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登基了—— by无忧盟主
无忧盟主  发于:2024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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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昭昧回答:“反正邢州是他的地盘。”
李素节嘴唇翕动:“不说礼法, 单说于娘主而言……这未免过?分?了。”
昭昧:“她不接受又能怎样??闹腾得再厉害, 对曲准来说也不痛不痒。”
李素节沉默片刻, 说:“便是直接休妻,怕是也胜过?这样?的羞辱。”
昭昧眨眼?:“他可能以为是恩赐呢。”
李素节不能反驳。她甚至不知道这位娘主究竟是什?么感想,会?觉得即使做妾,至少能留在曲准身边,还?是更愿意合他一刀两断。
她收回思绪,说:“娘主能够轻易将夏花送去做营伎, 恐怕手中有些底牌。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情绪不稳定,或许会?闹出别的事情来。”
昭昧托着下巴说:“我倒想看看她能闹出什?么。”
李素节提醒:“她恐怕恨极了你。”
昭昧惊诧:“这可是曲准做的好事。”
李素节回忆住在曲府这些时日对娘主的了解, 不禁道:“她怕是觉得曲准受了你的教唆。”
“呵。”昭昧轻嘲一声:“又是这样?。那不妨来试试咯。”
李素节不再多说,话?题来到粮食的事情上。经过?多方筹措, 粮食足够度过?这个冬天,但前提是量入为出,一旦管理?不当造成浪费,便是件令人?头痛的事情。
她们需要人?来管理?粮食。
李素节沉吟片刻,开口:“我这里倒是有个人?选。”
“谁?”
李素节吐出两个字:“冯庐。”
昭昧皱起眉头,没反应。
“便是我们曾经遇见的那个宫人?。”李素节解释道:“她的父亲曾是仓曹小吏,负责钱粮出入,在宫中时,我与她往来,她也对算术颇有了解,或许我们可以问?问?。”
昭昧想起来了:“她父亲可是邢州的官吏,好端端的会?帮我们?”
“她的父亲去世了。”李素节道:“难民暴动,冲进了郡府的粮仓,她父亲首当其冲,就那么去了。她如?今正没有去处。”
昭昧好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李素节没说话?。昭昧明白过?来:“不会?又是你家的隶臣吧。”
李素节微笑:“是。”
昭昧不解:“你家隶臣有这样?厉害?看家护院也就算了,消息还?如?此灵通。”
李素节道:“其实是同样?的道理?。她们长于侦察,故而无论是看家护院还?是打探消息,都能做得很好。”
昭昧托着脸颊迷惑:“如?果当真这么厉害,你娘有她们的帮助,还?任你王父当家作主?”
只?有她才会?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架空父亲的话?。
李素节心中好笑,却又怅然,说:“不然呢,她纵然能够掌控李家,可也只?是到此为止而已。”
昭昧沉默片刻,自言自语似的说:“那岂不是浪费。”
李素节听出了旁的意味,没有吭声,从怀中取出几张纸,放到昭昧眼?前。
昭昧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展开那几张纸,当先见到几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长长一串说明。她认真看完,不由得抬头:“这是……”
李素节点头:“我能够打探到的各家情况。”
昭昧问?:“也是她们打探到的?”
“还?有些得自我昔日闺中姊妹。”笑意转瞬即逝,李素节语气复杂:“她们的夫家……都在这名单上面。”
昭昧又仔仔细细看下去,旁边李素节随着她的动作补充道:“这张名单是目前李家已经为曲准争取的势力,做了标注的,大概率会?随着李家的风向摇摆。”
“李家的风向,”昭昧抬头,问?:“说的是你王父还?是你母亲?”
李素节没有回答,目光落上最后一张纸,说:“这是邢州府的舆图。”
昭昧没有追问?,将所有信息收起来,话?题又回到最初,说:“你觉得冯庐可以,那就让她来试试。”
李素节点头,道:“听说夏花在和?你谈判。”
昭昧正将几份信息放进匣子,闻言,将匣盖摔上,回头没好气地说:“是啊,她居然开始和?我谈条件了!”
李素节也纳罕:“代表她们所有人?吗?”
