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登基了—— by无忧盟主
无忧盟主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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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她的意思。”昭昧说:“我?只是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她说你和?她想的不一样。”
江流水迎着她的视线,又一次说:“那你要做什么?”
“远的先不说,只说当下我?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她弯下腰,附在江流水耳旁:“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实现?。”
半个时辰后,院门打开,昭昧走出来。寒风迎面扑来,吹得?她紧了紧衣服,抬头看天,灰蒙蒙的,像下雨,也像下雪。
她喃喃:“快入冬了啊……”
她压住被风吹得?飞舞的衣襟,坐进驴车,才觉得?暖和?起来。李素节在车里等她,递上热茶,说:“河图把人?带去了。”
“好。”昭昧喝了口茶,心?口暖烘烘的,又精神起来:“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可惜,到了下一个地?方,才发现?对方不在家。她们只好打道回府,却在回府的时候见到了想见的人?。
李素节笑:“我?们还没找他呢,他倒是乖觉,自己找上门来了。”
昭昧的眼神却飘忽一瞬,往角落里那个莫名其妙出现?的身影上落了落,总觉得?有点眼熟。可当下正事重要,她又往院中看去。正在等候的,赫然是曲大。
曲大着实有些焦虑,在院子里来回踱步。
无她,实在是曲准时间安排得?太紧了。扬州城眼看就要攻破,意味着曲准和?昭昧即将成婚。自然,她们婚后能不能生出威胁他地?位的子嗣还是个问号,但只要成婚,便意味着昭昧做了他的母亲,日后他若是想要学父亲那样走捷径,就断然不可了。
思前想后,有些事情横竖要做,不如快刀斩乱麻,以博取利益的最大化。
况且,他已经试过公主的想法,显然,哪个小娘子都不愿意嫁个糟老头子。
想到这儿,他又很?自然地?想,比起父亲,显然是他更年轻俊俏——只是曲二?那个家伙……
“曲大。”昭昧的声音响起。
所有念头消失不见,曲大提一口气,脸上挂了微笑,转过身来,轻声:“公主。”
昭昧觉得?鸡皮疙瘩要起来了。
她克制住伸手去抓的冲动,扬眉:“你来做什么?”
曲大表情刚刚做好,话还没来得?及说,昭昧语气一转:“来赔罪吗?”
曲大诧异:“赔罪?”
昭昧道:“在军中安插细作,害得?我?女兵险些受难。不该赔罪吗?”
曲大的笑容僵在脸上。
昭昧道:“不知曲刺史知不知道你在他营中安插细作,险些坏了他的战事。”
曲大的脑子转过弯来,反倒笑了:“我?以为公主会第一时间告诉父亲。”
昭昧也笑了:“他知道与?否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看顾我?的人?。”
曲大低头:“名洲愿意赔罪。”
昭昧瞥他一眼:“险些害人?性命,你要怎样赔罪?”
人?命唯有人?命可赔。
曲大闻弦歌而知雅意,便当真赔了昭昧一条人?命。彼此两相欢喜,分别时各自满意。这时昭昧的目光又落回了那多出来的人?身上。
李素节这才发现?那里有个人?,吓了一跳:“那是谁?”
浮金道:“是钟娘子送来的人?。”
昭昧走近几步,那人?仿佛不觉,仍坐在那里吃东西?,两只手捧着一个雪白的馒头,馒头上面留着她脏污的指印,她浑然不觉,一口一口地?啃,郑重而虔诚。
她留着一头和?她手指一样脏兮兮的头发,油腻腻的似乎很?久没洗,一绺一绺地?垂下来,低头时挡住了眉眼,伴随着啃馒头的动作,偶尔抬头,才露出相貌。昭昧就盯着那点相貌,越看越觉得?眼熟。
李素节见昭昧看得?认真,也跟上来。昭昧就扯一下她的衣袖,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这样问,李素节也迷糊起来,盯着她看了又看,想了又想,说:“没有印象。”
那人?也终于?施舍般地?抬眼,向这里一瞥。
“我?想起来了。”昭昧叫了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对方毫无反抗,被抓个正着,手里还握着没吃完的馒头。昭昧揪住她衣领,逼她抬头,那张黑黝黝的脸就完全暴露在光线当中。
她抓紧时间又啃了一口馒头,才直视昭昧,露出一双黑亮的眼睛。
“是你。”昭昧笑了:“抢钱的乞丐!”
