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登基了—— by无忧盟主
无忧盟主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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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姊妹四人倒是都得?到了重用,只是全凭江流水居中操作,与崔玄师当初的设想大相径庭。奔赴战场的二娘天色、三娘海木既重现了将门的昔日?辉煌而名声大噪,亦与留守江流水身旁的五娘百川一同构成了江流水的坚强屏障。
尤其是任百川。崔玄师意?识到江流水脱出掌控后,第一时间决定?宁可杀死不能放过?,便?向江流水动手,江流水昔日?功力再好,双腿却是软肋,而江云江石又武艺不精,若非任百川及时出手,只怕江流水便?要毁于一旦。有此一劫,任百川也就拒绝了同往战场的安排,直接留在此处,许多江云江石不便?处理的事?情,由她来做却妥当许多。
江流水听到任百川的担忧,说:“不好打便?是了。”
“喂。”任百川道:“你两个姊姊可还在战场上?呢,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江流水将纸条凑上?火苗焚烧,说:“你现在便?可以通知?她们,不好打就别打了。”
任百川皱眉:“什么意?思?”
江流水声音极轻:“意?思便?是,可以放赵孟清来了。”

第114章
得到江流水的指点后, 李璋摊开了自己的?决定?,多?数人习惯了他的?刚愎自用,不发一言, 唯独宋含熹坚持进谏。
江流水滚着轮椅去见李璋时,正与宋含熹碰见,彼此表面客套地行礼, 寒暄几声,江流水问:“宋大家可是去见殿下?”
宋含熹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便要?兀自前行,未几步,江流水慢吞吞道:“宋大家当真是满怀忠义之人。”
宋含熹顿住,又听?而不闻,像以往每一次那样相看两厌,恨不能更快走开。
见她走远, 江石奇道:“我还以为她不是那样的?人呢。”
江流水问:“哪样的?人?”
“满怀忠义的?人啊。”江石道:“本来听?说了她从前那些事, 我还以为她是个最会趋利避害的?人, 可现?在看来,又突然变成了大忠臣,真搞不明白。”
“是啊。”江流水道:“如何就变作了忠臣呢。”
江石更听?不懂了:“难不成是摔那一跤,恨上?您了,才非要?和您作对?”
旁边江云听?了,提醒道:“她摔那一跤, 与我们何干。”
“啊, 是。”江石连忙说:“本来是和我们没有关系的?,可说不定?她就怀疑上?我们了呢, 毕竟摔得那样惨。”
颍州偏北,冬日雪繁, 去?年?时节尤其降雪频仍,又久不回暖,地面的?雪不待融化便结成了冰,任谁走过都要?小心?几分。偏巧那日宋含熹脚下没有留意,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又滑出?几尺,直接磕在后脑勺昏了过去?。
她本来年?岁已高,这一摔,不仅昏了几日,更是在床上?硬生生躺了两个月,错过了几次重要?决策,以至于颍州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后来虽然能够下床行走,却损耗颇大,再不如往日健步如飞,人突然就衰老了下去?。
可是,谁都会摔倒,尤其冰雪天?里,宋含熹想要?找到罪魁祸首,却捉不住半点把柄,只是离江流水越发远了,见了面点头便走,正如此次,明明同去?见李璋,她硬是拉开一段距离,先一步进入书?房。
将要?开口,李璋劈头便道:“你最好闭嘴。”
宋含熹在前朝亦受尽尊敬,纵是李益,不发疯时也做得好一手表面文章,如今遭这一堵,先压了压心?气儿,才平静道:“臣以为此举不妥。”
李璋道:“你怎么想和我有什么关系?”
宋含熹坚持说下去?:“赵孟清尚在幽州,纵然公主调兵攻打豫州,赵孟清又怎么可能为了回防豫州而置自己的?安危不顾?”
李璋依旧做自己的?事情,好像没听?见。
宋含熹耐心?地将道理掰开揉碎了解释,说:“与豫州之危相?比,赵孟清更重自身安危,便宁可弃豫州,亦不能弃幽州。如此,他势必仍向颍州进攻以解幽州之围,而您向公主求助,非但不能解颍州之围,更令公主兵马长?驱直入。这分明是引狼入室!”
“你这是什么话!”李璋猛地撂开笔,道:“那是我姊姊!”