“当然。”昭昧扬眉:“她们可都把夏花当作首领,谁还?记得是我的人?。”
李素节道:“这不本就是你的意思。”
“话?虽如?此,但我不高兴。”昭昧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爽,说:“我从曲准手里把她们救出来,她们不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想着得寸进尺。我看着像是什?么良善之人?吗?”
李素节不禁失笑:“夏花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无非是要为她的好姊妹们某个出路。”昭昧翻个白眼?说:“左右不过?‘从良’二字。”
李素节沉默片刻,道:“也在意料之中。这怕是她们最大的心愿了。”
“我救她们却不是做善事,我要她们成为我的助力,可她们一个个还?没能帮上忙,就要与我讨价还?价。”昭昧越说越是气恼,渐渐冷笑起来:“她们分?明是想要有朝一日从军队里脱出去。那我收留她们算什?么?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付出这么大代价,白养着她们长肉吗?”
“你可不像是这样?吃亏的人?。”李素节戳破道:“你必然说了什?么。”
“当然。”昭昧狡黠一笑,头头是道地说:“我若不答应她们,她们没了希望,就不会?尽心竭力,保不齐又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想要从良,可以,但是——”
李素节配合地问?:“什?么?”
昭昧蹭到她身边坐下,竖起三根手指,说:“必须斩首三人?。”
李素节微讶。
昭昧继续说:“我养她们是为了得到战力,她们服从是为了脱籍,那么,等价交换,她们唯有为我杀敌,才能得偿所愿。”
李素节凝视着她的脸庞,看见她露出些微得意,怔忡片刻,忽然唤:“阿昭。”
昭昧漫不经心地应声:“怎么了?”
“你想要她们长长久久地跟着你,还?是……”顿了顿:“一时救急?”
昭昧想了想,说:“我说不清楚。但是,养兵可不容易,总不能轻易抛弃。”
李素节道:“但她们只?想从良。”
昭昧默然。
李素节又说:“为了那从良的条件,她们或许会?奋勇争先,可她们只?有几百人?,纵使每人?都能脱籍,也不过?几千之数。你该知道我们有多少敌人?,然后呢,要怎么做?”
“素节姊姊,我想过?的。”昭昧的眼?眸中闪动着光芒:“从前你和?我说,有的人?只?能见得到脚下,所以不能意识到围墙。我那时候并不理?解。可现在我能理?解一点了。她们没有意识到可以反抗,所以只?是忍受,可当有那么一个人?开了头,她们也是可以鼓起勇气的。就像眼?下,她们能想到的未来只?有从良,因为没旁的可想。但是,”她认真地问?:“如?果我指给她们其它道路呢?”
李素节问?:“什?么样?的道路?”
昭昧说:“我也只?是在想。或许,倘若她们也有机会?站得更高、走得更远,只?要更英勇、更无畏,就可以拥有更多机会?,那么,她们是不是也有那么点可能,会?选择留下来?”
李素节听懂了。
所有的一切于昭昧也是第?一次,哪怕有再多的知识储备,也只?不过?纸上谈兵。可她在认真思考,寻找办法,交出答卷后,还?期待着李素节的回答。
“你说的没错。”李素节说:“她们从来都走着同一条路,不知道还?有旁的可能。但是,路都是走出来的。”
她想起武缉熙,微笑着说:“你可以走走看。”
昭昧露出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
“不过?。”李素节语气一转。
昭昧撇下嘴角。
李素节说:“我也有个想法。”
昭昧眉眼?一扬,有些不服气:“什?么想法?”
“利益可以驱使人?前进,但是还?有件东西,”李素节道:“能够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
“什?么?”昭昧问?。
李素节缓缓道:“信念。”
“信念?”
“是,信念。”她说:“能够使人?抛头颅洒热血而在所不惜的,能够使人?像一股绳子拧在一起的,那样?的,共同的信念。”
“信念么。”昭昧被这两个字的力量攫住了心神?,喃喃地问?:“什?么信念呢?”
