“还有鸭。”
这个没闻出来,他今儿亲手拔的鸭毛,嘿嘿。
几个小的听得嘶哈嘶哈。
“沈金,你真厉害,居然闻得出这么多种菜的味儿来。”
“三哥,大伯什么时候搬桌子来?怎么还不开席?”
“是啊,我爹怎么还没来,奶早上说了让他今天得早点回来,负责搬桌凳的。”
“我馋,好想吃肉。”
“我想吃鸡。”
沈金:“我每一样都想吃,而且我中午特意只吃了两口粥呢,就留着肚子等晚上这顿啦。”
虎子一脸震惊,那震惊一瞬又转成了佩服,压了压,还是佩服:“你真行,我怎么就没想到。”
今天农忙,家里难得给吃干饭了,中午还炒了蛋,他一下没管住,就吃多了一点。
虎子心里寻思,要是他能想到跟沈金学一学的话,留着肚子,那指定能多吃好些菜。
鸡肉、鸭肉、红烧肉!!!
不行了,想得他口水狂流,咽都咽不及了。
在屋后忙着扎篱笆的沈安,隐约听到动静,出来就看到自家院门边叠了一堆的娃。
似沈铁沈甜那样太小的,挤都挤不进,只能站在最后边。
沈安凑过去:“你们干嘛呢?”
一群对着灶屋流口水的娃都回头,一看到沈安眼睛就亮了。
“我们在闻晚上有什么菜,你知道的吧。”
沈安笑:“好菜,这不马上就要到吃晚食的点了吗?一会儿就看到了,急这一下做什么?”
沈金猛咽口水:“你不懂,我们都盼几天了。”
被沈安嫌弃的看一眼:“擦擦口水。”
沈金:???
口水流出来了?
他忙抬手去擦。
好嘛,原本没流出来的,这一擦倒擦出来了……
还不止他一个,沈安一说擦口水,除了年龄大点儿的虎子,那一群小的个个都和沈安一样反应。
后过来的沈宁看到这一幕都乐笑了。
她道:“现在有什么好问的,问了我二哥也只会说我嫂子买了哪些菜,哪有一会儿摆在桌上看着美?行了,小的一边玩儿去吧,虎子和小金过来帮我和二哥扎篱笆呗?”
一群小的因为今天能来沈安和沈宁家里吃席,格外听沈宁的话,让到一边玩儿去也就不凑在沈安家的院门边了,一起往旁边散,看山泉引水管的,看鸡舍上边那个芭蕉叶棚顶的,看朵野花都能扯下来乐半天的,反正三两个一堆,自己玩上了。
沈安他们四个大的去扎篱笆去,虎子和沈金现在别提多乐意给沈安家里干活了,不怕活多,就怕没活干。
这两个都没扎过篱笆,不过有沈安沈宁教着,一下也就上手了。
虎子看着沈安家院外这一片地:“你们家每天都在一点一点变得不一样,越来越好看了。”
“那是。”沈安很自豪,说:“我大嫂可聪明了,那个鸡舍你瞧着没?那是我大嫂亲手搭的,厉害吧,你们家的鸡舍没有芭蕉叶顶吧?”
虎子摇头,沈金也摇头。
沈安:“搭个芭蕉叶顶又好看又能防雨,我大嫂说芭蕉叶不透雨。”
沈宁:“天太热还遮阴的,鸡鸭在里边不会被热到。”
兄妹俩一边干活一边炫自家大嫂搭的鸡舍,听得虎子也蠢蠢欲动,一眼一眼的往沈家的鸡舍那儿瞄。
怎么搭的,要么他回家拉上大哥二哥也给搭一个?
正这样想着,听得在屋侧玩的那一群孩子一阵骚动,虎子几人走出几步一看,乐得也差点跳起来!
“我爹扛桌子来了!”
三牛也欢呼:“我爹也扛了一张桌!”