“她亦是东南四州的?主人!”宋含熹道。
“那又如何!她是大周的?公主,而我是大周的?太子,我有危难,她自然要?来救我!”李璋皱起眉头,不耐烦道:“宋含熹,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宋含熹竟无言以对。
是的?,李璋是大周的?太子,当初为扶持他继承复国之志,她与崔玄师没少向他灌输这一观点,并一再强调公主必须归附于他的?名下,如今可倒好,公主断然拒绝归附,太子反倒当真以太子自居,以为这名头无往不利了。
宋含熹不说话,李璋也没再客气,直接喊人送客。宋含熹走出?门去?,又与江流水迎面相?逢,这次连点头也没有,便擦肩而过,心?头却想起那句质疑。
她何时竟成了满怀忠义之人。可笑。她从来不知何为忠义。
宋含熹慢条斯理地收拢衣襟,脚下一转,走到崔玄师的?府上?。她劝不得李璋,便来劝崔玄师。
崔玄师见了她便知来意,道:“殿下如今正厌恶我,凡我所言,他必驳斥。此番我也劝不得。”
宋含熹怒道:“那便坐视不理,任公主踏平颍州吗!”
崔玄师讶异抬头,道:“总该是赵孟清才是。莫非宋大家以为公主威胁更大?”
言罢,他沉吟片刻,试探道:“或者,宋大家在意公主甚于赵孟清?”
“崔相?自然不在意公主。”宋含熹嘲讽:“公主若是踏平颍州,只怕还要?崔相?位居上?首!”
崔玄师目光微动,面色稍沉:“宋大家若言及此事,那么,我倒也可提提宋大家的?学生如何做了公主臂膀。”
他忽而微笑,说:“倒是奇了。有李娘子在,若公主当真踏平颍州,宋大家难道不该额手称庆吗,如何这样慌张。”
宋含熹笑了:“看来崔相?当真备了后路。”
崔玄师云淡风轻道:“二者悉为周嗣,太子既已如此,公主亦无不可。”
宋含熹扭头便走。
最终,谁也未能劝服李璋,那求助的?消息便送到了昭昧的?手中。
“举兵豫州?”曲芳洲皱眉:“这恐怕不能解颍州之危。”
昭昧道:“是流水的?主意。”
河图问:“那就不是为了解颍州之危咯?”
曲芳洲反应过来:“莫不是要?……”
昭昧点头,指尖在地图上?豫州处轻轻一划,道:“自南而北,插入颍州。”
河图思索道:“豫州兵北攻颍州,我们若要?攻打豫州,追入颍州也在情理之中。”
“不错。何况,我们的?目的?是,”昭昧微笑着?吐出?几个字:“救李璋。”
众人相?视几眼,曲芳洲道:“需要?提防湖州兵马。赵孟清极有可能来攻邢州。”
“是。”昭昧道:“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往北攻豫至颍,一路向西在湖邢边境布防。”
陆凌空原本呵欠连天?,听?到这里,瞬间坐直,道:“这都兵分两路了,总该让我出?马了吧!”
“可以。”昭昧答。
她愤愤然道:“我手底下的?兵到现?在,连战场什么样儿都还没见——嗯?”
陆凌空两只眼睛放出?光来,恨不能把脸凑到昭昧鼻子前面:“你说什么?”
昭昧没有重复,道:“你带领陷阵营的?战士,并五万上?武军,往西侧布防。”
“防守啊……”陆凌空扭了扭脖子,嘬了下牙:“行吧,好歹有仗可打。”
昭昧道:“但不能以陷阵营的?名义。”
陆凌空皱眉:“什么意思?”
昭昧道:“陷阵营的?兵马全部打散,编入上?武军。”
陆凌空要?插话,她没给?机会:“赵孟清身在幽州,难以远程指挥湖州兵作战,故此战只为练兵,拖住对方保住邢州即可,切勿恋战。”
陆凌空挠了挠头,靠回椅背:“知道了。”
“芳洲,河图,”昭昧道:“你们与我带兵去?……救李璋。”
元初二十年?九月,刀锋营并上?武军十万兵马北上?,攻豫州。
李璋三州,汝州与集结在颍州的?幽颍二州兵马悉数夹攻赵孟清,而赵孟清以上?京兵马据幽州,调豫州兵马夹攻颍州,及闻昭昧攻豫,果然置豫州安危不顾,而合上?京、豫州之力,兵锋直指颍州。
初时,遭幽颍二州兵马顽强抵抗,月余,幽颍二州兵马忽而溃散奔逃,让出?光明大道,赵孟清一路对抗汝州兵马,又劈开幽颍战局,直至兵临颍州城下。
而南侧,湖州兵马向邢州集结,于两州边境处遇陆凌空,未得寸进,而昭昧已带兵横跨豫州空城,向北踏入颍州,同赴颍州城下。
三方兵力在颍州集结,其中以赵孟清兵马最盛,且一路高歌猛进,士气飞涨的?同时,渐成骄兵,本以为取下颍州城亦易如反掌,谁知竟于此地遭迎头痛击,倒像是前期所有退让都为了保存最完整的?实力,以铺垫此时的?背城借一。
然而肉到嘴边,怎能就此放弃?