李素节微微一笑,伸出手:“那就要你和?我,我们一同去寻找了。”
于昭昧是第?一次,于她又何?尝不是。
她曾说有人?见不到脚下,故见不到围墙,可她自己却深刻地明白,还?有一种可能,是当这世道百般推拒,不愿你走上这一条路,你便身不由己,再没有踏上那条路的勇气,渐渐的,如?所有人?希望的那样?,走一条更简单、更顺畅的道路,又试图说服自己。
而现在,她终于下定决心,和?昭昧去走那一条更坎坷、更曲折的道路,却发现并没有那么困难。
她并非勉强,而只?是时隔多年的、再次顺应了自己。
所以,即使一切都是崭新的,即使迈出下一步前,不清楚究竟是沼泽还?是平地,她依然愿意。
她就是要和?昭昧走这无人?走过?的路,希望今后再没有人?劝服自己,说这条路上没有前人?踏足的痕迹。
这是她的信念。
为了这信念,她愿意付出一切。
冬日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的脸上,她忽而微微一笑。
昭昧一愣,不解她笑些什?么,却也跟着笑起来,将手放在她掌心,说:“好啊。”
李素节握住她的手,稍稍用力,笑意在眼?底沉淀为坚定的黑。
她说:“我明天再回家一趟。”
回家太过?寻常,她却说得郑重,昭昧奇怪道:“有什?么事吗?”
“嗯。”李素节低声说:“和?我娘谈谈。”

第56章
李素节在佛堂前站了很久, 直到那扇沉甸甸的门打开,李太?常从中?走出来,面色阴沉, 撞见她后遮掩几分,仓促寒暄几句,便拂袖而?去。
她已经从王大口中听闻, 早些时候,李素舒迈进了李家大门, 与李娘子相见,她离开后没?多久,李太常便登门拜访,原因显而?易见。
他自是极不愿意这个丢了他脸面的孙女再出现在眼前。
争吵时他压不住声音,门外的李素节也听了几句,无非是意料中?的老生常谈, 斥责李素舒即便死了丈夫, 也?该在夫家操持, 而?不是回到这里给他添麻烦。
李娘子的声音没?有透出分毫,李素节不知道她的想法,直到李太?常离去,她也?迈入佛堂,见了李娘子的面色,也?看不出端倪。
“来见我做什么?”李家大娘子的声音在空气中?浮沉, 也?似沾满尘埃:“若还是暗鸮的事情, 你便回吧。”
李素节道:“我需要它。”
李娘子说:“这世上没?有你需要我便要给的道理。”
李素节道:“握在您手里,不过是白?白?浪费。”
李娘子道:“握在你手里, 于?我也?只是浪费。”
李素节堪称诛心:“您只有它了,所?以不肯放手吧。”
李娘子目光转利, 又迅速移开,语气依旧平直得没?有感?情:“没?什么是单靠说几句话就能得到的,激怒我也?不能。现在是你在求我,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我不是在求您。”李素节环顾四周,说:“这么多年不出佛堂,就是您付出的代价吗?”
李娘子咳了两声,一笑:“你不是为?暗鸮来的,倒是冲着我来的。”
李素节说:“如果当真不愿意再多走一步,又何必把它掌握在手里。交给我不是正好。”
李娘子道:“若是冲我来的,更没?什么好说的。”
李素节仍自顾自地继续,声音平淡:“这么些年,龟缩在佛堂里,这就是您想要的吗?世人皆以为?您为?死了丈夫而?悲痛欲绝,从此心如死灰,再无斗志,连我原本也?是这样以为?的——这样您就满足了吗?”
李娘子当真没?什么好说,一言不发,只透过窗棂看向外景。
狭小的空间仿佛被劈成两半,她在那端,李素节在这端,其间间隔着一个世界。
“倘若如此,或许也?是好的。”李素节笑了笑:“——直到我离开了李家。”
她抬眼,直视着李娘子,怅惘地说:“或许只有离得远了,才能真正回望,才能见到真相。如果没?有您的默许,我怎么可?能瞒过暗鸮的眼睛,怎么可?能逃得出这高墙深院,怎么可?能就真的摆脱了那——”
“够了。”李娘子转过头,冷冷打断:“你跑,是因为?你能跑。我说过,既然选择了逃跑,就要付出代价,自那之后,你是死是活,都与我无关。你能走到今天,只是因为?你是你。更多的人,即便走出李家,也?走不到你这一步。”
“您说得不错。”李素节又笑笑:“可?至少,我的志愿没?有永远埋进那座高墙。而?您的志愿,却要止步在这佛堂的烟火当中?了吗?”
李娘子有些烦躁,反问:“知道我当初是如何得到暗鸮的吗?”