沈金、沈银、沈铁:……
他们爹什么也没给干过。
沈安也不扎篱笆了,跑过去看用不用帮忙,然后就看到山脚下大牛和二牛一人扛了两条凳子,大牛还行,二牛明显吃力,忙小跑着就去接。
下去接凳子的不止沈安,因为后边还有桌凳在往这边搬,沈金和虎子,就连沈宁也一起奔了下去。
小孩儿乐得跟过年似的,跟着扛桌子的大人就往院里凑。
因为灶屋建得够大,桑萝家的前院比之后院明显要大得多,陆续被扛进来的三张桌子,错一错位置,倒也摆下了。
一群孩子搬着条凳,你一条我一条就往桌边摆。
这热闹劲儿。
桑萝出来问了问送桌子过来的陈有田和施二郎和卢大郎,知道家里人一会儿就能过来了,该热的大菜就热了起来,能摆出去的也开始往外摆。
沈金他们这一帮子人看到炸得金黄的丸子,激动得嗷嗷直叫,陈婆子帮着端菜出来,看到这情景就笑:“都先不能动桌上的东西,得等人齐了,还得祭祀祖宗、安置灶神才能开席,知道吗?”
也不知谁领的头,齐刷刷喊知道。
陈婆子笑着进屋去了,孩子请得多也好,这多热闹,人气足足的。
灶屋里边的桑萝懵了。
还要祭祀祖宗、安置灶神???
这个她完全没有准备啊。
见陈老太太一进来,桑萝就凑过去了:“阿奶,你刚说的那两个规矩,我不知道,没做准备。”
俩老太太都愣了愣。
这不是常识吗?
桑萝:……
这真怪不了她,她从小长在孤儿院,压根不懂这些,而且也没有祖宗,哪里想得起来祭祀祖宗。
陈婆子看卢老太太:“你家有香烛吗?”
卢老太太点头:“有,我这就回去拿去。”
说着快步往外去了。
三家人来得都很快,卢老太太取了香烛回来,桑萝在俩个老太太指引下摆了一碗米饭挟了几块红烧肉作供品,接了灶神,又祭祀过祖宗,秦芳娘一行人就到了。
走在前头是捧着一个火盆扛着一架梯子的陈老汉和陈有田父子,后边各人手上都抱着有东西,像大牛那样的半大小子,背上还有背着柴的。
桑萝还稀里糊涂的呢,就被陈婆子领着她又唤了沈安,被一群今天来吃席的人簇拥着,过起了一些风俗来。
尽管桑萝并不明白端着火盆从放倒在地上的梯子走进院门里是什么寓意,但热闹确实是热闹。
都进了院里,秦芳娘才把自家带的礼呈了过去,嘴上自然是吉利话,施家妯娌和卢大郎媳妇也跟着行事。
桑萝到这时才知道三家都给她备了米油柴,来给她们添财添有添旺。
一时真不知该怎么谢才好,收了三家的米倒进米缸里,又把油放进灶屋,柴在灶屋外的屋檐下码好,忙引着众人入席。
这时才发现没见着卢家那位二儿媳,忙进去问卢老太太:“卢家阿奶,二婶子怎没过来呢?阿戌那孩子也没见着。”
卢老太太原本在灶屋里忙得脚不沾地,听到这话一愣,出屋一看,好嘛,一家子人,大房的全来齐了,老三也在,独不见老二媳妇和阿戌。
卢老太太脸黑了,看向长媳,就见她这好儿媳心虚得目光闪躲,连和她对视都不敢。
想想今天早上交待过的,一大家子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来,因为大房父子五个,其中四个都在被请之列,当然,桑氏说是让把孩子也带上,自然也包括石头这种没去帮忙的孩子。
但卢家这么多人,还真能厚脸皮的一个落全坐人家里吃席啊。