赵孟清与李璋双方兵马大战颍州城下,攻者不退,守着?不让,双方僵持在此,每一日都以血肉堆砌。
然而,纵使前期避其锋芒而保留了势力,双方兵力差距仍大,李璋兵马的?士气在战火消磨中越来越弱,时日稍久,终究无力抵抗。
那一日,颍州城的?大门訇然大开。
赵孟清兵马长?驱直入,而他更一马当先,冲向中心?府衙。
府衙中,江流水正守候在此,崔玄师自然不见,而宋含熹自赵孟清兵临城下,便坚持与李璋同吃同住,如今面上?带着?尘埃落定?的?沉静,看不出?丝毫慌乱,倒显得李璋跟没头苍蝇一样乱窜。
“怎么办,他们打进来了……赵孟清是不是快过来了?他会杀了我的?!他会杀了我的?!”他踱来踱去?,突然抓住江流水道:“任六,救我!”
江流水慢慢拿开他的?手,声音平定?地安抚:“殿下,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李璋面目狰狞,一把揪住她的?衣领:“都怪你!都怪你!若不是你在耳边教唆,我怎会落到今天?这——”
“殿下!”一声高呼,隶臣冲进大殿。
吓得李璋一哆嗦松开江流水,大声道:“赵贼打进来了?”
“不,不是。”隶臣抬头,面露喜色道:“公主,公主来了!”
“公主?”李璋面色由极狰狞而极喜悦,显出?几分扭曲:“姊姊来了?”
“是。”隶臣答应。
“姊姊来了。”李璋激动道:“姊姊来救我了!”
隶臣亦喜极而泣,道:“赵贼的?兵马正在入城,公主带兵恰恰赶到,杀了赵贼一个措手不及!咱们的?兵马一听?有公主支援,也士气大振,如今正在城中奋力反击,或能解颍州城之围!”
“那赵孟清是不是不会来了?”李璋激动道。
赵孟清毕竟先昭昧一步,虽不知府中布局,一时找不见李璋下落,可哪里能肯定?就不会找来?只是这关头,谁都知道不能把真话说出?口,那隶臣半点也不迟疑,道:“是的?殿下!”
李璋大松一口气,坐倒在地。冷不防见江流水滚动轮椅到身边,又捡回几分体面,从地上?站起来,笑道:“任卿好主意!”
江流水不答,只穿越大门看向火光燎燎的?黑暗。
于寂静中,宋含熹清楚一声叹息。
李璋蓦地变了脸色:“宋大家这是何意?”
宋含熹四平八稳道:“闻听?公主来救,得以喘息。”
李璋找不出?端倪,又为公主来救而兴奋,便将那点不满抛到脑后,又问隶臣:“如今公主打到哪里了?”
隶臣不能作答。
李璋立刻将他赶出?去?询问。但迟迟不见隶臣来报。
李璋又烦躁地来回踱步。
江流水道:“殿下稍安勿躁。城中混乱,一时难见公主踪迹,实属寻常。”
李璋勉强按捺心?情,刚坐下,又站起来,招手叫来另一个隶臣,又遣他去?探问城中战况。
隶臣此去?依旧未归。
李璋一脚踹翻木凳:“废物!”
忽有人问:“何人废物?”
李璋头也不抬:“全是废物!”
话已出?口,他忽然战栗,猛地抬头:“谁!”
只见自那浓重夜色当中,一人漫步走来,每一步都似伴干戈起舞。踏入房间时,煌煌明火将她的?面庞照得明亮。
她目光亦如火光,落在李璋身上?,微笑着?仿佛故友寒暄。
说:“好久不见啊,李璋。”

李璋先是片刻茫然, 旋即眼?睛发光:“姊姊?”
昭昧不答,他却像笃定了答案,大喜过望:“姊姊!你是姊姊!”