李素节仍云里雾里,然而那乞丐见了昭昧无动于?衷,眼神转到她身上时却波光微动。
“素节姊姊,她还记得?你呢。”昭昧又对乞丐说:“我?和?你说过吧,以后再让我?见到,见一次我?就打一次。”
李素节想起来了。
她是她们逃难途中遇到的一个抢钱的半大乞丐,被昭昧狠狠教训一顿,亦成功在昭昧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一笔。
兜兜转转,竟真又出现?在她们面前。
昭昧毫不犹豫地?兑现?了承诺,一拳头闷过去。
乞丐最初没有还手,直到昭昧一巴掌拍掉了她的馒头,小半个馒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被昭昧踩扁,她登时炸毛,一翻身,把昭昧摁在了地?上。
两个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到头来,昭昧依然被摁在地?上。
乞丐揪着她的衣领,直勾勾盯着她,眼神有些瘆人?,过了会儿松开手,她又去捡起馒头,往嘴里塞了两口,腮帮子鼓鼓的,全部都吃掉了。
“喂。”昭昧从地?上坐起来,托着脸颊看她狼吞虎咽,说:“你叫什么名字?”
乞丐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馒头,因为激烈打斗,馒头扁扁的,她咬了一口,第一次开口,声音有点低哑:“钺星。”
“什么钺星?”昭昧挪过去,凑到她身边。
钺星不想搭理她,掉了个方向,把馒头挪得?离她远些。
李素节问:“是天钺星的钺星吗?”
钺星看李素节一眼,想了想,伸出手指在地?上比划出两个字。
“果然啊。”昭昧向李素节伸手,要她拉自己起来,拍拍屁股说:“看来是同意了吧。”
冷风吹得?她脸颊鼻头泛着微红,她原地?跳了跳,弯着眼睛笑起来,对李素节说:“现?在,只剩下陆凌空了。”

第78章
邢州兵马踏足扬州, 已攻克大半城池,即将推进到扬州城下。作为扬州府所在地,扬州城一旦沦陷, 扬州便算曲准囊中之物。
丰收的秋季之后?是富足的冬日,秣马厉兵的曲准决定召集五万大军前往扬州城。临行前,大军送行, 昭昧在场,曲准一身戎装, 自马上俯身,向昭昧微笑。
温声仿佛劝慰般道:“待准得胜归来?,请与公主结两姓之好。”
昭昧扯起嘴角露个笑。
等曲准走了,一转头笑容落下来?。
她?巴不得他直接死掉才好。
分明?是曲准带兵作战,昭昧只留在邢州城等候消息,可河图、曲二乃至陆凌空等人全员出?征, 一下子抽走了她?的大半心思, 军队出?发才一日, 她?便有些心神不安。
无论曲准面上如何言笑晏晏,近日,她?们的关系其实紧张,战场又最是你死我活的地方,倘若曲准动了念头,她?便要赔进人命去。
昭昧坐在桌前, 不住地写写画画, 眉头越皱越紧,干脆撂了笔, 靠向椅背休息,目光一瞥, 顿住。
自从进入日居,钺星就在昭昧身边游荡。昭昧睡觉的时候她?坚持守在门口,昭昧赶了几次也?赶不走,还是李素节出?手,带她?去隔壁住下,但到白日时,她?仍旧寸步不离,总在一眼能?见到昭昧的地方,有时候坐着门槛,有时候坐在地上,还总是手里捧着吃的,不是馒头就是饼子,时不时啃上一口。
这会儿她?手里捧着的是个粗面窝窝头。大概饿了,吃得正?欢,小小一个窝窝头,她?也?要两只手去抓,恨不能?把它全攥在手心,把脏指印沾个面面俱到。
昭昧觉得心口有一百只脏手在抓,忍不住说:“你怎么又不洗手?”