因为大房父子五个有四个被请,老三也去,卢老太太想着不好独独漏了二房母子在家,一早就说了,今天长媳春娘带着四孙儿石头在自己家里吃。
她是没想到二儿媳和小孙儿没来,老大媳妇和石头却都在。
老太太腮角绷了绷,强忍着没有摆出脸色来,也没给长媳没脸叫她回去,事已至,只能与桑萝道:“是柳娘觉得太多人过来不大好,她又想在家歇歇,所以就没过来。”
桑萝:“这是怎么说的,暖房不就讲究个热闹嘛。”
转身就唤沈宁:“去请你卢二婶子和你阿戌弟弟过来吃席。”
沈宁脆生生应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
卢老太太笑道:“这可怎么说的,我们这一大家子,似来吃大户的。”
陈婆子瞧出什么来,插科打诨把她话头接过,说笑几句,引得众人都笑,这事才算是暂过。
卢老太太也没事人似的,笑着招呼秦芳娘几人进灶屋帮忙端菜。
几个妇人进进出出几趟,桌子渐满,摆得满满当当的三桌好菜,给一院子人都看愣住了。
帮着端菜的秦芳娘、施家妯娌也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也太丰盛了吧,眼都瞧花了。
齐刷刷咽口水,又没人敢往桌上坐。
陈婆子看笑了:“愣什么呀,都上桌吧,我看男人、女人、孩子各一桌就挺好,哪边宽松就插几个人,哪边要是挤吧就桌边站站手长些也行。”
三桌,挤一挤论理是都能坐下的。
又是闹闹烘烘的落座,落座后却都没人动筷,要等卢家二儿媳和小孙儿。
卢老太太一见这架势,忙摆手,“不用等,这许多菜呢,随时来随时有吃。”
卢老汉也是这样说法,桑萝看看陈婆子,陈婆子也点头了,她这才道:“那行,那咱就先开席,陈阿爷和卢阿爷这一桌我买了一小坛酒,我这就去抱来。”
“还有酒?”施二郎眼睛亮了。
桑萝笑:“不多,估计只够让大家浅饮几杯,阿爷叔伯们莫怪。”
“不怪不怪。”施二郎笑得很开怀:“只能让我沾一沾唇都行,我有小半年没沾过酒了。”
桑萝笑着就进了灶屋,没一会儿就捧着那个小酒坛出来。
看到酒,就是平日里甚少言语的陈老汉和陈有田脸上也不禁露出几许兴奋之色来。
陈老汉笑道:“阿烈媳妇,阿爷今天就不跟你客气了,今儿要叫你破费了。”
桑萝笑:“一坛浊酒,谈什么破费,阿爷你们吃好了就成。”
乡野农户,今年粮食果腹都不够,酒算是奢侈品,倒酒这事自然不能是长辈来。
这一桌的长辈也就陈家和卢家两位老爷子,下边是陈有田、施二郎和卢家兄弟两个,能喝酒的总就六个人,凑在他们这一桌坐的半大小子是不能沾酒的,这会儿规规矩矩坐着呢。
甭管城里乡下,家里家外,吃饭的时候长辈没动筷,晚辈那是不能伸筷的,这是大多数人家都懂的规矩,所以这会儿几个半大小子就只看着大人们的热闹,年纪最大的拴柱有点儿羡慕他三叔能喝酒,他才十四,大人是不给沾酒的,还不知道酒是个什么味儿呢。
陈有田他们这一辈儿,属施二郎性子活泛一些,又很是馋酒,一见桑萝捧了酒出来,起身就去接过。
这一瞧,哟呵,不是散酒!
他抱起来左看右看,两眼就放了光:“阿烈媳妇,这是集上杂货铺买的吧,我先前瞧过,这得十八文吧?”