李素节道:“知道。”
“我和我的王父说,我不是男子,不能为?李家立功朝堂,但我会嫁给一个状元,我会用我的能力,扶持他成为?李家的支柱。”
李素节说:“可?是他死了。”
“是的,他死了,死得太?早、太?早了。”李娘子克制着情绪,说:“我失败了。但从那以后,再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暗鸮。你?”她绽出第一丝笑意,轻巧地嘲讽:“你凭什么?”
“凭我没?有禁锢自己?。”李素节说:“凭我依旧能想当初之所?想。”
李娘子宁可?谈起暗鸮,也?不愿谈起自己?,可?李素节偏要说,偏要将言语化作利剑,扎在她的心口。
李娘子的眉梢抖了一抖。
“您问我凭什么。”李素节说:“不错,我两手空空。可?您当初不也?是两手空空吗,但只因为?有了那样的念想,便也?曾拼尽全力地去接近那个终点。而?我,我要做您曾做过的事,也?要做……您想也?不曾想过的事。”
“哦?”李娘子绷紧嘴角,仍控制不住溢出一丝冷笑:“我想也?不曾想过?”
李素节微笑起来,挑衅道:“是,即便是曾经口出豪言的您,也?不曾想过的事。”
李娘子果然禁不住,道:“说来听听。”
李素节说:“助她成皇。”
她的声音并不重,却像惊天霹雳,将房间中?一切尘雾荡尽。
分隔的两个端点重又聚到一起,聚在同?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四目相对。
良久,李娘子慢条斯理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李素节道:“我要辅佐她成为?帝皇。”
李娘子慢吞吞地,又问:“她是谁?”
李素节款款回答:“正是您想到的那个——”
“出去。”李娘子突然出声。
李素节的话咽在喉中?,静立不动。
“出去!”李娘子目光如箭。
李素节反而?笑起来:“您生气吗?自负心比天高,却发现有人想着连您也?不曾——”
“不过是白?日做梦。”李娘子重重出声:“出去!”
李素节从容行?礼,告退。
刚刚走出佛堂大门,听到里面高唤一声,门外听令的隶臣立刻掩上房门,将李素节拒之门外。
她心中?叹息。
说不清此行?究竟为?了母亲还是为?了暗鸮,只是眼下,哪个目的都没?有达到。和昭昧说起的时候,她只是有些遗憾,昭昧却实打实地生气,说:“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以为?旁人也?做不到吗?”
那点遗憾一扫而?空,李素节忍俊不禁:“怎么又在意起旁人的眼光了?”
昭昧理所?当然道:“只能是我不在意她们,还轮不到她们看不上我——便是你娘也?一样。”
“是是是。”李素节道:“你要做的,毕竟是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啊。”
昭昧高兴了,也?不再纠结李大娘子的态度,说:“我要去见江流水,你要一起吗?”
“你去吧。”李素节道:“赵娘子不是正带人给夏花她们看诊吗?我也?去看看。”
昭昧点头,独自往明医堂去。
江云江石自从被明医堂诊治,便留在这里,正巧可?以照顾江流水。江流水行?动不便,就需要她们帮忙移动,可?这次昭昧来到时,意外发现她竟是独自走出来的,江云江石虽然陪在旁边,可?昭昧确定她们没?有提供半点助力。
“这是什么轮椅?”昭昧奇了,绕着江流水转了一圈,说:“和你从前那个不一样啊。”
“嗯。”江流水道:“从前的轮椅来这儿的时候丢掉了,赵娘子找朋友为?我重做了一辆,轮子变大了,可?以自己?用手臂操纵。”
说着,她示范一番,行?动还有些笨拙。
昭昧看懂了:“这可?真不错。不过,得亏你臂力不错,不然也?推不动吧。”
江流水点头,无意多说,道:“她要回来了。”
昭昧愣了愣:“谁?”
江云使了个眼色。
“哦。”昭昧反应过来:“她在城外?”