他猛扑过来, 似抱住溺水浮木,就要投进昭昧的怀抱,距离两?步远时, 又?忽然顿住。霎时间,仿佛换了个人, 他收起步伐,敛住惊喜,微抬下巴,像模像样道:“长安公主。”
昭昧似笑?非笑?。
李璋不见她回?应,略有惊慌,又?连忙稳住, 轻咳一声?, 低语提醒:“姊姊, 你该先向我行礼。”
昭昧嗤笑?出?声?。
李璋更慌了,转而?自造台阶道:“当然,不行礼也没关系,毕竟你是我的姊姊。”
他顺坡下驴,往前凑进一步,按捺不住地问:“赵孟清……他是不是败了?”
昭昧摇头。
“那你怎么还站在这儿?”李璋脱口而?出?:“赶紧打他啊!”
“不急。”昭昧慢条斯理道:“那些事情?自有旁人去做。”
李璋明白过来, 喜道:“这么说, 打败他们也不算什么难事是吧?”
昭昧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李璋终于松掉这口气,转头回?到主座, 一屁股落下去,抬头正对上昭昧的目光, 不知?怎的便觉得如坐针毡,屁股动了动,不自在地摆手:“你也坐啊。”
昭昧顺着?他的动作看向他右手边的空位,又?自然地看向他左手边对应的位置,见到了坐在那里的宋含熹。
宋含熹目光平和地与她对视,又?略略移开,看向了一旁的李素节。
李素节没有回?视。
房间中氛围越发古怪,李璋火烧屁股似的坐不住,又?说:“姊姊,你坐啊。”
“不了。”昭昧说:“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
“啊,”李璋道:“那你快去处理——”
话音未落,只见门?口走入两?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他心里一突,两?条腿开始打颤,再定睛一看,发现是姊姊手下兵马,安定了几分,脸上要挤出?几分从容笑?意,可还未露出?就已凝固。
因那几个士兵扔进了几具模样惨烈的尸首。
颍州城一战,李璋始终待在最安全的角落,不曾直面半分,乍一见这尸体,登时惊骇失色:“你干什么?”
昭昧慢悠悠迈步往前,说:“赵贼先锋已攻入府邸,为我部下所擒。”
李璋面色苍白,目光闪烁,抓着?扶手道:“那你把尸体扔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抬走!”
“只可惜,”昭昧低眉按剑,慢吞吞道:“终究来晚一步……”
李璋闪电般蹦起来,跳向一旁!
不知?是不是生死?关头,他竟发挥出?强大潜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扑向宋含熹!
江流水距离最近,又?反应迅疾,只是动作不及,伸手时正与李璋错过,眨眼?之间,李璋已抽刀架上宋含熹的喉咙!
“你敢!”李璋大叫一声?。
昭昧挑眉。
宋含熹年老体衰,早失先机,又?有李璋一手拚尽力气扣住她脖子,一下便给她勒得两?眼?翻白。
李素节不禁出?声?:“住手!”
“不可能!”李璋容色狰狞:“你们要杀我是不是?是不是!”
昭昧笑?了:“你居然聪明了一次。”
“呸!我从来都聪明得很!”李璋眉目压抑道:“崔玄师和我说过,她是李素节的老师,你旁边那个就是李素节吧?”他看向李素节,压紧刀锋道:“你不怕我杀了她吗!”
李素节嘴唇轻颤,紧攥双手克制救人的冲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又?如何。”昭昧的声?音切断了她的失措。她举重若轻道:“怕你杀她,我便不会给你这机会。”
“我不信。”李璋道:“李素节,你说,你要她死?吗!”
宋含熹抓着?李璋的手想要挣脱,李璋已状若疯癫,挣扎时控制不住力道,刀便在宋含熹颈项上拉出?几道血痕,那脆弱的覆着?松弛皮肤的颈项,好像下一刻就要在他手中断掉。
而?此?时,宋含熹艰难地看了李素节一眼?。
李素节见到了那一眼?。
她辨不出?其?中有些什么,是失望还是怨怼,刚刚触及,她便闪躲,紧绷着?下颌,惊异于声?音还可以清晰出?口。
她说:“成王败寇,如是而?已。”
“好!宋含熹,你死?了可全怪你的好学生!”李璋咬牙切齿,手腕陡然用力——
却有人动作更快!
论拔刀出?鞘,论锋芒入骨,昭昧直比李璋娴熟千遍万遍!