桑萝没想着他连价钱都门清,笑着道:“施二叔一瞧就是个吃家,我这银钱有限,买不上更好的了。”
“这还不够好?顶好的了!你施二叔我不是吃家,就是馋,馋瘾儿大了也只能逢年过节打一二角散酒,今儿是有口福了。”
陈老汉几个都说是:“这样的坛装酒我们平常可不舍得买,阿烈媳妇你这招待没说的了。”
桑萝笑弯了眼:“那大家今晚吃好喝好。”
又看到酒坛子的封泥,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好,施二郎一看她反应就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来就成,找块石头就能把泥封敲松,你去坐席吧,这边筛酒的事就我们自己来了。”
男人们喝酒的事,桑萝确实不大会招待:“那就辛苦施二叔。”
与桌上几位长辈招呼过,这才转身去瞧孩子们那一席。
沈宁去请人,照管这一席的就是沈安,十二岁上的几个半大小子都坐到男人那一席去了,这一桌就全是小娃子,最大的就属十岁的二牛了,最小的是沈三家才两岁的甜丫儿,还有个看上去四五岁大的小姑娘,跟着二牛三牛,应该是施家的孩子。
十一个孩子,小的和大的挤在一处,一张条凳坐三个,最小的像沈甜和施家小姑娘那样儿的,直接就不上桌,站在自家哥哥边上等投喂,愣是给去喊人的沈宁和还没来的阿戌腾出来了一张条凳的位置。
沈安看自家大嫂过来了,就凑过去小声道:“虎子还有个姐姐,叫大妞,大妞姐今天也没来。”
小家伙小声给自家大嫂递话儿:“虎子说,他奶奶怕家里人太多,都过来不好,想着他们家他爹和他两个哥哥加他,来了四个了,早上在家是留了他娘、他姐还有他弟在家的,让他二婶带阿戌过来。”
来的人怎么换了,虎子是不晓得的。
他只看到施家人都来齐了,沈金兄弟姐妹也都来齐了,惦着自家阿姐和堂弟阿戌没能来呢,才悄悄跟沈安说小话。
桑萝听着眸光动了动,卢老太太那会儿轻微的神色不对应该就是因为这个了。
她不知道卢家这中途换人是妯娌两个有什么机锋,还是纯粹巧合,这不重要,她今天请席是感谢各家出力帮忙的,至于卢家的家事,她无谓究根刨底。
原不清楚卢家有多少孩子,这会儿听说家里不止卢二婶和阿戌,还有个叫大妞的姑娘,担心自己没交待,沈宁不会叫,就与沈安道:“那你再跑一趟,把你大妞姐也喊来。”
卢老太太瞧着是个明事理顾场面的,往家里留三个人想来是真觉得来的人太多,不好意思。
桑萝觉得,要不是拴柱、铁柱和虎子都是在她家帮工的,都在被邀之列,老太太连这几个孩子都不会让来。
想起老太太那天待二儿媳格外慈和关照些,让二儿媳带阿戌那孩子过来,应该是照顾没了男人父亲依仗的二房。
沈安一听大嫂让他去请人,笑着应了一声,和虎子悄悄说了,就往外跑。
桑萝回到妇人们那一桌的时候,几个看到沈安出去的就问起来,桑萝笑道:“才知道虎子还有个姐姐,我让小安跑一趟一起叫来,大家都在这边,怎好留了她一人在家。”
卢老太太实有些不好意思了:“阿烈媳妇,这哪里好意思,说实话,我们家这一来十几个,村里没有这样吃席的规矩。”
桑萝笑着打断了:“阿奶,规矩是好变通的,咱这跟办席也有些区别,就几家人凑一块热闹热闹,就不讲究这些了,再且说了,我也不是那傻大方的,您瞧瞧,咱这些人吃,咱是这三桌席面,就是再添几个,咱也还是这三桌席面,孩子们挤一挤,站个边角,与我也没有多花额外的银钱,您说是不是?”