钺星看?她?一眼,又低头吃自己的。
昭昧走过去,抓住她?的手:“去洗手。”
她?牵着钺星往外走,颐指气使道:“你难道还玩泥巴了吗,怎么手指总是这么脏,还敢把东西吃下肚。”
钺星本来?跟着她?的脚步往外走,可当昭昧伸手想?要拿走脏得开花的窝窝头,她?立刻站住了,紧紧攥着窝窝头,昭昧不卸力,那窝窝头就成了一堆碎面渣。
钺星不高兴了,又往回走,坐到门槛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手指一碰,就落下一个指印。
昭昧和她?杠上了,非要她?洗了手再吃东西,只要钺星不动手,她?们就能?一直僵持下去。
李素节忍俊不禁,道:“何必,她?不洗就不洗吧。”
昭昧扬眉:“我小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教?我的。”
李素节道:“她?的肠胃已经习惯了,既然?不出?事,也?就不急着改,慢慢来?吧。”
昭昧似乎忍了忍,说:“那就该别被我看?见。总在我面前把雪白的馒头捏得脏兮兮的,看?着难受。”
“你什么时候也?和流水一样的脾性了。”李素节笑了:“要我说,你分明?是终于见了个与你年纪仿佛的朋友,就觉得人家好欺负。”
“她?可算不上朋友。”昭昧理直气壮地说,过了会儿,又叹气:说:“我只是……有点烦躁。”
李素节握住她?的手,冰冰凉的,说:“不会有事的。”
这样的话并?没有说服力。昭昧摇摇头,抽出?手,打开窗户向外看?去。
外面下雪了。
毛茸茸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清冽的气息随之而来?,冲散了黏腻的愁闷,风也?吹得人清爽起来?。
一阵寒意袭来?。
昭昧立刻闪身躲避,比她?更快一步的是馒头,钺星抛出?的馒头!
灰扑扑的馒头砸向刀身,暄软的馒头碰到冷硬的刀身,刀身一偏。
昭昧已然?避开,拔刀正?要迎上,陡然?一个坚硬的身体?将她?撞开,顷刻间,“铿”的一声?,袭来?的刀尖抵在钺星横住的刀鞘。自震鸣的刀鞘中,钺星拔刀。
昭昧手中扔握着刀柄,却没了用?武之地,也?不沮丧,收刀后?走到窗边,向外看?时,院中那两个人影正?厮杀得你来?我往,风卷动雪花飞舞在她?们身边,蓦地静止,又蓦地散开,向昭昧扑来?。
昭昧眨了下眼睛。
只这瞬间的工夫,薄薄一层雪绒中,便插入一把颤动的刀。
“等等。”昭昧出?声?。
钺星表情也?似手中刀一般坚硬,动作或收或放都悄无声?息。但她?停下了刀。
昭昧走到她?身边,问突如其来?的刺客,好像不曾在生死边缘晃过:“谁派你来?的?”
刺客看?昭昧一眼,眼中似有明?确的意味,却又突然?向前一撞,仿佛要克制住那股言明?的冲动,便只能?一死了之。
他躺倒在雪地里,血缓慢地蜿蜒。
李素节上前,将他全身摸遍,最终在他后?颈处看?到一个泛红的烙疤,呈现出?一个清晰的“青”字。
青州。赵孟清。
昭昧笑了一声?:“这把戏未免太拙劣了。”
“不管多么拙劣,一旦成功,也?就成了事实。”李素节起身,道:“他已经动手了。”
“是啊。”昭昧道。
目光一瞥,将要出?口的话又断了一半:“你又捡东西吃!”
人死了,钺星收了刀,要把扔在地上的馒头捡起来?,可手指还没有碰到,昭昧的声?音先到了。
她?动作一顿。
“算了。随便你。”昭昧说:“横竖吃坏了肚子也?是你痛。”
钺星麻利地捡起馒头,溜到一边去了。
昭昧觉得有趣,想?笑,出?口却是沉重,说:“不知道扬州那边怎么样了。”
经过连日跋涉,曲准的大军已经进入扬州,开往扬州城,只是大军人多行缓,待到扬州城下,敌人早已做了充足的准备。
这日,曲准召集部下众将领,河图亦在其中。
他对河图道:“淮北城之战,你和你的士兵们展现出?了不错的实力,尤其善于灵活作战。如今大军笨重,需要一队人马为前路先锋,你以为如何?”
河图问:“需要我做什么?”
曲准张开地图,道:“扬州城前,有处兵寨,分布着小拨兵力,实则为扬州城的前哨,作为兵力缓冲。我要你带兵突破这处前哨,驻守直到我带领大军前往会和,再一同攻打扬州城。”
河图没有立刻回答。一旁幕僚又说:“河图娘子放心,按先前打探的情况,这处兵寨人马一千出?头,况且,扬州城守城在急,断不可能?为这一千人马放开城门,故而,此处兵寨孤立无援,正?宜攻打。”
河图看?向曲二。曲二微微颔首。
“好。”河图道:“未知刺史何时能?够会和?”