“噗。”
在李璋的刀割断宋含熹喉管之前,昭昧的刀先飞进了他的胸腔。
李璋瞪大了眼?睛,“铿”地一声?,手中刀落了地,而?他的人也缓慢栽倒,躺入满地的献血狼藉,口中血红溢出?,堵得嗓音“嗬嗬”作响,终究未能吐出?一句话,便化?作死?不瞑目的尸体。
“老师!”
李素节冲了过去,试图扶住宋含熹栽倒的身?体。
李璋那一刀用力,割得她鲜血淋漓。
她微弱地喘息着?,推开了李素节的身?体,不曾用力,但拒绝的姿态却不容置疑。
李素节的手落在空气里。
宋含熹靠住椅背,困难地吞吐:“不用你管。”
李素节声?音沙哑:“您别说话了。”
宋含熹不理,抬眸看向昭昧,听不出?语气:“你赢了。”
昭昧俯身?亲自验过李璋的尸体,又?直起身?,垂眸看着?宋含熹:“是,我赢了。”
她瞥一眼?李素节,不再多言,唤一声?钺星,将此?地后续交给她来处理,自己则走出?血迹斑斑,与迎面而?来的河图相见。
河图道:“城中形势已得到控制,赵贼正在退兵,曲刺史正带兵追捕。”
昭昧点头:“好。”
目光刹那交错。
河图关切道:“不知?太子殿下可还安好?”
昭昧声?音平平,而?话语沉痛:“怪我等晚来一步,赵贼攻入府邸,太子不幸罹难。”
“怎么会!”河图大惊,哀恸道:“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昭昧道:“待形势稳定后,便昭告天下吧。”
“可恨赵贼!”河图愤愤一声?,旋即应声?:“遵命!”
河图离开,江流水推着?轮椅走到昭昧身?边,道:“怪我。”
“你本就不良于行,怎能怪你。”昭昧叹道:“怪我,一路奔驰,不曾再早来半分。”
江流水笑?出?了声?,道:“是啊,不早不晚,来得这样刚好。”
昭昧扭头,二人目光相对,均在彼此?眼?中见到笑?意。
昭昧向她伸出?了手。
江流水搭上她的手,如释重负道:“我回?来了。”
“不,”昭昧握起她的手,说:“你一直都在。”
这一场战斗,若没有江流水的配合,断不可能这样顺利。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她左右了赵孟清对李璋的战局,便是后来昭昧的计划,江流水亦处于极重要的一环。
如李素节计划的那样,她们没有与任何一方结盟。
明面上与李璋亲近,实则借李璋求助之机光明正大地举兵入境。而?江流水先将赵孟清拦在门?外,后令姊姊败退而?逃,不过为了控制赵孟清抵达的时机,以配合昭昧迎敌。
赵孟清兵势过强,无?论昭昧还是李璋,都无?法独自应对,然而?一旦合谋,赵孟清倒下的瞬间,她们又?将面临李璋势力的飞速成长,因而?最好的办法便是,鹬蚌相争而?渔人得利。
李璋举全军与赵孟清相抗,彼此?消耗战力,而?昭昧只需要在最恰当的时机出?现,与李璋兵马合力,穷途末路的军队将立刻士气高涨,向赵孟清发起猛攻。本就经历长久消耗的赵孟清抵不过双方联手,自然败退,而?李璋的兵马亦大受损伤,无?力再战,这时昭昧只需要将一切“意外”归咎于赵孟清,便可占据高地而?坐收渔利。
如此?一来,李璋必死?,赵孟清与她则彼消此?长,局势陡转。
过了一阵,钺星也走了出?来。
血迹从她的刀锋流下,不多时在地上形成一个小洼,那是房间中所有彼方知?情?者的性命。
除了宋含熹。
想到这儿,昭昧回?眸,想见她是什么光景,不期然见李素节往此?处走来,不禁诧异:“你怎么……”
李素节苦笑?:“她不愿见我。”
“为你没有救她?”昭昧皱眉:“势当如此?,她有什么可怨。当真要怨,也该是我直接杀了她。”
“不是。”李素节低眸,轻声?反驳。
“那怎么不见你?”昭昧为她不平:“怪你不与她站在一起?”
李素节摇头,显然不愿再提,只问:“能为她唤一名医者吗?”
昭昧没有立刻回?答,李素节又?道:“她如今这般,也做不成什么了。”
昭昧答应了。
李素节便没有再提宋含熹,按部就班地投入到战后处理当中,到第三日上,城中情?况已基本稳定,而?远追赵孟清的曲芳洲,也带队回?归,押上数量可观的俘虏和首级。
昭昧却第一眼?见到她身?上的伤:“怎么这样严重?”