众人就都笑了起来,陈婆子接着桑萝的话道:“可不就是这样,都是相熟的,哪里就真盯着那几个规矩了。”
施大郎媳妇几人也笑着接话,卢老太太也笑了起来:“行行行,我算瞧出来了,阿烈媳妇是个大方的,大家伙也不笑话,老婆子我也厚一回脸皮啦。”
有说就有捧,气氛一下子活络了起来。
孩子那一桌已经开始吃上了,男人们那一桌酒一倒上,陈老汉和卢老汉几个一开言,招呼着大家伙儿吃,也唰唰动起了筷。
陈婆子见此,笑与桌上众人道:“那咱们也动筷?”
众人纷纷附和:“动筷动筷。”
等都伸出筷子去挟菜,这时施大郎媳妇才挟住一块豆腐,笑着问道:“这是什么菜?从前好似没见过?”
陈婆子笑,要说施家最聪明的,还是这甘氏,有的人精明外显,有的人精明内敛,施二郎是前者,这甘氏就是后者。
她也不说话,就笑吟吟挟一块豆腐来尝。
桑萝笑:“这叫豆腐,咱们这边想来较少见,大家尝尝看。”
众人早有看到了好奇的了,这时还没挟菜的就都去挟豆腐,已经下意识先挟了肉的,把肉往碗里一放,也去挟豆腐。
待都送入口中,这滑嫩鲜香,众人眉头都挑了挑,施二郎媳妇道:“这在哪买的?贵吗?我怎不知有这个卖?”
甘氏细品着口中豆腐的滋味,也望向桑萝。
桑萝把东西都摆到了台面上,自然不会去瞒,笑道:“我娘家传下来的方子,自家做的。”
除了陈老太太和秦芳娘,或者还算一个甘氏,其余人都愣住了,那一瞬间大家心里同一个念头,难怪能盖屋啊,卖野菜哪能负担得起盖房子那些日子那么好的饭食。
桑萝笑着,挟了一块神仙豆腐,道:“这个叫神仙豆腐,也是我自己做的,简单用糖水拌了拌,阿奶和几位婶子也尝尝看,看看可适口。”
大家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去挟那神仙豆腐。
这一回神仙豆腐入嘴,可就不如前边吃豆腐来得纯粹了,都悄悄去瞧陈婆子和秦芳娘。
施二郎媳妇最是个心直口快的,就问秦芳娘:“芳娘,你们之前去县里,是不是还卖这个啊?”
秦芳娘:……
正主儿坐这里,你问我干啥?
甘氏:……
弟妹又犯缺心眼了。
直接问桑氏也比当着桑氏的面问秦芳娘好啊。
她有些尴尬,脑中急转着怎么圆个场,桑萝笑了,道:“无妨的,咱们几家现在也算有些交情,我既把东西摆上台面,自然没什么不可说,之前在县里卖野菜是真的,不过这神仙豆腐也卖,也不是多贵重的吃食,两文钱一块,赚些买米买粮过日子的银钱,陈阿爷没往外说那是我请阿爷先帮忙瞒着些。”
众人就都懂了,就沈家长房之前那房子,手里有这样的方子,也确实是得捂着点儿。
难怪要急着盖屋子围围墙。
再一看那个能上锁的后院门,更懂了。
甘氏就先笑道:“家里传下来的方子,如今又靠这个谋生,是该谨慎些,也是我弟妹嘴快,咱原也不该问,阿烈媳妇你也放心,咱们今天话说到这就止到这,就咱这几家知晓,再不往外传的。”
施二郎媳妇和卢家婆媳也跟着点头,卢老太太还好些,施二郎媳妇和卢大郎媳妇这会儿那叫一个羡慕秦芳娘啊。
两文钱一块,还是这边没人见过的吃食,肯定卖得好吧。
桑萝把众人的反应都瞧在眼里,笑道:“那倒不必,现在屋子盖好,方子也不是那样好学去的,这两种豆腐我原也是想要送到集上去卖的,村里人早晚会知道,倒是另一桩,我自己精力有限,每日里做这豆腐就要花去大量时间,再要往返县里,实有些吃不消的,今天做这两道菜,原也是想问问您两家的意思,可有意愿和陈阿奶家一样,家里腾出一个人来也做一做这卖吃食的营生?”