“嗯。”周围没?有旁人,但江云仍压低了声音:“我出城时见到她了,只是她不方便进城。”
江流水道:“听说……驼驼山已经覆灭了。”
“嗯。”这消息昭昧已经听说了,只是没?有得到确证,既然陆凌空回来了,那么多半是真的了。
这也?并不令人意外。倘若不是曲准急于?扩充兵力,而?驼驼山的兵力又确实引人垂涎,他要覆灭驼驼山并不是什么难事。无论?驼驼山具有怎样的优势,单单人数上的差距就足以决定一切,如今曲准失去耐性,驼驼山自然支持不了多久。
江流水紧扣轮椅扶手,说:“凌空现在处境危险。”
“你也?是。”昭昧随口一提,又沉吟着说:“驼驼山的事情解决了,曲二也?该回来了吧。”
江流水道:“听闻他母亲如今的处境,还有你一份功劳。你打算如何应对曲二?”
昭昧扬起眉毛打量她:“我们还没?这么熟吧。”
江流水不再追问。
昭昧本来没?想那么多,可?自从李素节提醒娘主可?能把仇恨调转在她身上,她就也?有些郁闷,可?不管怎样,婚事是曲准主动提的,条件也?是曲准答应的,她还满心不乐意呢,哪里顾得上别人心情。
她又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和江流水商量,打算出城去见陆凌空一面。
陆凌空刚失去踪影那阵,门禁严了好一阵,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又慢慢松弛下来,何况昭昧身份特?殊,出入都没?人查探,轻松来到城外,在江云的指引下来到陆凌空暂时停留的地方。
这里不只有陆凌空,还有好些女子,除了去时那几个,又多出许多,算起来有二三十?人。
陆凌空倚在树上说:“曲准派了那么多人去,山寨肯定没?戏,我就先把她们救出来了。”
“你的声音正常了啊。”昭昧调侃。
陆凌空不爽地压下眉毛,昭昧立刻转开话题:“没?别的了?”
“没?别的了。”陆凌空没?好气说:“山上那些人……早不是当初那些人了,也?没?什么好救的。”
昭昧一一看过她救出的这些人,她们个个提刀,从江云江石来推断,该有武艺在身,但只是仓促练就。
她们身份敏感?,接受就意味着风险,该不该承担这样的风险,昭昧一时拿不定主意。
“哦对了。”陆凌空忽然开口:“我倒是带着她们,还拿了点东西出来。”
昭昧抬头,正看见陆凌空诡秘又吊人胃口的笑:“我把山上的仓库——搬了个底儿掉。”
昭昧立刻道:“在哪儿?”
陆凌空却不答,卖起关子说:“人虽然不要了,但东西不能便宜他们,我带着她们几个,把值钱玩意儿搬得差不多了,要不是怕曲准闹什么幺蛾子,半点也?不想给他们留。嘿,”她煞有介事地问昭昧:“你猜,眼下这关口,最值钱的是什么?”
昭昧看出她有意卖弄,扯了下嘴角,黑沉沉地盯着他。
没?人捧场,陆凌空不以为?意,双臂叉在胸前,得意道:“粮食啊,粮食!只要活着就需要,偏偏有钱还不一定能买到。山上囤了好几百口人的粮食,我们不过二十?几个,吃不了那么多,再倒手卖掉,还能赚一大笔钱。”
昭昧冷脸:“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陆凌空晃了晃腿,道:“听说你养了一大批人,刚好几百个。”
昭昧针锋相对道:“听说你和曲准不共戴天,曲准不会放过你。”
陆凌空立刻去接昭昧的话头:“有本事他来抓我,以为?我跑不过他吗?”
昭昧挑衅道:”我只怕你人跑了,那么多粮食却跑不了。”
陆凌空斜睨着她:“我的粮食,你操什么心?”
昭昧说:“我可?以帮你。”
“但你想要我的粮食。”陆凌空接茬。
昭昧道:“你不想给。”
陆凌空冷笑:“你和曲准不共戴天,我和你也?不是朋友。”
昭昧说:“我没?想和你做朋友,只是做个交易。”
陆凌空还击:“我宁可?撇下这些粮食,也?不给你。”
“那你就不该出现在我面前。”昭昧不耐烦起来:“不过是我当初放了一把火,便是不烧死他们,他们也?未必会继续服从你。”
“即便不是兄弟,”陆凌空声音冷硬:“我还是驼驼山的大当家,你放火烧毁的是我的寨子,烧死的是我的手下,你以为?就能这么揭过去了?”