曲准开口:“由此至兵寨,尚有十日光景,再许你五日,大约半月后?,可以会和。”
曲准说得客气,事实上河图无从选择。她?当日便带领部下与大军分离,前往兵寨。
先锋开路是兵家惯用?做法,但大家对曲准没有好印象,心里直犯嘀咕,总觉得这一安排不怀好意,便又有人安慰,说着说着,说到了她?们约定的庆功酒。
“咱们来?打个赌吧,这一趟回去,咱们是喝梅花酿呢,还是桃花酿?”
“怎么可能?是梅花酿,不说打仗了,光这一来?一回就要这么久,等我们回去,怕是春天都快结束了。”
“还是桃花酿可能?些吧。”
“怎么就是桃花酿了?时间差不多,为什么就不能?是杏花酿、梨花酿了?”
“嘿,你这是抬杠!”
话题不知不觉跑偏,众人也?把心头的顾虑都抛到了脑后?。河图却没有这样轻松。比起一知半解的士兵们,她?心里的事情更多,怎样也?没办法掉开注意力。
直到一只信鸽飞到了她?的手里。
她?轻轻抓住,像握住自己紧张颤动的心,那颗心便安定下来?。
她?放心地开向目的地。
果然?,如曲准所言,这兵寨并?不难攻克。事实上,作为兵力缓冲地带,他们的作用?便是为扬州城散播军事信号,一旦开弓就不能?回头,和河图交手时已经没了战意,死伤到一成时,就已经举手投降。
河图取得兵寨,便休整兵马,抛出?信鸽向曲准报信,等待大军的到来?。
信鸽平安地落入曲准手中。他看?过,笑起来?。
幕僚道:“郎君,计划一切顺利,甚至比我们想?的还快了两日。”
曲准不答,说:“叫二郎来?。”
幕僚去了,不多时,曲二走入营帐:“刺史。”
曲准点着地图说:“河图那边已经成功。我将带兵前往扬州城,但扬州城周围,这南北二城,同样需要两拨人马前往牵制——不,是拿下。你带上陆凌空,领一万人马,前往南城。”
这战术几乎与淮北城时无异,但情况其实大不相同。
淮北城时,东西两处军栅是纯粹的军事设施,只为战斗准备。但扬州城南北二城,却是扬州两郡的郡城,各自维系一方安宁,且一旦两城被夺下,扬州城将孤立无援。
换言之,南北二城的重要性,绝非往日军栅可以相提并?论。若是出?事,扬州城恐怕也?不会坐视不理。
倘若扬州城兵力没有受到牵制,而派兵支援南城,那么,他将面临前后?夹击的险境。
曲二微微皱眉,还未开口,曲准已眉目肃然?:“立刻。”
曲二看?他一眼:“……是。”
横竖,都是曲准的兵,而曲准作为将领,也?鲜少做出?不顾死活的事情。
曲二奉命而去。直到他带领大军前往南城,曲准才召集其他全部将领。
营帐中,他对所有人宣告:
“调转方向,全军前往北城。”
“……刺史!”有人震惊开口:“那扬州城呢?我们不是要攻打扬州城吗?”
“扬州城……”曲准微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们的目标是它了吗?”