院子里人太多,尤其孩子多,格外闹腾,桑萝说话声音也不高,她这话也就这一桌子人能听到。
陈婆子婆媳两个笑笑,意料之中。
卢家婆媳和施家妯娌却是又惊又喜:“当真!?这东西也能给我们去卖?”
“当然,咱们先吃饭,迟些再细说。”
两家人都跟被馅饼砸中了似的,还有些晕晕陶陶,不敢相信。
恰这时,院门外沈宁的声音传来。
“大嫂,卢二婶子来啦。”
几人才从那种晕陶中醒神,都转身瞧过去,就见沈安沈宁兄妹都回来了,一起的是冯柳娘和大妞、阿戌,纷纷歇了筷子起身招呼她。
“柳娘这边来。”
脸上都笑得花一样。
冯柳娘:???
她很快知道原因了。
孩子那一桌吃得风卷残去,吃完就跑院外玩去了,男人那一桌因为喝酒,才刚开始吃饭,妇人这一桌已经吃饱了,齐刷刷帮着收桌子。
等桌子收好了,又齐齐整整坐了回去,满眼的雀跃。
“阿烈媳妇,刚才那话,你给咱们细说说呗。”
卢老太太先开的口。
这会儿孩子们都院外闹腾了,院里相对静些,另一桌的男人们也就听到了,施二郎转身一瞧,看妇人那一桌都格外雀跃,他媳妇眼睛都放光了,奇道:“说什么呢?”
旁人没空答他,都看着桑萝呢,他媳妇倒疼他,小声道:“桌上那豆腐你们吃着了不,就是白色和绿色的那两种,是阿烈媳妇自家的方子做的,问咱卖不卖呢。”
施二郎精神头一下上来了。
桑萝盖房可不靠卖野菜,这是他们早有认知的。
原来是那什么?豆腐?
男人们这一桌也全竖起了耳朵。
桑萝也不卖关子了,把她和秦芳娘先前是在县里卖神仙豆腐和野菜的事大概说了说,道:“县里有东西两市,得交市税才能进,县里的巷道里可以挑担叫卖,另一个就是三里村的集市和周边各村,两文钱一块的豆腐或许不能常吃得起,但偶尔也能有人买。”
“我呢,从前要做神仙豆腐,如今又添了豆腐,说实话,逃荒和之前几个月熬着,把身体底子耗得厉害,做这些吃食太耗时间,就不想再每天来回二十里到县里摆摊子了,给自己留个喘息的时间。这次盖房子全承了各位帮衬,我也没什么好回报大家的,所以先想到的就是问一问你们,愿不愿意跟有田婶子一样,从我这里拿点儿豆腐挑出去卖,也算是个营生。”
“愿意啊,这怎么不愿意!”
这一回不等女人们应,男人们先就抢着应了。
傻子才不愿意啊,这送到手上的财路呀。
乡下除了种地,真没有什么找钱的法子,去县里打零工是有,但并不容易,不是时时都能找着活儿的,进了城没找着活儿,进去一次还得倒搭一文钱的入城费。
桑萝等施家和卢家都表了态,这才接着说道:“既是这样,我说说我这边的章程吧,豆腐和神仙豆腐从我这儿拿,是三文钱两块,你们往出卖,是两文钱一块,每卖两块豆腐,可以赚一文钱,两成半的利,听着是不多,但我自己卖了这些时候,还算好卖,之前只卖神仙豆腐,在县里的话一天五六十块是好卖的,当然,我的情况也只能给你们做参考,做买卖这种事还在个人,也有天赋和运气之说的,保证不了你们也能卖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