昭昧扬头:“你想怎样?”
陆凌空却不立刻回答。方才一番争论?,她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这会儿又舒缓下来,靠回树上,慢悠悠地说:“我要你道歉。”
昭昧立刻开口:“对不起。”
动作太?麻利,陆凌空哽了一下,瞪了瞪眼。
昭昧笑眯眯的:“怎么,很惊讶?”
陆凌空哼了一声:“你倒是能屈能伸。”
昭昧伸出手,掌心摊开送到她面前,勾了勾:“拿来。”
陆凌空别开脸,硬梆梆道:“不够真心实意。”
昭昧端详她神色,说:“好啊,真心实意是吗?”
陆凌空眼角瞥她:“不错。”
昭昧笑起来,笑得陆凌空有些悚然,却又突然收敛表情,目光一垂,落到地面。
陆凌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胸腔毛楞楞的,一种危险的直觉冲进大脑,眼看着昭昧低头,她连忙按住她肩头:“等?等?!”
昭昧的动作滞在半空。
——她的动作实在很慢,半晌都还没?弯下腰去,为?的就是陆凌空的这一声。
陆凌空松了口气,把她推开一步,说不出是赞叹还是讽刺:“你倒是够真心实意的。”
昭昧回她一个得意的笑,又把手伸到她面前,张扬地晃了晃。
像她猜的那样,陆凌空出现在她面前就说明了一切,之所?以把姿态放得这么高,只为?了心口闷的那一点不满,有意和她讨价还价。
陆凌空没?好气地向她掌心拍了一下:“我要先见到流水。”
先前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消弭,彼此都放松几分,昭昧说:“你们还不能见面。”
陆凌空烦躁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说能帮我过曲准那一关,可?别是瞎话。”
“自然是有主意了才这么说。”昭昧压低声音:“来之前,我和江流水谈过。”
陆凌空也?跟着压低声音,凑近她问:“谈了什么?”
“谈了——”昭昧话音未落,陆凌空表情骤变。
“让开!”她一把推开昭昧,“铿”的一声,拔刀出鞘!
几乎同?时,一个人影闪过,两刀相交,鸣声作响,那人生陡然弹出,陆凌空立刻上前一步,高壮的身体灵活万分,眨眼间来到那人身前。
又碰一招。
昭昧已站定回身,不过几次呼吸,那刺客便一败涂地。

陆凌空尚未理清关窍,刀光一晃, 刺客人头落地?。
陆凌空飞快闪身,避开迸溅的血, 怒道?:“你怎么——”
昭昧反问:“你想他对峙到曲准面前?”
陆凌空哑然:“至少问问他吧。”
“刚刚问过了。”昭昧狡黠一笑:“他不是也回答了吗?”
陆凌空反应过来,半晌,吐出一句:“你一个公主,哪里养出这么一副性?子。”
昭昧当即顶嘴:“公主就不该这样??”
陆凌空一噎,再没有争辩,转而说:“听说这段时间发生了不少事情。”
昭昧擦着刀问:“你说哪件?”
“听说……”陆凌空上下打?量她, 憋不住似的问:“夏花她们出了事, 是你从曲准手里把?她们救出来的?”
昭昧收刀入鞘, 说:“算是。”
“却要她们充军?”
昭昧问:“怎么是‘却’?”
“……还。”陆凌空道?:“还让她们充军。”
昭昧扬眉:“不错。”
陆凌空皱起眉头:“你在想些什么?”
“你收留她们,让她们做你的兵。”目光掠过周围女子,昭昧问:“你又想些什么?”
陆凌空说:“她们无处可去?,我只想给她们一个去?处——你可不像这种?人。”
“我嘛。”昭昧一笑:“我想给她们一把?刀。”
陆凌空问:“所以要她们做你的刀?”
昭昧沉默片刻,说:“她们也可以做自己的刀。”
陆凌空皱眉:“什么意思?”
“倘若,”昭昧思索着说:“倘若她们和我, 拥有共同的目标, 那么,她们的刀锋, 将与我同向。我的刀,亦是她们的刀, 她们的刀,亦为我杀敌。”
那便是素节姊姊所言的,信念。
陆凌空良久无言。
昭昧问:“你不信?”
陆凌空不置可否,轻哼出一声说:“我倒要看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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