面对将领惊愕的眼神,他缓缓开口:“哦,是了,我是说过攻打扬州城,但,我没说是现在。”
“可河图她?们已经——”话说到一半,他见到曲准眼神,恍然?明?白,后?半句就断在口中。
“是啊。”曲准煞有介事地叹息一声?:“有河图带兵攻占兵寨,扬州城立刻会得到消息,我们将攻打扬州城。”
幕僚在旁边笑道:“这样一来?,南北二城的兵力都将往扬州城调动。我们将不费吹灰之力——”
曲准露出?笃定的笑容:“取下二城。”
“声?东击西。”有人喃喃。
“不错,正?是声?东击西。”幕僚附和道:“届时,只需牺牲七百女兵,便能?换得两城,而在座各位的兵力将只有极低损伤。”
说着,他向曲准深深俯首。其余众人即便看?出?曲准此计歹毒,却也?为自己得利而侥幸,不禁满意地笑起来?。
曲准也?笑起来?。他的确不会令士兵徒劳伤亡。但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
河图等人将不会知道,她?们等不到前来?回合的大军,只会等到前来?支援的南北城兵马。
她?们只有七百人。而她?们的敌人,将有数万之众。
她?们将死无葬身之地。

曲准带领大军浩浩荡荡开出邢州城没多久, 另一小队人马同样离开了?邢州城。
她?们只有三人,好像只是日常进出,要不了多久就能回来。
可出城后走出一段, 出现另一个?人,她?驾着马车,“吁”一声, 停在她?们身边。
江云扶着轮椅上的江流水起身,江石将轮椅拎上马车, 江云再把江流水也送入马车的车厢。
车帘垂落,浮金往后?看了?一眼,说:“后?面?有人。”
“我知道。”江石说:“曲准的人,跟了?我们好久了?。”
江流水的声音传出来:“处理掉吧。”
“终于可以了?吗?太好了?,我去!”江石刚要上车的脚步停下,风风火火就往回跑。
江云见状, 忙跟在后?面?:“你谨慎些?。”
江石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但到底放慢速度, 等江云跟上, 又一起走远。
江流水自车窗探出目光,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
她?们本是当初被掳到驼驼山的女?子,江流水从二当家的手中把她?们保下来,为她?们重新起了?名字。彼时江石哭哭啼啼,只想着寻死觅活,江流水想她?坚强些?, 便起名为石, 而江云则透着股看透世?事的了?然,发生什么都只想随波逐流, 江流水便为她?取名为云,望她?能多?几分潇洒。如今江石依旧爱哭, 可也能哭着砍下二当家的脑袋,江云依旧稳重,可也能一丝不?苟地谋划着带江石逃出驼驼山。
伴随着陆凌空列席邢州兵,曾经自驼驼山带出的那二十几名女?子,也都在邢州城定居下来,却一日不?曾懈怠,江云江石更是其中翘楚,便担当了?此次的重任。她?们也不?负众望,很快,身影再度出现在江流水的视线中,轻盈地跃上马车。
浮金喊一声驾,这马车便载着她?们四人前进。
江石叽叽喳喳地说:“可算能把他解决掉了?,自从你从曲府搬出来,就总有个?尾巴跟在后?面?,真讨厌。”
江云则想得多?些?:“毕竟是曲准的人,我们这样解决掉他……”
“无妨。”江流水淡淡回了?一句。
从前任他跟踪,是因为不?愿撕破脸皮,可现在,已经到了?兵戈相见的时候了?。
她?们的速度比大军更快。昭昧为了?凑齐更多?战马,将能搜刮到的马匹都送去了?军营,连自己也只坐驴车,这番却为江流水备下马车,还把里面?布置得暖和?又宽敞,足够她?舒舒服服赶在所有队伍前面?,先一步踏入扬州的地界。
荒野之外,浮金按江流水的指示,将马车停在高巅之上,江云江石跳下马车,回头望向下野,只觉扬州风景尽收眼底,但很快又摸着鼻子说:“风可真大啊。”
浮金问:“信能够送到吗?”
事实告诉她?们,虽然速度有所折损,但是,信可以送到。
江石接来,进车厢递给江流水,不?忘反手将车帘收紧,又凑过去瞄了?一眼,愤然道:“居然只派她?们几百个?人去攻打扬州城!这简直是要她?们送死!”
外面?风冷,她?们不?常出去,好在足够宽敞,能容她?们并坐,再放一张书案。江流水就坐在书案后?,看过信,似在意料之中,提笔写下一排小字,交给江石。
江石瞄了?一眼,微讶:“怎么会?没?有危险?”
江流水道:“大军未至,若先输一阵,将折损士气。损人不?利己,曲准还不?至于昏头到这种地步。”
江石似懂非懂地点头,“哦”一声,将纸条系上信鸽,放它高飞出去。
回到车厢时,江云正问:“莫不?是曲准既要她?们死,又要她?们死得有利可图?”
江流水点头。
江石不?禁嘲讽:“好处都叫他占了?。”
江流水已转向浮金,道:“麻烦你往曲准行?进路上侦查一番。”
浮金带着干粮骑马去了?。她?走时,河图的兵马还没?有来到扬州城下,而她?回来时,曲准的兵马已经分成两路各自出发。
她?说:“曲准正兵分两路,一路约四万人往东北方去,一路约一万人往东南方去,按方向,当一个?往北城,一个?往南城,其中南城方向由曲二郎带兵,陆娘子亦在队中。”
江云皱起了?眉头:“这不?对劲啊,不?是说要和?河图会?和?,一起攻打扬州城么?”