曲芳洲遗憾道:“我曾与赵孟清交手,可惜,未能将他擒获。”
昭昧不禁笑?道:“赵孟清若那么容易擒获,你我这般谋算,倒显得小题大做了。”
曲芳洲也回?之一笑?。
昭昧原本有事情?安排曲芳洲去做,但她伤成这样,自然医治最为重要,便召唤河图。
河图从纷繁复杂的战后事项中脱身?,来找昭昧,汇报了城中的情?况,尤其?关注了李璋的几位重臣,道:“崔玄师已软禁府中,派士兵看守。”
“做得很好。”昭昧说:“现在另有一件事要交给你。”
河图道:“请您吩咐。”
昭昧道:“召集本州刺史及校尉以上武将,到此?处厅堂会和。”
河图大惑不解。
战后理当论功行赏,可参与此?战的不说刀锋上武,单是李璋兵马,就涉及汝幽颍三州,如今昭昧却只召集颍州人手,委实奇怪。
她不禁确认:“只是颍州?”
“只是颍州。”昭昧面上浮出?几分戾气,道:“且前后五年任职者,皆在此?列。”

非但河图莫名, 那些收到消息的颍州将校们同样摸不着?头脑。
论功行赏当然该有他们的一份,但这单独会见又是?为了什么?
思前想?后,仍没有头绪, 再考虑法不责众,这几十个人聚在一起,多?半也不是?为了什么罪过, 只能?往好处想?,便觉得自己身为颍州将校, 在汝幽二州推进不力导致赵孟清兵临场下的时候,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凝聚力,硬生?生?拖住了赵孟清的步伐,挨到公主前来救驾,这或许便是?他们将要得到额外犒赏的理由了。
如此,便按下心头蒙昧未知的不安, 前来赴会。
一切仿佛如他们所料, 偌大的厅堂上, 放了几十张短桌,桌上已?摆放清酒——怎么看都是?庆功的模样。只是?饭菜还没有上来,他们先?到了,而公主到得比他们更早,正居上首,问河图道:“厨子?找到了吗?”
河图点头, 按下看向众人的冲动, 亦掩住了复杂的目光。
前几日还以?为将?要阵亡,今日就得以?享受宴席, 来人脸上多?带着?得胜的笑容,先?与昭昧见礼, 再彼此寒暄,无人提起死?去的李璋,提起李璋刚死?就摆这样的排场。
李璋死?得不清不楚,谁也说不清他究竟被谁所杀,但脑中但凡浮现出一点怀疑,都立刻按下不提,只要明?面上为他们提供改弦易辙的充分理由,谁也不会那么没脑子?地深究。
横竖对?他们这些“大周诚臣”而言,李璋死?了,选择公主也是?顺理成章。
渐渐的,坐席将?满,却仍不见有人上餐,大家不免又泛起嘀咕。
这时,昭昧开口:“诸位。”
所有声音都静下去。
昭昧郑重道:“此番获胜,保得大周基业,尤有赖于在座诸位勠力同心?,故请诸位赴此筵席,以?表感激。”
一番谦让与歌功颂德之词不约而同地响起。
待场面稍微安静,昭昧又说:“想?必诸位好奇,既然宴请诸位,为何至今仍未开席。”
附和声止。昭昧道:“实则为今日这一餐,为表感激,尤其为示诸位不计辛劳、同担艰苦,我准备了一道特殊菜色,欲与诸位同享。”
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又想?不出哪里奇怪,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道:“敢问公主,是?何菜色?”
昭昧抬手击掌。
自门外?传来数道有些沉重的脚步,仿佛几人同时扛着?庞然大物,再联系昭昧发言,许多?人脑中浮现出了烤猪烤羊的滋味,香气似乎就萦绕在鼻尖,却听周围一阵冷气倒吸,霎时自幻想?中脱出,向当中一看。
所有人都僵直了身体,一动不动。
只有当中那活物挣扎着?,堵住的口中发出哼哧哼哧的声响。
那哪里是?猪羊牲畜?
那分明?是?人!是?颍州刺史,他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所有人面色煞白,心?惊胆寒。
有人怒道:“公主,你这是?何意?”
“素闻人肉鲜美,而在座诸位皆喜食用,尤以?颍州刺史为甚。”昭昧不紧不慢道:“今日便请颍州刺史为尔等上菜。”
“啪嗒”一声,不知谁手中筷子?坠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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