江石反应强烈些?:“他果然使诈!”
江流水沉吟片刻,解释道:“河图七百余人,率先攻下扬州城的前哨,扬州城便将得知敌人来袭的消息,由此判断曲准将攻打扬州城。南北二城与扬州城互为庇佑,倘若曲准来攻,扬州城极大可能通知南北两城来救。”
江石吸了?口凉气:“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江云沉甸甸地说:“三城兵力?将在扬州城会?和?,而河图……没?有援兵。”
“好歹毒的算计!”江石反应过来:“南北两城的兵力?空了?,曲准正好派人拿下它们,可河图她?们却要面?对几万兵马……简直是必死无疑啊……”
“江姊姊,”她?眼中泪光闪烁,冲过去抱住江流水手臂摇晃,问:“你有办法吧?河图她?们不?能死啊。”
江流水垂着眼眸,手指拄着额角,陷入沉思。
江云把江石拉开,但也忧心忡忡,问:“我们该怎么办?”
江流水抬头,面?沉如水,问浮金:“公主有和?你提起曲大交出的那个?人吗?”
浮金点头。
“联系他吧。”江流水道:“他可以救河图。”
第十五日,河图与曲准约定的时间,曲准未至。
本就对曲准抱有怀疑的士兵们的情?绪已经有些?压不?住,时不?时有人质问,无非那几个?问题:曲准为何不?来?曲准是否会?来?曲准若是不?来,她?们要怎么办?
当晚,河图召集了?几位佰长,会?议一开始,她?便撂下一句:“曲准不?会?来了?。”
“怎么可能!”立刻有人反驳:“他凭什么不?来!”
没?有得到答复时,她?们怀疑曲准不?来,可得到答复后?,她?们又不?愿意接受这说法。
河图对上每一双眼,说:“凭我们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当即有人面?色一变。
河图继续说:“凭我们在他眼中只是一条条贱命,不?能为他所用?,就半点价值没?有。”
顿了?顿,又笑:“或许有些?价值,便是为他吸引扬州城的战火。”
这笑在森冷僵硬的营帐中显得诡异,战火未起,怒火却先在每个?人眼中灼烧。
“放屁!”有人大骂一句,摔碎了?沉寂。更多?人咒骂起来。
河图看着这些?愤怒的生命,一字一字地说:“他想要我们死。可是,我们不?会?死。”
有人大声说:“我们不?想死,可我们要怎么办?我们只有几百个?人,但扬州城里,却不?知道有几万人!”
有人小声说着,却无比清晰:“我们跑吧。”
这几个?字出口,立刻有更多?人附和?起来:“是啊,我们跑吧。我们打不?过,难道还跑不?了?吗?这扬州城是曲准要打,和?我们又没?什么关系,就是打不?下来,又能怎样!”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宏璧也在旁边劝道:“跑吧。虽然没?骨气了?些?,可几百人对几万人,便是再有办法,也赢不?了?的。”
河图摇头,昂起了?声音:“姊妹们。”
她?一开口,众人同时噤声。
她?说:“你们说得不?对。我们不?是在为曲准战斗。我不?敢说我们在为自己战斗,但是,扬州城,我们却必须拿下——”
有人张口欲言,河图没?有给她?机会?,说道:“我们曾相处几百个?日夜,我知晓你们每个?人,你们也都了?解我。我不?怕死,但我怕你们死——我不?会?让你们白白送死!”
没?有人能够反驳。
河图从来都是这样的人。她?明明已经逃离,却选择折返,带她?们一起抄起了?武器。受男兵折辱,她?明明心生怒火,却顾忌她?们的安危,隐忍不?发,直到她?们怀着愤怒主动提议。
现在,她?说:“为这一份信任,请你们答应我,再等一等。”
没?有人能够拒绝。
安静片刻,声音响起:“我们要等多?久?”
河图说不?准要等多?久,可能三日,也可能五日。但她?知道要等什么。
“信鸽!”城头上,一人惊呼。旋即张弓搭箭,眨眼间,箭出鸟落。
鸽子无力?地扑打着翅膀,被士兵捡在手中。携带的纸条被取出,小心地送到了?扬州府。
这里是扬州城,扬州府的所在。如曲准所料,他们已经得到消息,即将面?临邢州兵的进攻,遂向南北两城分别传去信息,要他们出兵来援,与此同时,整座城都陷入戒备,连一只信鸽也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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